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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呢？”
寂灭说道：“当时我们一同入定。大家都见到了佛祖。所有人都很震惊。他们中的大多数，马上决定留在安乐寺，再也不想出去了。张僧繇本来对佛经就很有研究，见到佛祖的时候，也是满心欢喜。但是我邀请他留下来的时候，他却又不肯了。”
我说道：“他当然不肯了，好端端的，谁愿意出家？”
寂灭摇摇头，说道：“张僧繇的为人我很了解。他当时见到了佛祖，喜不自胜，告诉我很想出家。但是后来又说尘世中有一件事必须要做。如果做不成的话，那就对不起天下人了。然后，他就离开了。”
我问寂灭：“他做了什么事？”
寂灭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道：“那时候天下间的目光都集中在安乐寺上面，至于张僧繇的所作所为，倒没有什么人关注了。我本来就深居简出，不愿意理会这些事，刚何况当时我们忙着搬走安乐寺。所以谁也不知道张僧繇做了什么。”
“就在我们要将安乐寺搬走的时候。张僧繇忽然来了。然后挥毫在墙壁上画了四条龙。后来这面墙忽然倒塌了一半。正好少了两条龙。张僧繇本来答应了跟随我们去深山，这时候，却说什么也不肯再去了。他说要想办法找到丢失的那两条龙。”
说到这里，寂灭笑了笑，他说道：“你说张僧繇是不是很迂腐？画在墙上的龙，怎么会丢失呢？他把倒塌了的砖重新砌起来，这龙不就重新出现了吗？”
我淡淡的问：“后来你们有没有把墙重新砌好？找到那两条龙了吗？”
寂灭摇了摇头，叹气说道：“这面墙，在半路上的时候就丢失了。我们找了很久，但是没有找到。大家担心耽搁的时间久了。会被人发现，于是只能舍弃了这面墙，连夜逃到深山中了。”
我听寂灭说道这里，心里面不由得大感失望：说了这么久，原来寂灭也不知道这条龙的来历。
我有些不甘心的追问：“张僧繇在画下这些龙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
寂灭想了一会，说道：“他好像说，这里有佛祖坐镇，应该万无一失了。”
我听到这里，心里面有了一个计较：张僧繇估计和寂灭一样，笃信佛祖已经来到安乐寺了。所以将这四条龙画在墙壁上。他那句“有佛祖坐镇，应该万无一失了”分明是在说，这四条龙恐怕不是什么善类，需要佛祖来镇压。
我越想越发愁，于是对寂灭说道：“我有两个朋友，找到了你们丢失的那面墙壁。”
寂灭说道：“是吗？那麻烦你把墙壁还回来。我们也好对张僧繇有个交代。”
我摇摇头，说道：“你听我说。我们三个人走到墙壁里面了。最后只有我自己逃了出来。他们两个现在被关在墙内，生死未卜。而墙内的世界，和你们这间安乐寺一模一样。你知不知道，我那两个朋友的魂魄在什么地方？”
寂灭一脸疑惑的摇摇头：“这个，我实在是不清楚了。”
我失望的说道：“看来，只有求助于那个女人了。希望她能顺利的帮我把人找出来。”
这时候，一旁的寂灭忍不住说道：“小施主，你已经盘问我很久了，现在能不能告诉我。神迹为什么会消失？”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你们这座寺庙在深山中藏了一千多年，现在被两个人找到了。我就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个人，是一个女人。现在她就在外面，试图将神迹带走。”
寂灭一听这话，马上就急了：“带走？神迹怎么可能带走呢？这是佛祖的恩赐。”
我心想：“神迹能不能带走，你恐怕很快就知道了。”
第248章毁灭
寂灭急道：“我们必须阻止她。神迹怎么能消失？我们已经习惯听经了。”
我问道：“你们应该回到人间，然后将这个女人打跑。这样的话，神迹就可以保住了。”
寂灭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可是我们怎么回到人间？”
我心想：“这老僧怎么全都要我教？”
我挠了挠头，说道：“我曾经看过你的遗书，上面提到说，你第一次坐禅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你。然后回头一看，发现是无边地狱，你被拉进去之后，就回到了人间。有这回事吗？”
寂灭想了一会，说道：“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我说道：“是啊，很久以前的事。”
寂灭有些发愁的说道：“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那种声音了。也没有再见到地狱了。”
我忽然明白了：“你们的肉身死掉之后，也就无法再回到人间了。”
寂灭着急的问我：“那我现在怎么办？”
我有些失望的说道：“你是住持，你不知道怎么办，我哪里知道？”
寂灭犹豫了一会，说道：“这件事，应该和我师弟商量一下，我自己拿不定主意。”
然后，他急匆匆的向回走去。
我跟着寂灭走到僧人当中的时候，正要拽住老和尚，商量对策。忽然发现，他们的神色有些异样。
寂灭问道：“师弟，你们怎么了？怎么全都变成这副样子？”
那个老和尚估计就是寂苦了，他瞪着眼睛，直视前方，说道：“佛灭了。”
我和寂灭猛地回头。这时候才发现，那大殿已经倒塌了一半。
佛祖讲经的声音仍然不急不缓的传出来。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头顶上不断掉落的砖石。
很快，佛祖的身子被一块长石砸中，瞬间消失不见了。而他的声音，仍然在这里回响着。只不过，这声音越来越淡，有些难以分辨了。
大殿倒塌之后，外面的空地也开始出现裂缝，开始不住的摇晃。
寂灭跪在地上，朝着大殿悲伤的喊道：“神迹真的要消失了。”
这时候，我听到身后有千百个人在叫我。我知道，那边是无尽的地狱。我只要一回头，就能回到人间。
但是我想起来那无边的黑暗，和成千上万的小鬼，就有些不敢回头了。
然而，和遗书中记载的不一样的是，地狱开始慢慢的眼神，吞噬神迹的地盘。很快，就蔓延到了我的脚下。
我的身子一空，直直的向下坠落。
我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我大叫了一声，然后睁开眼睛。
我剧烈的喘息了一会。发现我正盘着腿坐在屋子里面。
我环顾了一圈。发现屋子里面的陈设已经被搬出去了不少。
我慢慢的站起来。这时候，我发现女人站在门口。正一脸欢喜的看着我。
她微笑着问道：“你醒了？”
我看见她一脸和善，不由得也有些高兴。连忙答道：“醒了，醒了。多谢关心。”
女人微笑道：“我并不是关心你。只不过，我找到神迹的所在了。有些兴奋罢了。”
我一听这个，虽然微微有些失望。但是心中对神迹也有些好奇，我走到她面前，问道：“神迹在哪里？”
女人指了指平躺在地上的尸体：“就是他。我刚刚把他搬出来，你就醒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道人？神迹是道人？怎么可能？寂灭他们经历的可是佛祖讲经，怎么会是道人的尸体造成的？”
女人淡淡的说道：“道人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现象，我以后自然会研究出来。另外，这不是一具尸体。”
我看着女人：“难道他还活着？一千多年了。”
女人想了想，说道：“也不能算活着。介于生与死之间，很微妙的状态。”
我摆摆手，说道：“你已经找到神迹了，什么时候帮我救出朋友？”
女人说道：“我已经感觉到他们的魂魄了，就被关在那面墙壁里面。你只要……”
女人说到这里，忽然大叫一声：“不好。”
然后她伸手抓起地上的道人，转身就要逃走。
然而，这时候似乎有些迟了。庙里面忽然冒出来无数幽魂。他们全都是僧人的模样，将女人团团围住了。
这些僧人，就是神迹被毁之后，被迫现身的众僧了。
寂灭走出来，淡淡的说道：“女施主。你何必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坏我们的修行？”
女人冷笑：“我坏你们的修行了吗？”
寂灭说道：“你毁了我们的神迹，让我们无法听佛祖讲经，这还不算坏我们的修行吗？”
旁边有个略年轻的僧人叫到：“师父，不要跟他多说，大家一起出手，将她抓住。然后咱们继续听经。”
女人脸色变了一变，她似乎对周围的僧人有些忌惮。
这时候，寂苦走了出来，淡淡的说道：“女施主，你已经被罗汉打伤。再想对付我们，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与其落个玉石俱焚，倒不如回头是岸。”
女人说道：“你们真的想要将神迹留下？”
寂灭说道：“当然。”
女人说道：“神迹里面有佛祖讲经？”
寂灭又点头：“当然。”
女人抬起手来，扬了扬手里的道人：“如果我告诉你们，神迹的出现，是因为这个道士呢？”
这一下，僧人们都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了。
寂灭说道：“这怎么可能。道人拜三清，我们拜佛祖。佛祖的法相，怎么会着落在她的身上？”
女人点头赞道：“这话说得明白。既然如此，这道士就不是神迹了？那我将他带走，也没有什么妨碍。”
说完这话，女人转身就要走。
然而，有僧人叫到：“神佛菩萨，有万千化身。谁有知道，这道人不是神佛的化身呢？”
众僧一齐称是：“不错，不错，此言有理。”
女人忽然大喝一声，猛地跳跃起来，伸手打了寂灭一拳。然后向寺外逃去。
寂灭痛苦的叫了一声，然后就倒在地上，众僧谁也没有想到，女人会忽然出手，一时间居然愣住了。
寂灭从地上爬起来，大叫道：“追，不能让她带走神迹。”
我着急的大喊：“你还没有救我的朋友呢。”
女人几个起落间，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不过，有她的呼声远远的传过来：“等我养好了伤，会回来找你，取走你体内的盲龙。”
这之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女人走了，庙里的僧人也不见了。
我坐在地上，有些发愁。这女人说，养好伤之后，会来取走我体内的盲龙。这么说的话，她始终念念不忘的要杀我。至于吕先生和薛倩的事，他是半点没有放在心上了。
我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来女人曾经说过，她曾经感应到，魂魄就在那面墙壁里。
我慢慢地站起身来，向那面墙走去。
那个年轻的僧人仍然盘着腿坐在地上。而他面前的墙壁，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我坐在僧人旁边等了一会，什么也没有发现。女人没有再回来，庙里的僧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我忽然发现，我是这座庙里唯一的活人了。除了我之外，就是一大堆的尸体。
我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寒而栗。
我站起身来，绕着石墙转了一圈。然后心中一动，脱下一只袖子，当做抹布，开始擦那面墙。
厚厚的灰尘被擦掉了一块，下面果然有东西。
我心中一喜，小心翼翼的擦了一会。渐渐地，我看见了房檐的一角。
等我将正面墙清理干净的时候，我发现这又是一幅壁画。只不过，壁画上面画的不是龙，而是安乐寺。
第249章入画
我盯着那幅壁画。上面几乎把安乐寺都画进去了。只不过，画面上没有尸体。到处都很干净，一尘不染。
我心中默默地念叨：“怪不得那座安乐寺干净的不像是人间的东西。原来它也在一幅画里面。”
我凑近了看了看，发现在画面上，有三个很小的人。我眯着眼睛，仔细分辨了很久。发现这三个人是吕先生、薛倩和那个僧人。
吕先生和薛倩在旁边站着，而僧人则在地上躺着。看样子，他们两个确实把僧人制住了。
我心中既觉得神奇，又觉得安慰。我总算找到他们了。
接下来，我又有些发愁，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把他们救出来。
眼看着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我想起庙里面的尸体来，不由得感觉毛骨悚然。
我趁着还有些日光，在大殿上转了一圈，这时候才发现，打火石倒是有不少。但是所有的灯油都已经耗干了。上面落满了灰尘，变成一块干硬的黑泥。
按道理说，如果时间足够的话，我可以从黑泥中沥出灯油来。但是太阳马上就下山了，这种水磨工夫，恐怕来不及做了。
我把能找到的木头全都搬了出来，然后想方设法，在院子里面生了一堆火。
火光熊熊，把墙壁照亮了。
我坐在安乐寺里面，看着墙上的另一座安乐寺。
我心里面开始苦笑：“这一路上，担惊受怕。随时有可能被女人给杀了。好在终于来到了这里，一切尘埃落定。吕先生就在眼前，我却没有办法救他。难道要我学这些僧人，把墙拆了，背回去，然后再重新砌起来吗？也不知道薛阿姨同不同意，每天面对着一面墙，看着自己儿子的画像以作安慰。”
过了一会，我伸出手去，开始在画面上摸索。
那女人说：“她感觉到了吕先生和薛倩的魂魄。这么说来的话，他们的魂魄就在这墙里面？我把墙整个打碎是不是就可以了？”
但是我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墙面碎掉之后，吕先生魂飞魄散，那我的罪过就太大了。
我看了看旁边僧人的尸体。他双目紧闭，一脸淡然，正对着这面墙。
这幅模样，像极了达摩祖师，面壁九年。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心想：“我记得他曾经说过，被人打伤之后，逃到了墙壁之中，等养好了伤发现自己的魂魄不够强大，无法离开。难道说，他就是从这里逃到那幅画中去的？”
我凑过去，将他身上的僧衣扯了下来。僧衣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月，已经朽坏不堪了。
我看了看他的尸体，胸口处已经完全瘪下去了。看见有几道熟悉的凹槽。于是伸出拳头，在上面比划了一下。这样一比划我才发现，他胸口上的伤，是被人一拳打出来的。
我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够狠，够厉害。”
这个够狠，自然指的是凶手。他能一拳将僧人的肋骨打断，打的胸口凹陷，不可谓不狠毒。
而这个够厉害，则是指僧人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强撑着回到这里，应该有很强大的求生意志吧。
我坐在他身边，模仿着他的姿势，心想：“他坐在这里，很明显是魂魄出窍，躲到壁画里面去了。我如果和吕先生学会了这一手，是不是也能走进墙壁里面去呢？”
我坐在墙壁面前，装模作样的，想要灵魂出窍，可是我半点道术都不懂，根本做不到。
我唉声叹气的看了僧人的尸体一眼，心想：“你可把我们害苦了。”我心中忽然窜起来一团无明业火。真想将他的尸体抱起来，扔到身后的火堆里面。
然而，等我的手刚刚碰到僧人的尸体的时候，我脑子忽然一激灵。想出来一个办法。
除了道术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人魂魄出窍。那就死亡。肉体消亡了，魂魄自然也就解脱了。
我犹豫的看了一会壁画，心想：“万一我死了，吕先生又没有救出来，那我不是白死了吗？再者说，我犯得着这么高尚吗？舍己救人……”
我犹豫了一会，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据说人体极度虚弱的时候，也会魂魄出窍，我不如在这半死不活之间，找一个平衡，既把事情办了，也不对自己造成伤害。
这个平衡很难掌握，但是在这种地方，我实在没有其余的办法了。
我把手指塞在嘴里面，用力的咬了下去，一股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我慢慢地把手指上的鲜血挤下来，滴在地上。这样过了几分钟后，我又发现我的行为真是可笑。照这样的挤法，想要让自己失血过多，恐怕也得是几天之后的事了。
我咬了咬牙，把自己的手腕塞在嘴里，然后重重的咬了下去。
自残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我一连试了七八次，才将手腕咬破了。鲜血从里面流了出来，我看的有些心惊胆战。
我盘着腿坐在地上。等了很久，始终没有魂魄出窍的迹象。
我有些无奈的凑到墙壁跟前，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上面。有了一个倚靠，我虚弱的身子就不会倒下了。
我靠在墙壁上等了一会，忽然发现，僧人的颜色，和薛倩、吕先生有些不同。
薛倩他们两个，像是用毛笔画上去的。而僧人则全身泛着紫黑色。用这种颜料作画，看起来很诡异。只要是正常人，就不会这么选择。它更像是血液。
我心中一动，想起了一种可能。
我坐正了身子，慢慢的伸出手去，然后在墙壁上随手画了一个小人。就站在吕先生和薛倩的旁边。
我画完小人之后，忽然感觉周围起了一阵狂风，像是有一股力量，将我按在墙上似得。
我的身子紧紧地贴着墙壁，感觉肋骨都要被挤断了。
我疼得大叫了一声。随后，自己像是突破了什么屏障一样，扑通一声，落到了地上。
我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禅房里面。而这间禅房，干净的不像是在人间存在过。
我心中惴惴：“难道，我又来到画中了？”
我爬起来，在周围看了两眼。我看见地上很凌乱，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而洁净的石砖上面，有着几滴鲜血。
我推开禅房的门，走了出去，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