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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九曦摇了摇头，又往下看。
京里有名的酒楼隆客居，这个大家都知道，是三皇子的，里头也有她家将军一成的干股。
提起隆客居来，顾九曦不由得想起隆客居的拿手名菜来。虽然简简单单的名字就叫做炖鸡，不过也不知道大厨是怎么做的，每天一百只不到中午就能卖完了。
顾九曦忽然觉得一阵饿，说起来既然有她家将军这层关系了，去买个炖鸡也不太难吧。她着急叫了露瑶进来，道：“你去跟卫婆子说，让她派人到隆客居给我买只炖鸡来。”
露瑶听见这没头没脑的吩咐有点晕，顾九曦又道：“你去跟卫婆子说，她都知道。”
露瑶这才出去，顾九曦又往下翻，后头就是些田庄铺子了，不过看上头的账，总之将军的田庄铺子数量很多，而且都不小就是了。
将军将自己的家底儿给她倒了个底朝天，顾九曦觉得自己果真同卫婆子说的那样，心情好了许多。
她想了想，坐在书桌前头，想给将军写信，不过提笔只写了一句。
卫婆子将账本给我看了。
写完就不知道下头该怎么办了。转念又一想只寄一封信过去略显单薄，不如再加一身衣裳，只是说好给将军做的衣裳才裁了大身……顾九曦有点烦躁，丢下笔来又去做衣裳。
拿上针缝了两针，这才总算是静下心来。
等到晚上吃饭，隆客居的炖鸡摆在了正中央，顾九曦看见了不免翘了翘嘴角，想起来将军去边关是一点吃不到，不由得越发的开心起来。
算起来将军有了已经快要一月了，怕是已经到了边关了吧。吃完饭，顾九曦又去给将军做衣裳了。
过了没两天，算算正是将军走了满一个月，顾六灵上门了。
原本一脸的怒气，进来一看见顾九曦就给愣住了，“你这整日都吃什么养的，红光满面，肤滑貌美的，竟是比在家里的时候还要娇艳了几分。”
顾九曦笑了笑，“我这是无事一身轻，将军不在，太夫人说每五日去请安一次，太太也不能算是我的正牌婆婆，也没开口叫我立规矩。”
顾六灵道：“她怕是等着你主动往她跟前凑呢。”又问：“那你就没自己主动去一去？”
“我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顾九曦说着便打了个哈欠，道：“若不是姐姐说要来，我这会儿还没起呢。”
“懒得你！”顾六灵埋怨了一句，不过又有点羡慕。她是跟着自家相公上衙门的马车一起来的，因为上衙门不能迟，所以到将军府的确是有点早，不过这个时辰还不起……
顾六灵惆怅地看了顾九曦一眼，“等将军打仗回来，我看你睡到什么时辰。”
听音端了茶进来，笑道：“六姑奶奶想吃什么？我去厨房吩咐。”
顾六灵笑道：“就按照你们家夫人的口味，不过给我添双筷子就行。”
听音笑着出去了，顾六灵脸上忽然有点犹豫，道：“这两天外头有了传闻……”
“姐姐既然说是传闻，那自然是不能信的。”顾九曦说了这一句，又道：“不过姐姐好容易来看我一趟，这传闻想必是跟我有关的？”
顾六灵点了点头，顾九曦道：“竹芸公主前两日来了……还是她又怎么了？”
谁知顾六灵却摇了摇头，小心警惕看了看左右没人，这才道：“你姐夫是翰林院庶吉士……”
顾九曦点头，不免又道：“姐姐这吞吞吐吐的，到底想说什么？”
顾六灵道：“他五日一休沐，总要跟其他的庶吉士一起去酒馆聚一聚，昨天他回来说……”顾六灵抿了抿嘴，“说是外头有了传闻，说你前头被人下了药，已经生不出孩子来了！”
顾九曦愣了一愣，她们家里被下药的明明是八珍，怎么这事儿也能往她头上栽？
顾九曦思忖道：“这定是无稽之谈，我在家里怎么样，姐姐难道还不知道吗？”
听见妹妹这么说，顾六灵放下心来，笑道：“我也是这么说的，还骂了你姐夫一顿，怎么当时不打上去？好好的听什么闲言碎语的，我好好的妹妹被人这么造谣！”
顾九曦笑了笑，道：“姐夫是斯文书生，跟人动手怕是要失了风度。”
顾六灵笑道：“他可不正是这么跟我说的。”笑完她又皱眉，道：“不过……”顾六灵的声音又放低了，“也不是没人信的，人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对将军机会颇深，赏一个不能生养的人给他，让将军府绝后也是有可能的。况且……”顾六灵想起昨天自家相公喝多之后说的话，皇帝怕是想让将军死在外头，这样不就正好永诀后患了吗？
只是这话说出来怕是要让妹妹惊心了，将军怕是一年半载的都回不来，她一个人在家里担惊受怕……顾六灵上下打量才及笄一个月的妹妹。
“就算是谣造，但是也没法反驳啊，将军出去打仗了，你就算能生孩子现在也生不出来啊。”
顾九曦笑了笑，道：“各家关起门来过日子，谁也不能冲到我面前来说话，他们想说什么随便说就是了。”说完她也有些情绪，冷笑道：“况且我也管不了。”
顾六灵叹了口气，“虽然有些羡慕你嫁妆多，嫁进来就是正二品的诰命，只是这般糟心的日子，我还真是……”顾六灵摇了摇头。
顾九曦笑道：“姐姐怎么比我还担心呢？反倒叫我来安慰你。你放心，这婚事是皇帝下旨办的，我还是个县主呢，谁敢把我怎么样？事情要闹大了，皇帝第一个绕不过他们！”还有一句顾九曦没说，生怕说出来吓到姐姐。
就算是将军想休了她，那也得皇帝先点头才行，谁让他当初求了皇帝赐婚呢？而且说句脸红的话，顾九曦笃定将军是绝对不会休了她的。
只是这话却不能跟姐姐说，所以顾九曦冲着她又笑了笑。
听见妹妹这般胸有成竹，而且说的也在理，顾六灵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又问了一句，“不过是谁想害你呢？”
顾九曦笑道：“姐姐管那么多干什么？横竖他也害不到我头上，我陪你去花园子逛逛？你来还是得去见见太夫人。”
顾六灵点头道：“正是。”
顾九曦带着姐姐穿过花园子往太夫人院子里去了。
到了太夫人房门口，正好看见清平掀了帘子出来，看见两人一愣。
顾九曦笑道：“我姐姐今日来看我了，带她给太夫人请安。”
清平笑了笑，道：“您两位请进，太夫人已经吃完早饭了，正好说说话。”
顾六灵却抑制不住的疑惑的眼神往顾九曦身上扫，这个丫鬟看着好生面熟。
等到等到行完礼抬头起来看见太夫人的样貌，顾六灵楞得都站在那里不能动了。
这一位更眼熟！
这分明就是她差点做错事，又被拉回来那天，在大相国寺看见的老太太，当时她虽然心不在焉，不过也听见这老太太很是友善的冲着自己妹妹表达了喜爱之情。
因为那天她的整个人生差点毁了，那天发生的事儿，见过的人她估计这辈子进棺材之前是忘不掉了。
不过……可见成亲为什么又要叫姻缘了，这东西没缘成不了姻啊。
顾六灵很是暧昧的看了顾九曦两眼，又跟太夫人笑道：“本来到将军府是该先跟太夫人来请安的，不过来的太早，只好先去吵妹妹了。”
太夫人道：“不碍事儿，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又跟顾九曦道：“有空常叫你姐姐来玩。”
又说了两句话，顾六灵这才告辞出来，姐妹两个刚走到花园里头，没等说话，顾六灵自己就先笑了，“可见妹妹什么都好，我是白操心了。”
顾九曦挽着她的胳膊，笑道：“也没那么好，姐姐不在，没人陪我说话。”
中午吃过饭，顾六灵歇了一会，等到许长东的马车回来，这才走了。
送了顾六灵出去，顾九曦回到屋里就沉了脸。
说起来的确没那么好，通房的事情没解决，庶子庶女也还天天来她院子里膈应人，现在又出了这事儿……
究竟是谁呢？
顾九曦觉得除了顾家的人……剩下的都有可能。
竹芸一直没绝了嫁给将军的心思，是很有可能做这件事情的。
孟夫人……就算不是她起的头，利用这个消息也不是没可能，这样不过稍稍推波助澜，就能逼她认下那个孩子了。
甚至皇帝……可能也不是那么清白。
哪怕是在深宫之中的顾八珍……能传出来下药，说不定也有她的手笔。
顾九曦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是她，她现在想必是自身难保。
叹了口气，顾九曦又去给将军做衣裳去了。
要是将军能早点回来就好了。
☆、第102章
过了两日，风波愈演愈烈了，消息也从外头传到了将军府里头。
听音去厨房提饭，又或者东院的人在将军府里走动，都时不时能听见婆子丫鬟们窃窃私语，甚至跟听音混熟了厨娘还来问了一句。
“听说……夫人原先做姑娘的时候身上有隐疾？”
问的虽然婉转，不过听音还是听明白了，心里一阵发苦，不过随即她想起自家夫人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来，好像又有了主心骨，故意笑了笑道：“没听说啊？这可真是奇怪，怎么嫁进将军府里头，竟是什么传闻都有了。”
脏水又泼了回来。
厨娘不好意思笑了笑，回头狠狠瞪了那一群在她身后撺掇她出来问人，赔笑道：“今儿才送来的青笋，切了细丝，怕提前拌上该不脆了，这汤汁你等夫人吃的时候再淋上。”
听音接了东西也不多做纠缠，带着提饭的小丫鬟又回去了。
“夫人！”听音急忙进了内室，站在顾九曦身前就不住的抱怨，“您也不管管，外头都将您说成什么样子了！”
顾九曦抬眼看她一眼，“你怕什么？不就是说我生不出来孩子吗？外头人的栽赃嫁祸你也信？”
听音有点委屈，露瑶却道：“夫人的姨娘就是个能生的，过了三十还能生儿子，夫人肯定没问题的。再说这生孩子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儿，将军不在，夫人一个人也不行啊。”
顾九曦笑了笑道：“你别急，这府里……你看看东院可有人说话？可见外头有人推波助澜，横竖将军府里不是我管，我也不操那个心。”说着又去做针线了。
虽然前天才给将军送了东西还有信出去，不过想起来将军说的一年四季的衣裳都要，顾九曦就觉得她这一年还是会很忙碌的，毕竟将军的身形高大……说起来给他做衣裳不仅是费布料，连缝针的地方都比别人要多啊。
也不知道从前是谁给将军做的衣裳，这么辛苦，该给她双倍的工钱才是。
听音叹了口气出去了，等到没人的时候又跟露瑶抱怨，“你说这上头有正牌的婆婆，每日要立规矩。这上头没有正牌的婆婆，虽然不用立规矩了，可是这什么脏水都往咱们夫人头上泼。”
露瑶劝道：“你上回不是才去太太屋里搬过东西？就当提前解气了得了。”
听音愤恨道：“早知道就该留下一半给这次才好！”
又等了两天，见顾九曦还是没什么反应，孟夫人第一个坐不住了，带着许嬷嬷往东院来了。
这还是孟夫人第一次来东院，虽然这东院修好……怕是也有十来年了。
将军成亲之前孟夫人不来，是怕人说闲话，毕竟将军不是她生的，她趁着将军不在的时候来，万一有人说她起了坏心呢？
成亲之后就更不能来了，这里头住的可是她名义上的儿媳妇，当婆婆的来看儿媳妇算是怎么回事儿？平白的自己丢脸！
可是消息传也传了，还专门差人装作不经意闲聊，在东院那几个顾九曦的丫鬟经过的地方说了好几次，也没见顾九曦出来解释什么，孟夫人着实是坐不住了，咬着牙到了东院。
东院的婆子一个进去报信，一个引着她慢慢往里走了。
孟夫人早就知道东院人少院子空，眼下自己进来看了，别说心里有多嫉恨了！
东院是个院中院的结构，除了将军的外墙，自己也有一道院门。孟夫人进来这条夹道，右手边是练武场的后墙，左手边东院正院的院墙，也就是顾九曦住的地方。
往东走了没两步，婆子带她进了正院的院门。
这里又是两个婆子看着大门。
看了这院子，孟夫人的脸上越发的连平静都不能保持了，若不是许嬷嬷不住的提醒她，孟夫人脸上怕是都要狰狞了。
凭什么！孟夫人心里止不住的愤怒。
她儿子整个一家就住在一个三进的小院子里，姐姐留下来的儿子就占了整个一路！她儿子连个书房都没有，姐姐留下来的儿子别说书房了，连练武场都有了！关键是宁可空着，也不叫人进来！
孟夫人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平静下来，继续往里走。
可是这口气并没有让她平静多少。
她带着梅娴、佳萱、行亦三个住着一个四进的院子，还得腾出一进来空着，表示尊重姐姐，她儿媳妇就能一个人住着个三进的院子！
她院子里来来回回走得满满当当都是人，这院子里就能空出大把的地方种树种花，每一进还能按照不同的风格布置景色。
孟夫人死死抓着许嬷嬷的手，平静了许久才咬牙切齿道：“进去！”
听见孟夫人来了，顾九曦站起身来，在门口迎她，只是等了许久才看见孟夫人面色不渝进来，一看见她就训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话一出口，孟夫人就觉得要糟，对面这个可不是她的儿媳妇徐氏，这个可是一项很会唬人，让她吃过好几个暗亏的顾九曦！
只是想想毕竟是晚辈，孟夫人声厉色荏又接了一句，“脸色还这样红润，你也能安心吃得下饭！”
顾九曦原本脸上多久挂着笑，听见孟夫人这么说，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恕�
她能跟孟夫人维持表面上的和平，那是因为孟夫人一直客客气气的，就算是找茬也是暗里讽刺，眼下这么直接训斥还是第一次。
顾九曦笑道：“太太是觉得我看您是该哭才是？”
孟夫人被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当下大步走到上首坐下，道：“外头都传成这个样子了，你也不跟太夫人去解释解释！”
顾九曦转身过来，换换走到一边坐下，装作疑惑询问道：“我这整日的给将军做衣裳……也没出过门，外头传什么了？太太跟我说说。”
要说顾九曦心里是很看不起孟夫人的，且不说她究竟是怎么嫁进来的，毕竟这件事情众说纷纭，但是后头将军这两个孩子……
当时孟二爷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若是没孟夫人主导，他别说起不了这个心了，几个丫鬟都住在内院，他年纪又已经大了，根本就没机会进到内院里头来做下这等事情！
想到这儿，顾九曦也就不克制自己了，脸上露出淡淡的讽刺来。
孟夫人越发的生气了，心想她能有什么倚仗？就算是皇帝，也没有教人不孝婆母的道理，当下道：“外头都说你早年在家里吃坏了身子，生不出孩子来，你可承认！”
后头这四个字说的又快又急，声音还大，竟像是专门为了吓唬顾九曦一样。
不过若是能被她吓到，顾九曦这两辈子也就算是白活了，她淡淡一笑道：“外头传的？外头谁传的？可说我吃了什么？生不出孩子来……可有大夫肯来作证？”
这消息本来就是孟夫人在外头行走的手下听了一耳朵，回来回报她，孟夫人觉得有利可图，这才加了捆柴火，这才在府里蔓延开的，顾九曦说的这些东西……孟夫人当然一个都没有。
本来就是流言而已，不过是因为流言关系到了将军，又因为将军在外打仗，基本是痛击匈奴和蛮夷联军的唯一希望，否则京里每年几十条传闻，传上三五天，最多不过一月也就偃旗息鼓了。
“有这消息，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吧！”孟夫人依旧不依不饶道：“依我看，不如你去跟太夫人解释，我再去请京里有名望的大夫给你看看，若是真有什么隐疾……也好早些诊治，说不定能治好呢。”
顾九曦冷笑一声，孟夫人去请大夫？到时候她好好的身子没病也要诊出病来了，要是真喝上药，说不定等将军回来……她就真生不出孩子了。
“外头人说什么，太太这么认真做什么？”顾九曦反问一句，道：“再说我来这府里也听了不少传闻了，怎么也没见人跟我解释解释呢？”
孟夫人眼皮子一跳，虽然下意识觉得不妥，但是没控制住还是问了出来，“府里有什么传闻？”
“什么二少爷跟将军的生辰就差了八个月，说是早产的也不见身子虚弱——”顾九曦说到这儿，故意停下来看了一眼孟夫人，只见她脸上涨得通红就要发作，便又加了一句，“还有太太养着我们家大少爷跟大姑娘，这么些年也不给将军说亲事，还让将军自己去跟皇帝求，是为了拿捏将军。”
“胡说！德善是早产来着，身子骨好也是他的罪过了？再说行亦和佳萱两个是我的亲孙子孙女，我养着她们有什么不对！”
“太太快别生气了。”顾九曦笑眯眯又劝道：“所以说是空穴来风啊。”说着不等孟夫人反应过来，两步往内室走去，道：“还要给将军做衣裳，露瑶，听音，替我送送太太。”
孟夫人出了院子，回头死死瞪了东院一眼，“我这便去找太夫人，将来……你可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