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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身想要回到空亡屋，但是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我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红砖。然后蹲在胡同口，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先是画了一个圆圈，然后在圆圈里面画了一个正方形。
天圆地方，这是一个铜钱。
随后，我开始向空亡屋赶去。等我走到半路上的时候，鸡叫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一晚上，也算得上是奇遇了。稀里糊涂的拉了半晚上磨。又被人稀里糊涂的送回来。而且得了一串号称财运的铜钱。当年水鬼给过我一麻袋金元宝，那才是大财运呢，我会看得上这铜钱吗？”
我一边嘀咕着，已经回到了空亡屋。我躺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念叨着老羊之前的话：拉磨真累啊，两只肩膀酸疼。
或许是干了活的缘故，这一觉我睡得很沉。也很香甜。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从床上爬下来，感觉胳膊腿无处不疼。
我站在屋子里面伸展了一下。忽然听见仓库里面有动静。我顿时就一惊。
空亡屋的仓库，说好听点叫仓库，实际上是一间极为狭窄的小屋子。只能放的进去一张床罢了。我听见屋子里面的声音之后，大为惊慌，心想：难道是灵位有反应了？可是现在还不到一百天啊。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猛地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我吓得大叫了一声，向后窜了一步，身子撞在货架上，砰的一声巨响。
那人本来低着头向外面走，被我这一嗓子吓得一激灵。差点撞在门框上。随后我发现，这个人是吕先生。
紧接着，里面又伸出来一个脑袋，是薛倩。他看看我，又看看吕先生，问道：“你们两个在搞什么名堂？”
我有些不快的说道：“你们两个又在搞什么名堂？怎么从仓库里面钻出来了？”
吕先生说道：“我们去拜灵位了。不是要虔诚祭拜百日吗？倒是你，我们两个进来的时候，你睡得像是死狗一样。什么时候睡眠这么好了？”
我听见吕先生这么说，顿时想起昨晚上的事来了。我问道：“你们吃午饭了吗？”
他们都摇摇头：“没有呢，怎么了？”
我指了指外面，说道：“咱们走，边吃边说。”
豆腐脑老板远远地喊我们：“三位，现在有面条了，要不要尝尝？”
我三个人被他这么一喊，就算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几分钟后，我们围坐在一张桌子跟前。我看着他们两个，神秘兮兮的说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怪事。”
薛倩大为激动：“什么怪事，赶快跟我们讲讲。”
我说道：“昨天晚上，我到了一个大宅子里面，拉了一晚上磨。”
薛倩嘴里面咬着筷子，说道：“老赵，你这应该是在做梦吧？”
我摇摇头，说道：“不是做梦，我变成了一头驴，被人拴在了磨盘上面。”
这时候，连吕先生也不信了，他说道：“看来赵莽还没睡醒呢。”
我向吕先生说道：“这种怪事，你也没有听说过？”
吕先生说道：“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时候，面条已经上来了，他们两个低着头吃面。只剩下我自言自语的嘀咕道：“那我遇见的这件事，可真是前古未有的大奇事了。”
我向他们两个说道：“你们想不想听听？”
吕先生和薛倩都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讲讲也可以。”看来，他们两个仍然对我不大相信。
第577章老羊
吕先生和薛倩对我虽然不大相信，可是我仍然把昨晚的事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或许是我讲的很细致，不像是撒谎，他们两个把目光从面条上面移开了，然后看着我说道：“你看见的这个磨坊，到底在哪？”
我说道：“那不是磨坊，而是一个很大的大宅子，里面住着的人非富即贵。”说到这里，我又摆摆手：“不对，不对，住在里面的应该是妖魔鬼怪，反正不是善茬。”
吕先生把最后几根面条塞进嘴里，然后悠哉悠哉的坐在凳子上，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个地方真实是神奇啊。”
我对吕先生说道：“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薛倩笑道：“老赵。再有几个月，灵位就该有反应了。你的原则，不是一贯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怎么现在也喜欢凑热闹了？”
我揉了揉肩膀，说道：“昨天晚上被人莫名其妙的揍了一顿，我当然想要弄明白怎么回事。更何况，眼看着有人上当受骗，被妖物奴役，咱们不能坐视不理吧？”
吕先生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是真的，咱们确实应该弄清楚。谁知道这些妖魔鬼怪有什么目的？现在不作恶，不等于将来不作恶，咱们得调查一番，弄清楚他们的真正目的，心里面也有个谱。万一是冲咱们来的呢？”
我拍了拍手，说道：“正是这样。”
我们三个人照例在老板那里记了账，然后由我带路，去寻找那村子。结果我出了市区，就找不到路了。
薛倩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老赵，你该不会是糊涂了吧？自己做了个噩梦，当成了真的，哄得我们跟着你一块乱窜。”
我摆摆手，说道：“没有的事。你们跟我来吧。我在老羊家门口做记号了。”
我带着薛倩和吕先生，在槐城转了几圈。昨天晚上天色未明，我一路留心，记住了老羊家的位置。但是现在天光大亮，隐藏在黑暗中的很多东西都露了出来，对我形成了干扰。我找了很久，终于看见了一个相似的胡同，然后兴冲冲的跑了过去。
我在墙角处找了找，果然发现了昨天晚上我画在这里的记号。天圆地方，一个大大的铜钱。
吕先生指了指胡同，说道：“咱们走吧。”
这里的房子很老，估计过些日子就应该被拆迁了。胡同里面一共有五户。但是从大门的破败程度来看，其中四户已经没人住了。门板固然已经朽坏了，门口还长了杂草。
我们走到还算有人气的那一户门口，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走了出来。疑惑的看着我们，警惕的问道：“你们是谁？要干嘛？”
我挠了挠头，问道：“老羊在这里住吗？”
女人断然说道：“没听说过。”然后随手就要关门。
我连忙抵住门，问道：“老羊，下巴上长着胡子的那个。”
女人忽然大声的喊起来了：“你们要干什么？抢劫吗？”
她这么一喊，院子里面马上有了动静。随后，我看见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手里面拿着菜刀冲出来了。我们三个人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大汉手拿着菜刀，站在门口，摆出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子来。他瞪着眼睛，故意粗着嗓子喝道：“你们想要干嘛？”
我苦笑着说道：“我只是打听个人，你们至于这样吗？”
大汉警惕的看着我，问道：“你们要打听谁？”
我说道：“我想打听老羊。下巴上长着胡子的那个，一个半老头。今年应该四十八岁了。”
大汉的神色缓和下来了。他眼睛里面的敌意下去了不少。可是眼神变成了同情。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找老羊做什么？”
我说道：“有一件事要问问他。”
大汉嘿嘿笑了一声，似乎有些幸灾乐祸：“你想问他事情？那你可得去下面问了。”
然后，他指了指我们身后的房子，说道：“看见了吗？那就是老羊的家。”
我回头看了看，这一户门口和房顶上都长着草，隔着低矮的院墙，能够看见瓦房都塌了一半。我说道：“大哥，你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呢？这房子根本不能住人啊。”
大汉说道：“谁跟你开玩笑？这种房子确实不能住人，可你找的也不是人啊。”
我顿时愣住了，看着大汉说道：“不是人？你的意思是？”
大汉说道：“我老婆还没有嫁过来的时候，老羊就死了。她当然不认识老羊了。”
然后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会认识老羊的？他死了可是很有几年了啊。”
我呆立在门口，脑子里面迅速的回忆着昨晚上的事。过了一会，我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老羊应该是死了。以前我和人聊天，从来没有见过老羊，昨天是第一次见面。我是天黑之后见到他的，鸡叫之前，就分别了，这个时间，正是小鬼出没的时段。”
大汉见我始终不说话，嘟囔了一句：“神经病。”然后就把大门重重的关上了。
薛倩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老赵，你现在连人和鬼都分不清楚了吗？”
我干笑一声，说道：“最近安逸的久了，有点放松警惕了。谁知道刚才还和你聊天的人其实是鬼呢？而且昨晚上这伙人走路的时候，故意避开灯火，我根本没有机会注意他们有没有影子。”
吕先生看了看身后的破房子，说道：“咱们要不要进去？”
我拽住他，说道：“等等。昨天晚上，我是亲眼看到老羊走到这胡同里面来的。这说明，他的魂魄八成是住在这里。”
吕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这样。”
我说道：“咱们现在进去，不就等于打草惊蛇了吗？昨天晚上的时候，我想打听那间大宅子的情况，但是老羊死活不肯说。咱们在白天贸然闯进去，惹恼了他，他就开始防备着我们了。”
吕先生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守在这里，晚上的时候，悄悄地跟着他们？”
我点了点头。
吕先生看了看天，说道：“也好，现在快要天黑了，咱们早点吃晚饭。然后来这里守着。”
吃饭的时候我有些魂不守舍。脑子里面总想着昨天晚上拉磨的情景。老羊既然已经死了，又何必辛辛苦苦的去拉磨呢？我看他的表情，似乎是自愿去的，这可真是奇怪了。
等我们吃完之后，就站在街对面，偷偷地向祥子里面观察。过了一会，有一个人影，趁着夜色慢慢的走了出来。他向周围看了看，似乎是在观察周围的情况一样。几秒钟后，他倒背着手，很悠闲的溜达出来了。
我们三个人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眼看着他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了一个小区门口。这里已经坐着一伙老人了。分明是昨天那些。
老人纷纷和老羊打招呼，然后问道：“昨天那个小伙子没有跟来吗？”
老羊说道：“那小伙子是瞎猫碰死耗子，误打误撞找到那个地方的。今天应该不会来了。”
那没牙的老人就点点头：“我就说吧。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怎么会干这个呢？”
老羊开他的玩笑：“你可得小心点。如果有牙的小伙子想要看门，肯定得把你这没牙的替下来。”
老人对这话大为不满，争辩道：“你以为看门是那么好看的吗？昨晚上来了贼了。你看看，我这脑袋上被打了一拳，现在还疼呢。早知道，我叫完人就赶快躲起来。”
第578章你情我愿
众人哈哈大笑，说道：“看来我们拉磨倒也不错。累是累了点，不过没有危险啊。”
过了一会，老羊拍拍没牙老人的肩膀，说道：“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儿子都娶媳妇了吧？还不好好的养着，怎么还要出来做短工？”
老人叹了口气，说道：“习惯啦，习惯啦。这辈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干什么都是身不由己。”
老羊点点头，说道：“是啊。咱们这些穷兄弟，什么时候被榨干了，也就算了。”
然后他们纷纷站起来，说道：“行了，行了。咱们开工吧。”
我问吕先生：“怎么样？这些人是人是鬼，能不能看出来？”
吕先生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两眼，说道：“确实不是活人。咱们跟上去吧。”
我们三个人悄悄地尾随他们。想是昨天一样，这些人只顾着谈话，并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跟着。
薛倩说道：“这些人，活着的时候应该不富裕吧？”
我说道：“看老羊的房子就知道了，估计受了一辈子穷。”
薛倩说道：“这可就奇怪了。在阳间穷，不代表在阴间也穷。如果他们没有钱花。就让自己的子孙给自己烧一点，不就行了吗？何苦还要去给人当短工？难道干活上瘾不成？活着的时候干了一辈子，死了还要接着干活。”
对于薛倩的疑惑，我深表赞同。向来只听说过小鬼没钱了，向世间人要的，真没听说过要自己当短工挣钱的。而且那没牙老人显然有后代子孙，不是绝户。
薛倩说道：“八成是这几个老人的子孙不孝顺，不肯给他们烧纸，所以这些小鬼不得已，要到处打工挣钱。”
我不由得笑道：“如果真是这样，他们的子孙不仅不孝顺，而且胆大包天。祖先的鬼魂都找到家门口来了，就是强撑着不烧纸，他们为的是什么？”
薛倩想了想，说道：“也对，好像也没有这么胆大包天的人。那么这几个人的行为，可就奇怪得很了。”
我看了看吕先生，小声的问道：“你以前有没有听这种事？小鬼需要自己做短工挣钱的。”
吕先生摇摇头，说道：“从来没有听过。”他冲我笑了笑，说道：“如果听过的话，白天的时候我就相信你了。”
我们三个人一路小声的交谈着。这几个老人警觉性很低，我们并没有做什么掩饰，就找到了那个村子。
我远远地指了指那牌坊，向吕先生说道：“就是这里，昨天晚上我看见的。”
吕先生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说道：“牌坊上面，这几个字有意思啊。”
我问道：“怎么有意思了？上面写的是什么？”
吕先生笑道：“你猜写的是什么？”
我说道：“灯笼的光太暗，我看不清楚。不过应该是那套常见的词吧。书香门第，有凤来仪，家和万事兴什么的……”
吕先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你可猜错了，上面写的是，你情我愿。”
我挠了挠头，说道：“这牌坊建的古典文雅，怎么上面写了一句大白话呢？”
吕先生又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说道：“更白的话还有呢。这四个大字旁边有两行小子。写的是：流一滴汗，拿一个钱，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我说道：“看来这地方还真是专门给人预备着打工的。”
眼看老羊几个已经进了村子，我连忙向吕先生和薛倩说道：“等过一会咱们进去之后，千万不要随便穿他们的大衣。穿上之后就脱不下来。”
薛倩笑道：“我还没有你那么蠢，衣服和驴皮都弄不清楚，就往身上套。”
我们尾随在老羊几个人身后。然后藏在了黑乎乎的门洞里面。眼看着老羊几个披上大衣，在院子里面打了个滚，变成了一头头驴子。然后很自觉地向磨坊走去了。
而那没牙的老头，则变成了一只老态龙钟的狼狗。一步三摇的走到了门边。趴在了地上。我看见他微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可是耳朵一直支棱起来，不住的乱晃，似乎是在听声音。这时候我终于明白了，没牙老人所谓的看门是什么。
我们三个人站在门洞里面等了一会，院子安安静静的似乎再也没有动静了。于是我们悄悄地向里面走，想要查看一下，这里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可是我们刚刚走到院子里面，没牙老人就感觉到了。他猛地站了起来，看着我们。我连忙说道：“是我，是我。别出声。”
没牙老人看着我。似乎在犹豫，过了一会，我听见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似乎有人赶过来了。我心中一沉，暗道一声：不好了。
果然，没牙老人见风使舵，叫起来了。
随后，我听见一阵吵嚷声，周围出现了很多火把。
昨天晚上我并没有仔细看过这些火把。今天气定神闲，一瞥之下，才发现这些火光，和以前见得那些大不相同。
这火苗虽然一样的来回跳跃，发出光芒。但是颜色青幽幽的，而且像是没有温度一样。想必这就是鬼火了。
在这种火光下，围住我们的那些人没有影子。我看了看自己脚下，影子也淡的根本找不到。
过了一会，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正是昨天晚上，拿着账本的那一位。他看着我们三个，说道：“你们是活人？”
吕先生点了点头，然后微笑着问道：“各位是死人？”
那账房先生有些不快的说道：“这里不是你们应该来的。你们快走吧。”
吕先生忽然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到了账房先生跟前。我吓了一跳，心想：吕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随后，我听见他向账房先生说道：“这个人，你看看，认不认得？”
账房先生伸出手来，掰着我的脑袋在火光下照了照，说道：“有些面熟。”
账房先生的手冷冰冰的，我被他捏了一下，感觉很不好。
吕先生说道：“这是我的徒弟，昨天晚上在你们这里，莫名其妙拉了一晚上的磨。挨了一顿鞭子。心中纳闷，所以找到了我，我们想要问问，这是什么意思。”
账房先生恍然大悟，说道：“昨天晚上多了一头驴子。账上怎么也对不上号。原来问题出在这里。”随后，他取出一支笔来，开始在账簿上来回涂抹。
他一边涂抹，一边说道：“这位小兄弟确实在我们这里拉磨了。不过我们也给过工钱了。你们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牌坊吗？咱们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劳动换钱，公平交易。不存在谁欺负谁。”
吕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