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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空明含笑不语,抬了抬手,那些小孩就活动开了。只见他们分散开来,排成了四列,先是空拳比划,跟着又从腰间抽出短棍挥舞,一声声稚嫩的喝杀声听得江应谋有种莫名的毛骨悚然。
舞罢,其余几个小孩都撤下了,唯有那个穿虎皮袍子的小孩没走。这时,旁边有人丢进来了一只灰毛兔子。江应谋正不解其意时,那小孩忽然灵敏跳起,一下扑住了那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然后拔出腰间匕首,狠狠地朝兔子身上扎了一刀,鲜血喷出,兔子当场毙命!
江应谋眼珠子瞬间瞪直了一大圈,胸口处忽然有股恶心之气涌出,扭头往后,小小地作呕了一下。梨锦忙替他抚背道:“公子,您没事儿吧?没事儿吧?”
“哈哈哈哈……”魏空明等人笑得十分肆意张狂。
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江应谋又转回了身,但脸色十分地不好。他不是害怕看见这样血腥的场景,只是当这样的场景是发生在一个小孩子手里时,他真的有种发自心底的厌恶。但,有人却正在对这种行为大肆赞赏。
“干得好!”魏空明从那个小孩竖起了大拇指,夸赞不已,“干得漂亮!手法干净利落,比那些哥哥们还厉害呢!放开那只兔子吧,去旁边捧上一杯,敬给那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一直摁着那只死兔子的小男孩很听话地松开了手,跑到旁边侍婢那儿接过了一杯酒,然后又跑回了江应谋跟前,用他血淋淋的两只手将酒杯递了过去。看着他满是鲜血的肉,江应谋的心紧缩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荣儿,这人说来与你还有亲戚关系,他从前的妻子是你母亲的表妹,所以,你应该称他一声表姨夫,叫表姨夫知道了吗?快叫!”魏空明这样怂恿着。
“表姨夫!”这孩子大声地叫了出来。
表姨夫?听到这声唤,江应谋脸色瞬变,刚才已经揪起的心又再次被拧紧——不会吧?在这个地方能叫自己表姨夫的人只有齐玉眉的儿子啊!难道这个满手鲜血的孩子是齐玉眉当初生的那个?
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用茫然且心疼的眼神把这个面庞稚嫩的孩子看着,问:“你母亲……是齐玉眉吗?”
小孩子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是!”
一股冷气从脚底板一下子窜到了江应谋心口,让他整颗心瞬间寒凉无比!这真是齐玉眉的儿子,被自己弄丢了的那个……怎么会变成这样?
“表姨夫请喝酒!”小孩在魏空明的提醒下又再说了一遍。
“好……”他强忍着心中的难过,缓缓伸手接过了那只带血的杯子,手微微有点颤。
小孩飞快地跑回了魏空明身边,由侍婢给他洗净了双手,又披上了保暖的斗篷,然后被魏空明抱在了怀里。魏空明搂着他低头笑问道:“杀兔子好玩吗?”
“好玩!”小孩答得一脸天真。
“好玩的话,明天你也教教你表姨夫好不好?”
“好!”
“可是啊,爹担心表姨夫不敢杀兔子呢!”
“不敢杀兔子的男人就不是男人!”小孩子说着这话,用手指指向了江应谋,眼里有着与魏空明极为神似的那种轻蔑与狂妄。
不得不说,这孩子长得不像齐玉眉,性子也不像齐玉眉,加之一直被魏空明这样教化着,俨然像个即将横空出世的小魔王,魏空明的翻版。
心里一阵叹息后,江应谋仰头喝光了那只血杯里的酒,抛下杯子,起身匆匆离开了。走出不远后,梨锦追了上来,问道:“公子您是要回去了吗?”
“我不回去干什么?我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他反问道。
“二小姐说您不必再被关在那院子里了,您若觉得心情烦闷,奴婢可以带您去那边阁楼上坐坐。”
“阁楼?”他停下步子想了想,“好吧!”
寨子的西边有一处修得有三层楼那么高的阁楼,当然不会是什么很精致的阁楼,只是竹子和木料搭建起的简易阁楼,四面通风,站在上面,还有点冷飕飕的。
江应谋俯看着脚下这片山谷,点点火光分散在各处,不远处是挡住了视线的高山和浓雾,这真是个避世的好地方啊!魏氏挺会选地方的。
“公子,您是因为荣小公子才生气的吗?”梨锦忽然问了一句。
“你们都叫他荣小公子?”他问道。
“对,他是大寨子的儿子,也是将来的寨主。”
“一个寨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他的父亲?”他轻蔑地笑了笑,“他的父亲是想让他成为国主,一国之主。对了,为何今晚没有看见他的母亲眉夫人?”
“眉夫人向来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宴会上,她总是一个人住在她的小院里,连门都很少出。偶尔看见她时,她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很安静地坐在大寨主身边而已。”
“身边有这样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还把她唯一的儿子教化成了一只野兽,她能不心寒吗?她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梨锦,我能去见见她吗?”
“这个啊,得问过二小姐才行。”
“我问你,”他转头看向梨锦,“你们寨子里的事情是不是大多都归二小姐管?”
☆、第六华章 第二百二十章 再见齐玉眉
梨锦道:“算是吧!二小姐很聪明很能干,这里的人都很信服她。老实说,倘或没有二小姐,大寨主要收服这个寨子的话恐怕很难。自二小姐来了寨子之后,教这里的人修起了水车,引水灌溉,还教他们种水稻辨别药草,另外寨子的一角也有授业堂,专门用来教小孩子念书的。”
江应谋颔首道:“她的确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她念过的书不比我少,懂得的事情也不比我少,倘或她肯用在正途上,必定也是一位大家。”
“公子……”
“怎么了?”
“奴婢想问问,”梨锦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二小姐和大寨主他们是不是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奴婢虽住在这里,每日与二小姐碰面,但却不知道他们来到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起初奴婢也不想去追问,可自从奴婢父亲死后,奴婢心中日益惶恐,总觉得住在这儿很不踏实却又不能离开,所以……”
“你想离开这里?”
“嗯……”梨锦忧伤地垂下了头。
“离开这儿,你还能去哪儿呢?你家中还有亲人吗?”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家中已经没有人了……”
“你问魏氏为何会占据这个山寨,我告诉你吧,”江应谋将深邃的目光抛向了远处的黛色山峦,“为了一个贪字,一个痴心妄想贪心不足的贪字。他们不屑于屈居人下,一直都在努力地往最高的顶点爬。正因为他们在稽国失败了,所以才会逃到这深山老林子里休养生息,以备再搏。”
“原来如此……假使他们搏输了呢?”梨锦抬起面庞,忧伤之色溢满眼眶,“搏输了的话,我们这些人是不是也得陪葬?”
“再接下来的事情我也不好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我想外面的人大概还不知道魏氏藏在这儿吧,即便知道,此处易守难攻,颇有巴蜀国剑门关之险,外面的人想攻进来也是难事。所以,你不必太过担心,你们暂时是安全的。”江应谋如此安慰着她道。
可梨锦脸上的忧伤只浓不淡,双目凄清地望着浓雾沉沉的远处道:“也只是暂时的,说不定哪日就有人攻进来了……到时候我们这些曾经跟过魏氏的还不知道有什么下场呢!”
“你放心吧,倘或我能出去,我一定带你出去。”
“真的?”梨锦抬起满带惊愕之色的双眼,跟着就双腿跪了下去,“若得公子再生之恩,奴婢必做牛做马地报答您!”
“起来吧!”江应谋抬手将她扶了起来。
“公子,日后梨锦就是您的人了,您有什么吩咐请只管说,梨锦一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好,你的心意我明白了。这上面风太大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两人一面闲聊一面下了阁楼,往回走时,正好遇上了回去的稽昌。稽昌被两个族人抬着,目光淡淡地看了江应谋一眼,然后就转头向另一边了。江应谋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问梨锦道:“他也总是这样闷闷地不说话吗?”
梨锦道:“是呢,他和眉夫人一样都不爱说话,偶尔会叫人把他抬到那边的大水车旁坐坐,一坐往往就是一下午,也是奇怪得很。”
“或许,他心里有太多事情要理顺了吧!”
“太多事情要理顺?”
“走吧,雾越来越重了,咱们回去吧!”
这一夜,江应谋睡得出奇地好,没有再像之前那几晚似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醒来时,一股幽幽的茉莉花香飘来,他起身下床,绕过竹屏障,看见梨锦正跪坐在茶桌前配着花草茶,怪不得满屋子都是一股香气呢。
“公子起来了?”梨锦忙起了身。
“配什么茶呢?”江应谋盘腿坐在了茶桌前,捻起一小搓干黄菊放在鼻边嗅了嗅,点头道,“这桔花香,比我平日里用的都香,这山里产的吗?”
梨锦跪坐下道:“是呢,是我去采收了,晒干,然后收拢在罐子里的,能保存很久。因为花朵奇大无比,这里的人都叫它大王菊。”
“大王菊?这名字听着挺霸气的。”江应谋笑了笑。
“公子昨夜一定睡得很好吧?”
“为何这么说?”江应谋把手里的桔花放了回去。
“公子都会笑了,不像前几日总是皱着眉头的,可不是睡得好了吗?公子,您稍等片刻,奴婢将茶配好立马去煮……哦,对了,之前二小姐叫奴婢过去时,奴婢跟她提了您想见一见眉夫人的事情,她答应了。”
“答应了?”
“是,她说您随时都可以过去见眉夫人。”
“那好,早饭之后咱们就过去。”
或许知道江应谋会去,齐玉眉早早地准备好了新茶和点心。两年多没见,齐玉眉容貌没怎么变,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一碗没有任何调味料的冬瓜羹,脸是清瘦雪白的,眼神也是忧郁失落的。只有在见到江应谋的时候,她那没什么光色的眼睛里才有了一丝丝欣喜。
“见到你,我这心里就踏实了。”齐玉眉刚开口说第一句话,眼泪就差点流了下来。
“对不住了……”
“别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齐玉眉忙摇了摇头,“这是我和孩子的命数不好,偏偏遭遇了那么一个男人。蒲心还好吧?听说她生了一个儿子,叫什么?”
“慎儿,江慎儿。”
“好名儿,慎儿,这名字真好听,他长得像谁?你还是蒲心?”
“像他娘多一些。”
“那一定很乖吧?”齐玉眉低头擦去了眼角的泪水,面带微笑道,“这是一件好事,我竟一直在哭呢,让你见笑了……”
“是让你受委屈的才对,”江应谋满含歉意道,“当初我若是能再小心些,恐怕就不会上那焉蕊荷的当了,也不至于让你和荣儿被困在这儿这么久。”
“你已经知道那个是假蕊珠了?”
“嗯。”
“那她人呢?”
“已经死了。”江应谋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浅地啜了一口。
“还好,”齐玉眉松了一大口气,摁了摁心口道,“还好你们已经知道了,我还一直在为这事儿担心呢!当初我们原本在你安排的那个村子里住得好好的,可忽然有一日魏空明来了,我这才知道那个蕊珠根本就是个假蕊珠,其实她是蕊珠的姐姐蕊荷,我当时很想找个法子跟你们传个信,但可惜魏空明一直把我看得很牢,我没法跟你们传信,只能日日在这儿祈祷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带你和荣儿离开这儿的。”
“唉,我倒是无所谓了,我最担心的是荣儿。”
“我明白。”
“魏空明自己喜欢杀戮也就罢了,他居然还教荣儿那些血腥的东西,不但如此,他平日里教给荣儿的那些话我听着都心紧……”齐玉眉紧了紧捏住领口的那只手,眉头拧紧道,“倘若荣儿继续留在他身边的话,我不知道荣儿会变成什么样,我想想都觉得可怕……江公子,你能不能救出我倒也无所谓了,但你一定要帮我把荣儿救出去,不要让他继续留在他父亲身边了!”
江应谋安慰她道:“你先别着急,我会想办法的。我已见过荣儿,也知道他留在魏空明身边不是什么好事,我会尽快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带你们母子离开。”
“但就你一人,想要带我们母子离开这儿,恐怕不容易吧?”
“不急,这事儿稍后再说吧!对了,魏乾呢?怎么没见到魏乾?”
“魏乾早瘫了。”
“瘫了?”
“早先在司刑司时受过刑,即便被救出来了,那身子骨也不中用了。如今是整日地瘫在床上,穿衣吃饭都得让人伺候着。”
“那稽昌呢?”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魏竹馨之所以要把稽昌带回来,还同他生了个儿子,就想以稽昌的名义起事,而且,他们还盘算着建立一个魏国!想想,简直是痴心妄想啊!”齐玉眉不住摇头道。
“早料到了,”江应谋轻蔑地笑了笑,“魏氏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他们一直所梦想的魏国吗?但最后能不能建成,那就由不得他们说了算了。”
“这一两年,魏氏招了不少兵马,有从前稽国旧部,也有这附近的部落,以及一些江湖人士,拢共凑起来大约也有上千人了。照他们这么一个扩充法,我真担心魏氏会有再起来作恶的一日,我更担心我的荣儿会被魏空明教化成一个杀人魔王……”
“别想太多了,”江应谋打断了齐玉眉的话道,“他们想要再次出来作乱,那还得等上一段时间去了。就凭他们眼下这个实力,暂时还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所以留给咱们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你就好好住在这里,看住荣儿就行了,别的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你也要小心,不知道这回魏竹馨派人把你抓回来到底有什么目的,但那个女人已经变了,变得很让人害怕,就连魏空明有时候也得忌惮她三分。所以,你千万要小心着点!还有,”齐玉眉忽然放低了音量,用手指了指窗外,“随你一块儿来的那个婢女梨锦,她是魏竹馨的人,魏竹馨把她安排到你身边一定是有目的的,她说的话你可千万别相信。”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又再闲聊了一会儿,江应谋起身离开了。回去之前,他想去大水车那边瞧瞧。远远的,一阵溪水哗哗的声音传来,抬头望去,只见一架两层楼高的大水车正在溪边卖力地转着,而溪水旁仿佛有个熟人在那儿。
正如梨锦所言,稽昌似乎很喜欢这儿,喜欢安安静静地坐在溪水旁,领受微微水雾滋润,聆听水车不断翻过时溪水哗啦啦的声音。
江应谋让梨锦止步在二十步开外,自己反背着手走了过去,观望了眼前这大水车一会儿后,开口道:“这确实是一个浩大的工程,这么浩大的工程却出自一个女人之手,实属难得。”
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稽昌嘴角勾起一丝冷蔑:“原来你还当她是女人?”
江应谋笑了笑:“难道你已经不把她当女人了?那你把她当什么?女主还是女王呢?”
“你是来嘲讽我的吗?”
“我想没那个必要吧?我江应谋不是个喜欢落井下石的人,而且对你落井下石,我似乎也讨不到什么好。”
“你还是这么地若无其事……”
“这话怎么说?”
“唉……”稽昌朝着水雾弥漫的溪面长叹息了一口气,“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无论是从前还是眼下,你都是一副若无其事淡定悠闲的样子……江公子不愧是江公子,可惜从前我没悟出这个道理。”
“听你的意思,待在这儿的这段时间里,你悟出了很多东西?”
“悟出了又怎么样?我的稽氏已经被你们炎氏所代替,从今往后,再没有什么稽氏了……”稽昌流露出了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轻轻地晃了两下脑袋道,“我是一个亡了国的国君,活在这世上也只是个笑话,还来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过去的都过去了,再也回不来了,只有活在眼前的才是真的。”
“你能悟到这一点也算不容易了。倘或你能早些悟到,我想我们炎氏要复国也不会这么容易了。”
“我听说,子今死了?”
“对,算是被逼得自杀的。”
“我还听说,那个弩小公子是子今和你大表哥所生?”
“听魏二小姐说的?”
“呵呵,看来是真的了,”稽昌自嘲地笑了笑,垂眸伤感道,“我或许从头到尾都是个失败者,我的女人与我的臣子珠胎暗结我不知道,魏氏野心勃勃企图夺我江山我也不知道,甚至在我被毒瘫了之后谁对我下的毒为什么要对我下毒,我一开始也不知道……”
“子今也不容易,她与我表哥是真心相爱的,她也知道她那样做是不容于礼教的,所以她爽快地死了……”
“她死了至少可以去找她爱的那个男人,而我呢?到如今,我落得了一个残犬的下场,必须得苟且偷生地活在魏竹馨那个女人的手掌之下,你说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我稽氏的祖先?所以啊,所以我不敢死,我不敢自杀,我不知道到了地下,见到我稽氏的列祖列宗我应该怎么说……我真希望当时子今下毒的时候能再重一点,让我就此去了,或许就不会有如今的下场了……”
“听说你和魏竹馨已经有个儿子了,那就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