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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忽悠人,陛下日理万机还能有心思来管这些书?我看定是见你喜爱,陛下索性大方送与你的。”云月华撇嘴,心中甚是欢喜,赶忙接过。
她一脸娇俏的模样,让云默寒心都柔化了,自家妹妹自从醒来之后变的乖巧了,哪里还有曾经骄纵蛮横的样子,让他和父亲既欣慰又满足,对她更是有求必应,恨不能搜罗世间所有她喜爱的东西送给她。
比如此刻他手中的医书古卷,哪里是陛下慷慨所赐,明明是他厚着脸皮求来的,陛下一听他说是为了回家研习医术,想法子救治长平王,虽然半信半疑,但爱弟心切,也不管他这个战场上的武将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济世救人的天赋,龙臂一抬就赏给他了,再三嘱咐要好生研读,救醒长平王后另有重赏。
就这样,定国候世子抱着医书屁颠回了侯府,立即跑到妹妹跟前献宝,想到至今未醒的长平王,云默寒苦恼地叹了口气。
云月华正欣喜地翻阅着手中的医书,听他叹气,不由停下动作,抬头看兄长。
“哥哥为何事烦恼?”
“子卿他至今未醒,陛下将宫里所有的资深御医都派到长平王府守着,还是丝毫未见起色,陛下已皇榜昭告天下,遍寻名医,却无人敢揭榜,这一回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云默寒忧虑叹息,“自四年前那场三王之乱后,子卿下落不明失踪了四年,三个月前他回到宫中,竟是为了让陛下下旨赐婚,他要娶商门医女陆悠然,陛下就他这么一个胞弟,四年前之事,心中一直觉得对他亏欠,觉着要给他配个高门闺秀做王妃,不肯答应他娶一个商户医女。”
云月华怔愣,手中的医书差点脱落,她知晓云默寒与萧子卿同岁,自小又是他的伴读,感情甚是深厚,说是情同手足也不为过,而现在若说除了凌帝以外,最担忧萧子卿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其实她又何尝不心急,那个人的伤真的很重。
“后来怎么样了?”她很想知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陆家会无端大火,而那个人为何又会差点与她一起共赴黄泉。
云默寒摸摸她的头,牵着她来到亭中坐下,与她慢慢细说。
“子卿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陛下拗不过他,便答应了,只说随他怎么样都行,子卿大喜过望跑回陆府,但陆悠然不肯见他,将他拒之门外,他每日都会去陆府外站上好几个时辰,怎么劝都不肯听,直到一个月前撞见了瘸腿的沈俊成抬着聘礼上陆家,子卿怒极,就把沈俊成给……净身了。”
云月华心中酸涩,原来在她闭门不出的时日,他是这么过来的,一个人傻傻守在陆府外又怕惹恼她不敢硬闯。
“妹妹,你手怎么这么凉,可是着凉了?”云默寒发现她的异常,去握她的手,掌中的玉手冰凉不已,他担忧询问。
云月华摇头,“无事,只是心中对长平王之事有些感怀,生于帝王家却是个重情重义的痴心人。”
云默寒稍稍安心,继续道,“子卿自小为人冷漠,自瑶妃娘娘去世之后更是,就连自小依赖的兄长也被他推拒在心门之外,除了我,他再无其他朋友,但陆悠然不同,当年她救子卿于危难之际,二人又朝夕相伴四载,日久生情也在情理之中,我曾在子卿书房见过她的画像,确实是个空谷幽兰的佳人。”
“后来陆府为何会着火?当时有长平王在,就算借陆府的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纵火行凶的。”秀眉紧蹙,云月华百思不得其解。
云默寒扫了四周一眼,偏头对她耳语,刻意压低了声音。
“那把火是子卿放的,我暗中查看过,也问过当时收拾现场的仵作,陆悠然已死去多时,失火前就已经死了,当侍卫发现不对,冲进去救子卿时,房门是从里面反插着,费了好些力气才破门而入,当时子卿已晕过去,紧紧抱着死去的陆悠然不放,被侍卫背出来时只剩下半条命,身上和脸上都被烧伤。”
云月华面色煞白,手指微微颤抖着,她不敢想,他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自杀,她说过让他忘了她,好好活下去,可是这个死心眼儿的傻子竟能做出殉情这样的事来。
“妹妹,是不是被吓到了?是为兄不好,不该把这么惊悚的事说给你听,你别怕,我不说就是。”云默寒握住她冰凉微颤的指尖,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不住地认错轻哄。
云月华抹了把眼角的泪水,“我没事,只是被长平王和陆悠然的事给感动到了,哥哥你明日带我去长平王府好不好,我想去看看长平王。”
她这样子,云默寒哪里还舍得拒绝,宠溺笑着给她拭泪。
“真是个小泪包,别哭坏了眼睛,你若是想看,哥哥明日带你去看便是,但长平王现在的样子……你要是害怕,明日就在屋外远远看上一眼。”
第四章 面目全非
拒绝了云默寒的乘轿提议,云月华戴上帷帽,蒙着面纱便催促兄长赶快出门,云默寒不疑有他,只当是妹妹急躁的性子又回来了,养伤期间憋闷在府中,也着实难为她,以往整日都往府外跑,因着被马撞倒又碰伤了头,只得耐着性子闭门养伤,如今就跟脱了缰的马一样也就不足为怪。
她想走走散散心,他也随着她,这一次有他随身护着,他不会再让她出任何意外,想起上回害了妹妹的罪魁祸首,云默寒握紧了拳头。
唐家的人,他会慢慢收拾的,此事不会就此作罢。
兄妹二人在前,随行护卫在后,往长平王府走去,但云月华还是嫌弃带路的他走得太慢,她心中记挂那人的伤势,一刻都等不及。
“哥,你能不能走快一点儿,你这样,咱们走到长平王府就该天黑了。”云月华催促他。
云默寒好笑,原以为她转了性子,终于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子,原来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才没几天又回老样子,可是没法子,他只能迁就妥协,本想着行走慢一些,怕累着她,原来她体力这么好。
“好好好,我的好妹妹,真是怕了你了,咱们这就去。”他加快了步伐,护着她朝前走。
走过街头,只见拥堵的人群围在一起,看不清人群中央是个什么情况。
云月华随口问,“为何如此多的人聚在此处?”
“你竟连这里都忘了?”云默寒颇为好笑,指着聚集的人群,“这里是菜市口,今日是陆家众人行刑的日子。”
脚下顿住,她惊愕仰首。
以为她是被砍头杀人这事吓到,云默寒安抚道,“别怕,这么多人围着,你什么也看不见。”
“哥,你可知这一次陆家要死多少人么?”她轻声问。
云默寒凝眸,“陛下仁德,并未诛连九族,只是将包藏祸心的陆家二房处决,子卿在陆府时,他们暗中谋害的那些事都被姻亲沈家给抖了出来,沈家掌家倒是聪明,将沈俊成和他的姑姑沈林秀推出来保全沈家众人,只将他们姑侄二人逐出了沈家,并从族谱上除名,把自己撇的干净。”
无辜之人不曾被牵连,云月华暗暗舒了口气,当今天子果真是英明睿智,恩怨分明,只是沈家就只有沈俊成与沈林秀野心勃勃么?恐怕不止如此,沈家的人又有哪个是善类。
再往人群看了眼后,云月华敛了怜悯之心,断头台上都是该死之人,她如今已不是陆悠然。
兄妹二人继续朝长平王府走去,长平王府与侯府距离也不算远,不过就是一刻钟的脚程,长平王府的管家见到云默寒,熟络地打了招呼,引着他们往里走去。
“管家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们,我和妹妹自行去瞧瞧王爷。”
中年管家连忙称是,告退离去。
云月华松开了兄长的手,缩在宽大的袖中,颤抖紧握,与那人离得越来越近,她忽然有些恍惚,又或者说是近乡情怯。
她从未敢想过还能活着与他见面。
“哥哥,稍后你帮我个忙……”来到王府深处一座单独的小院门前站定,看着房门前和屋内走动的人影,云月华想了想,拍拍云默寒的胳膊,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云默寒疑惑俯身,侧耳听她的话,而后虽有不解,但还是点头应承。
守在屋外的御医个个愁眉不展,见到云默寒后,纷纷上前见礼。
“世子。”
“世子……”
“不必多礼,各位大人辛苦。”云默寒还礼。
一番寒暄后,云默寒带着云月华进了长平王的寝殿,而后挥退了屋中伺候的丫鬟,兄妹二人来到里间的床榻前,看着床上从头到脚裹着白纱,只露出眼与唇的已看不出面貌的男子。
云月华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在兄长看来之时,她侧头掩下,而后先笑着哽咽道,“不知怎地,见到他这副样子特别心酸。”
妹妹忽然变得多愁善感,云默寒心中感叹,到底是长大了,也懂事许多,轻声道,“吉人自有天相,子卿他不会有事的。”
云月华点了点头,而后面带期冀,“哥哥,我想和长平王说几句话,就是那种悄悄话,哥哥你不许偷听。”
“我妹妹竟然舍弃我,要接近别的男子么?”云默寒状作委屈可怜的样子。
云素卿羞涩地做了个拜托的手势,祈求地看着他,云默寒无法,只得妥协摇着头,转身往屋外走去,在背过身之时,眼中神色复杂,若有所思。
总觉得妹妹有些奇怪,她似乎对子卿很不一样,却又无法言明。
他赶紧甩头将脑中不可思议的想法压下去,妹妹和子卿至多有过几面之缘而已,况且那时候妹妹还小,对冷漠的子卿可以说是敬而远之,连话都没好好说上一句。
或许只是因为如今长大了,变得善解人意,觉得子卿可怜,遂才想说几句悄悄话,有他这个兄长在,觉着羞涩。
大抵就是如此,他暗自想着。
云月华看着躺在眼前面目全非的人,心中抽痛,他本不该是这样子的,苦尽甘来的日子,他为何要轻易放弃,就是为了一个陆悠然,他舍了一切,包括性命。
抬眼看向他身上唯一没缠白纱两只手腕,是为了方便诊脉而为之,红肿的手背上已抹过药,而右手……
她迅速上前,在床榻前蹲下,执起紧握成拳的右手,指缝间让她看清一抹亮色,随即娇颜上露出狂喜。
只要这个东西在,她就有法子救他。
“阿言,松手。”尝试着掰开他的手指,费了好些力气还是做不到,云月华只能轻握着他的手,凑近他耳边,小声低唤。
“阿言,是我回来了,你松手。”
好半晌他还是无反应,云月华有些心急,趁此机会,她无论如何也要将东西拿走,他的命全靠它了。
就在云月华着急又无计可施之时,他的手指微动,她感觉到了,惊喜抬眼望去,他的眼睛也在动。
云月华惊喜,接着唤,“阿言,你睁眼看看我,我是悠然,我回来了。”
“悠然……”几不可闻的低喃自他口中溢出,眼珠滚动许久还是没能睁开眼,紧握的右手却慢慢松开了。
东西到手,又给他诊脉后,云月华站起身,最后深深望了他一眼,快步转身往屋外走去。
见蒙着面纱的妹妹出来,云默寒上前将手中的帷帽替她戴上,兄妹二人离开长平王府。
“哥,我还不想回府,你带我在街上逛逛吧。”云月华揪着兄长的衣袖撒娇。
云默寒笑道:“好,你想去何处,为兄都陪你去。”
“难得能出来一回,我想到处逛逛。”云月华心情愉悦,帷帽轻纱遮着的一双眼睛却紧盯着街角处的普济堂。
第五章 解毒有望
帷帽之下,轻纱掩面,于市井红尘中如匆匆过客,若不是身侧有云默寒陪同,云月华便以为自己依旧在尘世间漂浮,掌中带着那人体温的长命锁硌着她的心。
那人生死系于一线间,却掌握在她手中。
云默寒侧身垂首,目光所及是轻纱于微风中起伏,瞧不清她的神情,只知她心事重重。
“可否告知为兄,是为何事所困,自踏入长平王府起,你便如同变了个人似的。”云默寒停脚,担忧看着她。
云月华微微仰首,隔着帷帽看他,“哥,你可信得过月华?今日看过长平王后,或许我有法子救他。”
云默寒默然不语,她有几斤几两,作为兄长的他如何不知,相较于治病救人,她或许更适合上房揭瓦,自小便喜欢舞枪弄棒的她如今不过是看过几册医书罢了。
瞧他的神情便知根本不信她。
云月华暗自叹息,这些事她如何能解释的清楚,曾经的云月华与如今的云月华本就不是同一人,“哥,我想去普济堂拿几味药回府试试古卷上记载的解火毒的法子。”
她也没指望别人信她一个刁蛮任性的侯府小姐一夜之间变成悬壶济世的医者,但仰仗云氏父子对云月华的宠爱,她行事方便许多,无需躲躲藏藏。
云默寒眼含宠溺,抬手敲敲她头顶的帷帽,“如今你转了性,为兄还真有些不适应,以往父亲与我皆想着你能如今日一般娴静乖巧。”
云月华知晓他即使不信她,但不会拒绝她想做的事,想来是以往的云月华过于顽劣,给父兄惹了不少麻烦,眼下的她倒是成了父兄心中所愿,安分娴静,求知好学。
“普济堂就在附近,为兄带你去瞧瞧。”她许久不言,云默寒以为她又与他闹性子,讨好地凑上前去。
“不用你带,我知道在何处。”云月华抬手就给了他一记爆栗,轻哼着往转角的岔口走去,被帷帽遮掩的目中是无人可知的笑意。
云默寒扶额失笑,谁说转性了,她依然还是没大没小。
再抬眼时,见她已行到普济堂门前,仰头看着牌匾,他方要抬步跟上,却无意间瞥见了熟人。
正是害得云月华差点儿丧命的祸首之一的丞相之子唐少锋,就是涵养再好,云默寒也咽不下这口气。
很好,还没上丞相府找唐氏兄妹理论,却在此处碰上了唐少锋,真是天意安排他要为妹妹讨公道。
游手好闲带着随从调戏女子的唐少锋见到迎面走来带着杀气的云默寒,吓得腿软,赶忙将口中的枣核吐出,转身拔腿就跑。
“快跑!”唐少锋惊呼一声。
随从们不明所以,但主子有令,他们爷只能照做。慌不择路的奔跑,撞到了很多人,一时间街上人声四起。
云月华闻声望来,见云默寒已追着几人往另一个方向跑远了,眸光微动,她快速走进普济堂里。
与招呼的跑堂学徒直接严明要找主事,她来到柜台前将手中的长命锁拿出。
主事接过细看后大惊,随即引着她进了后堂。
云月华拿着几味药自普济堂出来时已是一刻钟后,四处巡视一番,并未见到云默寒的踪迹,她也不着急只站在原地等候。
片刻后,便见云默寒推搡着一个鼻亲脸肿,衣冠不整的男子往她走来,云月华疑惑上前。
“哥,你这是……”
云默寒一巴掌拍在唐少锋的后脑,厉声道,“说,将方才说的话对我妹妹再说一遍。”
“云……对不起,下回我再也不敢了。”唐少锋捂着青肿的眼睛,很不情愿地道歉。
云月华稍有疑惑便明白眼前之人是谁了,能让云默寒动这么大的气,除了害得真正云月华殒命的唐氏兄妹外已无别人。
她冷冷道,“并无诚意的道歉又何须说出口,你堂堂男儿欺负我一介女子不说,如今更是没骨气地迫于我兄长的威力便违心低头,连女子都不如。”
“云月华!你……”唐少锋仰头呲牙,还未说完便被云默寒一脚踹翻在地。
“少爷。”
“少爷!”
唐家的仆从几人一瘸一拐拨开人群却不敢靠近,忐忑站在一旁,想要去搀扶唐少锋,却又惧怕云默寒。
街上来往的行人围拢,一片喝彩声,直呼打得好,平日里唐少锋仗势欺人,他们敢怒不敢言,如今有人出头,他们自然畅快。
“既然如此,我便好好教教你该如何做人。”云默寒余怒未消,一把揪起唐少锋,又要往他的脸上招呼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云月华不愿生出事端,一个唐少锋不算什么,可是他有一个丞相爹,有权有势,又只有唐少锋一个儿子,真出了意外,便是搭上云默寒的前程甚至更严重,得不偿失,于是她出言阻止,“哥,不用跟这种纨绔子弟一般见识,他如何不堪窝囊,丢的也是他爹唐丞相的脸。”
“哼,你若还不知悔改,下回我就打断你的腿。”云默寒轻哼一声,将唐少锋推开,转身牵着云月华离去,“好好带你出来散心,却被这个窝囊废破坏了兴致,我们回府。”
云月华低声与云默寒说了句什么,惹得他开怀大笑,兄妹二人走出人群,很快不见踪影。
“少爷,您没事吧?”唐府的仆从赶忙上前将地上的唐少锋扶起。
唐少锋呲牙痛呼,靠着他们的支撑站起身,瞧见周围人鄙夷、嘲笑的目光,他又气又怒,云氏兄妹的话一遍又一遍在他脑中回荡。
不堪的窝囊废!所有人都瞧不起他。
“看什么看,都给小爷滚!”他怒气腾腾瞪眼,却因鼻青脸肿的模样让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几个随从不敢再在街上多呆,赶紧扶着他回府,今日碰到云默寒已是倒了大霉,少爷伤成这样,回府还有一顿板子等着他们。
云月华与云默寒在侯府门前正好碰上从宫里回来的定国侯云霄。
“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