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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准备去赴宴？”何牛正从院门走进来，问道。
“没法子，身在江湖漂啊。”顾欣悦叹了一口气。
只要她还待在京城，还是顾陌寒的妹妹，这些应酬便跑不了。
何牛呆了呆，心里腹诽着你知道个啥江湖，还在江湖漂，口上说着：“对了，姑娘，这些是庄子的田契地契。”
他去江南和京东路扫尾，为了证明身份，顾欣悦是把这些交给他了的，回来一忙，交账册的时候，他倒把这个给忘了。
“哦。”顾欣悦接过那些契书，自动的，便将自己的庄子和京东路庄子分开。
何牛看着她下意识的动作，轻声道：“姑娘，将军托我带话，他想见你一面，说，有些事，要跟你说说。”
第363章 明算账
顾欣悦要袁子苏重新布置院子后，袁子苏将东厢房也整理出来，做成了一个会客用的书房。
布局雅致舒服，摆设低调奢华又透着精巧。
虽然没有主书房那么随意舒适，待客却是正好。
顾陌寒走进之时，在门口顿了一下步子，心口猛然一酸，手紧握成拳。
随后，又缓缓松开。
“我跟姑娘单独说说话。”看着坐在窗边罗汉椅上的顾欣悦，顾陌寒沉声道。
见顾欣悦点头，采薇将茶水放在桌子上，和青莲子退了出去。
走至顾欣悦对面的罗汉椅，顾陌寒低眸看了下两者之间的距离，心中涩意更重，轻吸了口气，坐了下来。
“青莲子说你是走火入魔，如今过了这一关，反而因祸得福，大功有成。”顾欣悦拿起茶壶倒了杯茶，道：“恭喜了。”
她面上疏淡的笑容，说话之时疏远客气的距离，一字字的，都好似刀子一般在心头割着。
顾陌寒的手不觉又抖了起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方平和下去。
唇边闪过一丝苦涩，顾陌寒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用手推到顾欣悦面前。
扫了一眼那银票的面额，顾欣悦眉头微蹙了一下，转身从旁边拿了几张地契过来，道：“正好，这些，我也要还给你，纪璟是你的人，我不打算用了，回来的时候，便叫何牛消了他在郡主府挂的职位，这些，是在江南的庄子，还有京东路的，京郊的那个两千亩地的庄子，我跟你买下来……”
“欣悦！”顾陌寒手背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双眸满是血意，带了哀求般的低声道：“别这样……”
“我觉得还是算清楚一些的好，是你的便是你的，我不想连我自个赚的钱，最后都要被冠上个因为你的缘故。”顾欣悦淡笑一声，道：“亲兄妹都要明算账，何况，咱们还不是亲的。”
明明她都支援那么多钱给甘州了，在纪璟眼中，还是她占了顾陌寒的便宜。
连纪璟都这么想，那么其他人呢？
也难怪杜夫人一副她死皮赖脸的去缠着顾陌寒的模样。
顾陌寒的身子微颤了一下，喉咙里又涌上了一股腥甜，早已经碎了的心，好似又被碾了一遍。
是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方面。
他只想着，他的东西都可以给她，而且，这一年多，本是她帮他比较多。
可是，看在外人眼里，却不是这么个意思。
特别是在他的手下眼里。
秦福他们并不像何牛他们，天天跟着顾欣悦，知道那些送往甘州的银子，都是她赚回来的。
只怕心里还跟纪璟一般，认为那都是因为有他的底子在，顾欣悦不过是倒手一下而已。
那些人这么对她，说到底，都是因为他的原因。
“我……我……”
嘴唇蠕动着，顾陌寒音不成声，放在腿边的手，紧捏成了拳，那掐进掌心的痛意让他微微回过些神来，低声道：“我，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只是……”
定了下神，顾陌寒长吸了一口气，眼眸低垂，看着那堆契书和他手下的银票，心里转了一下，道：“当初惠北侯的东西，估值一共是六百九十万两，再加上秦齐在漠北搜出来用来购买田地的两百万两，一共八百九十万两，当时我们就拿回去的，和秦齐卖掉的一共六百八十万两，这两年，你给甘州前后送去了三百五十万两，已经远超过当初的预计，所以，这些，本就是你用自己的钱买的，多出来的那些，我便当利息了，也不退给你。”
手离开了压着的银票，顾陌寒接道：“那十万斤茶叶，我已经派人和穆拉交易完毕，按照你当初说的价格，五万两黄金和三斗宝石，这次我走得急，没有带过来，这是五十万两银票，抵做那五万两黄金，宝石，晚些，我会派人送过来。”
顾欣悦微微一怔，道：“你算得倒清楚。”
“还有桐油和那些药，棉衣粮食，我没有算，当是，当是你心痛我，给我的好处。”顾陌寒声音带了一丝颤抖。
他心里自然清楚，便是没有去认真算过，其实都知道，她对他有多好。
他只是想着，他们是一体的，不会去分开，他的就是她的。
就像，在车氏城，在那午后阳光中，她懒洋洋的靠着他，他们闲聊之时，她说过的。
男人负责养家糊口，女人负责貌美如花。
他只想着，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让她开心，舒适，至于赚钱，她喜欢便去做就是。
虽然他并不要靠她赚钱，可是他喜欢她一边计算着怎么赚更多的钱，一边跟他说着，那些钱可以用来买马，买武器，修建城墙，制造机械。
他喜欢看着她得意洋洋乐在其中的模样。
从来没有一个人，是这样对他。
其实，除了最初的庇护，她并没有指靠着他什么。
她自己就已经够强大。
可却没有想到，因为他的态度，会让人产生那么大的误解。
明明是她自己努力赚来的，也成了他给与的一般。
不过没关系，他会改，他可以做到的。
她也说过，日久见人心……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
手指在那些契书上轻敲着，顾欣悦愣愣的看了他半晌后道：“你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
是啊，要真算起来，她不欠他啊！
不说别的，这两年，光那些桐油都多少钱啊！
完全抵得过甘州送回来的皮毛等物。
不过……
顾欣悦眉头皱了皱道：“甘州战乱刚过，我听说，皇帝并没有给你重建的钱，还有那些抚恤什么的，都是要钱的，我倒是不着急钱用。”
顾陌寒头一抬，眼中喜悦之色显而易见，被顾欣悦眼角一扫，又立时将眼帘垂了下去，掩住了那一瞬间的狂喜。
“这个，倒不用担心。”手在桌子下面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再又松去，顾陌寒强制让自己声音平稳可亲的道：“罗家的财物只带了一半到京城而已，在动用甘州的势力之时，他们的人去起了出来，我派人跟了上去，找到了他的私库，还有，罗家在甘州是有一个银矿和金矿，这些，我都拿了下来，光现银，就有五百万两。”
“啊~”顾欣悦惊愣了。
靠！这些边关大将都是在干嘛？还以为惠北侯就算有钱了，这跟罗家一比……
难怪当初罗五夫人说，罗家不差钱。
第364章 交底
“还有甘州的田地。”
见顾欣悦来了兴趣，顾陌寒唇角轻翘，柔声道：“甘州，就像你说的，其实气候不错，从秦家驻守凉州开始，在凉肃之地就开始引人开辟良田，甘州城建立以后，旁边更是开垦出大量的良田。”
“恩，这个我有看到。”顾欣悦点头道。
“但是那些田，只有一小半在当地人手里，大半，不是属于罗家和那些世家的，便是依附在了他们下面，成了隐田，这次，我全部清理出来，两百五十万亩报上了朝廷，以后是要交税赋的，而还有两百多万亩，我并没有报上去，以后，便是我自己的田。”
听得顾陌寒的话，顾欣悦不觉瞪大了眼道：“这这……”
这也太大胆了些吧！
不，不对，听他这话，罗家以前就是这么做的，这么多田地，朝廷根本不知道？
“你想的对，以前，甘州大多数的官员都跟罗家勾结在一起，那些田地，要不，就是籍案里根本没有，要不就是挂在有功名可以免税之人的名下，只要不上报，户部都不知道，又何况是皇帝，而罗家也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吞了，那些隐田的收入，大多送给了朝中官员，将近十五年，西北军在兵部的在籍士兵四十八万人，其实实际兵员不到四十万人，中间这么大的差额，而朝廷却一无所知，而，若不是这次我接管了所有官衙，亦查不出来，这些，都是罗家用钱摆平的。”
像是知道顾欣悦的想法，顾陌寒淡淡一笑道：“你是想问，都是这些蛀虫守边，怎么楚国还没被攻破是吧？”
顾欣悦愣了一下，道：“我听说，十八年前，还有个秦家，守卫边关三州八百年的秦家。”
顾陌寒神色微动，道：“是，秦家，正是因为秦家铁骑守在秦州凉城，上可策援漠北，下可奔袭甘州，所以，便是那两地军务散漫，柔然人也不敢入侵。可十八年前，秦家被以莫须有的罪名给灭了族，没人制约，漠北和甘州，便开始变本加厉，便是那些空饷，也不过是这十几年形成。”
“那……”
顾欣悦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担心的，我不会像罗家惠北侯那样只顾着自己捞钱而至国门不顾，也不会成为以前的秦家，便是忠心耿耿也毁于上位者的阴谋。”
顾陌寒眉眼都柔和起来，柔声道：“这次甘州实际死了有八万多人，我报了十五万人，我要的是作战能力卓越的铁骑，不需要那些混吃混喝的兵油子，除了这次因为通敌而直接被杀的，剩下的那些也作为战死处理了，我跟楚瑜说了，甘州以后只留三十万人的军队，这样，他也放心一些。不过，我真正的嫡系，除了你在嘉峪关看到的，还会重新训练出十万铁骑，那些钱应该够我训练出一共二十万装备精良的铁骑。”
顾欣悦心中一动，抬眸见他脸色柔得都能透出水来，有些别扭将头扭到一边道：“这些事，你跟我说干什么？”
他这么说，是将自己的老底都告诉了她。
跟皇上说三十万人，实际上他自己的手下是二十万人，便是有一些不是他的嫡系，也会形成几万人的空饷。
不过，比起那两百万亩良田和银矿金矿的产出，空饷的确是又危险又不讨好的存在。
而且，他的意思，是要用那些钱额外装备他的军队。
只属于他的军队。
这……
这些事，不要告诉她啊！
她不想再和他有关系啊！
顾陌寒轻轻一笑，道：“你不是说，咱们现在还是利益共同体，那我做什么，总要告诉你，欣悦，这一两年不会有什么事，但是以后，就很难说，不过，不管什么事，我都会提前告诉你。”
顾欣悦眉头一跳，转头就瞪了回去。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顾陌寒眼神都胶着在她那生动的面容上，柔声道：“欣悦，楚瑜登基的基础并不稳，所以他不光忌讳武将重权在握，更忌讳那些把控了朝廷的世家大族，京城之乱的时候，他借机杀了一批，惠北侯和这次，又借机杀了几家，其中不乏百年世家，那些人家和惠北侯和罗家不一样，惠北侯和罗家不过是跟随楚国开国皇帝而起家，掌控的兵权又已经被我和秦齐洗了个干净，留下的影响力有限，但是那些世家，特别是这次动的范家，其根深系足，根本不是我们能想象得到的，而当初杀的，不过是京城的族人而已。”
顾欣悦的脸色沉了沉，定定的望着他。
“楚瑜，说实话，他够狠，够阴险，够手段，”顾陌寒脸上掠过一丝讥讽，道：“但是他并没有治国之能，他只想着，杀了那些人，就少了反抗他的力量，却没有想到，那些家族牵扯到的关系，和与之带来的影响，最重要的是，他在杀了那些人，空出一大片位置之时，却没有能力让真正能做事的人上位，而他自己，也是个只顾着掌权夺势自己享受，而不关心真正国家百姓之事的人。我和秦齐这里节省出来的军饷，卫阁老本是想用做巩固大河堤坝之用，可楚瑜全部挪用了不说，还从户部调用了千万去修建皇宫，这些，都是隐患，何况，皇子们，也都长大了，不用等多久，这京城里，就会重新做势力分布。”
顾欣悦听得心是一跳一跳的。
她对那个渣皇帝舅舅早就不看好，却不知，其实顾陌寒看得这么深刻。
或者说，她没有想到，顾陌寒对局势的判断，非常清晰。
他并不是在乱打仗，他走的每一步，其实都有深思。
在完全掌控了楚瑜的心思和京城局势的情况下，不到两年的时间，就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外人只怕还以为，他不过是运气好。
“不过，那些人再怎么弄，你都不用担心，如今楚瑜要倚重于我，那些世家官吏也被打得晕了头，短时间不会重新勾结成势，”顾陌寒轻蔑一笑道：“当然，那些人就算勾结，其实也不可怕，因为他们私心太重，私心一重，利益构成就会出现问题，就会瞻前顾后，所以，他们也会忌讳于我，不敢得罪我们，你在京城，横着走都可以。”
“啊？”顾欣悦小惊了一下。
“你不是接了好些帖子嘛？若是想去，便去就是。”顾陌寒淡笑一声道。
“啊？”顾欣悦再次惊讶。
“出去玩玩也好，欣悦，也要交一些朋友了。”顾陌寒眉眼都柔和起来。
只在心里道，那什么苏姑娘傅姑娘的哥哥们，便由我来交往好了，一定让他们记忆深刻。
“将军！”
听得秦福在外面唤，顾陌寒将桌上的契书银票都推给了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去。
第365章 好痛
出了内院，在门口的树下，顾陌寒停了一会。
深吸了一口气后，道：“秦福，你最好是有要紧事。”
秦福一脸的沉重顿时凝结，然后啪的一声裂开，下意识的便道：“那不是，将军你说，过了三刻时间，就去喊你嘛？”
难道说我记错了时间？
顾陌寒斜眼瞟了他一下，冷哼了一声。
不会看眼色的家伙！
要他过时间喊，是怕自个不会说话，惹得顾欣悦更加生气。
没事你乱叫什么！
本还准备再跟她多说一点……
说起来，都是自己的错，总想着，自己大包大揽的，那些阴私和危险，都隔绝了去才好。
却忘记了，若她真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依靠着他的女人，又怎会如此打动他的心。
他的欣悦，从来就不是一个软弱单蠢之人。
今天，他不过是粗粗一说，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都是他的错……
“那个，将军啊，还真有事。”秦福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道：“卫昭和苏岑都派人问过几次，你看，你都醒了，要不要见他们？”
顾陌寒低垂了眼，想了想道：“不着急，对外，我还卧床不起。”
“行，那我叫人去回一声。”秦福点头道。
“对了，你带人亲自跑一趟，将那两个安国公府的婆子给做了，恩，弄个什么余孽袭击的，让杜夫人在外面待上一段时间，等京城这里稳一些后，再说。”走了两步，顾陌寒淡淡的道。
“那，杜夫人那？”秦福不觉一愣。
“杜夫人巴不得晚些进京，如果杀了她一半丫鬟和那两婆子，她都不知道轻重的话，那这京城她也不用进了。”顾陌寒说话之间，迈出的步子都带了一股寒气。
“是。”秦福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还有，那安国公府的宴会是什么时候来着？”顾陌寒在他身后问道。
“是三日之后。”秦福回身道。
顾陌寒点点头道：“很好，你回话，说我和郡主会去赴宴，哦，你记得赶回来。”
秦福的脸色顿时一苦，被顾陌寒斜眼一瞟，赶紧的点头快步跑了出去。
三天打来回，还要扮装袭击，杀人，威胁……
压力好大啊！
秦桐正从门外进来，被他急匆匆的身形给逼得往旁边一闪，指着他道：“将军，你让他去救火？”
顾陌寒磨了磨牙道：“没有，不过是办点小事。”
小事？秦桐探头从门口看去，见秦福点了一些脚程最快，最适合暗杀的人，连衣服都没换，便往外冲，摸了摸鼻子。
“有事？”顾陌寒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要我单独去问了罗老头嘛。”秦桐小声的道了一句。
当时顾陌寒从宫里出来就直奔郡主府，然后就跟侍卫和采薇扛上，再然后被顾欣悦弄得吐血，然后就失踪，等他们发觉不对去找人，已经冻成冰人，好不容易解冻便去上朝，然后就晕倒了。
一直晕到顾欣悦施展神迹弄醒，神功大成，又去对付太医，勾结钟涛，然后去见顾欣悦。
好吧，他的机密要事，还一直没机会汇报呢！
顾陌寒眼神一闪，迈步往暂住的卧室走去。
一进门，便道：“说吧。”
“罗老头说，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人，不过，他没有见过那人，那人，是从楚国开国之时，就与他们家有联系，一直都是通过范家。”秦桐将门关上后，低声道：“而且，罗家每年都会通过范家，给那人八十万两白银的财物。”
“八十万两？”顾陌寒面带惊讶，在椅子上坐下。
是了，罗家隐下来的田和贪的那些空饷，便是分了许多给那些朝中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