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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嘛？这么说起来，我回来的时候，的确看到好多地方房子都被压塌了。”月铮眼中闪过一缕深思，轻声道。
“严重嘛？”顾欣悦看着他道。
月铮从南边而来，南边都有房子压塌了，那北边呢？
京东路那边可是比京城更靠北。
还有漠州。
甘州……
月铮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是有些严重。”
说着，侧头看了顾欣悦一眼，道：“姐姐，我先回趟家。”
“恩，去吧。”顾欣悦点头，一点挽留之意都无。
“姐姐，你最近不会走吧？”月铮起身，又转回头道。
“不会。”顾欣悦继续点头。
月铮呆呆的看了她一会，叹了口气，向外走去。
“月铮。”顾欣悦叫了一声，在他回头之时，笑道：“自个小心点，不要硬出头，低调，是保命之本。”
月铮眼睛一闪，嘴唇紧抿着看着她。
顾欣悦淡淡一笑道：“你还年少，你父亲的仕途其实跟你关系不大，如果家里待不下去，便来我这，好歹，一个铺子的伙计你能做。”
月铮眼睛眨巴眨巴，呆滞片刻，突的，好似星光爆裂一般的亮了一下。
翘起了唇角，露出白瓷一般的牙，月铮道：“姐姐可记得这话才是。”
说着，人已经快活的往外跑去。
“姑娘？”紫苏轻唤了一声。
顾欣悦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她道：“京城好像很少出现雪灾，想来，不会有所防备，这个时候提出防备雪灾，自然能得几分政绩。”
紫苏微微一怔，随后道：“那你为何不让他向自己父亲建议？”
“因为现在时机不对。”顾欣悦手托着下巴道：“现在，甘州事未定，罗家还在大牢里，朝堂之上都盯着这事，而当地的灾情没有上报，这个时候提出这事的人，未必能讨好。”
声音顿了顿，顾欣悦嗤笑一声道：“或者说，咱们那位皇帝，现在除了甘州之事外，其他的事都不想听。”
不管是谁的提议。
“对了，派人去京东路，这个时候，何牛应该已经到了，让他们将庄子的粮食收整一下，今年制出的棉衣留两千件，其余的运往漠北，粮食的话，如果灾情严重，就拿出来开粥棚赈灾，剩下的棉衣也一样。”低头思忖了片刻，顾欣悦道。
夏季京东路的棉花丰收，不过按照她的要求，一点都没卖，全部送进了庄里新建的制衣坊。
几个月时间，如果产量能达到她的预计的话，应该也有三万件棉衣和十万条被褥。
原本，她是想先将那些卖给兵部，再由兵部转给甘州和漠北。
“全部运往漠北？”紫苏惊了一下。
“恩。”顾欣悦点点头。
江南的棉花产量也不错，纪璟应该也将那些做成了棉衣等物，想来，现在已经运往甘州。
而且，甘州有两大山脉相围，城镇也多，比起漠北要好得多。
漠北不光气候比甘州寒冷，最重要的是，东北平原比漠北更冷。
秦齐这次回去，一定会自己赶去那地，带着那些人修建水渠。
他们，才是最需要那批物资的人。
紫苏看着顾欣悦，心里暗潮涌动，真的很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甘州，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身体耗损之外，对顾陌寒的态度完全变了个样。
以前，凡是有好东西，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甘州，随后才是漠北。
“对了，牡丹，你去叫杜仲来一下。”见牡丹走进来，顾欣悦起身往卧室里走，一边道。
杜仲？紫苏又是一愣，转头看向牡丹。
牡丹神色微妙，应了一声后，转身往外走去。
没多久，带了一个长相实在找不出一丝特色的男人进来，送了他进卧室后，便退了出来。
紫苏继续拿眼神盯着牡丹。
牡丹左顾右盼了下，叹了口气，轻声道：“是大将军的人。”
紫苏眉头微蹙，继续看着她。
轻拍了下紫苏，牡丹道：“别问了，有些事，姑娘想说就说，不想说，你也别问。”
在知道石榴和海棠居然是杜夫人的人时，采薇也说了一点杜夫人手下的暗卫之事。
那个人叫杜仲……
可是姑娘却留了他下来。
微微摇头，牡丹便走了出去，还有食材的事情没有解决呢。
紫苏的眉头却皱得更紧。
不能问的事吗？
以前，她也觉得那都是不相干的事。
可现在，为何心里会有一丝一丝抽痛的感觉呢？
“紫苏！”正在愣神之中，听得屋子里顾欣悦的一声叫，紫苏立时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收拾东西，让青莲子准备一下，我们去庄子。”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杜仲，顾欣悦加了一句：“去新桥的庄子。”
“这个时候嘛？”紫苏惊诧道。
连下了这么久的雪，她都已经预计到大雪成灾了，为何还要出城去庄子？
“杜仲从青州而来，那边的雪灾情况严重，我怕庄子上已经遭了灾。”声音微顿了下，顾欣悦道：“派人跟卫昭说下，让他想法子应付皇帝。”
紫苏面带疑惑的退了出去。
杜仲抬头道：“姑娘不用出京，杜夫人不敢做什么。”
顾欣悦低头看了他一眼道：“她敢做我也不怕，我只是，不想麻烦而已。”
居然快马加鞭的，再有两日就到京。
而且，是和顾陌寒一起。
第324章 回程
马蹄不耐的在地上敲打着，马鼻喷出的热气在空中湮成了一片白雾。
细雪纷飞中，前方的山林都成了白茫茫一片。
“将军，前方的路被堵住了，马车过不去。”秦福策马而来，带了焦急的道。
顾陌寒抬眸远望，眉头微蹙。
这一带已经进入灵山山脉，山高林密，不过因为靠近京城，官道修得很好，所以他没有想到，这里，居然会被雪给堵住。
青州气候比甘州要温暖很多，冬日便是下雪，最多是路滑不好走，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雪积了有小腿深的情况。
他们久在甘州，骑马是能过去，但是那些车辆，就很难通行了。
“将军。”秦福轻声唤了一声。
“你带人留下，清理道路，附送夫人，我先走。”顾陌寒道了一声，便扬起了手。
后面的侍卫们顿时一分为二。
“将军，将军！”雪琴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了下来，急急的冲到前面，大声叫道。
顾陌寒回头，眼中是明显的不耐。
杜夫人大半月前出发，走了十天才走到龙牙关，可在他奉旨入京赶了上来后，却要求他一路护送。
说是不怕颠簸，可以跟上他的速度。
可有马车拖后，便是一路疾驰，也推迟了他的时间。
如果再在这里耽搁下去，别说朝臣，便是楚瑜都会心怀他想。
更何况，他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
一个月了，一点她的消息都没有，按道理，她到了京城，至少应该给个平安信给他。
雪琴被他那冷凌凌的目光一刺，杜夫人让她说的传话便堵在了喉咙中。
顾陌寒唇角冷冷一勾，将大氅勾了勾，便准备策马从两边的山崖上跃马而过。
“将军！”雪琴忍不住叫出了声道：“夫人身体不适，请将军过去！”
手中缰绳紧了一紧，顾陌寒回头看着雪琴，冷冷的道：“秦福，夫人不舒服，就地休息，等路通了，夫人舒服了，你们再前进。”
左右只要他到了京城，想来楚瑜也不会在乎杜夫人到不到。
而这一路，他也受够了那一会说不会连累他要跟着他一起赶路，一会又晕车呕吐停车休息的母亲。
若是平日，他也愿意好好孝敬她，顾着她，慢慢悠悠的晃到京城。
甚至，就如同这些年一样，他自己去拼去杀，去在血海中走出一条生路，也会护着她，让她好好的在甘州城做杜夫人。
可是现在……
在她和暗魅做出那等事，别说他的处境尴尬，便是她一再挂在口上的责任，都危险。
在这个时候，又何必再做这种姿态……
“将军！”见顾陌寒一点停留的意思都没，雪琴叫道：“若是有人刺杀我们怎么办？我们队伍里还有……”
嗖的一声，冰寒程亮的枪尖抵在了雪琴的喉头，顾陌寒的身形笔直的坐在马背上，手中长枪只留了末端在手中，神色冰冷的道：“告诉夫人，若是她不知道约束手下，我不介意再帮她清理一次门户。”
长枪微抖，在雪琴喉头留下一道血痕后收了回去，顾陌寒轻蔑一笑，手中缰绳一拉，骏马已经飞驰出去。
后面的红甲骑士接连跟上，在林间留下点点残影，踏起的飞雪落下之时，已经失去了踪迹。
“怎么？这是怎么了？”一个太监从队伍后面赶了上来，出声问道。
秦福冷冷的看了雪琴一眼，对那太监拱手一礼道：“前方雪崩，道路都被堵死了，马车过不去，请公公先休息，容小的们将路开出来。”
“哦哦，安全为上。”太监点头道，说完后又伸着脖子往山林看，道：“那，顾大将军呢？”
“大将军怕耽搁时间，已经从山地走了。”秦福指了一下旁边那坡度不小的山林。
太监嘶了一声，看看山林，又回头看看杜夫人的马车，带笑道：“我刚听说，夫人身子不适？”
秦福一笑，道：“赶路赶得这般急，夫人不过是个女子，自然会有不适，还请公公海涵。”
“没事没事，休息一下也好也好。”太监连连点头，往回走去，经过杜夫人的马车时，眉头微皱的往那被风吹了一个角起来的车帘看了一眼。
这次，这杜夫人居然没有挡住顾陌寒？
可惜了，要是真在这里挡住了顾陌寒，这一等，只怕就要几天。
那时候，皇上早已经不耐。
也不知这杜夫人是和顾陌寒有仇，还是真的愚蠢，居然这么配合他们。
呵呵，到底是姨娘，没见过世面，也不知道险恶。
待得那太监走远，秦福眉头深皱，看着雪琴道：“雪琴姑娘，若是再有下次，不用将军出手，我也会杀了你。”
雪琴的脸色顿时煞白，默默的退回了马车。
外面马蹄纷沓的声音，和秦福太监的对话，杜夫人都听在耳里，见雪琴脖子上的血痕，那脸上的神色便再也绷不住，带了阴冷狠戾出来。
“夫人。”雪琴跪在了软垫上，轻声道：“大将军是有要事，不能再耽误。”
“要事？哼！他是想去见那个贱人！”杜夫人恨恨的道。
她本以为顾陌寒虽然在乎顾欣悦，但再在乎，也不会越过自己和他身上的责任。
可是，他却将她的羽翼全部砍断不说，还逼着她上京。
明明知道，如果楚瑜见了她，将会是怎样的结果。
别人都担心，若是顾陌寒耽搁了时间，楚瑜会忌讳他，会对他不利，甚至杀了他。
可是她和顾陌寒都清楚，只要一日顾陌寒不举起谋逆之旗，楚瑜便不会动他，会重用他。
不过耽误几日，又能如何！
坐在马车里要跟上疾驰的骏马速度是多么辛苦之事，她这么辛苦的跟着他一起赶路，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只想着，只想着去见那贱人！
若是真让他见到了那贱人，若是那贱人在他面前胡说……
“雪琴，你跟着少主一起去，务必，不能在我到之前，让少主和那贱人见面。”手紧紧的握住了身下的褥子，杜夫人神色狰狞。
“是。”雪琴应了一声，拿了条帕子将脖子一围，便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只刚跳下车，身边便围上了三个身着周围侍卫一般的红甲，脖间却露了一圈黑色围领之人。
“雪琴姑娘，夫人身子不适，还请姑娘多陪陪夫人，不要乱跑。”为头之人笑得和蔼：“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们说。”
“你们好大的胆子！”雪琴轻斥出声。
那人微微一笑，做了个上车的手势，道：“请姑娘体谅，我们奉命而为，若是姑娘再下车，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泄露军情者，杀无赦！
男人话没说出，可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杀气让雪琴后背都是一凉，转头，便又上了马车。
杜夫人已经气得将指甲都掐断。
第325章 雪崩
沉沉积雪将枝头压弯，垂下了一挂挂奇形异状的冰凌。
山涧里的溪河之水完全冰冻，在细雪中反射着琉璃般的反光。
白雪皑皑，连绵的山脉都成了一片雪白。
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站在路边的冰堆上，顾欣悦的眉头却已经皱成了川字。
“姑娘，还是去马车里坐着吧。”紫苏从马车里拿了新换好碳的暖炉，塞在她手里，轻声道。
从京城出来的官道还好，进入灵山山脉过了新桥镇后，路就很难行，现在干脆是路都被积雪堵住。
他们的马车是特制的，那车轮都时而陷入了雪里。
幸好出门前，顾欣悦特意让他们带上了一些铁链，说是防滑链，要不，在前面下山之时，马车就能直接冲进山谷。
吓得青莲子当时直接从车窗里把顾欣悦给提溜了出去。
顾欣悦摇了摇头，道：“咱们步行吧，这里离庄子也不远了，马车轻一点，他们也好弄一些。”
“姑娘，太冷了。”紫苏道了一声，见顾欣悦眼中的神色，轻叹了一口气，翻身回去车里翻出了几块皮子，再又跑回来，将那些皮子包在了她的皮靴外面。
“要不，骑马吧。”青莲子摸了摸下颌道：“这雪太深，要走过去，冰寒入体，你可不好受，没多远了，骑下马也好，让紫苏带着你就是。”
“我自个能骑。”顾欣悦瞟了他一眼。
当时走得急，她并没有带采薇和牡丹，一是采薇的腿还没有好，而家里也需要有人留守，二是，若是顾陌寒找上门，也有个人应对。
这个时候，她并不想和顾陌寒见面，更不想因为顾陌寒在，而不得不出面去帮杜夫人安置。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也做好了思想准备，可以平淡的去面对他，面对杜夫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面子上的事，谁不会做。
装作一个不懂事没危害的少女继续让杜夫人放心，这样才能找到机会报仇。
她甚至在深夜里，在那辗转反侧中构思好了面对杜夫人之时该怎么说话，怎么笑，怎么在不得不一起出面的场合里装。
可当听到杜仲说，顾陌寒和杜夫人将一起到京。
她第一反应却是走，远远的走开，不要和那两人碰面。
否则，在见面之时，她就会动手杀了杜夫人。
她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
当初有多期待，有多爱。
现在，她就有多恨。
便是深埋在心底，便是用各种算计来说服自己，便是用美好的未来期望来填补，都压制不住那恨意。
她只能先避开。
在没有将所有人都安置好，确定不会连累她们之前。
先避开。
可到了这里，她才发现，她用来做借口的理由，也许已经真的成立。
新桥镇上已经出现了房屋倒塌，而这一路上的景色显示，山里的雪要比镇上更大更厚。
而庄子，是建造在山崖之下。
“要紫苏带你。”青莲子瞪了她一眼道。
自己骑要跨坐，有人带可以横坐，这都不懂！
小产之后那一个月也如同坐月子，这丫头倒好，前面那些天遭遇了什么他不知道，也不忍去问，从龙牙关疾驰回来那是没法子，可现在呢！
这刚刚过一个月，便这么胡来！
手下的人再重要，也比不过自己的性命啊！
算了……
若不是把这些人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她又怎么会那么急的赶回京城……
被青莲子瞪了半晌，顾欣悦总算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觉讪讪的摸了下鼻子，拉了眼带疑惑的紫苏找了匹马，坐了上去。
留了杜仲和几个侍卫在后面慢慢的赶车，青莲子带了大部分人跟在了她们后面，往庄子跑去。
刚转过几个弯道，就听得前面传来沉闷若雷的声响。
大地都似乎在震动，两边山林之上，更是树木晃动，雪层一块一块的掉落。
紫苏脸色微白，加快了一点马速度，只想尽快赶到庄子前。
那里，毕竟还有一个山谷。
震动声在她们到底最后一个弯道之时停了下来。
紫苏松了口气，策马转过弯道，却猛然勒住了马。
望着上面的庄子沉了脸。
一片白色，从山上直接宣泄下来，如同从天而降的白色雪瀑。
将整个庄子都埋在了下面。
半截青墙露在雪外，屋檐上的雕像亦成了冰雕一般。
而滚下的雪堆，填满了下面的山谷。
谷中那些佃户的房屋有些直接被冲击到，一下被盖去一半。
“救人！”顾欣悦大喝了一声。
“等等！”紫苏伸手挡住了后面的侍卫，沉声道：“小心第二次雪崩。”
“不会！山上的雪已经卸掉重量了，快救人！”顾欣悦叫道。
雪崩刚落，这个时候的雪还算松软，能挖人出来，等过些时候，雪一冻住，便是挖出来，都成冰人了。
青莲子一声呼啸，从马背上直掠而上，道：“一半跟我上去，一半在下面。”
几十个侍卫应了一声，三虎带人往山谷冲去。
而从队伍后面，菊婆婆一边念叨着这出来旅游还弄个雪崩，一边和竹先生跟着青莲子向上，梅先生和兰先生便随在了三虎身后。
到得一户人家雪堆前，噗的一掌，直接拍出了一个雪洞。
然后其余的侍卫纷纷拿出当时顾欣悦交代要带还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