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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苏最为富丽堂皇的大殿,对淳歌来说却都是改变他生命轨迹的地方。在这里有淳歌的知己,师傅,更有淳歌的敌人。
“擢雨这几日可有收获。”因为淳歌已经没有官职,所以苏见豫的称呼又变了变,他可不能直呼淳歌,只能退而求其次叫了淳歌的号。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苏见豫简单的叫唤一声,但对于久经官场的那些个老油条来说,这可不是一个称呼那么简单的事儿了。他们几乎都快忘了苏见豫当年将擢雨一号赐给官淳歌,意欲淳歌会沐浴着皇上所给的恩赐,从而茁壮成长。苏见豫毫不掩饰对淳歌的欣赏,甚至不惜打破自己永不叙用的圣旨。将淳歌从天牢里放出,这样的恩宠是从未有过的。不经意间淳歌再度回到了风口浪尖,光荣地成为众人眼中靶子的地位。
“草民不才,不负皇上所托。”淳歌将手中的《考籍》交给传旨太监,又从腰间拿出这一次秋闱前十名的卷子。说道:“那本乃是官某从民间得来的一本书,说是专门辅助学子应对秋闱,而这几份。”淳歌适时的摇了摇手中的卷子,说道:“这是官某抄录的京城秋闱前十名举子的卷子。”
淳歌让人都呈到苏见豫的面前,之后便解说道:“官某在许多考生口中得知了《考籍》一书,谁知拜读之后竟发现这《考籍》的内容,与秋闱考题大有相关,其中的一些文章,连官某都要叫一声绝,这也难怪这一次的秋闱有如此都得考生写出了佳作。”
“当真。”苏见豫接过《考籍》和那几份卷子。仔细地阅读起来,看了好几篇,当真是淳歌所说的情形,当即就让太监传给下列的官员看。
就在《考籍》传到赵贤手中的时候,他只是粗粗地看了几眼,便跨出一步与淳歌并排,余光扫了扫淳歌淡然的脸,说道:“皇上,这《考籍》就是为了秋闱而作,分明就是泄题。说此次的秋闱是舞弊,倒也是事实了。”
“呵呵”陆派的官员还没来得及反击,淳歌便开口笑道:“看来官某有必要将这《考籍》的来历说上一说。”
淳歌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考籍》的作者是位秀才,因屡考不中才有了这样的心得,此人姓黄名观,乃是官某的朋友。”
“原来是你官淳歌的朋友,怪不得连秋闱的试题都能轻而易举的拿到。”赵贤阴阳怪气地看了淳歌一眼,这句话,明显是将淳歌与陆派划到了一起,这一次的考题是陆派所出,写出《考籍》的又是淳歌的朋友,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这可就是你孤落寡闻了。”淳歌没反驳,倒是林洎抢在了淳歌的前头,说道:“黄观两年前曾在国子监就职,对秋闱的一套可谓是烂熟于胸,再者说这《考籍》乃是写于一年之前,试想一下,一年前的淳歌还在天牢。”
“更何况一年前还未有秋闱的试题呢。”林洎哂笑说道。
赵贤不敢当着林相的面与林洎起争执,只得咽下这口恶气,退回了远处。
“林大人高见。”淳歌偷偷朝着林洎眨了个左眼,又一本正经地对苏见豫说道:“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传召考生入内质问,还可调阅此次秋闱所有卷宗,草民敢说十之**考生的文章与《考籍》上的观点不谋而合。”
“也罢此事终归是有了进展。”苏见豫叹了口气,倒也欣慰,才不过去六天的时间淳歌便查出了眉目。
“还有一事,草民也是从黄观那儿得知的。”若说起先淳歌的脸上是不咸不淡,如同平常一样,那么现在,淳歌跃动的眉梢却突显出了他的兴奋。
“你说。”苏见豫第一时间发现了淳歌的小动作,他也开始期待这个徒弟会给他上演一场怎样的大戏。
“黄观曾说,《考籍》这类的书由来已久,他也是借鉴了几年前的旧书,才写出了这本,而据他所知那本旧书,正是出自上一届的秋闱。”淳歌不紧不慢地再掏出一本书,传给了苏见豫。
第三百五十七章 袖子的秘密
第三百五十七章袖子的秘密
庄严的大殿上似乎响起了一阵轰声,就因为淳歌轻轻松松而拿出来的书籍,看上去那是一本很旧很旧的书,封面破损的厉害,故而不知道那书的书名。骤然间大殿之上没了声响,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大家伙都秉着呼吸,所有人都有一种预感,淳歌这一次是要玩火了,并且这手段悄无声息地展开,就像猛兽潜伏一样只为给对手猛烈的一击,一击毙命。
“正所谓无独有偶,这本旧书倒是与《考籍》凑成了一双,草民闲来无事,恰巧将上一届秋闱的考卷看完了。”淳歌从袖子里拿出了几份卷子,抖了抖手就像是抖衣服一样将卷子摊开,当然这几份不可能是原卷,同样是淳歌的抄录。
“这是上一届秋闱前十名的卷子。”淳歌同样交给传旨太监,眨了眨眼,无辜道:“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淳歌摊了摊手,做出了一副少不更事的模样说道:“这些考生的卷子倒是与旧书不谋而合,许是识得那旧书的作者吧。”
苏见豫看完后,心中有了判断,又将这些传到了下方,看得陆派之人那个气得,原来人家林派上一届也出了这样的事儿,就偏他们这一次被诬陷为作弊,上一届秋闱就安然无事,要不是官淳歌道破,他们都还不知道呢。
林相波澜不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但很快又藏了起来,只是饱含深意地盯着看了淳歌一看,便再度回到了老神在在的状态。
陆卿士的身子不经意地晃了几下,还是孙磊眼尖赶忙扶住,这才没让陆卿士出了洋相。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淳歌,似是要将淳歌的一切都看破一样。但淳歌回以他的却是无懈可击的笑容。
“以草民所见,这次的秋闱之案,并不是人的过错,乃是天意让考生在考前看到了《考籍》罢了,还望皇上体恤举子的十年寒窗,为其平反。”说着淳歌便以学生之礼,重重的鞠了一躬。
孙磊此刻斜眼看着淳歌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虽说淳歌这一次做的事儿都是站在陆派的角度上。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淳歌是在帮着林派脱罪。姑且不说秋闱案的真相如何,就说牵扯到的几个人员吧,陆派被收押的不过是个解元,连个正经的官职都没有。而林派受牢狱之灾的却是一个堂堂的五品,若是照着淳歌的理论,只要这个解元恢复功名,那么那个五品官同样是恢复功名,他们这几个月所做的一切都将会为泡影。
“擢雨所言甚是,那便下诏吧。”苏见豫一声令下便为这场耗时三四个月的秋闱之案下了定论,今日翰林院院首身体不适,由翰林院的院士代替,拟了诏书。就等早朝过后张榜宣告。
“皇上。但是赵贤他们收受贿赂可是证据确凿的,敢问赵贤该如何处理?”孙磊实在心疼这个虐死林派的机会流逝,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提起了与秋闱之案相连的上一届的贿赂之案。
“孙大人,皇上可未曾定罪于赵大人。何来的证据确凿,你可别忘了赵大人的官职在你之上,你焉能直呼其名。”与孙磊同阶的一个官员正气凛然地站了出来,显然他是林派的人。
“定罪不过是早晚的事儿,这种小人,不配称为大人。”孙磊袖子一挥,直接忽略那人的视线,跪倒在地上,高声道:“请皇上将赵贤定罪。”
淳歌在这会儿退到了一旁,他不是官员,也不好站在官员一列,只是苏见豫还未让他离去,他只能侧身站到了大柱子旁边。没想到他才刚刚站定,林陆两派的大戏便迫不及待地开唱。什么秋闱案,说白了就是林陆两派相斗的一个遮羞布,淳歌掀了这块半遮半掩的布,他们也就图穷匕见了。
“孙磊,本官是做了什么,你一口一个证据确凿,你的证据也就是你的一家之言,单凭片面之词你就要将本官定罪,真真是霸气。”赵贤向来不是软柿子,谁想试着捏一捏还得掂量掂量,他这到底是柿子,还是狮子。
“皇上,微臣为官也有十余年了,不敢称什么功劳苦劳,但臣却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朝廷,对不起有苏,对不起您。”话到此处,赵贤适时的哽咽了,满含泪水地补充道:“微臣是您一手提拔的,当年您在这殿上给微臣还不过是个庶吉士,可您的教导,微臣这些年是从未敢忘。”
赵贤当场就飙泪了,那叫一个闻着伤心听着流泪啊,好似自个儿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甚至举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说道:“皇上微臣此言倘若违心,便让天公的雷劈死微臣,微臣来世在效忠于您。”
说罢赵贤还准备着大哭一场,只是他的哭声还没出来,殿上便想起了一声沉痛的哀嚎,叫的人心中一阵悲戚。赵贤抹了抹眼泪,往声音的源头一看,原本要落下的泪,当时就凝固了,那个泪流满面的怎么会是官淳歌呢。赵贤的手臂瞬间就起了鸡皮疙瘩,在这有苏谁都可能对他猫哭耗子假慈悲,唯独官淳歌不会,他俩的恩恩怨怨已经到了一个数也数不清的地步了,然而那个抽泣地一塌糊涂的确实是官淳歌啊,赵贤不由得想给自己一巴掌,难道是这天还没亮。
由林相陆卿士领衔的两派人士皆是见鬼似的瞅着淳歌,心说这人也会有这期期艾艾的时候,当年官乐山都死了也没见他哭得这般伤心,他们一度以为这人是石头做的,压根就没个眼泪,哪知才过了几年,这人的眼泪就跟水似的,一个劲儿往外奔腾。
苏见豫也是大吃一惊,他与淳歌的计划里,没有这一出啊,他赶紧问道:“擢雨你是怎么了。”
淳歌看起来像是要收住泪水了,谁知一听苏见豫的声音,立马就跪了,不清不楚地说道:“草民听了赵大人的话,伤心啊。”淳歌拿起自己的袖子,抹干了满脸的泪痕,露出一张红肿的眼,正一副受欺负的小兔子,真真是楚楚可怜。
“皇上对草民的教诲,草民一直铭记在心,草民不才,空读了十余年的书,却还是辜负了皇上的厚爱,如今不能为君分忧,草民该死,实在是愧对皇上啊。”说着淳歌重重一磕头,好似苏见豫只要说一句重话,他便立刻撞墙而死的样子。
哎呦,这下朝上的大臣们总算是明白了,官淳歌这是在向苏见豫讨官做呢,淳歌的才学是有苏公认的,他现在又是以草民自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好听了是效忠苏见豫,说难听了不就是要做官吗。
被淳歌抢了风头的赵贤这时才反应过来,淳歌这是拿他当踏板呢,他辛辛苦苦制造的可怜形象,就这么白白地为淳歌做了嫁衣,简直就是逗他玩儿呢。
“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啊。”话音刚落,赵贤便不再开口,只是一个劲儿的猛流泪,看看淳歌又看看自己。
淳歌倒也没有反驳,只是捂着自己的胸口,暗自垂泪,又故作坚强地望了苏见豫一眼。苏见豫这人立刻会意,淳歌这一出是拉上赵贤的一起演,有赵贤为他做靶子,想必林相的人是不会反对淳歌再度为官的。
林相身后的林洎明明知道淳歌所演的不过是一场大家都明白的大戏,可他还是为淳歌的泪水心疼,瞧着那哭红的双眼,他不由自主地拿着巾帕走到了淳歌身边,亲自蹲下身子为淳歌拭去泪痕。
林洎最初以为淳歌的泪腺极为发达,哭了好一会儿,也用袖子擦了好几回,都不见眼泪流干,等到林洎自个儿为淳歌抹去眼泪的时候,他才明白,哪里是淳歌泪腺发达,是洋葱的功能强大,淳歌的袖子哪是用来擦眼泪的,分明就涂满了洋葱,难怪淳歌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你啊。”林洎在淳歌的耳旁,恨铁不成钢的叫了一句,随后便起身,朝着苏见豫说道:“臣以为秋闱一案,牵扯到了赵大人贿赂一事,如今秋闱案已了,赵大人的事还是在派人查查的好。”
林洎悠悠地看了一眼,孙磊说道:“堂堂一品大员的去留还是皇上判定的好。”林洎的言外之意,便是孙磊越权了,同时这也是林洎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站在林派一方。
“也是,即日便让刑部彻查此事,赵爱卿若是冤枉,也好还你一个公道。”苏见豫此事倒还不想让赵贤下马,毕竟赵贤是林派的主力,若是林派少了赵贤只怕不好牵制陆派。
“还有一事。”林洎作揖说道:“礼部的左侍郎,也是翰林院院首年事已高,进来身子不适,托臣为他递上辞呈。”林洎将那辞呈交给了传旨太监。
与此同时赵贤已经回到了原位,林洎也不动声色地将淳歌扶起,与他并肩而战。”刘爱卿的身子,联也是知道的,不过这一时间也找不到人,来顶替这个官职啊。”苏见豫收起了辞呈,故作沉思状。林泪朝着淳歌挑了挑眉,差点就晃晕了淳歌的眼,随后浅笑道:”臣心中倒有一人,足以胜任礼部侍郎与翰林院首一职。
第三百五十八章 拭目以待
第三百五十八章拭目以待
“谁?”苏见豫这话就有些明知故问的嫌疑了,林洎眼里看的是淳歌,身旁站的也是淳歌,任谁都知道林洎所说的人是谁。
林洎倒是不以为然,淡淡一笑,柔声说道:“官淳歌”
淳歌自是没有意外,他所中意的本就是这个职位,况且苏见豫也早就拟好了圣旨,他不过是为自己的就职排除一些阻碍罢了。而林洎的出场却不是他所期望的,在这个秋闱这一事件上,林洎在暗中做得已经够多了,就算淳歌脸皮再厚,也不忍心让林洎当着众人的面夹在他与林相中间,所以淳歌并没有告诉林洎他的计划。
“皇上不可啊。”孙磊看着皇上即将要答应的口型,也不知怎的这话就脱口而出了,林派的官员同样是想阻止,但林相却在暗中使了个眼色,瞬间林派所有的官员都闭口不再多说。
苏见豫这几年最烦的不是那些科道言官,而是眼前的这个孙磊,也不知这人哪里来的勇气,时常打断苏见豫的决定,要不是看在陆卿士这方没人能顶替孙磊的位置破坏了林陆两派的平衡,苏见豫早就一刀砍了这多嘴的家伙。
其实孙磊也不想这么直白地打断苏见豫的话,他可不是什么大无畏的英雄,他也惜命如金,只是这些年,苏见豫不常发火,他一不留神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方才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未曾料到习惯性的说出了口,这会儿他顶着苏见豫与陆卿士两方的冷眼,真真是进退两难。
“孙大人,你倒是说说,为何不可啊。”苏见豫冷脸一板。倒是露出了这些年显少见到的严肃模样。
事已至此孙磊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他擦了擦额间的虚汗,说道:“官淳歌年纪尚轻经验不足,怎能担任礼部左侍郎呢。”孙磊早就瞄准了礼部左侍郎的这个位置,就等着那个老头子退下,他的人便可上位,绝对不能让淳歌捡了现成的便宜。
“再者说。官淳歌曾在天牢数年。怎能胜任翰林院的院首一职呢?”翰林院这可是天下读书人汇集的地方,孙磊的意思是,像淳歌这种要阅历没有阅历,还有前科的人。根本就不够资格去管理这样的一个地方。
“草民自知卑贱,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淳歌说得正是上天将要降落重大责任在这样的人身上,一定要道先使他的内心痛苦。使他的筋骨劳累。使他经受饥饿,以致肌肤消瘦,使他受贫困之苦,使他做的事颠倒错乱,总不如意。通过那些来使他的内心警觉,使他的性格坚定,增加他不具备的才能。
淳歌的话明摆着将自己定位成了一个有志不得伸的好好青年,末了他还很明白事理的说了一句:“草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为皇上献上自己的绵薄之力,如有所用,自当感激涕零。”
孙磊还想再说什么的,可苏见豫狠狠地瞪了一眼,高声斥责道:“朕将秋闱之案交托于你,你倒是查出了赵贤的麻烦,这擢雨不过用几天时间,便整理得有条有理,孙大人倒是说得出这孩子的年纪小,经验不足这样的话啊。”
苏见豫虽是一朝天子,但这厮年轻的时候也不是省油的灯,揶揄起人来那可是绝不留情的面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孙磊因私忘公,将秋闱一案当成了两派之争,字字珠玑听得孙磊一愣一愣的。
皇上的一口一个赵大人,倒是彻底唤醒了孙磊为人臣子的心理,他心中暗叫不好,这话是自己妄自尊大了,也难怪苏见豫会火气上头
“臣惶恐。”孙磊心头一颤反射性得跪在地上,好歹苏见豫是个帝王,即便这几年苏见豫收起了自己锋利的抓牙,但这人却依旧是有苏最高的掌权者。
“还不退下。”苏见豫冷哼了一声,亲自传下口谕说道:“官淳歌因秋闱一案,立下大功,特此恢复其功名,官升从三品,不日接替翰林院院首一职,兼任礼部左侍郎。”
“臣,官淳歌谢主隆恩。”淳歌应声跪地,磕头谢恩。此刻殿上有三个人绽开了同样的笑容,除了淳歌自己,便是苏见豫与林洎这两人了。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官淳歌与林陆两派的恩恩怨怨称得上是由来已久,加之林陆联手断送了淳歌前途,如今一朝翻身,人们似乎能够预见淳歌的报复会有多么的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