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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母如此说了，杨氏再推辞，那就见外了，接过柳氏递过来的荷包：“多谢大伯母，等我绣活出来了，就还您钱。”
杜九妹乖巧地站在杨氏身边，暗暗记下心来，这个大奶奶为人不错，是个值得相交的人。
“我不急着用钱，你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我。”柳氏这才满意笑道，从篮子里拿出两包点心，“小九儿，这是大奶奶从县城里带来的，拿进屋跟哥哥姐姐分了。”
杜九妹很喜欢这个爽利的老妇人，脆声道：“大奶奶真好！”尽管杜九妹内里不是一个小孩，但有小零嘴儿吃，乐意之至啊。
杜九妹有两个爱好，第一就是酿酒，喝酒；第二个就是爱吃零食，尤其是被世人唾弃的油炸食品，可在杜九妹眼里，都是顶好吃的东西。
柳氏揉揉杜九妹枯黄的头发，怜惜道：“小九儿真乖！”
杜九妹拿着两包点心去找姐姐，五郎在后院尝试搭个鸡圈，养几只鸡，以后鸡下蛋，可以给弟弟妹妹补充营养。
见身边没有其他人，柳氏小声问道：“大山媳妇，你还年轻，有没有……”柳氏没有直说，但从表情，杨氏能猜出一二。
杨氏脸一红，道：“大伯母，您就别说笑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哪里还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五郎十三了，七妹十二了，八郎九妹也都是好孩子。只要辛苦几年，我也就能享福了，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呢！”
柳氏一听，放下心来，脸上笑意更多道：“你这样想就对了，别跟村上的虎子媳妇似的。男人才走半年，就跟人跑了，留下两个孩子，实在可怜的紧。”
这虎子，大名杜大虎，跟着杜大山一起去打仗的，没回来都死在了战场上。虎子媳妇长得好，人又年轻，就跟镇上的一个酒馆的伙计私奔了，留下两个孩子，由杜大虎的父母带着一儿一女一儿，可怜地很啊。
“是啊，大伯母您放心好了，我生是大山的人，死是大山的鬼。我好好把四个孩子拉扯大，将来我到了下面也能脸面见大山。”说到亡夫，杨氏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得知丈夫死去的痛苦，反而心里多了两人年轻时甜蜜的生活画面。两人感情很好，她要给丈夫守着，到了地下干干净净地和丈夫团聚。
柳氏愈发喜欢这个侄媳妇，勤快手巧，深明大义，也就杜婆子那个不着四六的人才会磋磨这么好的儿媳妇。
“好了，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明日一早，我再过来帮忙。”柳氏知道，那杜婆子性子古怪，定不会来帮忙的，也不会让家里的儿媳妇儿子过来帮忙。
杨氏点头道：“多谢大伯母了。”杨氏亲自从柳氏出去，目送大伯母柳氏离开。仔细想想村民热心，都是丈夫以前留下的人情在。
眼看着天快黑了，八郎还没回家，定是在外面玩疯了。
“五郎，你去外面找找八郎，天黑了，也不知道回家，等他回来，定要打他屁股。”杨氏焦急，家里还没完全安顿下来，孩子可不能出事儿啊。
杜五郎洗洗手，应道：“娘，你别担心，我这就去。”
杜五郎出去没一会儿，就拎着杜八郎回来了。杜八郎七八岁，正是七狗都嫌的年纪，非常调皮，身上的衣服补丁最多，每天回来一身的泥土灰尘。
一进门，就被杨氏抓住，拧住了耳朵，怒道：“你这个臭小子，去哪儿了，这么晚都不知道回来？”
杜八郎疼得呲牙咧嘴，连连求饶道：“娘，儿子知道您喜欢花，儿子见山上的桃花开了，专门给你和姐姐妹妹折桃花呢！”说着双手奉上几株含苞待放的桃花，一脸讨好的表情。
杨氏才不相信杜八郎的话，柳眉倒竖，不过一向温柔的杨氏，即使生气，也不像村里其他的妇人那样，拿着鸡毛掸子满村子追打。
“七姐，五哥，小九儿，快来帮帮我啊。”杜八郎见母亲生气，赶紧对不远处偷笑的姐姐哥哥们求救。虽说不是很疼，但却很丢面子啊。
第十六章 杜八郎挨打
杜九妹不觉得杜八郎可怜，反倒是被他手里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桃花感兴趣，小跑过来，接过杜八郎手里的梅花，然后才用娇娇糯糯的声音叫了一声：“娘！”
杜八郎见杜九妹过来，很是感动，还是妹妹好，关键时刻帮她说好话，不枉平日里经常爬树摸鸟蛋给小妹吃。
“小九儿，你躲远点，你八哥明知故犯，一你出门就忘了时辰，不打他，不长记性。”杨氏示意挨杜九妹躲远点，不要靠近，免得被她错手打着了。
杜九妹接过杜八郎手里的桃花，道：“八哥，我给你拿着。”说完迈着小腿，跑到边儿上去。
哎呀，小九儿原来不是来给她讲情的啊！真是百疼这丫头了！
哎呦，真疼！杜八郎顾不得怪罪哥哥姐姐妹妹，赶紧讨好向娘亲求饶道：“娘，我再也不敢了，别拧我耳朵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为娘还能信你吗？”杨氏问道，以前几个孩子都是丈夫教导，她只负责孩子们吃食和衣物，现在孩子没有爹了，她就要肩负起教导孩子的责任。不能因为孩子爹没了，得不到严厉教导。
“能，娘，我杜八郎一向说话算话。”杜八郎小胸脯拍得咣咣响，证明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男子汉，一口唾沫一个钉。
杨氏见杜八郎认错了，放开拧耳朵的手，道：“今天我就信你一回！若是再骗我，为娘再也不相信你了。”
“我一定改，一定说话算话。”杜八郎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赔笑道，终于躲过去这场贼难了。
听到边上哥哥姐姐妹妹无良笑声，傲娇扭过头，哼，都是坏人！
杜九妹见杜八郎生气了，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从兜里油纸包里拿出一块点心，上前讨好道：“八哥，我给你留了点心，这可是大奶奶从县城里带回来的。”
杜八郎还在生气了，扭头不看杜九妹，别以为一点好吃的就像让他原谅她们。
杜九妹笑眯眯跑到杜八郎另一边，道：“可好吃了，又甜又香！”
“哼！”杜八郎还在生气呢。
杜九妹看到如此傲娇的小哥哥，很是喜欢，想到刚醒来的那一日，这个小哥哥爬到树上给她掏鸟蛋补身体，可见小哥哥还是挺疼她的。
“八哥，小九儿求你了，吃一口吧。”杜九妹撒娇道，可能是身体变小了，心理年龄也跟着变小了，撒娇起来一点没有心理负担。
杜八郎闻着桂花糕的香味，咽了口水，见妹妹如此，勉为其难地张开嘴巴，咬了一口，道：“很好吃，小九儿吃吧。”
听杜七妹说过，杜八郎和她是双生子，就比她早出生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可从小杜八郎身子好，特别疼爱杜小妹，有啥好吃的，都留给她。
“八哥，屋里还有，你吃吧。”杜九妹劝解道，“天黑了，娘是担心你，以后你出去玩要早点回来。娘正在生气，我们要是拦着，娘亲更加生气，定然下手更重，所以我们才没拉架。”
杜八郎被小妹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我知道了。”
“八哥，这桃花真好看，你在那里折的？”杜九妹小声问道，把剩下的一块点心送到杜八郎的嘴里，顺手给哥哥到井边舀了半盆水，供哥哥洗漱。
杜八郎咽下点心，一边洗手一边说道：“就在半山腰的一片茂密的树木有个大石头，后面有个山洞，从那个山洞进去，就可以看到好多棵，一大片，一大片，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再给你折！”
杨氏正好从厨房里出来，听到杜八郎的话，大声问道：“你去了后山的半山腰？你个死孩子，不知道现在山上乱啊，遇到野猪，野狼，你这小胳膊小腿还不够人塞牙缝的呢！”
这次杨氏下手一点不留情，用力抽打杜八郎，让这小子长长记性。
“哎呦，哎呦！”杜八郎一边躲着娘亲的抽打，一边求饶，“娘，不是半山腰，就在我们家不远的一处山坳里，有一大片呢。我也是今天跟大牛去山上玩发现的，我没有去半山腰，真的没有！”
杜八郎东躲西藏，上蹿下跳，煞是狼狈。
“五哥，真的不远，那里有很多桃花，不信，我明天带你们去看看？”杜八郎口不择言，狼狈逃窜。娘亲的真狠啊，他的屁股都被打得肿了。
杨氏一听儿子死性不改，还要去，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怒斥道：“行啊，你自己去也就罢了，还想让你五哥也跟你调皮，还想再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杜九妹可不能让杨氏继续打杜八郎，话说她很想去看看那片桃花林，若是家里有酒，弄一些桃花连同碾碎的酒果，一起放入白酒中密封，埋入泥土里，最好是桃树下，半个月就可以酿好。若是明年的这个时候，再挖出来，上好的桃花酒就酿好了。
若是喜欢女子喝，最好放入一些蜂蜜，不仅香味浓郁，味道也很甜，没有白酒的辛辣，只有绵绵悠长的甘甜。
“娘，八哥以后不独自一人去了，可以和大家一起去。那里有桃树，是不是小九儿就可以吃到桃子了？”杜九妹拉着杨氏，不让她继续追打杜八郎。
杜八郎见娘亲被妹妹拉住了，暗暗松了一口气，世上还是妹妹好啊。早就忘记了之前还在生小妹的气呢！
“娘，别打了，饭菜都凉了。若是真的不远，八郎想去，我带他们过去。”杜五郎对山坳里的桃树感兴趣，若是真的有桃树，到了秋天结桃子了，还可以摘了卖掉，增加收入。
自从分家之后，杜五郎就在想着如何赚钱，补贴家用。
杨氏见大儿子说话了，不再打杜八郎，道：“听到了没，不能一个人去。”
“知道了，娘！”杜八郎连忙保证，担心说得晚了，又要挨揍。真是忧伤，哥哥姐姐年纪大了，妹妹小，娘亲从来不打他们，就他上不上，下不下的，就是个出气筒。
杜八郎也不想想，他整日调皮，不打他打谁啊！
第十七章 寒碜的乔迁礼
虽然杜八郎挨了打，但看到桌上做好的饭菜，肚子饿了，早就忘记疼痛，吃嘛嘛香。
没有了打骂，没有了冷眼，虽然吃的还是稀粥，野菜，但却无比香甜，舒心，感觉这样的日子就像在天上神仙过得一样。
是的，只是没有了打骂，就让母子母女五人非常满足，他们的要求很简单。
翌日一早，大奶奶柳氏一早过来，带来两大坛子酒。这些酒都是在县城里当夫子的秀才儿子买来孝敬杜长顺的，可知道了杨氏温锅，便跟着老婆子一起送过来，顺便帮着打下手做饭，招待客人。
大山那孩子没了，他们做大伯大伯母的，能帮一点就帮一点。
杜大勇也来了，还带来了几只剥了皮的兔子，加上华氏，杨富贵带来的十几斤猪肉和六条大鱼，三个荤菜算是齐了。家里的至于素菜，凉拌野菜，炖干豆角，炖干茄子等。
整好六个菜，虽然数量不多，但每一样的分量十足，算是不错的席面了。
杜大海，杜大河兄弟二人在弄忙完之后，就去县城里继续做账房，不在家里。杜四妹一早起来，问娘亲刘桂花，道：“娘，三婶家温锅，我们要不要早点过去啊？”
刘桂花看了看外面没人，小声训斥道：“三房分出去了，是好是坏，都不需要看你奶奶的脸色过日子，可是我们还得看啊。以后这话，你少说，别人去，我们就去；其他人不去，我们就不去，不做那出头的椽子。你要是不听话，以后有苦头吃。”
“可是我昨天答应七妹了呀！”杜四妹不服，不就是分家过日子嘛，她还想分出去呢，这样就不用给小姑端洗脸水。人多是非多，三婶分出去了，娘亲又和二婶，四婶有矛盾了，哎，这种日子真愁人。
衣服不洗，饭菜不做，一早一晚还得让人端洗脚水，洗脸水。我呸，真当自己是富家小姐了。杜四妹心里腹诽整日好吃懒做的小姑姑杜鹃，以后倒要看看小姑姑能过上什么样的“好日子”！
“让你别去那边，你非要去，等到被你奶，姑姑听到，还不扒了你皮啊。”刘桂花小声交代，“老实在屋里待着，我不让你出来别出来。”
这些天看到小姑子让她的女儿忙前忙后伺候，她也心疼地不行。四妹这丫头脾气大，二房的杜六妹跟个泥鳅似的，嘴巴也甜，哄得小姑子眉开眼笑，不要干活。
哎，就知道把三房分出去不好，以前家里做饭的事情都是杨氏做的，可现在是她和二弟妹吴翠花轮流做饭，至于四弟妹，人家肚子争气，等着下崽呢！
杜长和一早起来，就坐在门外的竹椅上吸着旱烟，闷不吭声。
杜婆子昨天晚上回来才知道今天三房温锅，不去吧，以后她在村里面抬不起头，想要拿捏杨氏，也没底气。可是去了，定然不能空这手过去。
去的人不止她们一家，还有其他人看着呢。
“老头子，带点什么东西过去啊？”杜婆子没好气问道，一想到要拿东西给杨氏那个贱1人，她心里就不透气。
杜长和吐出一个大大的烟泡，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去装五斤米！”
“五斤米？”杜婆子像个烧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行，那可是我们一大家子一整个月的用量啊。平日里每次烧粥，只放了三小把，自家都舍不得吃，凭什么送给杨氏那几个没良心的东西。”
“让你去拿，你就去拿！”杜长和厉声道，自从两个儿子在县城里找到了差事，家里日子好过很多，盖了大房子，吃穿用度在村里那也是顶好的。
但自从上次分家那日，让他在村民面前失了脸面，到哪里都会被人议论纷纷。这让一向好面子的杜长和受不了！
三房修缮房屋，他也没去帮忙，也没让家里人去。若再不去温锅，那以后三房不孝顺他们，不服他们也不是没有理由。
若只是杨氏，孤儿寡母的，定然不会闹出大风浪了，可族长去，王里正去，村里也有不少人过去。
大家都盯着他呢，再不表示一下，以后在村里子更没脸面了。
“让你拿，你就拿，哪来这么多废话。”杜长和瞪着杜婆子，以前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只是这老婆子难缠，一不如意就哭爹喊娘的，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时间一长，养成了老婆子霸道的性子。
杜婆子双手掐腰，做茶壶状，指着杜长和骂道：“好你个老不死的，我为你们家生儿育女，劳心劳力的，到老了居然被你这个老东西骂，你还是不是人啊？”
杜长和皱眉，面色越来越难看，他知道只要一还口，这老婆子立即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大吵大闹，到时候家里又成了别人眼里的笑料。
不跟着老婆子计较，杜长和绕过杜婆子，径直去了厨房，打开柜子拎出一个装米的瓦罐。
“啊！”杜婆子一看，顿时怒了，连忙张牙舞爪跑过来，一把抢了装米的瓦罐，“那么金贵的东西，那个娼妇也配吃我的米！”
杜长和一阵气急，这老婆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哪家婆婆张口就骂儿媳妇娼妇的。大山是没了，杨氏是有点小心思，可却是想留在杜家过日子的。杜长和觉得只要杨氏安分在杜家过日子，好好带四个孩子，即使分家损失了颜面，但最起码他对不得起死去的儿子了。
百年之后，到了地下，他也坦然面对早逝的儿子。
“你不想想，今天去大山媳妇那里都是什么人，空这手过去，以后你不要脸面，我还想要呢。”杜长和拍了自己的左脸，用力不小，上面留下红印。
杜婆子哪里见到如此癫狂的杜长和，顿时一愣，平日里都是她拍大腿，挠头发，乍一看老实人这样，哪里还敢造次，怕杜长和上来再给她几巴掌。
杜婆子连忙后退两步，道：“我是说米金贵，我们自家都舍不得吃，哪里能够给外人啊，边上还有几斤高粱面，带去就行了。”
第十八章 争相挤兑
若是别人，几斤高粱面算是不错的随礼，算是不错的随礼，可他们是一家人啊，那是他儿子的孩子，是他的孙子，孙女啊。
杜婆子根本不看杜长和为难失望的眼神，把装米的瓦罐直接拎进屋里锁在箱子里。笑话了，自家都舍不得吃，凭什么给那些没良心的人吃。
杜长和只得拎着装高粱面的瓦罐，走了出去。原本以为他自己去，可一转头老婆子也跟过来了。
不仅如此，还叫上了三个儿媳妇，全部要去。就他们这些人过去，就够做半桌了，就拿几斤高粱面，太寒碜了。
杜长和无法，只得去了屋里，找出这些年存的二两银子，偷偷装着，待会直接给点钱，让他们自己买点需要的东西。
等杜长和，杜婆子等人到了山脚下的宅子里之时，里里外外已经站了不少人。院子里不大，直接在门口摆了六个大桌子。
哎呀，这大山在村子里的人缘一向很好，虽然不在了，但给妻小留下不少人脉。要不然上次分家，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帮忙。
这些桌子都是从村子里相熟的人家借的，不光桌子，锅碗瓢盆大多也是借的。毕竟哪一家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碗筷，家家户户都这样，很平常。
杜九妹原本还担心没有那么多碗筷怎么办，现在才明白了娘亲杨氏当时说的已经有了解决之法是何含义。
厨房里有大奶奶柳氏，姥姥华氏以及两个舅妈，大勇媳妇等相熟几个勤快妇人洗菜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