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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请皇上出题。”淳歌作揖时撇了撇嘴,苏见豫说得容易,随口答,这种场合真敢随口说说的,不是个傻的就是个痴的,没有人会将自己的前途白白葬送。不过以这种方式得到的进士,可谓是历经艰苦啊。
“子曰: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诸位如何解之?”苏见豫的考题出来了,虽然是很老套的论语,但却蕴含着深意。胸中没个大智慧的人,短时间内还真就不容易答得出。
“臣以‘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破之,周者君子也,比者小人也。故应倡君子之周,以灭小人之比。”刘志新的反应算是快的,他用来破题的也是《论语》中的一句话,说的是君子一视同仁不会偏私,小人则与其相反,所以要提倡君子之道,用来毁灭小人的自私。
初初一听,刘志新此言倒也真是有礼,因而不出一会儿便有十几人争相上前,说得大抵是同一论点的论述。
“那朕再问诸位,朋党又何解呢?”显得苏见豫并没有很满意刘志新所代表的一众论点,反倒是再次提问。
“臣以为,君子为朋,小人为党,故尝有奸党二字……”徐光启清了清嗓子,再次迈出一步说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朋乃是君子之交,其志在乎道相同,义亦相同,小人则反之,小人之党乃是奸佞之所在,实乃利相同,无道无志也。”
“臣自幼时便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朋党之意正是如此,朋乃是朱色,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党乃墨色,臣以为淤泥当以拔之,不可留。”明显的曾沉也是赞同徐光启的观点的,他的说法不同,但却也殊途同归,算得上是各有千秋。
“臣以为有朋自会有党,当义不敌利,则朋沦为党,反之则党也为朋,故此重义便可化党为朋。”慕容夜这家伙素来与人见解不同,当得起别出心裁这四个字,也因为他的话,让兴趣缺失的苏见豫缓过了神来。
苏见豫见大多数的人都说了自己的看法,唯独站在第一个的淳歌却是一言不发,倒让人觉着他是黔驴技穷的样子,不禁开口问道:“官爱卿可有何见解啊?”
皇上的问话方式就已经表明了亲疏,淳歌是爱卿,其他的贡生不过是学子,这也不难看出苏见豫在朝堂上对淳歌的好感,也正因为是这样,大家才越发不会将这俩人联系到一块去。
淳歌恭敬上前,回道:“众位学兄之言皆是有理。”淳歌是考生中年纪最小的,称其他人为学兄也是正常,不过他这话有极大的和稀泥的嫌疑,好在他的下一句又来了个急转弯。
“只可惜,臣之所想却实在是不同。”淳歌清了清嗓子,说道:“依臣所见,朋也好,党也好,并未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个称谓罢了,若天下人高兴,朋也可为党,党也可作朋,因而臣以为朋党的重心,并不在其意义,而在于其人。”
淳歌这番论调显然是与其他众人不同的,有些人皱着眉头,似是不赞同,有些人脸上尽是疑惑,淳歌也没让人多等,赶忙接着说道:“心善者做党,则终归会回归于朋,心恶者做朋,终归是会弃朋而去的,故臣大胆提出,人心重于一切。如东南的山匪,他们其中不乏将中好手,尤以方宗祎为最甚者,然此人心术不正,故有党亦为奸党。”
“爱卿既提到了方宗祎,此人最终灭于爱卿之手,莫非爱卿之见,遇见奸党是杀绝?”苏见豫对淳歌起先的观点还是有些心动的,不过淳歌既然提到了方宗祎,依着他对淳歌的了解,这番言论是有看头了。
“非也,若是各个奸党都要杀绝,那世间得要添上多少杀孽,况且亦是治标不治本。”淳歌趁着抬头,给苏见豫使了个眼色,师徒俩你知我知的心领神会后,不动声色地开始配合。
“何为治本之法?”苏见豫投去了一个,‘你放心’的眼色问道。
“臣以为教化之道乃是治本之策。”淳歌淡淡一笑,话锋一转,挺直了腰杆说道:“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用于此处也是恰当的,小人不服,则教化之,所谓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既是有耻且格又何来朋党之分,天下万民,世间万人,不过是陛下之子民,仅此而已。”此时的淳歌意气风发,立于金殿依旧是侃侃而谈,从容自在。
立在一旁的林相与陆卿士都不由得转头望向这个少年,这背影实在是与官鹏像极了,还有那胸有成竹的气度,若是给这个少年成长的时间,将来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中龙凤。
就在大家都以为一切要结束的时候,淳歌再度开口:“但是皇上,试问您做到了天下万民只愿做您的子民吗?淳歌的抬起头,直视苏见豫问得犀利。
朝中众人皆惊,这家伙是不要命了吗,就他刚才的一番话,马屁拍的好好的怎么就把自己往死路上挤兑了呢。
“臣想皇上做的还不够,如今天下虽是大片安定,人民食饱穿暖,可说句难听的,您就是太仁慈了,才会让人家以为我们有苏好欺负,您秉承着以德服人,可北夷呢,不照样打上了门。您是仁君毋庸置疑,可是对于那些顽固不化的外邦之人,远人不来,您又当作何解,故此臣大胆说一句,前些日子的京城之危不是尔之过,是谁之过与。”淳歌没等责骂他的那些大人们开口,便抢着说道:“教化虽是一条大道,但也不是完全行的通的,既然不通,那就打到他们通。我有苏北有定山王,南有东南统帅,还有何惧?”淳歌眼中一阵清明,直勾勾地盯着苏见豫,一脸的正气。
高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不等大臣们有何反应,只见他眼睛一瞪,狠狠地瞧了淳歌一眼,甩袖而去。于是乎这场殿试也这样终结了。所有人都说,淳歌是脑子发热,大好的前程就这么给毁了,兴许脑袋还有危险呢,不过也有许多人偷偷笑着,心中想着淳歌是自不量力的,好好的太平盛世,好好的文人不做,非要做那个主战的出头鸟。
等到殿试回去后,很少会有人敢与淳歌走在一起,毕竟淳歌可是大不敬,但是他们真的难以抑制住对淳歌的敬佩之情,在他们眼中,淳歌也真真做到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点是他们这些三思而后行的文人,永远不可能做到的。
可是在一大片不看好淳歌的人中,有两个大人物却并不这样认为,那便是林相与陆卿士,在他们看来,淳歌说的并不是什么妄言,反而不着痕迹地拍了皇上的马屁,给皇上解了燃眉之急。大庭广众之下,竟能如此快速地寻到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这说明淳歌已经具备让他们看在眼里的条件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从五品的翰林侍讲学士
第二百八十八章从五品的翰林侍讲学士
等候放榜的日子是十分煎熬的,正如那些十年寒窗的学子,恭候着最后的判决,好在宣读最终结果的日子并没有那么的长,约是三月末赶在四月初,宫里便来人了,那些曾经参加过殿试的学子,又是一大早就被招进宫中。这是那群官场新人第一次从正门进入皇宫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他们紧张激动甚至手足无措,更有人在私底下谈论着状元的归属。
听着那些学子毫无顾忌的言论,淳歌连眼睛都没有眨,倒是慕容夜性子急了,和人家对骂了几句。若说淳歌在殿试上的‘壮举’,能让一些学子引为榜样,那么更多人却是在嘲笑淳歌的愚蠢,一个如花似锦的前程,就因为淳歌的不自量力给泡汤了,一个没有前途的会元,还有什么是值得他们尊敬的呢。那些说话的贡生似乎已经认定了,淳歌的仕途就此黯淡,那么他们又何必留有面子。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被称为是官场新人的原因啊,倘使换成几经官场的老人,他们定是明白,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的道理,官场哪有绝对可言,好比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
“好了,慕容”淳歌拉住即将暴动的慕容夜,笑着说:“人心似水,我怎能阻止人家往哪里流呢?”。淳歌轻拍慕容夜的手背。
慕容夜望着昔日聚集在淳歌身边的那些人,竟换了一番嘴脸。全都围到了徐光启与刘志新身边,而他们三人则是像被孤立了一样,心中实难咽下这股气。
“你倒是淡定。”淳歌那日的所作所为他自己倒是洒脱,但将慕容夜可吓得够呛,再加上淳歌从未没解释,也难怪慕容夜心中颇有怨气。
“合着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曾沉和慕容夜是同样的态度,这次无限怨念围绕期间。
“是非如何今日便可见分晓,不是吗?”。淳歌还是很信任自己身边的好友的。起码这两个人经历几次三番的考验,没有弃淳歌而去。
慕容与曾沉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陆卿士却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下,笑着与淳歌打招呼。
“看来子谨的日子还是这么舒坦啊。”陆卿士见这群贡生在殿外等候召见,本着照料后生的原则,很自然地找淳歌来了。
“苏公说笑了,小子哪里有舒坦的日子啊。”淳歌首先作揖,以示礼貌,他口中的苏公指的就是陆卿士。因为这人常年在京城多数人会唤官职,但关系好一些的就会像淳歌一样唤苏公。
陆卿士今年已有五十多岁了,名叫陆通。字子达。东南苏州人氏,人称苏公。他与淳歌同样来自东南,虽然是不同城市,但是苏杭不分家,在许多人眼里,这两人无疑是同一条船上的。话说淳歌是如何结交上陆卿士这号人物的呢。还得从淳歌上回被找到宣政殿说起。那会儿陆卿士在最后的时候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凭着淳歌敏锐的嗅觉,与陆卿士便有了点头之交。在淳歌殿试之后,陆卿士一反常态,倒是十分热情地对待淳歌这冉冉升起的星星。淳歌见有杆子,自然是顺杆而上的。于是乎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了。
“你啊。”陆卿士像个长辈一样,不过依他的年纪当得起做淳歌的长辈,他同样是瞧见了淳歌如今略微‘众叛亲离’的处境。
“你们还得等一些时候,不如到老夫那儿,坐会儿。”陆卿士这样开口也确有为淳歌解围的意思。
“那感情好,小子求之不得。”淳歌看了看身边的慕容与曾沉,带着些许的卖萌的语气,说道:“苏公那儿想来是不挤的,让我这两位朋友也去开开眼吧?”
陆卿士经过淳歌这么一说倒是打量起了慕容夜与曾沉,总觉得这两人似曾相识,灵光一闪,直直叹道说自个是老了。
“这两位也是东南的才俊,老夫若是没有记错,该是慕容夜,曾沉吧。”陆卿士分别问道。
“是,是。”难得陆卿士这样的大官能记得自己,慕容与曾沉急忙应声言是。
“那走吧。”虽说快到了四月,但仍有倒春寒啊,陆卿士一把老骨头还是经不住的,领着淳歌三个小屁孩,朝着自己办公的地方走去。
瞧着陆卿士与淳歌他们离开的背影,那一群贡生也有些尴尬,他们要在这边等候苏见豫的传召,想来没有个把钟头是不行的,不过在宫中他们连把椅子都没有,可淳歌呢。他们认为会就此黯淡的淳歌却早早地被人家陆大人给请走了,如斯差别待遇,让他们似乎琢磨到了什么,但却没有抓住。
不理会在冷风中冻着的徐光启他们,淳歌在陆卿士的带领下已经到了一处虽小但也精致的房间。这里是陆卿士办公的地方,陆卿士是当朝的一品大官,但谁又知道当朝一品竟也蜗居在这小巧的房间内,而且并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全年基本驻扎。
“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到还真是不假。”在打量完陆卿士的住地,淳歌也只能无奈感叹一句。
慕容与曾沉与陆卿士没有过硬的关系,只不过借了淳歌面子,此时自然不能像淳歌一样四处张望,然而他们的心情与淳歌倒也是别无二致的。
“老夫这儿还算不错了。”陆卿士拿出茶具,说道:“不说这个了。”
淳歌赶忙从陆卿士手中接过茶具,他们小辈又没有权势怎能让陆卿给他们泡茶喝,只怕今日若是喝了第一杯,明日就成了最后一杯。
陆卿嘴上不说,但心中还是对淳歌的上道十分受用,再加上淳歌善茶道。能喝到淳歌泡得茶也是一种享受。
不一会儿,陆卿这房里便是茶香四溢,淳歌闻着地道的茉莉花香说道:“也就只有苏公这儿才能有这么好的茉莉花茶,真不知今日一尝,还能不能再有这个荣幸啊。”
这几年苏州种植茉莉花并且突破传统茶叶,用茉莉作为一种茶的代表,不过这花茶价格昂贵并不是一般人消费得起的,但人家陆卿可是地地道道的苏州人。他这有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小子还真别说,老夫还等着你小子天天到这给老夫泡茶呢。”陆卿士接过淳歌递上的一杯,真真是茶香浓郁,令人神清气爽。
“陆大人您想淳歌给您泡茶可是件难事儿。”坐在一旁的慕容突然地开口说道。
“哦,为何啊。”陆卿士轻抿一口茉莉花茶,问道。
慕容眉梢一挑,没什么好气的朝淳歌说道:“还不是这家伙在殿试上的表现,能不能接着做官还是个问题呢。”
“你还没告诉他们?”这话确是陆卿士对淳歌说的。
“还没呢。”淳歌两手一摊,他也没想到慕容夜会为自己开这个口。
看着眼前一老一小云里雾里的说着。慕容与曾沉对视一眼,心道,难道他们错过了什么吗。
淳歌将第二次泡得茶递给慕容两人。有些感激。又有些好笑地说道:“苏公从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好好想想他方才说过了什么。”
慕容曾沉也不是个笨的,经过淳歌这么一提醒,再加上陆卿刚才的话也是明显,立马瞬间反应过来,陆卿士这是透露了淳歌不仅会做官。还会是高官吗,难道淳歌是。
“状元?”慕容曾沉异口同声的惊呼。
“老夫可没说话。”陆卿士赶紧转过身去,整一个事不关己的样子。
淳歌俏皮的眨了眨眼,嘴上并没有承认,但那俩人愣愣地心领神会了。
“真的?”慕容夜真心不敢置信啊。淳歌这家伙不仅啥事没有反而一帆风顺?
这时外边有人提醒,说是淳歌他们该到外边等着了。因为结果马上就要揭晓了。
“是真是假,马上就能知道了。”淳歌放下手中的茶具,与陆卿士道别后,带着慕容曾沉一起出去了。
陆卿士瞅着淳歌离去的背影,迟迟没有回过神来,其实苏见豫并没有告诉他今科状元花落谁家,只不过以淳歌的才华和心思,这状元也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
那些凡夫俗子嘲讽淳歌当众辱了苏见豫的面子,认为这人仕途必将受损,可是陆卿士知道事实与表象却是截然相反的。苏见豫不仅不会责怪淳歌的不敬,反而会万分感激淳歌。
经过京城被围这么大的事件,苏见豫已经引起民众或是那四位国姓王们的不满,此时淳歌大骂苏见豫,说的就是这个敏感的事件,淳歌嘴上指出苏见豫的过错,但却用苏见豫过往的功绩来衬托。加之苏见豫并没有反驳,当即将当今皇上塑造成了一个悲情形象,这样一来民众的支持便会转移到苏见豫以往的功劳上,自然会想起自己皇上的好处,至于那几位国姓王,也不好多说苏见豫的坏处。正好为苏见豫解了燃眉之急,又为自己树立了一个清流形象,打出了自己的名号,同时又将大家对淳歌的印象拉回到文官的层面。
淳歌因为力斩方宗祎的事儿,一直被百姓归为武将一档,而冒死进谏的一般都是文官干的事儿,淳歌大殿一骂,让众人的视线转移到这件事上,更是奠定了淳歌是个文人的事实。如今的京中淳歌怒斥苏见豫早就取代了淳歌力斩方宗祎,成为了百姓间茶余饭后的谈资。淳歌不畏权贵,敢于直言的形象也借此深入人心。
谁能想到于上讨好了有苏的大老板,于下为自己积累了群中基础的人才,只是一个官场菜鸟,今科的一个考生,官淳歌。想必沉浸于官宦之道的老手也不过如此吧,陆卿士又怎能放过淳歌这个,手段高明的后辈呢,皇上又怎会不让这种天才进入朝廷呢。
果不其然,当淳歌以安南十八年科举一甲第一名的身份率先进殿的时候,那明晃晃的圣旨亮瞎了一票可怜的小菜鸟。等到大伙在惊悚之下站到了淳歌身后时,这才恍然大悟,对于那个宠辱不惊的今科状元,成为状元根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只有他们这群唧唧吱吱的小人物,像跳梁小丑一样,做了一场大梦,并且‘睡相’不好,似乎得罪了这个新科状元。
“咚咚”宣旨的太监敲响了大钟,宣旨道:
“朕绍膺骏命;兹有新科状元官淳歌,人品俱佳,深得朕心,特封从五品翰林侍讲学士。谨此安南十八年三月三十一日。”
圣旨一出,再度闪瞎了许许多多人的狗眼,照往年惯例,一个新科状元不过是从六品的翰林侍讲官,轮到淳歌,这官职足足提了一级啊,这个也就拔高了淳歌在官场的一个,同时意味着将淳歌的奋斗足足缩短了五六年啊。
不管周边的人们是如何的吃惊,淳歌这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