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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记重生-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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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的士兵被震慑在鬼树前数百步开外的地方,惊愕地望着已飞至眼前小沙丘上的女人。

刚才这些,都是她一人之力所成?

“若想死,就继续上来;若不想死,就叫魏眠曦出来!”

冷冽声音像月芽泉的泉水叮咚,远远传去。

“王妃……”很多人都认出了俞眉远来。

魏眠曦终于见到她。

“于平,下令大军暂退。”魏眠曦冷冷一语,纵马跃出。

……

魏眠曦身着玄甲,手持长枪,望着城门外沙丘之上站的女人。

天色已大亮,烈风灼人,砂砾刮肤,吹得人鼻里口中都是沙,她嘴唇干枯,面色苍白,已无昔日艳色,然红衣猎猎,衬她眉间毅色,却又当得起风华绝代四字。

他沉默地望着她。

俞眉远浅浅一笑,缓缓解下腰间束巾。细长红锦入手,她用力一震,红锦尽碎,化碟而去,露出其下裹的黑青长鞭。

红袍松去,她随手一褪,那袭艳裳便如云霞远去。

魏眠曦眼眸一痛,仿如有箭刺入。

红衫之下,孝服哀哀。素白丧衣,悲凉入骨。

“魏眠曦,我同你打一场,不死无休,如何?”

白衣素缟的俞眉远开口,笑得更加鲜艳。鲜血自她袖中掌心滴落,溅在沙上,转眼也就干涸。

终于,可以不用再着红衣了!

霍铮,你看到了?

她果然骗了他。

魏眠曦以为自己会像从前那样愤怒,可见到她的这一刻,他却突然平静。

这世上,除了她以外,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有力不从心之感。他耗尽全力,费尽心神,软硬施过,想要她回头,仍是求而不得。

他与她的感情本有着这世上最动人的开始,他是守家护国的少年将军,她是为他一箭去敌的孤勇少女,可最终却走到了如斯地步。

不死无休。

说得真好。

“乐意奉陪。”魏眠曦手中长剑挽出一朵剑花,人从马上飞起,朝她疾掠。

……

长鞭扬起,飞满天金沙如雨。白衣胜雪,在金沙与剑影之间穿行。

魏眠曦的剑冰冷无情,如他这人,布满阴戾,像那地底的毒物,总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攻出,咬紧猎物。俞眉远就是他剑刃之下的猎物,与他相比,她的鞭法显得太过仁慈。

她的实力离他确实还有一段距离。

魏眠曦步步进逼,她则步步后退,长鞭密织成网,只防不攻。

“嗤”地轻响,她臂上衣袖被他长剑划过,血染白衣,他转身又是一掌击出,直印上她的胸口。

俞眉远避之不及,生受他这一掌,如断线风筝般飞进了鬼树的树杆豁口间。

魏眠曦皱皱眉,不假思索飞到了树杆的豁口前,探目望去。

这一望,他神色顿改。

树杆内是巨大树洞,其下是一大片的黑水冥沙。他目光在里面一扫,没有发现俞眉远的身影。

她莫非……掉进了黑水冥沙?

魏眠曦握紧剑,有些失神。

惊变顿起。

黑青长鞭蛇似的从树壁上游来,猝不及防缠到他握剑的手腕上,长鞭之上传来巨大力量,将他往下一扯。灌了《归海经》内力的长鞭,宛如荆棘之藤,紧紧缚在他腕间。

俞眉远的身形从树壁上显出,受那一击也只是诱他前来,她并未落到黑水冥沙里,只是缩在纠结的树隙里,躲过他的视线,让他轻了敌。

为的就是这一刻。

“魏眠曦,我们不该一起回来的。既然一起回了,那就一起死吧。”

俞眉远松开攀着树藤的手,拽着魏眠曦往黑水冥沙里坠去。

他怎样杀的霍铮,她要他一分不差的还回来。

哪怕赔上这条性命!

瞪大的眼眸毫无惧意,仿如上一世她在万隆山上救他时的眼神。

“阿远……”他轻轻唤她一声,被长鞭缚住的手反掌一握,竟拽住了她的碧影鞭。

长鞭一震,她手中伤口剧痛,不由松手。他抢了她的碧影鞭往树藤勾去,另一手伸出,想要拉她。

衣袖拂过,他没能拉到她的手。

“阿远——”他眼睁睁看着她往下坠去。

白影急沉,似星辰殒落。

她无惧。

这一世,她已活得痛快,不论生死。

足矣。

俞眉远将眼眸闭上。

她很累很累了。

“轰——”

树洞忽剧烈一颤,四周栖息的仙衣蝶纷纷如枯叶般被震落,地上的黑水冥沙被底下的东西炸开,黑色冥沙飞了满天,化成点点细蝇。

有人从下面飞出,似撕裂苍穹而来鬼神。

俞眉远精力已竭,神志已模糊,耳边声响仿如隔着一个世界,不再属于她了。

她整个人只是往下沉着,沉着……

忽然,无底的沉坠似到了尽头。

她被一双手臂拥住。

“阿远。”

熟悉的声音与容颜……

霍铮?

她这是死了?

未能问出最后这句话,她在他怀中晕去,只留白衣之上斑斑血污。

第190章 长守不离,同衾同穴

毫无知觉的沉眠突然间消失,意识海浪般冲进脑中。

俞眉远骤然睁眼,盯着顶上的梁木一动不动。她好像做了个冗长的梦,可到底梦到些什么,却通通记不起来。屋子的窗户敞着,风和沙一起吹入,带来沙城特有的气息。

这屋子很眼熟,正是她在桑陵临时的居所。

她不是掉进了黑水冥沙?不是应该死了?为何睁开眼看到的仍旧是桑陵城的屋子?

失去意识前,她似乎看到了霍铮。

霍铮?!

俞眉远猛然坐起。

痛!

她轻嚎一声。身体像被碾过似的,从肌肉疼到骨头,脑中也钝痛难当,胸口一阵阵发闷,她只好又虚弱地往后挪挪位置,靠到床头。她身上的衣裳还是那套素白丧服,白衣上染着的斑斑血污已干涸暗去,看来有人救了她之后把她送回城里。

谁救的她?

俞眉远脑中闪过熟悉的面容,旋即又晃晃头,把不切实际的幻想抛开。过度使用往音烛会使人神智不清,他的出现像是她的幻觉,可空荡荡的屋子,遥远的战火声都让人清醒。现实残酷,容不得半点幻想。

可若不是霍铮,那里只有魏眠曦?是魏眠曦救了她,又将她送回城中?这不可能,除非……桑陵城被他攻破了。

如此一想,俞眉远冷汗顿生,正兀自惊疑着,门外有人推门踏入。

她闻声转头,看到一人逆光而来。这人身着泛着黑青铁光的战铠,一手抱着雪羽战盔,雪白的羽饰上沾染的殷红血色格外醒目,越发显得他形容沉肃,步伐坚毅。

他缓步行来,由暗至明,眉目鼻唇都是她心心念念的模样。俞眉远的目光渐渐凝固,身体也跟着僵硬,她只怕自己一眨眼,一动弹,门口的人就会烟消云散。哪怕一切只是幻象,她也不愿移开目光半分,只想就这么看着。

世界仿佛一分为二,马嘶鼓擂的战音被剥离成遥远的声响,仿佛儿时俞园戏台上咿咿呀呀唱得热闹的曲子,刀光剑影、锣钹笙箫,她看得酣畅淋漓,然而不过墙角钻出的一朵正当盛放的桃花,染着阳光闯入眼中,就能叫她忘记戏台上的恩怨情仇,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个角落的风情。

霍铮便是她心底无可取代的那朵桃花。

一个角落,就是她的全世界,只要他还在那里。

“阿远,我回来了。”

霍铮见她怔怔望着自己,不由扬唇浅笑。只这一笑,便打碎了他在人前冷酷肃然的模样。从孩童长成男人,他依旧是她心里笑容灿烂的少年。

他给过她的每一个承诺,都与重逢有关,而似乎每一次重逢,要么出人意料,要么九死一生。然而老天到底厚待他们,不论岁月如何,他们终能相逢。

眼前的姑娘为他着过嫁衣,为他穿上丧服,为他扛过生死,为他力敌千军,他曾许她相守一生,护她终老,可到头来却都是她在守他护他。

他爱她,穷尽碧落黄泉,哪怕踏上阎王殿,他都要回来。

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俞眉远动动唇,却没说出半个字来。她忽掀了被跳下床,赤着双足冲到他面前,踮起脚尖用力攀上他的脖颈,将自己的身体贴到他胸口。

“咚”的一声,霍铮手中的战盔落地,他回应了她的拥抱,双臂缠上她细瘦腰肢,将她紧紧圈到自己身前。

她呼吸急切,双手颤抖地摸过他的眉眼鼻唇,再将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脸颊。

温热暖暖传来,所有的不真切渐渐成了可以触碰的真实。

“阿远,我回来了。”他在她耳边又重复一句,以颊轻轻蹭着她的侧脸,“我答应过你我会回来,就算阎王想收我,我也要从黄泉路上走回来。”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俞眉远才说了一个字,便已泪流满面。她狠狠埋头,将脸藏进他脖弯里,肩头不住耸动颤抖着,难以扼制悲喜交加的情绪。

霍铮抬手抚上她脑后的发,将哭得像个孩子的她拥在怀里,烫人的泪水沿着他的脖子流到他心里,化作心头热血,流向四脚百骸。

“真的是我,我没死。”待她哽咽的发泄稍缓,他才伸手挑起她的脸颊,柔声开口。

眼前一张被泪水洗过,哭得眼鼻通红的脸,让他怜意遍生。

他的阿远几曾在人前如此哭过?

拭干她颊上泪痕,他以唇啄去她眼睫上的泪花,方看着又渐渐脸红的姑娘道:“我不会再走了,阿远。若生,我护你;若死,我陪你。不论生死,你我长守不离,此生同衾同穴!”

不论生死,长守不离,此生同衾,同穴!

再修来世。

……

“霍引,嫂子的药!”门口处传来沐沉沙的声音。云谷山庄的人虽有排位,可平日相称却不按排位与年龄,他们都直呼霍引之名。

门“咿呀”一声打开,霍铮从里头伸出手来,沐沉沙好奇地从门缝里往里望:“嫂子可醒了?”

“醒了。”霍铮端走药就要关门。

“醒了就好。连书呆说啦,让你看了嫂子安安心就回去找他们,还有一屁股的事等着你呢。”沐沉沙对霍铮说着话,手却朝屋里的俞眉远挥挥,算是打招呼。

俞眉远已坐回床上,见状弯了眉眼笑起。

沐沉沙却不由一愣。这笑甜美,与前两日判若两人。

“知道了。”霍铮将门“砰”一声关上。

他真不想有人打扰他们。

“你又下床做什么?”一回头,他就看到俞眉远又下了床。

“连二哥找你必有要事,我和你一起过去。你快和我说说如今战势怎样了?魏眠曦呢?那日你救我之时,魏眠曦也在的。”此时显然并非与他互诉感情之时,她情绪已然回复,很快就想起先前的事,忙不迭问道。

霍铮将她拽回床上坐好,端起药到她身前:“你虚耗精血过度,又被魏眠曦打伤,这是如心开的安神化淤之药……”

他话没全说完,就见她已快速端起药碗,转眼喝完。他眸色一沉,心里酸楚浮现。

“好了。”她把空碗一放,一转身就被他抱住。

“不怕苦了?”他吻上她的额。

她脸微红:“怕,不过还是吃得了。”

从前闹药,是因她知道,这人会宠着哄着她,她能肆无忌惮像个孩子,后来这人不在了,她就将所有的柔软都收起,如今虽然重逢,可情势急迫,并非闹腾的时候。

他笑笑,变戏法似的往她口中塞了颗松子糖。

“哄你喝药,我怎会忘了带糖?”

俞眉远舌尖拔了下松子糖,那甜像要融掉她的心。

“你还没告诉我外头情况怎样了?”

“我从西北带了姜梦虎的两万兵马过来,趁魏眠曦大举进攻南城门时从北城突围进城。如今这两万兵马已经守在桑陵城中,魏眠曦的人一时半刻攻不进来,你大可安心。”

两万?可魏眠曦带来的兵力约有七万,他们还是处于弱势。

这话俞眉远并没问出,她想起另一事来。

“你怎么会出现在墓里?魏眠曦呢?”

“当日被魏眠曦打落黑水冥沙,我侥幸没死,发现了黑水冥沙下的暗道,暗道与城外的月芽泉相通,故我这次带兵突围时想先行潜入城中,与你们里应外合,攻他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墓道变化,我误打误撞竟救了你。”想起当日之事,霍铮仍满心后怕。

这丫头胆子肥得他害怕,竟打算豁出性命要和魏眠曦同归于尽。若是他再晚一步,她进了黑水冥沙就生死难料了。

好在皇陵中机关隐秘,当日他们未探的那条巷道乃是七星照鬼路,若是有人踏入便会启动陵中机关,巷道会偏移原有位置,通向另一个地方。这本是大凶之局,不料她却因此而遇见仙衣蝶,他也因此而救下了她。

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魏眠曦看到我救下你,就从树洞里离开了。”

可恨他抱着她,她又受了伤,他急着带她进城找人医治,只能眼睁睁见魏眠曦从自己眼前逃开。

俞眉远点点头,并未多问,探脚下地打算穿鞋。

霍铮俯身,一把握住她的双足。

“老实躺着,你的伤没好。城中诸事有我在,你不必操心。”

她缩缩脚,双脚仍被他握在掌中。

“可是……”

“没有可是。好好歇着,等你好了再来帮我。”霍铮的口吻不容置喙。

“那你快去连二哥那里吧,他不是急着寻你。”俞眉远有很多话要同他说,京中帝后亡故之事,魏眠曦与她的那场大婚,云谷与铜骨城的生死相斗……但如今他们并没说长话的时间,就连见面也只能匆匆。

“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他将她的脚捧到床上,送入被中,这才起身转头。

“你找什么?”她见他在自己的包袱里翻拣着,不禁问道。

“找你的衣裳,替你更衣。”他挑了身朱槿色的衣裳走回。

俞眉远一低头,看到自己身上那套素白丧服,顿觉不吉利:“给我吧,我自己换。”

霍铮没理她,只伸手将腰间束带拉开。

进桑陵城之时事态紧迫,他只来得及将她交给杨如心,确认她并无大碍后就匆匆离去。她晕了一天一夜,可除了中间来看过她一次外,他还没在她身边尽过半分心,如今只想借着这点时间亲手照顾她罢了。

俞眉远忙要按住他,可一伸手就是两只包着扎实绷带的。在他不动声色的坚持下,那手只能又讪讪缩了回去。

她手臂上亦有剑伤,霍铮极尽温柔地抬了她的手,将素衣袖子从她臂上褪去,又小心翼翼替她穿好了干净衣裳,理好她的襟口,将系带仔细打了结,这才罢手。

“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他抚过她的长发,叮嘱她道。

俞眉远点头如捣蒜。

不管怎样,只要他还活着,便是她人最大的幸事。

……

大漠的夜来得晚,长空万里无里,星斗便一颗一颗清晰闪起。沙丘绵延起伏,满目的金涛虽说气势壮丽,然而看久了也显得单调,倒叫人怀念起京城的繁华,江南的细腻来。

攻城战暂歇,营帐如一朵朵小蘑菇,安插在了宽广的沙漠上。

于平在将军帐外禀了一声后,便匆匆掀帐而入,才踏里帐里,他就一怔。

魏眠曦正坐在帐中喝酒。

军中有禁酒令,魏眠曦又是极其自律的人,从不在行军作仗时饮酒,这次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了一小坛酒,沉默地喝着。

想起前两日在桑陵南城门外看到的那一幕,于平大抵也能猜着他为何饮酒,只是赤潼关那边明明已经有了一个王妃,这桑陵又出现一个,倒叫人匪夷所思。

心中虽有千种计较,于平也不敢问,只是走到他身旁,躬身道:“将军,人已集齐,随时都能出发。”

魏眠曦点点头,仍只是小口小口地饮着酒,他喝得很小心,仿佛每喝一口都是最后一滴。

“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于平忍不住问他。

“下墓。”魏眠曦终于虽到最后一滴,他仰头将酒坛全倾,直至坛上再难倒出半滴酒后,方才开口。

他们既将墓穴入口送到他眼前,他没道理不进去探个究竟。

墓穴在桑陵城下,就算他们将石林里的盗洞封上,他们一样也能再找个出口进入城中,顺便能将这皇陵洗劫一空,亦或是逼他们出兵迎战。

这一战,他一定要胜。

此生与她既无法厮守,那便从此为敌。

不死无休,说得真是好。

第191章 危机

俞眉远趴在窗上,看屋外嚣扰火光。战事未了,城里还乱着,婴儿啼哭声与猫叫犬吠一起传来,隔着几条街都清晰如在耳侧。夜已很深,星斗密布如棋,她却了无睡意。

不想睡,也不愿睡,她只怕一觉睡去,再睁眼又打回原形,今日之事成了她的梦。

“怎么还不睡?”一张脸从窗户上边倒挂下来。

她往后一退,嗔了句:“你这人有门不走,非要钻窗户么?”

脸上是薄怒,唇角却不自觉上扬,俞眉远眉梢挂上喜色瞪着这人。能叫她又喜又气的,除了霍铮之外别无他人。

高束的长发倒垂着,马尾似的晃来晃去,他穿着战甲却没戴战盔,一张脸在月光下英挺明亮。

“走门得绕路,跳窗户省时间。”他笑嘻嘻开口,趁她退后的间隙攀住了窗户的里边,轻巧跃进了屋里。

“你怎么又过来了?一会连二哥又该跳脚找你了。”俞眉远靠到床柱上,咬唇问他。

屋里只有盏小油灯,光线不清,地上的人影模模糊糊只剩下些浅淡轮廓。

傍晚她醒来时与他见过面后他就再没来过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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