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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先生顿了顿，又说道：“你们也不能呆在一块。不然的话，他们找到一个，就能抓到一伙，会马上将你们投到油锅里面。”
二哥呆了半晌，然后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我明白了。”
他抬起头来，眼睛里面含着泪花，向周围的那些小鬼说道：“你们听到三位道长的话了吗？”
众小鬼都不答话。二哥大声的说道：“你们听到了吗？”
众小鬼声音低沉：“听到了。”
二哥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说道：“回去之后，给自己的家人托梦吧。尽快走，这两天就走。”
小鬼们纷纷答应了。他们死了三分之一的乡亲，算是经历了死别。现在又要逼着亲人离开故土，进行一场生离。确实有些凄惨了。只不过，这和丢掉性命想比，实在是好太多了。
就在这时候，从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以及一个个的光圈，从外面照进来了。小鬼们吓得四处乱窜，一个劲的念叨：“完了，完了。马道士一伙人又来了。”
我抓起大刀，心里面开始盘算着。我们能有几分胜算。然而，洞口方向却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声：“三位道长，你们在这里吗？”
这声音正是村长的。我大喜，马上喊道：“我们在这里。快来救我们。”
随后，那村长有些兴奋地喊道：“他们确实在这里，大家快来。”
随后，有更多的手电光照了下来。我看见有七八个村民，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们并没有看到瑟缩在墙角的小鬼，而是用手电照了照我们，就关切的问道：“你们没事吧？”
吕先生摇摇头，说道：“暂时没事。劳烦你们，把我背上去吧。我现在腿脚有些不方便，实在走不动了。”
年轻人把吕先生背在了身上，然后向外面走去。我和薛倩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这些村民坚持把我们背起来了。
村民下来之后，或许是因为阳气充盈的缘故，我看见下面的油锅、高台、铁链，都不见了。变成了一个一个的土堆，散落的堆在地上，有点像是坟包。
我们三个人被人从地下背了出来，我看见太阳正从东边升起来，这时候已经是天亮了。
我向周围看了两眼。看样子，这里曾经是一个深宅大院。虽然被火烧的七七八八，但是仍然能够看出来，它当年的规模并不小。
我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村长说道：“这个地方，不是我们村子的。几十年前，有些富人在这里建了很大的一片宅子，估计是想着要在我们这山清水秀的地方修身养性。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起了一场大火，把所有的东西都烧了。刚才那个地洞，其实是他们挖出来的地下室，据说大的了不得，能把全村人都装进去。”
我淡淡的点了点头。而村长还在絮絮叨叨的说：“这个地方闹鬼，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来了。”
我心想：“这个地方以前闹不闹鬼我不知道。但是王阎一来，就算是再厉害的鬼也不敢闹了。”
薛倩问村长：“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个地方？还派人来救我们了？”
村长说道：“我们本来也不知道。可是半夜的时候，给三位道长站岗的小伙子忽然跑来找我，说他们两个稀里糊涂的睡着了。等醒了之后，发现自己躺在柴禾堆上。而三位道长，却不知去向了。”
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瞒你们说，当时我以为三位道长走了，气的了不得。于是把全村的男人都叫了起来。打着手电，举着火把。向八个方向找你们。可是一直找到天明，都没有看见你们的影子。”
我笑道：“我们藏在了地下室里面，你们自然抓不到了。”
村长说道：“之前我是冤枉了几位道长，可是等我们回到村子里面的时候，却明白怎么回事了。本来，我们没有找到道长，都垂头丧气的，很不高兴。可是到村口的时候，发现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在村口站着，似乎在等着我们回来。我们刚刚走过去。她们就七嘴八舌的说，知道三位道长在哪里了。”
我奇道：“这就怪了。怎么你们村子里面的女人，知道我们的下落了呢？”
村长说道：“当时我们也很奇怪，于是追问了一番。原来在我们走了之后，她们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死去的乡亲。这些乡亲告诉她们，说三位道长今晚去救小鬼了。和那些妖人一番大战，真是惊天动地。就在这地下室下面。”
我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趁着吕先生放火的时候，逃出去的那些小鬼，给你们通风报信了。”
村长干笑了两声，说道：“本来我们早就应该过来的，不过担心打斗没有结束。有我们在这里，道长还要顾及我们，束手束脚，反而不好，所以就多等了一会。”
我知道村民是害怕殃及池鱼，所以迟迟不敢过来。我冲村长笑了笑：“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你救了我们，我心里很感激。”
村长得了我这句话，顿时喜笑颜开，招呼着村民赶快走。把我们背回去，吃些好的。
我看着这些村民，心中忽然有些酸楚。他们还不知道，今晚睡下之后，还会做一个梦，同样是梦到死去的亲人。只不过，这一次，亲人带给他们的，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我们回到村子里面之后，村长张罗着要为我们摆庆功宴。但是我们拒绝了。昨晚上的一场大战，实在是劳心劳力，我们都无心再庆祝了，只想着好好休息一番。
吕先生向村长要了些素食，勉强填饱了肚子，然后就回到了房间里面，打坐练功，调养身体。
而我和薛倩则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我把之前就很疑惑的问题又拿了出来，说道：“老薛，你有没有想过，马道士一伙人，怎么知道这里的村民和神水有关的？”
薛倩说道：“上一次，附在我爸脊椎骨上的那个魂魄，不是和神水有关系吗？或许他们就是从这魂魄口中得来的。”
我摇摇头：“我感觉不对。神水的秘密，即使连这里的村民都不知道。三奶奶为了保密，只是把梦境告诉了历任使者，却没有告诉他们含义。那个魂魄，不可能知道这个村子的事。”
薛倩点点头，面色也凝重起来了：“你说的也有道理啊。咱们仔细想想，当年知道这村子秘密的，只有三奶奶，当年的那个神仙，和阴间的人。但是这几个人，都没有理由把秘密告诉大公子他们啊。”
我揉了揉脑袋，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几个，是先知道了神水的秘密，然后才顺藤摸瓜，四处搜集神水。所以先抢走了你爸脊椎骨里面的魂魄，然后又来三奶奶村生事。”
第647章离乡
我和薛倩闲谈了一会。各种疑点罗列在一块，却始终找不出一个头绪来，说来说去，全是猜测，不由得感觉到头疼。
到后来，我们两个谁都不说话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我们毕竟忙了一夜，实在是太困了。劫后余生的兴奋劲过去之后，倦意马上就占据了大脑。
我躺在床上，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这里的村民人人背着一个包袱，做出要背井离乡的样子来。他们挨个从我们面前走过，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怨毒的神色。
我看见一个小婴儿，被母亲裹在襁褓中。他甚至还不会说话，但是那清澈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恨意。这目光像是毒箭一样，不断的向我射过来。
我仓皇的解释：“不关我的事，你们背井离乡，是被马道士一伙人害的，不关我的事。”
可是那些村民哪里听得进去？仍然悲愤的看着我们。我的心跳越来越快，终于被他们看的崩溃了，我冲他们大声的喊道：“你们别看我，不关我的事。”
我这话喊出来之后，那些村民全都愤怒了，他们伸着两只手，来揪我的头发，来拽我的衣服。我大叫了一声，想要把他们甩来，可是却甩了一个空。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屋子里面，桌上点着一只油灯。
我从床上爬起来，向周围看了看，我发现薛倩站在窗前，正一脸晦气的检视手背，上面有几道血口子，明显是被指甲挠的。
吕先生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道：“赵莽，你跟着我别的本事没有学到。挠人的本事却越来越出神入化了。不过，这似乎是女人的本事。”
我坐起来，问薛倩：“怎么回事？”
薛倩叹了口气，说道：“刚才你大喊大叫。差点把吕先生吓得走火入魔。我好心叫醒你，结果被你挠了两道。”
我半开玩笑的冲他笑道：“我可对不住你了。”
薛倩又在油灯下检视伤口，嘴里面嘀咕道：“这点小伤倒不算什么。不过，万一你有狂犬病怎么办？你们说明天我要不要打个疫苗什么的？”
我知道这话是薛倩故意说出来开玩笑的，所以也没有在意。我对他们两个说道：“我梦见那些村民了，他们非常恨我们，连不会说话的小婴儿，都想要杀了我。”
薛倩说道：“他们为什么要恨我们？他们恨得着我们吗？”
吕先生淡淡的说道：“有的村民不了解这些事，以为祸患是咱们带来的，所以把我们恨上了，也是有可能的。咱们只要无愧于心，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我们三个人在屋子里面坐了一会，外面的天就渐渐地亮了。我知道，这一夜，三奶奶村的鬼肯定没有闲着，估计在挨家挨户的托梦。而活着的人做完了梦，肯定会四处商量。
外面天光大亮，我却忽然没有勇气开门了。我不忍心看见村民们失魂落魄的样子。
吕先生叹了口气，说道：“赵莽，咱们出去吧。总不能一直呆在这屋子里面吧？”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似得，说道：“村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只要能活下来，大家可以承受很多事。饥荒的时候可以吃树皮草根，外族入侵的时候可以俯首称臣。大家很有韧性，现在只不过离开故土而已，怕什么？”
随后，他拉开了房门。
我向外面一看，顿时呆住了，我看见小院里面站满了村民。还有大批的村民从院子里面一直延伸到街上。看样子，三奶奶村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
奇怪的是，这么多人聚拢在一块，居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我看了看他们的眼睛，里面并没有怨恨，反而是感激。
村长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冲我们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苦涩。
我张了张嘴，想要问问他们，昨天晚上有没有梦到什么，可是我感觉这是一句废话。他们既然统一聚集在这里，肯定是知道了要迁徙的消息。
村长看着我们三个，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道：“今天是给三奶奶塑金身的日子，你们要不要来看看？”
吕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好，咱们去看看。”
村民们让开了一条路。我们跟在村长身后，一直走到了三奶奶庙。
这些村民谁也没有提要迁徙的事，但是他们的眼神告诉我，他们已经知道了。
三奶奶庙里面，那两个老年妇女已经准备好了。她们两个一脸平淡的看着我们，眼神中没有任何异样。我奇道：“难道没有人给她们托梦吗？为什么在她们的眼睛里面，看不到那种悲伤？”
很快，塑金身的仪式开始了。村民们都对着三奶奶的遗体跪了下来。而我们三个人则站在了旁边。那两个妇女先给三奶奶缠上了一层纱布，然后又缠上了麻布。随后，在麻布外面抹上了一层漆。这时候，三奶奶的遗体，有些类似于庙里面的泥胎塑像了。
片刻之后，这两个妇女取出金箔，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贴在了三奶奶的身上。等到中午的时候，三奶奶的金身塑像已经做好了。
村民人人手里面捻着香，排着队，恭恭敬敬的上了一遍香。等一切结束之后。大家都安安静静的站在庙前。
村长走到了台阶上面，他看了看村民，缓缓说道：“大家都梦到了吧？”
村民们都点了点头。村长叹了口气，说道：“三位道长，帮我们救回了死去的亲人。咱们心里面感激的很。现在那些妖人要杀我们，又是道长想出来这个办法，让我们避祸。咱们得谢谢人家啊。”
随后，那些村民就要向我们跪下来。我们三个人吓了一跳，连忙搀扶他们，心中则在想：“看来小鬼托梦的时候，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这些村民并没有误会我们。”
村长摆了摆手，说道：“走吧。大家都走吧。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一家一个方向，谁也不要和谁作伴。”
那两个老年妇女忽然说道：“我们两个就不走了，我们不怕死，要留在这里守着三奶奶的遗体。”
众村民七嘴八舌的说道：“我们也不想走。”
村长急道：“你们的命是怎么来的？是三奶奶守护了几千年，守住的。是三位道长，出生入死，给你们挣回来的。你们就这样死了。对得起谁？你们不想为祖宗留下血脉了吗？都走吧，谁也别再说留下来的话。”
这时候，那两个老年妇女也说道：“你们走吧。什么时候想起三奶奶来，就给三奶奶磕一个头，她老人家，一直在仙界看着咱们呢。咱们这些乡亲们，虽然散落在世上，但是无论经过多少代，彼此都是亲人。”
村民们又问道：“我们这一辈子，再也不能回来了吗？再也不能看三奶奶一面了吗？”
那两个老年妇女忽然看了看吕先生，说道：“他们还能回来吗？”
吕先生说道：“只要马道士一伙人放弃寻找神水，你们就能回来了。不过我不知道那是多少年之后了，或许你们的后人已经适应了外面的生活，不想再回到这个村子里面了。”
众村民都说：“这里是我们的根。无论多少年，我们都想把尸体运回来，埋在祖坟里面。”
吕先生想了好一会，然后说道：“我们三个人和马道士一伙，有很大的恩怨，以后肯定会再见面的，如果有幸能够铲除他们。我会通知你们，让你们回来。”
第648章【二心】
村民们听到吕先生这么说，脸上都露出感激的神色来，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已经将我们当做救世主了。
我听见村长问道：“道长，我们既然已经散落在世上，你们又去哪找我们？马道士一伙人都找不到我们，你们怎么找到？”
吕先生笑了笑，说道：“马道士找不到你们，那是因为你们在有意躲着他。而我根本不用找你们。只要我发出一个天下太平的信号，你们就直接现身，光明正大的回到三奶奶村，不是很简单吗？”
村长连连点头，喜道：“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
随后，他又问道：“你打算用什么信号呢？”
吕先生想了一会，却没有想出什么来，过了一会，他说道：“如果解决了马道士一伙，我们会来三奶奶村，通知留守在村子里面的人，到时候，发出什么信号，就由你们自己决定吧。”
那两个老年妇女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会收养村外的孤女，世世代代，在这里供奉三奶奶，你们放心吧，无论什么时候回来，这里肯定都有人。”
村长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吃一顿饭，然后就散了吧。”
众村民都答应了。然后，我听见村子里面鸡飞狗跳的闹起来了。过了两个小时，我闻见一阵阵香味从村子外面传过来。
村长带着我们来到了村外，我看见在农田里面，放着几十口大锅，锅是旧的，但是灶膛明显是新垒成的。下面烧着劈柴，熊熊的火苗舔着锅底。这幅景象，倒和昨天的地狱有几分相似。
我看见那锅里面有的煮着肉，有的在用大铁铲炒菜。而不远处的地上，有大团凌乱的猪皮、鸡毛，以及已经殷湿了地面的鲜血。
村长指着锅里面的肉，说道：“有些牲畜带不走了，就在这里吃了算了。”
我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这一顿饭，不可谓不丰盛。因为大家把所有珍藏的东西都拿出来了，酒是最好的，肉也是最好的。这一顿饭，无所谓钱，无所谓你的我的。好像在几个小时的时间内，大家进入了共产主义一样。
这顿饭是午饭，可是大家一直吃到了天黑，聊到了天黑。等太阳下山之后，人群渐渐地安静下来了。
村长说道：“行了，咱们都走吧。”
不知道是谁带头哭了起来，村民们很快哭声一片。大家痛哭流涕的互相拥抱，然后就此走了。
他们或者打着手电，或者举着火把，像是一条火龙一样，沿着乡间小路向外面走。
我们三个人找了一处高地，俯视着这条长龙。每遇到一个岔路口，这条龙就对多出一个分支。它像是一棵树一样，慢慢的，越来越分散，越来越分散。最后树干不见了，树枝也不见了。变成了亮晶晶的叶子，铺满了大地。
再后来，连叶子也开始分散了。他们变成了一闪一闪的星星。这些星星也在向远处飞去。最后，它们的光芒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融入到远处的万家灯火中。我们再也分不出来，那里是村民的火光，那里是居民的灯光了。
整个村子里只剩下我们三个，和那两个老年妇女。她们两个向远处望了很久，似乎在寻找自己乡亲的踪迹，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们递过来一只火把，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