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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昭叹了口气，对秦齐道：“别喝茶了，弄点好酒来。”
等秦齐应了一声出去拿酒，卫昭苦笑道：“徐尚书在工部做了三十年，下面的根子太深，而工部的账又混乱，人还不配合，我再能干也没用。”
秦陌寒眼帘低垂，轻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先从河道下手？”
卫昭一怔，抬头看向他。
“我记得你说过，卫阁老让户部拨了几百万两银子去工部，专门修整河道，这笔钱去了何处？到底如何使用？你有去追问过嘛？”秦陌寒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道。
“你得到什么消息了？”卫昭面色一沉，问道。
秦陌寒以前只对军饷粮饷那些感兴趣，其他的事，他不会去管也不问，现在突然说这个话，只能说有什么事情触动了他。
再想想先前秦齐说的那话，无端的，卫昭的脊背冒出了一丝冷汗。
修理河道的银子，是卫阁老一力承担，若是出了事，别的不说，楚瑜肯定会怀疑卫阁老。
“欣悦救了个逃难的孩子，那孩子从陈州而来，说是陈州河道根本没有怎么修整过，可我记得你说过，工部修整河道的银子，今年拨往陈州的不少。”秦陌寒抬眸看着他道：“你爹以前不过是个御史，在官场里的人脉并不够，楚瑜想拿你们当枪使，却未必会在出事之时保你们，工部的水很深，若我是你，便先不忙着干别的，我记得你前几天还在说，今年新收上来的税银，已经拨了千万两之多去工部，是干嘛用的？”
卫昭脸色沉沉的道：“一半修整淮河和大江的河道，一半，修整大河的河道。”
秦陌寒微微颔首，道：“想法子，明年最好先往江南走一趟，别自个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卫昭脸一：“我明年开春成亲。”
这是让我新婚就走人嘛？
而且，江南可不比京城，那边完全是自成一派，如果真查出来贪腐案，那些人便不会留手，肯定会在江南就想法子弄死他。
他可不想为了楚瑜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别到时候弄回来了钱，又给他挪去修合欢宫，那他也得吐血而死。
“不用你自个去，派个宁尚书的人为头，手下放着你的人，一路查过去就好。”秦陌寒瞅了他一眼道：“虽然说现在皇上正伤心着，那金大人的折子，倒好让他看看了，那么多钱，想来皇上也不会置之不理，不管是黑卫还是左大人，总要动用一二才好。”
卫昭的眉头顿时一挑，细想了一下笑了起来：“是啊，皇上现在可缺钱，那左明，我看也是想重用的样子。”
现在边关已定，在楚瑜心里，秦陌寒和秦齐都是他的人，罗战这次被饶了性命，那也是有忠心的，手上有兵权，便会想将其他权利收回来，京城的人再不好动，那便从地方动起。
总要把钱捞回来才是。
“若是皇上派人下江南，你去求一个秘使令牌，和尚方宝剑，就说，有这两样，至少能挖回来两百万两银子。”秦陌寒淡然一笑道。
卫昭一怔，道：“你想干嘛？”
秦陌寒这神色，那令牌和尚方宝剑一准不是说替他那手下求的。
“现在姓宁的看我们不顺眼，我们也不打算去求他们，那自然要替自己打算，江南那地方钱多粮多，不去捞点怎么行。”秦齐端着酒壶推门而进，将门一关后，带了轻笑道。
卫昭了然一笑。
他明白了，这是打算要了圣旨，借着他工部查贪腐之机会，去江南敲诈勒索呢！
第454章 北大荒的沙盘
小年一过，京城里大多数的铺子都关门，衙门也不再办公。
大家都回家过年。
送了卫昭出门后，便跟着秦齐往里头走。
自从以商讨机密太晚为由，他直接住在了秦齐屋子里，便再没挪窝过。
“将军，今年祭祖之事，您还是得回去看看吧？”秦齐瞅了他一眼道。
“不用，秦福盯着，按照去年的规矩来就是，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秦陌寒淡淡的道了一声。
顾府的那些屋子还在修缮中，都还各自借住在外面，只说祭祖之时再回去便是。
秦福陈三在那边盯着，杜夫人那围得铁通一般，这些日子放进去的也都是他们想抓的人。
年一过，初二他就得走。
只有几天时间，他是一分一秒都不愿意耽搁在别的事上。
秦齐笑了一下，道：“你这次准备带几个顾家人过去？”
秦陌寒脚步微顿，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小心。”
这次族老帮忙，他便也将族老那据说是不开窍的孙子一起带回甘州，先从主事做起。
本也想给个重要点的位置，可在听说那两口子去年祭祖之时那事，他便换了个心思，先考察考察再说。
“我是觉得，你可以带上顾六郎。”见秦陌寒面带疑惑的看过来，秦齐道：“姑娘说过，那时候在府里，六郎和他母亲也算是帮过她，从他们这两年的处事来看，也是个聪明的，而且许家本是商人，西域的商道，你要人管。”
秦陌寒神色一动，道：“欣悦的意思？”
见秦齐点头，那心，一下便酸痛起来，扭过头去，将微红的眼眶朝向别处。
这种事……明明可以直接跟他说的。
秦齐心里喟叹一声，轻声道：“纪璟死了，你手下并没有什么愿意从商的精明人，姑娘这么说，亦是在帮甘州打算，她准备的，是三阶段的商队，一个从江南运货上来，一个从京城运到甘州，最后一个，便是从甘州送往西域，前面两个，都可以由管事的做，但是最后一个商队的领队，却必须头脑精明为人冷静，六郎那人这两年也算是经历了很多，为人沉稳，而且，他还跟着舅家的商队跑过几次。”
“欣悦怎么知道？”秦陌寒转回头来，打断了他的话。
为甘州做打算……
这些时日，那顾六郎并没有来找过顾欣悦，要知道这些，一定是去特意打听的……
秦齐轻叹一声，勾住了他的肩膀，道：“走吧，咱们去看看，那三祸害，折腾完没。”
“欣悦不是！”秦陌寒怒斥了一声。
秦齐一笑，也不再多说，只拉了他快步走。
有青莲子在，便是顾欣悦不问，那些消息都会说到她耳朵里。
不过，她为甘州考虑的心，是真的。
去到后院，顾欣悦果然又去了吴王花园，两人脚步飞快的，刚翻过围墙，就听得有人得意的大笑。
两人赶紧的越过墙边的杂树丛，在进入花园之时，脚步又慢了下来。
看着吴王府里被整成了一个巨大沙盘一般的花园，秦陌寒心里除了震撼，就只有一个念头。
得去把吴王府弄到手才行。
可再一瞅秦齐的神情，那心便一下揪痛起来。
是了，这是她和秦齐说的，那个北大荒。
她费了这么大功夫，就是想帮秦齐把那一片，据说是洪水泛滥了无人烟之地变成……粮仓。
秦齐眼中只有赞赏，看着一身脏乎乎插着腰站在土堆上（做山脉用）哈哈大笑的顾欣悦，心中软成了一滩水。
秦桐和陈容连带着袁子苏都不知道这个是三江平原的原样缩小，只以为是她作为推演弄出来的河道。
那么大的面积，便是他都不知道的全貌，在她心中，原来早有方圆。
只是看这个沙盘，就能想象得到，一旦那个地方全面开拓，将会是怎样一个盛景。
“好了，大功告成，今儿晚上，大家可以好生开心开心，不醉不睡！”顾欣悦大手一挥，脚下一软，人便从那土堆往下跌倒。
秦陌寒身形一闪，便冲了过去，这次，不是搂住她的腰，而是站在了那土堆下面。
顾欣悦正正扑下，就跌入了他的怀抱。
愣了一下，顾欣悦伸手便想将他推开，却不想，那双抱住她的手臂如同铁楛一般的，将她禁锢住。
“放开！”顾欣悦眉头一皱，轻喝道。
低着头，秦陌寒深深的看着她，只觉得心都快跳了出来，一时想着这些时日她的疏远，一时想着再过两便要离开。
而她，也将去江南。
和秦齐一起。
那心便不觉抽着痛，如同她那柔嫩的小手，就这么抓住了他的心，用力的捏着，直到捏碎。
若是，若是真的是她的手，他倒觉得幸福了。
在她怀里，由她亲手，这么这么捏碎掉……
可是，如今，不过是靠近一些她都会躲开，想来，便是他真的心碎死掉，她亦不会在乎了。
“放手！”眼见着他眼眶通红，眼里波光涟涟，顾欣悦眉头一皱，再度轻喝道。
“欣悦，也做一个甘州的可好。”强忍着心痛，秦陌寒唇角浮起一丝惨痛的笑容，低声道：“秦桐，秦桐那小子没读过什么书，用说的，他不一定懂。”
呃？
顾欣悦转头去瞧正蹲在那沙盘旁边和袁子苏说哥不停的秦桐，道：“不会啊，他很聪明。”
说完之后，又转头回来道：“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揍你了哦！”
“不放，死也不放！欣悦，便是你一直不原谅我，我也不会放开，便是做了鬼，也不会放开。”秦陌寒轻声道着，手臂却缓缓松开，由着她挣脱自己的怀抱往秦齐那边跑去。
砰的一声巨响，不远处的天空上爆开了一朵烟花，绚丽无比。
顾欣悦拉着秦齐的手道：“我也要，我也要那个！”
“买了半院子呢，明儿再玩，先回去换衣服，梳洗一下，今儿包了饺子，明天就得准备大年夜的饭了。”秦齐解下身上大氅将她裹住，一边柔声说着，一边拉了她往回走。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秦陌寒站在那，烟花就好似爆在他身后，那般漂亮，却又那般寂寞凄痛。
秦陌寒迎着他的视线，淡淡的勾了勾唇。
脚一点，人便掠至了顾欣悦身后，一同往自家院子走去。
第455章 过年
大年三十这一天，朝廷开始休沐，一直放假到正月十五后。
大街上的铺子也都关了门。
便是有行人，也是行色匆匆，赶着回家过年。
定国公府的屋子只修缮了小半，冬日寒风之中，那片凌乱更显凄凉。
顾六郎的心却是热乎极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秦陌寒道：“大将军说的是真的？”
秦陌寒淡淡的道：“你若愿意，过完元宵便可以前去甘州，只不过，这事你自个知道便成，你母亲和妻子也可以带上。”
“成成，我明白，明白，我会安排好的。”顾六郎连连点头道。
顾二爷一直闹腾，再说上头还有顾大郎没有成亲，他那亲也一直成不了，这次顾二爷和顾大郎都死了，由舅舅做主，趁着热孝，便让他把亲成了。
二房被烧了个干净，就算有秦陌寒分的那些银子，要起来也很难，更何况，有着顾五夫人天天怨念到处宣扬，二房的名声都臭到底了。
他这个顾大郎的亲弟弟也被连累着，别说好脸色，便是正经做生意，都没人信他。
眼看着在京城，便是从商都没有前途，就靠着二房留下来那点东西亦是坐吃山空。
他这正愁着，便是上头的大山去掉，成了亲可以轻松过年，他那心里也沉甸甸的。
望着这修缮中的房子不知如何是好。
谁知道，那从府里走出来的秦陌寒居然停在了他面前，然后问他，愿不愿意去甘州，替他带商队跑西域。
其实早在几年前，他就跟着舅家跑过商队，这一年更是跟着舅舅跑了冀州和江南两趟。
自然知道，从西域过来的那些货物多值钱。
如果能跑西域商线，那至少是三倍的利润。
虽说那商线跑起来肯定辛苦危险，但，确是一个只要肯干就有前程的路。
这种事，便是大将军准许他说，他都不会说。
秦陌寒瞅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欣悦一直说你是个能干人，心底也不错，希望你别辜负了她。”
说完，翻身上马便走。
顾六郎一愣，望着那不过一瞬便绝尘而去的背影，唇角缓缓勾起了一丝笑意。
母亲说，这世上是有因果报应的，为人处世，只要想着与人为善，任何事都留一份善念和余地，不光心安，说不定，在什么时候，这善便会回来。
那时候在府里，他们两母子过得艰难，可顾六姑娘过得更艰难。
没想到，那时候同病相怜的一些小帮助，今儿能得这般回报。
“放心吧大将军，我会好生做的。”轻抹了下眼角，顾六郎转身便走。
想在元宵便悄无声息的离开，可也要做很多事。
而且，既然要往甘州，那便带些货物过去。
秦陌寒给的修缮屋子的钱不能动，那么便将其他的钱都集合起来吧。
大过年的，整个东城都一片喜气洋洋，到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一溜的挂着。
郡主府前门倒是别样的素净。
顶着个孝期的帽子，郡主府前门，连个大红灯笼都没挂。
不过，一进了那紧闭的大门，过了屏风，入目便是一片喜色。
大门外是什么都没有，大门里面确是贴满了对联和福字，长廊下面更是一溜的琉璃灯笼。
院子里的侍卫们全部换上了新衣服，腰间还系上了顾欣悦特意给他们定制的红腰带。
玄青色的劲装，配上一条鲜红色的腰带，看上去整个人都精神帅气很多。
正一群群的吆喝着，从库房里将食材给搬到厨房所在的院子。
见了秦陌寒进来，笑嘻嘻的打了招呼后便又自个去忙。
只秦桐一下凑了过去，道：“将军，姑娘说了，今儿过年，不分彼此，在院子里摆大桌，大伙一起吃饭。”
秦陌寒脚步微顿，道：“大桌？”
“嗯，就是正院那正堂外面的院子，姑娘让摆了三十四桌。”秦桐点头道。
秦齐的亲卫（后来送东西过来的）加上他们的人就有三百多人，再加上郡主府原来的百来名侍卫，和郡主府的下人，人数可不少。
不过便是过大年，也不能没人留守，去掉那些厨房干活的，值班的，正好坐三十三桌。
（基本上，都是他们这群无家可归的亲卫）
另外一桌，便是顾欣悦她自个那一桌。
看牡丹让丫鬟摆桌放上的名单，那一桌，不光坐着顾欣悦秦陌寒，秦齐青莲子紫苏和他秦福都在那桌上。
虽然说平素在西北，过年的时候，他们也不过是凑在墙洞里，不分彼此的一起吃顿好的。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正正经经的，在大过年的时候，和郡主，大将军坐在一桌。
要是别的豪门大户，这个时候，主子们自是众人围绕伺候着，而他们不过是在外院摆个小桌，有酒有肉就不错了。
那时候在罗家，他爷爷和亲爹都算是得脸的人物，可过年的时候，也是只能站在主子们背后，恭恭敬敬的伺候着，回到家，饭菜都凉了，年三十，也过了。
秦陌寒看了一眼秦桐那微红的眼眶，带了一丝柔和笑意道：“欣悦她，就是这样的人。”
“那，我去忙去了，姑娘说要包饺子，大伙都得自个动手。”秦桐笑了一下，见秦陌寒挥挥手，便转身退开。
走出几步后，不觉又回头，看向了脚步急促的秦陌寒。
今儿他听到说顾欣悦要摆桌子一起吃饭，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秦齐却是早已了然的一笑，然后和秦陌寒说了一样的话。
可惜，这么好的姑娘，他们却是这么晚才知道。
若是有一天，姑娘真的和秦齐成亲……
想着要是他知道那桌子上的座位安排，秦桐微微摇了摇头，忍住心中的涩意，不敢再去看秦陌寒的身形。
那个人，便是走在那一溜琉璃灯照出的欢喜光亮下，亦是带了孤寂之色。
秦陌寒脚步匆匆，到得后来，干脆使用轻功，不走长廊，直接从墙头飞掠了过去。
站在高处，便可以看见后院一片灯火喜庆之色。
偏院之中，那些大型烟火都已经搬了出来，青莲子正指挥着人一个个的摆放着。
而主院的院子里更是人头涌涌，忙乱不已。
搬桌子，摆碗筷的，还有在旁边擀面包饺子的。
最后，秦陌寒的视线定在了那个染了一头白面，正努力的和饺子皮奋斗的身影上。
在她抬头与旁边人微笑说话，而她旁边那人亦低下了，像是去擦她脸上的白面之时。
秦陌寒的脚步猛然一顿。
那一抬头，那一低头，两人的唇，便自然的碰在了一起。
不过是轻轻一碰，却让他的心，一下痉挛起来，痛彻心腑。
第456章 一生之誓
对于饺子，顾欣悦并不算陌生。
作为原星球上的非物质文化遗迹，当年离开星球之时，她们这个种族还是把这种食物给带到了宇宙。
并且后来发展出了无数种新吃法，新饺子馅。
比如人鱼马哈肉馅的（人鱼星球不能做），蝎子蛇肉馅（这两星球不能做），超级霸王花馅（听闻某智能霸王花无意中吃到后把整条街的生物都给霸王了）。
林林总总，却再也找不到最开始的那种滋味。
那种，记录在书里的，那种全家一起，热闹融融，自己和面赶皮，最普通不过的猪肉牛肉（后来出现猪星牛星后反而消失了）馅，掺上最普通不过的大白菜，韭菜，与其说是吃，不如说是大家一起感受那种快乐的饺子。
只能存在向往中。
去年过年是在国公府过的，内有老太君，外有几房人看着，过得那是一个正规正矩，根本感觉不到一大家子的氛围。
如今在自己的郡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