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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爷子的脸色变了一变，然后淡淡的说道：“赵兄弟，这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
程老爷子一直恭恭敬敬的叫我“赵大师”，这时候忽然变成了“赵兄弟”，表面上看起来亲近多了，可是配合他的语气来听，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我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可糊涂的？我当时确实是这样看见的。一眨眼的工夫，躺在床上的就换了人。”然后我把那年轻人的样貌详细的形容了一番。
程老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他擦了擦下巴上的水珠，咋了咂嘴，问道：“然后呢？后来我提着人头去哪了？”
我说道：“后来，你把人头抛向了窗外。就此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我又讲了一遍我是怎么追出去的。提刀人怎么把小鬼拦住。以及怎么大展神威，露出身上的钟馗纹身来。
程老爷子听到这里，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一样。他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明白什么了？”
程老爷子说道：“提刀人是我以前的一个兄弟。过命的兄弟。他叫于让。他的背上有一个钟馗纹身。有时候发起狠来，那纹身随着他的肌肉一直哆嗦，看起来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薛倩问道：“他是不是已经……”
程老爷子点了点头：“是啊，于让已经死了。我最好的兄弟，当着我的面死在了我的面前。不过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做出了背信弃义的大丑事。就算我再相信兄弟，我也救不了他了。”
说道，程老爷子居然落下泪来。
我忍不住说道：“老爷子真是个讲义气的真汉子。”
第413章宗祠
于让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程老爷子提起他来，仍然流下热泪来，由此可见，他对兄弟果然很讲义气。
程老爷子听见我夸了他一句，冲我笑了笑，他抹干了眼泪，说道：“我们跑江湖的汉子，拳头一定要硬，拳头不硬别人就会欺负你。可是我们拳头硬，心肠却很软，认准了一个兄弟，恨不得把自己的命豁出去给他。”
吕先生打断了他，问道：“于让是怎么死的？他做了什么事？”
程老爷子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面来回的走了一圈，然后说道：“他错手杀了一个人。”
我奇怪的问道：“杀了谁？”
程老爷子说道：“他错杀了程文和程武的父亲。”
我愣了一下，脑子转了个圈才反应过来：“错杀了你的弟弟？”
程老爷子淡淡的嗯了一声：“不错，他错手杀了我的弟弟。虽然出于无心，但是我们混江湖的，什么事情都要有一个交代，于让就在大伙面前，自尽谢罪了。”
我想了一会，说道：“昨天晚上，躺在床上的那一位，该不会是你的弟弟吧？”
程老爷子叹了口气，说道：“我想不到别的人了。应该就是他。”
吕先生好奇地问道：“他为什么会错杀了你弟弟？当时是什么情况？”
程老爷子苦笑一声：“这件事，在我心里面藏了三十多年了。我不想把他拿出来，你们也不用再问了。”
我看他语气虽然平和，但是神色有些痛苦，于是也不好再勉强他了。
而吕先生仍然一副要刨根问底的样子：“那我就有点想不明白了。想要取你人头的是谁？你和别人好像没有什么恩怨。”
程老爷子看了看我们，说道：“这我怎么知道？我请你们几位过来，不就是帮我查这些是的吗？”
这种说话的语气很不好，我站起来就想走。可是程老爷子换了一副脸色，他从抽屉里面拿出来一个纸包，递给我，说道：“这些钱几位大师先拿着。等铲除了那些恶鬼，我还会再给你们。”
我看了看吕先生，而吕先生点了点头。
程老爷子看见我们点头同意，也有些高兴，他说道：“那些厉鬼来了，几位大师只管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等厉鬼杀干净了，怎么会再闹脏东西呢？这个办法干净利落，何必再寻找什么往日的恩怨？”
我沉默的坐回到沙发上，心想：程老爷子总算露出本来面目了。
中午的时候，我们在程老爷子家吃了午饭。饭桌上照样看不见程文和程武两个人。吕先生和薛倩狼吞虎咽，吃的很是畅快，可是我总觉得素菜淡而无味，荤菜过于油腻。根本吃不下去。
下午的时候，吕先生拿着罗盘，在宅子里面装模作样的走了一圈。
程老爷子问道：“怎么样？我这宅子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赵大师前两天已经帮我看过了。”
我生怕吕先生说出什么问题来，那样的话，我的牌子就算砸了。
好在吕先生还算懂事，他说道：“院子里面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这房子有点老了。老了就显得陈旧，什么东西旧了都不好。垂暮之年，沾染死气。总是住在这种地方，有损寿数。”
程老爷子不是道门中人，可是吕先生这番话说得很浅显，他也能听懂。于是问道：“那我这房子怎么办？这可是真的老宅子，一砖一瓦都算得上是古董，我总不能推倒了重建吧。”
吕先生说道：“人气。多聚拢一些人，住在这里面。人多了，阳气自然就旺了，到时候死气自然就被压下去了。”
程老爷子点头哈腰的记下来了。
整个下午，吕先生带着我们看看鱼，看看花，就这样在宅子里面游玩了个遍。
吃过晚饭的时候，程老爷子问我们：“两位大师，咱们怎么办？是不是要升坛做法？”
吕先生摇摇头，他看了看我，说道：“按照赵莽昨天吩咐的来。你还在床上睡觉，我们守着你。”
程老爷子有些犹豫：“昨天赵大师确实把我救回来了，但是那些厉鬼，似乎并没有消灭掉。”
吕先生说道：“那是因为昨天没有打算消灭他们。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今天晚上，保证给你办妥。”
程老爷子答应了一声，就把我们领进了卧室。然后老老实实的躺在了床上。
吕先生简直是在模仿我昨天的行为，他开始在地上一只一只的点蜡烛。
程老爷子躺在床上，忽然问了一声：“吕先生，一会隔十分钟，你再叫我一次吗？”
吕先生把蜡烛按在地上，说道：“这一次不叫了。咱们谁也不出声，给那些小鬼来个出其不意。”
程老爷子答应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薛倩从衣兜里摸出来一些药丸，塞在了嘴里面，小声的问我们两个：“咱们现在怎么办？继续守株待兔吗？”
吕先生小声的说道：“守什么守？咱们现在走。”
薛倩大为诧异：“走？现在？”
吕先生低声说道：“小点声，别惊动了程老爷子。”
然后他拉着我们两个，从房间里面悄悄地溜了出来。经过大门的时候，那几个保镖诧异的看着我们。而我说道：“别打扰我们，不然出了事，你们担待不起。那些保镖果然不敢说话了。”
我们三个人出了大门之后，薛倩一脸兴奋的看着吕先生，然后竖了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我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了？吕先生就怎么高？”
薛倩拍了拍我揣在衣服里面的纸包：“程老爷子把钱给咱们了。吕先生却不想捉鬼，于是带着钱跑了。来无影，去无踪。不是很高明吗？反正程老爷子恶鬼缠身，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应该不会为难我们。”
吕先生摆摆手，说道：“谁说我要带着钱跑了？我是为了捉住厉鬼才出来的。”
他问我：“赵莽，昨天那间小庙在哪里，你还记得吗？”
我看了看外面的马路，说道：“你们跟着我，咱们一块找找。”
我带着吕先生和薛倩，一路寻找，走了十几分钟，总算找到了那间小庙。
我看见庙门紧闭，但是庙门口挂着两只灯笼，借着灯笼光，我看见大门上面挂着一块牌匾，上书：程氏宗祠。
薛倩皱着眉头说到：“宗祠？那些厉鬼把柴老爷子的人头带到宗祠来做什么？难道是要祭祀什么人吗？”
吕先生忽然掏出罗盘来了，他低着头看着罗盘，然后慢慢地向回走。
我们不明所以的跟着他，走到半路的时候，吕先生忽然大喝了一声：“出来。”
这一嗓子突如其来，吓得我一哆嗦。紧接着，我看见路灯后面露出一张脸来。正是提刀人。
吕先生把罗盘揣起来，问道：“你就是于让？”
提刀人诧异的看着吕先生：“你认识我？”他现在半点没有那种浴血奋战的杀气了，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孤魂野鬼一样。
吕先生点点头：“是程老爷子告诉我的。于老弟，这几天的事情，和你脱不开关系，想必你是一个知情人，能不能对着我们讲一讲？”
于让犹豫的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忍不住说道：“你三番五次的把程老爷子救下来，我可不相信你什么也不知道。如果你肯告诉我们实情，我们也好尽心尽力的救程老爷子。不然的话，就算我们几个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好下手啊。”
于让似乎被我说动了一样，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那咱们长话短说。”
第414章断是非
我听见于让口风松动，答应告诉我们原委，不由得有些高兴。因为我们一旦知道了厉鬼行凶的真正目的，就有可能化解恩怨。
这时候，薛倩忽然指了指于让的背后，神色有些焦急。我向旁边悄悄地迈了一步，看见于让赤着上身，背后纹着一个钟馗。
我看了看吕先生，吕先生却摇了摇头，似乎在说，这件事不可操之过急。
他看了看于让，淡淡的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了。是谁要杀程老爷子？”
于让说道：“是程二爷的人。”
我愣了一下，问道：“程老爷子的弟弟？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于让说道：“没错，他早就死了。不过有些人忠于他，即使变成了鬼，也愿意替他办事。”
我奇怪的问道：“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杀程老爷子？”
于让的眼珠转了转，然后苦笑了一声：“我杀了程二爷，虽然在宗祠中自尽谢罪。但是程二爷的人并不服气，说我这条贱命不值什么钱，不配给程二爷抵命。既然大爷的手下杀了二爷。那么二爷的手下杀了大爷，这样才公平。”
我听得目瞪口呆，不由得说道：“这个逻辑，倒是严密的很呐。”
于让苦笑一声：“说道，祸是我惹下来的，所以我只能守在这里，保着大爷不死。每天晚上那些厉鬼都会来找大爷索命，所以我天天守在外面，将大爷的人头抢回来，在鸡叫之前放回去。根本没有闲暇的时间求援。直到前两天，我抱着人头向空亡屋跑，想要找你求救。”
我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于让摇摇头，说道：“我不认识你。不过，你既然在空亡屋，应该能通鬼神。或许可以帮帮大爷。”
我恍然大悟，然后说道：“那天我确实想看看怎么回事。不过你上来就砍我，倒把我吓了一跳。”
于让说道：“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没有看清楚你是什么人。等我看清楚的时候，你已经远远的逃开了。那时候鸡快要叫了，大爷没有时间再耽误了。我只好将那块布撩起来一角，让他看你一眼。希望大爷能记住你。”
说到这里，他又露出崇敬万分的样子来：“大爷果然是人间豪杰。只是看了你一眼，马上就猜到了我的目的，将你请了过来。”
吕先生说道：“你打算让我们怎么帮你？劝说那几个小鬼，还是……”
于让斩钉截铁的说道：“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他本来一副憨厚的壮汉模样，忽然极其凶悍的说了这句话，倒把我吓了一跳。
吕先生笑了笑，说道：“不愧是程老爷子的手下，两个人处理事情的办法倒是如出一辙。”
于让瞪着眼睛问道：“你们是道士，道士捉鬼，不是天经地义吗？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吕先生笑眯眯的指了指于让：“你也是鬼。”
于让愣了一下，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片刻之后，他又抬起脸来，眼睛里泛着光芒：“好。只要能保得大爷平安。你将我捉走也没关系。将我杀的魂飞魄散，我也没有怨言。”
吕先生悻悻然的说道：“果然是程老爷子的好兄弟，这么讲义气。”
他叹了口气，说道：“别管用什么办法了。如果我们帮你把这件事解决了。你也帮我们一个忙怎么样？”
于让诚恳地说道：“如果能救下大爷，你们就如同我的再生父母一般，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没有二话。”
吕先生笑了笑，说道：“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是想你打听一个人而已。”
于让奇怪的看着吕先生：“打听什么人？我跟着程大爷混饭吃的，我认识的人，他都认识。”
吕先生指了指于让背后的纹身：“程老爷子，好像不认识给你纹身的人吧？”
于让的脸上马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他缓缓地说道：“原来，你是为了找他。你们找他做什么？”
吕先生说道：“找他当然是纹身了，还能做什么？你该不会不想告诉我们吧？程老爷子的命，还没有一个消息重要？”
这句话让于让的脸色变了变，他说道：“好，等程大爷安全了，我马上告诉你这个消息。”
薛倩眼看着事情办妥，又恢复了看热闹的本性，他问道：“你为什么要杀程二爷？这不是找死吗？”
这一次，于让却没有再回答了。他黑着脸说道：“这件事，你们不用知道。只要帮我这救人就行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阵呼喊声。像是有几只小鬼正在欢呼。我回头看了看，从四面八方的荒野中，涌出来十几个黑影，像敏捷的猫一样，快速的向程家老宅跑去了。
于让马上就急了，大声叫道：“不好，程大爷要出事了。”
然后他向前窜了一步，似乎要跑过去帮忙。这时候，吕先生忽然从一个布包里面掏出一条臭烘烘的绳子来，一下绕到了于让的脖子上。
于让似乎很痛苦，他哀呼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吕先生提着绳子三绕两绕，很快把于让绑起来了。
于让破口大骂，喝到：“你们要干什么？不去救程大爷，怎么反而来绑我？”
吕先生笑嘻嘻的说道：“绑你就是为了救程老爷子。”
于让愤怒的看着我们，随后，我看见他背后出现了钟馗的虚影。
我指着于让，焦急的喊道：“小心，钟馗出来了。”
吕先生从身上摸出来一道黄符，一下贴在了于让的后背上，淡淡的说道：“真的钟馗咱们都见识过了，一个假的，能可怕到哪去？”
黄符贴在于让身上之后，他似乎很痛苦似得，倒在路边，面目狰狞，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呼痛，更不用说求饶了。
而钟馗纹身被黄符压制，再也没有出现过。
吕先生拍拍手，说道：“事情解决了，咱们走。”
我问吕先生：“刚才你那条绳子是什么玩意？怎么那么臭？”
吕先生皱着眉头说：“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小鬼最怕这玩意了。人怕脏东西，鬼也怕脏东西。只不过此脏非彼脏。你如果喜欢，回头我给你。”
吕先生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也已经猜到这是什么东西了。
我连忙摆摆手，说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有大刀就够了。”
我们三个人加快脚步，跑到程家老宅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几只小鬼趴在程老爷子的窗下。
他们脸上全都是得意的笑容，一个劲的呼喊：“程老大？程老大？”
随后，有一只厉鬼摇身一变，化作程老爷子的模样，手里面提着尖刀，慢慢的走进去了。片刻之后，一个布包从里面抛了出来。
这些小鬼得意洋洋的抢过布包，然后向宗祠的方向跑过去。
我说道：“刚才忘记问了。这些小鬼似乎很想把程老爷子的头颅送到宗祠里面去，而于让就死命拦着，不想让他们这么做。他们为什么和宗祠较劲？”
吕先生摆摆手，示意我们跟上。他说道：“这个不用问，我知道，宗祠除了祭祀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功能。”
我疑惑的看着他：“什么功能？”
吕先生淡淡的说道：“断是非。”
这几只小鬼明显是程二爷的人，他们对程老爷子的头颅没有半分尊重，在半空中抛来抛去，似乎在发泄怨气。
我问吕先生：“咱们就什么都不做，任由他们把人送到宗祠中吗？”
吕先生说道：“人有人的规矩，鬼有鬼的规矩。既然他们想要去宗祠评理，那咱们就让他们自己讨论出个结果来。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出面。”
第415章鬼告状
那些小鬼提着程老爷子的人头，兴奋地向宗祠跑过去，他们跑到半路的时候，看见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于让。
那些小鬼先是错愕了一下，然后笑嘻嘻的围着他说道：“这不是程老大的那条狗吗？”
于让躺在地上，对这些小鬼怒目而视，眼睛里面似乎要喷出火来。
小鬼们冷笑道：“老于，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们。你如果不服气，就跟到宗祠里面来让老祖宗们来评评这个理。”
于让瞪着他们，在地上努力的挣扎。
其中一个小鬼说道：“他怎么跟来？被人绑成这样，动也动不了。”
另一个小鬼说道：“恶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