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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毒门的人退走后，岸上只有灯笼掉落在地的零星火光。
就在那碎碎的火光之中，隐约站立了一个人影。
虽是看不清楚面目，也可以感觉到那人拿着弓一副懒散模样。
隔了这么远，甚至都可以感觉到那人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杜仲和青莲子的眼角不觉都抽了一下。
转回头，杜仲扶着顾欣悦小心的走上船板过到另外一条船上。
等人一过去，那船便退后，离开了主船一段距离。
血腥味太重了！
船刚退开，商船上的人便推门而出，剩下的人将灯火点开，那中年人冲着官船唤道：“大人！”
张奇依在船舷上看去，还未回答，就听得岸边有人叫道：“可是方三叔？”
中年人应了一声，回头仔细看了岸上那拿着弓的人影一下，大喜道：“是是，可是常三爷？”
“是我！方三叔，我那嫂子可在船上？”
“在在，靠岸，让常三爷上来！”
商船那边一顿忙乱，顾欣悦只瞅了一眼，就被杜仲给推进了船舱。
“那，外头是谁？”顾欣悦指着外头道。
“等下就知道了。”青莲子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顺手探了下她的脉，对牡丹道：“弄点热水给姑娘喝喝，这血味太冲，闻多了也不好。”
说着，从怀中掏出两颗解毒药，分别给了顾欣悦和袁子苏。
毒娘子的毒雾虽然被风一吹便会散去，但是多少还是会残留一些在空气里，他们习武之人无所谓，顾欣悦和袁子苏这种一点功夫都没有的，还是怕有影响。
顾欣悦乖乖的将药给吃了，又乖乖的喝了水，再乖乖的坐在椅子上。
拿着一对冷晶晶的杏眼瞅着青莲子。
瞅得青莲子实在绷不住，道：“那五毒门的毒娘子和黑梨门的屠护两人是姘头，可那屠护本已经娶妻生子，再加上毒娘子这人肆无忌惮，什么都敢做，便和那妻子哄骗了毒娘子立下毒誓，然后抛弃了毒娘子，离开了南疆，逃到黑梨门。毒娘子一路追了过来，可是碍于毒誓也拿屠护没办法，反而成了屠护的护身符，所以，屠护被杀，毒娘子必然会应誓帮他报仇，但是，不会太过于去追究真相。”
所以才来得这么快。
只不过，他却是没有想到，毒娘子居然喊了玄幻子一起，而且，还正好在他们经过常州之时动手……
顾欣悦神色微微一怔，道：“如此说来，倒是屠护对不住毒娘子？”
青莲子淡淡一笑，道：“他们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毒娘子出身南疆五毒门，那里不像楚国，女子根本没有个什么忠贞和从一而终的说法，女子若是喜欢了一个男人，都是主动去追，今日喜欢了就在一起，不喜欢了便分开，生下的孩子都只认得母亲。那屠户虽然作恶多端，但是长得一张好脸，去到南疆之时，得了很多南疆女子喜欢，毒娘子，杀了很多人，才最后跟了屠护一起。”
声音微顿，青莲子脸上掠过不屑之意，道：“那屠户本是看着那些女子相残沾沾自喜，还故意去勾引女子让毒娘子出手，可后来毒娘子连他身边带过去的美妾和手下都给杀了，才觉得害怕，和自己老婆算计了毒娘子。”
顾欣悦面色微沉，道：“如此。”
一对渣人，都是该死之人！
瞅了一眼她的神色，青莲子轻声道：“如今屠护之仇报了，毒娘子会去杀了他家满门，然后便会回去南疆，以后，只怕不会再进楚国之地。”
顾欣悦点点头道：“我知晓。”
连青莲子都忌讳之人，她可不会因为什么正义而让自己人去跟毒娘子对上。
只不过，以后若是有机会……
别以为她不知道，刚才走出来的时候，她便听见了上面侍卫们的低泣之声。
那个白衣人，将她的侍卫三牛给杀了！
虐杀！
这些侍卫都已经相处了两年多，每一个她都认识，也都当他们是自家兄弟一样。
居然，居然……
若是她不下令救人……
“姑娘。”见她眼底泛红，青莲子轻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于她。
“郡主。”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随后，张奇开门进来，见了里头的情况不觉一愣。
“何事？”将脸上神色一收，顾欣悦问道。
“我们救的那艘商船上，有现任甘州知州常春大人的家眷，听闻郡主在这里，想过来道谢。”张奇看了一眼牡丹，得了她的暗示之后，道：“还有现任常州府捕快，常知州的本家侄儿，也到了，姑娘，那船上有常大人的儿媳妇和刚出生没多久的长孙，若是他们在这里出了事，而我们在一边只看着不动手……姑娘，便是不是常大人的家眷，那商船上也有几十条人命，三牛，死得值。”
顾欣悦神色微动，嘴唇轻颤了一下，点点头道：“好，我见。”
青莲子手在顾欣悦肩头轻拍了一下，退后两步，站在了她的身后，眼帘微微低垂了下去。
等了没有多久，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还有一个带了懒散好似睡不醒一般的声音道：“哇，这船可真豪华，到底是郡主，真有钱！”
“三弟！”
一个清婉的女声呵斥了一下，那声音便沉了下去，过一会又嘀咕道：“我又没有说错。”
“三弟！”又一声轻喝之后，声音在门外停住，过了一会，外头风九推开了门，放了三人进门。
除了那个中年人，还有一个头上包着帕子，面色带着苍白的清秀妇人，最后面，则是一个身材挺拔，却是精瘦精瘦，眼皮好似睡不醒一般的耷拉着，下面精光暗射的年轻人。
章节目录 第677章 运河之战8
“在下方圆参见郡主。”
“妾身常方氏参见郡主。”
“参见郡主。”
三人几乎同时出声，那年轻人的字最少，声音却是拖得最长，后面还带上了哈欠的尾音。
变得那主字都似乎成了猪。
方圆心头一颤，就觉得舱房里好似冷了几度一般，连那两个侍女脸上都蒙上了寒霜。
顾欣悦倒是淡淡一笑，看了那年轻人一眼，道：“免礼，起来吧，总不能本郡主死了侍卫才救了你们，倒要让你们在本郡主这里受气。”
方圆和方氏的脸一白，那年轻人倒是笑了出来，道：“郡主这是怪罪我了？你可知那边船上死了多少人？若是郡主能早伸援手……”
“你是何人？”顾欣悦打断了他的话。
年轻人一怔，道：“在下常胜，常州府捕快。”
顾欣悦轻笑一声，道：“既然是常州府衙之人，这保护百姓和过往之人，本应该是你的责任，而本郡主路过此处，你更是应该保证本郡主船队的安全，自己失职不算，还想将责任给推给本郡主嘛！”
年轻人脸色不觉一僵。
啪的一声，头上就被人猛抽了一巴掌。
方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常胜年幼，不会说话，但是断无它意，求郡主饶恕他不敬之罪。”
方圆亦噗通一声跪下。
顾欣悦低头瞅了他们一眼，道：“张奇，你带这个捕快先去看现场，看完之后，再来回话。”
张奇站在门口那脸色亦是不好，听得顾欣悦之话，抬手就将常胜给拽了出去，冷冷的道：“常爷是官府之人，正好也去看看，看完了，我们好收拾。”
常胜是先上的商船，灯火亮了之后才看到船上的惨状，再听说那一线大船就是荣宁郡主的船队，心里便捏不爽。
被方圆和方氏拽过来跟郡主道谢，心里是憋了一肚子火的。
张奇这么一拽，心头更气，手臂一挥，冷声道：“你三爷会自个走，看什么看？走啊，我倒是要看看，那威震天下的西北大将军手下，都是什么人物！”
张奇松了手，嘴唇微抿了一下，探身道：“这位方先生，麻烦也一起来做个见证。”
方圆的脸色微沉了一下，赶紧道了一声好，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了张奇的身后，低声道：“大人您别见怪，这孩子看着大，其实，其实他才十五岁。”
“方三叔！”常胜叫了一声，被方圆一瞪，只能回头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方氏，低了头跟着张奇走。
顾欣悦离开后，那主船是特意驶离了一些距离，单独的停在了一边，要过去，还得先换小船。
待几人走后，顾欣悦看向了一直老实跪在地上的方氏，道：“你起来吧，你刚生孩子没多久，不能这么跪着。”
方氏微微一怔，带了些惊讶的抬头看了顾欣悦一眼。
牡丹伸手搀了她起来，冷声道：“是我们郡主听见你们船上有孩子哭声，才下令救人的，否则，那种情况下，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和匪徒一伙，想打掩护袭击我们？”
方氏脸色微讪，低声道：“三弟不懂事，还请郡主原谅，若不是郡主援手，妾身，还有那一船的人都会没命，救命之恩……”
“算了。”顾欣悦打断了她的话，道：“怎么说，本郡主也没有看着妇孺被袭也不出手的理，只是没想到，你是常春的儿媳妇，本郡主记得，常春应该年前就已经往甘州去了，怎生你们……而且，为何要坐商船？本郡主记得，常春就任甘州知州，便已经得了三品实职，三品官员的家眷应该有官船配置。”
方氏脸色微动，微微垂了头道：“公公本是独自一人去京城述职，被任命为甘州知州，也不过是派人通知了家里，便带了妾身夫君前去赴任，当时妾身刚刚生产，婆婆便留了妾身在娘家修养，先行过去甘州照顾公公，这官船，婆婆当时已经调用，正好妾身娘家三叔要往京城走商，妾身便随同三叔一起，想先进京，再前往甘州。”
顾欣悦看了她半晌，摇摇头道：“你没有说实话。”
三品大员，怎么可能只能借用一次官船，而且，便是跟着自家叔叔一起，那也是官眷，只要拿出文书，这闸口就不能不放行，怎会让那方圆被打，船队都堵住？
方氏面色一僵，咬着唇抬头看了顾欣悦一眼，眼中情绪闪动。
她年纪其实也不大，最多也就十七八岁，虽然性子沉稳，到底还是个少女而已，那么一眼，便露出了挣扎和惧怕之意。
顾欣悦眉头不觉一挑，沉声道：“若有什么隐情，常夫人但说无妨，常大人是我哥哥亲自选定的甘州知州，是想重用，想让常大人在甘州做出一番事情来的，可不希望常大人家里出了什么事，或者是被人胁迫，结果在甘州成为了我哥哥的阻碍。”
方氏脸色一白，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
“哎呀，你真是，有话说话，别老这么跪我们姑娘。”牡丹伸手将她拽了起来，按在了椅子里。
“郡主。”脑中急转，方氏脸上神色闪动，轻唤了一声后，又咬住了唇。
顾欣悦也不急，接过了袁子苏端过来的茶碗抿了一口，然后淡淡的看向了方氏。
方氏神色纠结良久之后，想是下了决心，道：“郡主说的是，的确是有人想要打妾身和妾身孩儿的主意，想让妾身婆婆说服公公，在甘州与大将军做梗，并且将大将军所做所为，都透露回来。”
顾欣悦微微颔首，将茶碗一放，道：“这就是了，你若是不想跟我说实话，也不用透露身份过来求见，既然说了，那便说详细点，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郡主可知，妾身公公在这常州做了九年知州。”方氏神色微敛，低着头想了一会，道：“当地百姓给妾身公公雕像做庙当做土地参拜，但是，妾身公公在某些人眼中，却也是个眼中钉一般的存在。”
顾欣悦点点头道：“这事我有听说，常大人是个好官，只不过为民做事，就阻碍了一些人的财路，说实话，我还很是好奇，以常大人这做法，还能在常州呆下去，居然没有被人给暗杀了，也是厉害。”
她一本正经，可那声音却带了一些俏皮，让方氏不觉轻笑了一下。
章节目录 第678章 运河之战9
一笑之下，舱房里的气氛便好似变了一些。
方氏只觉自己的心亦好似放下了一些，再看顾欣悦的眼瞳，便觉得她那大大的杏眼里，满满的都是温柔之意。
让人的心都软和了下去。
方氏想了想，道：“说实话，妾身公公也算是九死一生的，听妾身夫君说，当年猎鱼税下来之时，为了阻挡公公上书，常州府衙至少被袭击了五次，幸好，常家本擅武，那时，家族之中来了多人护卫府衙，再加上公公本身的功夫也不错，这才能挡过去。”
顾欣悦的脸一下成了o型。
啪的一下将自个的脸给拍正常了，带了微笑道：“您继续说。”
谁跟秦陌寒说常春出自寒门啊！靠！居然是武林世家出身！
那自然的您字一出，不光牡丹和袁子苏瞅了她一眼，杜仲和青莲子亦默默的瞅了她一眼。
青莲子那唇角都有些上翘，不过被顾欣悦恨恨的瞪过来，又忙将唇角压下，低了头去。
这不怪他，姑娘你自个也从来没问过啊！
再说了，常家是全族会武，但也不是正经的武林名门，那常春的武功还比不上他！
有什么好说的！
你家秦陌寒和秦齐（还有我），那才叫高手！
方氏正想着怎么说，倒是没有在意顾欣悦这不经意的敬语，接道：“虽是逃过了那一次，但是到底是得罪了人，便是没有暗杀，也是各种刁难，不光针对公公，便是族里，也受了好多闲气，便是连那新来的东海水师之人，都故意抓了海边渔民当做海匪，来追查公公之罪，公公无法，只能自个出钱，赎了那些渔民回来，这几番下来，家里穷得都要靠族里接济。”
说到这，方氏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抹去眼角微湿，往顾欣悦涩然一笑，道：“郡主见笑了。”
顾欣悦面色却是柔和下来，轻声道：“想来，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习武之族，出了个当官的，自然是各种期待，谁知道这当官的没有带来好处，还要出人出力的护着，最后连钱都要出，日子一久，再是相好的族人，只怕都会有闲言闲语出来。
方氏微微摇头，笑道：“常家族里齐心，倒是没有为难过我们，而且，妾身嫁过去之时，也带了嫁妆，日子倒是也过得去，只不过，公公是寒了心，去年上京，本是说，若是还如同往年，便干脆辞官不做，也不想再受那等闲气，还让夫君和妾身娘家人学着做生意，说是日后也有个出路。”
想是回想到自家亲人，方氏脸上笑意浅而温柔，声音顿了一下，接道：“后来公公送信来，说是升了三品知州要前往甘州，只虽然升了官，那甘州却是个战乱之地，让我们先不要动。”
说着，捂唇一笑，方氏笑道：“妾身婆婆是个性子急的，听说甘州是战乱之地，担心得将妾身直接送往娘家，便带了小叔子和几个族兄骑马往甘州赶，连官船都没用。”
笑过之后，方氏的脸色微沉，声音亦低了下去，道：“也幸好婆婆他们走得快，妾身也回了娘家，婆婆走后三日，便有人闯进了家中，抓了家中留守的老仆而去，后来，那老仆的尸体出现在了运河之中。”
深吸了一口气，方氏语速加快了一下，声音里带了一丝怒色道：“妾身父亲知道此事后，便将妾身送到了三叔家中，对外，只说妾身跟着婆婆一起走了，可便是如此，妾身娘家也一直有人盯着，到得今年三月，夫君派人从甘州送信回来，被人看到，又找上了妾身父亲，说是，已经知道妾身还在江南，让妾身父亲给公公递话，按照他们说的做，否则，别说妾身，便是妾身娘家都讨不了好。”
顾欣悦眉头不觉一皱。
三月……
那时候秦陌寒还跟她在一起，说起常春的时候满是赞叹，很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但却没有提过常春家人的事。
想来，是常春根本没有跟秦陌寒提过自己在江南的处境，也没有提过自家儿媳妇的险境。
或者是，常春自己也不知道？
声音不过一顿，喘了口气后，方氏便道：“妾身夫君的信中说了，甘州根本不是外人所说那样，说那里，是个好地方，是个能真正干事的地方，说公公非常欣慰，多年所学终于有个地方能让他大展拳脚，要妾身快快过去团圆。妾身接了信，又如何能受那人威胁，便与三叔商量，借着三叔走船之时，偷偷的跟着一起上京，这一路，妾身不敢露面，便是孩子都不敢让他泣哭，就怕被人发现抓了去，成为把柄，没想到，在这里，却是被人发现，追了上来。”
为了不引人注意，方圆为了那点过路费都被人揍了一顿，就是不想被人发觉他们不是跑商。
顾欣悦一怔，下意识的便道：“呃，这些人是冲着你们来的？好像不对吧？”
方氏也一愣，道：“不对？”
“那般混蛋！那般杀千刀的！那般不得好死的！妈的！要是跟老子碰上，一定将他们跺成肉泥！”
门外传来常胜那就算怒极好似也带了一丝睡意的声音。
方氏忙道：“郡主，您千万别怪罪常胜，他还是个孩子啊！本来，他应该跟着婆婆他们一起去往甘州的，可是公公走的时候府衙还没有交接，便留了他说是看守府衙，可那新来的知州是个，是个……交接之时非说这里不对那里不对，硬是留着这孩子下来，说是说捕快，其实，就是个顶黑锅的，而且，前些时候妾身才送信给他，说了那些人威胁之事，这孩子只怕是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