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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氏笑了没说话。
傅大人难得回家之时，听到管家说了皮子之事，也是一怔，他心头微热，走到金兰院中，对兰氏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兰儿，我这一生，得了你，是我之幸……”
兰氏笑了，道：“老爷又开始胡说了。一点皮子罢了，而且还是老爷给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有什么打紧……”
傅大人却依然很感动，笑着道：“不止是一点皮子的事，以后这后院就让你费心了……”
兰氏似笑非笑，专注的看着他，她知道此时的傅大人对自己算是彻底的放了心。
放心，呵，真是讽刺啊。
“马上就要过年，开春化冻之后，皇上已与我说过，要我出征，兰儿，边疆寒冷，我舍不得你去，所以，你守在家中可好？”傅大人道：“我怕你的身子受不了长途跋涉和那边的气候，而且最重要的是，那边物资匮乏，你的身子也没有条件保养，留在京中是最好不过的……”
兰氏吃了一惊，道：“又要出征，老爷，边疆又如此不稳吗？！”
“嗯，外族总是一个隐患，他们越发嚣张，边疆牧民频频被滋扰，被杀害抢去物资，圣人让我去平定边疆，这也是立功的机会……”傅大人道：“这些朝中之事，你也不懂，你只专心呆的家中就好……”
“老爷什么时候回来？！”兰氏道。
“不知，我已有许久未出过征，算起来也有十年了，这十年中，不知外族现在发展到何种地步，所以，我并不知，也许三五年，也许……六七年，也难说……”傅大人道：“战事一旦开启，一切就都说不好了……”
兰氏一听，便泪如雨下，道：“……老爷，我舍不得你……”
“我傅家人，死亦为鬼雄，哪怕是死，也得死在沙场，我尽量活着回来，我虽对外族之事有十足信心，但疆场之事，一切都难料生死……”傅大人道：“若是我有任何不测，好好养大我们的儿女，我也就放心了……”
兰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傅大人看她哭成了泪人儿，也知她是情真意切，舍不得自己，便心头一热，道：“兰儿……”
兰氏哭的泪如雨下，道：“……老爷不要这般说，若是老爷有事，我也随了老爷去了……”
傅大人眼睛一酸，呢喃道：“……兰儿。”
傅大人再是男子，也是有柔情的，现在看到兰氏成这样了，他便更是心疼了，道：“别哭了，若说有舍不得的，我唯一舍不得的便是你……”
兰氏扑进他的怀中，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傅大人好一阵哄，两人自是柔情缱绻。
第二天一早，傅大人离开之后，兰氏坐了起来，熬着两只眼睛坐在床007上发呆。
筱竹进来后，道：“夫人，你再歇一会子吧，别熬坏了身子，也别胡思乱想了……”
兰氏道：“老爷要出征了，至少三五年才能回来，镇守边疆，平定边疆哪有那么容易……”
筱竹吃了一惊，那铜盆咣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水洒了一地，沾湿了裙角也顾不上了，她扑了上来，低声惊恐的道：“……夫人，若是老爷一走，这京城绝对是是非是地啊，夫人，你唯一的凭仗便是老爷，若是老爷不在，太太她想做些什么，轻而易举，太太虽被关在佛堂，可林家势大，到时等三五年过去 ，一切就都晚了，不光夫人与我，就连哥儿和姐儿也……”
兰氏看着她，道：“那你说，该当如何？！”
筱竹哭的不行，握了握拳，道：“夫人，不若带着哥儿和姐儿去边疆，一同去出征……”
“边缰杂乱，我怕哥儿姐儿碰伤，或是，长途劳累，他们两个年纪小，我更怕折在路上，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兰氏道：“只是哥儿和姐儿，绝不能冒这种险，况且大军出征，不得携带家眷，这是军律……”
“那怎么办？！”筱竹哭道：“夫人，你可要想个办法才可以，不然等老爷开了春一走，夫人可怎么办呢，就是任人宰割。太太可是一只猛虎，没有老虎在京城压着，夫人怎么斗得过她？！”
兰氏咬了咬唇，眼圈却微微红了，良久才道：“……我原本以为我等得，等到老爷建功立业，功勋显赫，超过林家之时，可是万万没料到，一切早等不得了……筱竹，你说我该怎么办？！”
筱竹一时间也没了好主意，她只知道，一旦老爷离开，就麻烦了。
筱竹急的不行，但看兰氏一副呆掉的样子，怔了怔，道：“……夫人，可是舍不得老爷？！”
兰氏浑身一怔，竟然发起抖来，脸色发白道：“筱竹，我原以为我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了……可是，一想到他会战死沙场，我以后再也看不着他，我竟然怕的浑身发抖，筱竹，我对他还是有些感情的，为什么还会有感情呢，我原以为我对他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利用……筱竹，我现在很怕，好怕好怕……怎么办呢？！”
兰氏哭成了泪人，筱竹也是浑身呆怔的看着她，随即悲从中来，道：“这些日子夫人的苦，我都看在眼中，我知道夫人不过是嘴硬罢了，心虽死了，却只是一半，还有一半，夫人硬是压住了感情，我知道夫人对老爷还是有感情的，我都知道……夫人不必苦苦压抑自己，当初用情至深，哪能说放下就完全放下的，如今眼见老爷出征，心中难过，也是应当的，夫人不必过多苛责自己，夫人没有错，”
兰氏泪如雨下，扑在筱竹怀里，哭的十分伤心。
“……为什么我对他还有感情，明明我的女儿，受到这么大的伤害，可我还是没有出息，竟然还是放不下……”兰氏十分难过，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自责。
因为她心中还余存对老爷的感情，而对女儿，对自己的自责。
她爱，所以，她恨，她自责，所以她无法放过自己，日日煎熬难过。
“夫人，事到如今，如何想办法保住哥儿姐儿和安危才最重要，老爷一旦出征在即，到时一切都来不及了，三五年的时间变数太大了，留府中留不得，出征也出不得，这天下，我们主仆去哪儿，才有容身之处呢？只怕林家，都放不过我们，夫人，到如今可如何是好？！”
兰氏怔了怔，道：“我心下已有计较，唯一之计，只有苦肉计了……”
“苦肉计？！”筱竹心中咯噔一声道：“夫人，难道你又要拿自己的身体做文章？！”
“我想赌一次，”兰氏低喃道：“这份感情，我真的很舍不得，我知道我很没出息，可我还是舍不得，十分舍不得……”
筱竹说不出话来，只是惊恐的看着她，兰氏似乎已经下了大决定。
“若是赌赢了，这份感情，我也不会再放下，而太太也会受到惩罚，再也没有能力能伤害到我们二人……”兰氏道：“若是赌输了，还是拿太太没办法，以后，我的手段，也只能针对太太了，我知道老爷靠不住……”
看着兰氏孤注一掷的眼神，筱竹吃惊的道：“夫人，你想做什么，你明明心中也清楚，老爷他是绝对靠不住的……你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第101章 赌
“并非玩笑……”兰氏道：“若是输了，也是对我自己的成全，我能彻底的死心，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有任何痴心妄想……”
“若是赢了，我对他的感情还在，我不亏……”兰氏眼中带着喃喃道：“我不亏，我真的不亏，筱竹，让我赌一次，你知道的，我不会死……”
筱竹道：“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兰氏白着脸道：“你知道的，若是不这样，我永远也死不了心。况且现在生死关头，若是我赢了呢，赢了，老爷哪怕去了战场，太太也永远不会是对手了，这是我跟我自己的生死较量，我想给我自己一个机会，也想给他一个机会，筱竹，原谅我这么自私，我真的……很自私的想要赌一次，你就成全我吧……”
筱竹扑嗵一声跪了下来，道：“……夫人，你这又是何苦？！你心中已如此的苦，为何还要这么对自己……”
“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也不能放过太太的机会，在老爷出征之前唯一的机会，你知道的……”兰氏道：“万一我赢了，你我主仆，至少以后能得以保全，若是输了，我愿赌服输……”
她虽这么说着，脸色却极苍白，因为她自己也清楚，她的赢面，会有多么小……
筱竹哭的说不出话来了，道：“……夫人总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到最后吃苦的还是夫人自己……”
“我心甘情愿……”兰氏道。
“夫人……”筱竹哭的肝肠寸断的，十分难过，她呆呆的看着兰氏。
“没有时间犹豫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兰氏道：“筱竹，我答应你，这是我最后一次任性的机会，况且我们也没有别的什么手段可以实施了，尤其是在这最后的关头，况且，我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筱竹一怔，一层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道：“夫人，你说什么？！”
“你真以为太太能饶得了我？！”兰氏冷笑道：“她身在佛堂，只怕早已经有了杀我之心。我不过等这次机会上门，再将计就计而已……”
筱竹浑身发寒，道：“是谁？！”
“我的院子里，到如今除了金莲，还能有谁？！”兰氏道：“她快等不得了，这一切的发生，早已经在慢慢发酵，躲也躲不开的……”
“原来夫人早知道……”筱竹道：“金莲？！可恨我竟一点也不知情，夫人，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是猜到的……”兰氏道：“从我这些日子里看到金莲掩藏不住的眼神开始猜到的，筱竹，以往的我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但是，当我拿出全副心神，去注意身边的人时，我才发现，我原来真的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可我，却想像以往一样，什么也不去看，什么也不去想，像以往一样去依靠着老爷，让他疼我，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筱竹……”
筱竹低喃道：“夫人，你怎么会这么傻，为什么？！我不明白……”
“问世间情是何物？也许是大梦一场吧……”兰氏珍珠似的眼泪一颗颗的落了下来，道：“……可我偏偏一副心肠全付与这东流水……”
“明知是火，却还要飞扑过去，可我想为我心里的执念任性一次，只这一次，筱竹，你放心，我不会死的……”兰氏道：“如果我输了，我心甘情愿，愿赌服输，若是我赢了呢，我总在想，若是我赢了呢……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我也想赌一次……”
筱竹听的说不出话来，只是讷讷的看着兰氏，道：“你真傻，夫人……”
“也许在爱情里，所有的女子都是疯子吧，以往支撑着我的是老爷的爱，以后，若是输了，支撑着我的，还有两个孩儿，所以，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兰氏道。
筱竹气哭了，一时之间，竟然无所适从。
怪不得夫人琢磨了这么久，独自想了这么久，却什么也不告诉她，原来是早已经有了这心思，怕她阻拦。
“我也是今天才下定这决心，之前是有这想法罢了……”兰氏笑着道。
“可是你的身体，用这种苦肉计，能承受得住吗？！”筱竹道：“我怕夫人这样的身体根本已经无法再承受这些痛苦了……”
兰氏笑了，道：“不碍的，因为值得，身体上的痛，又怎么比得上我这心里的煎熬，这些日子，我真的很难过，与其如此，不如彻底的死心。”
筱竹道：“明明知道结果，还要赌吗，我不懂，我一点也不懂……”
“我不会明白的……”兰氏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笑着道：“我希望你永远也不明白这飞蛾扑火般的爱情，感谢上天，我还有两个孩子，不然现在的我，绝对支撑不到现在，筱竹，就当是了了我这一段的心愿……”
筱竹到最后只能点了点头，看兰氏早已经心意已决，她哪怕是想拦也是拦不住的。
筱竹泪如雨下。
“我要做两手准备……”兰氏道：“若是在老爷出征之前，金莲忍不住与太太一起下手了，我便什么也不做，若是，没赶得及，太太想要忍到老爷出征之后，我就只能自己使这苦肉计了，筱竹，你紧紧的盯着金莲……”
筱竹点头，虽心疼，却知事绝不能败。她知道兰氏没有赌注，只能拿自己的身体来做赌注，赌她在老爷心中真正的份量了。
兰氏低喃着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将我的密匣拿来……”
筱竹点了点头，便过去拿了过来，小心的放到兰氏手里，兰氏打开这密匣，道：“……这里有两颗药，是当年在楼中做花魁娘子时，一颗是鸨母所赠，一颗是一位客人所赠。”
“这一颗是鸨母所赠，是我在被老爷带回来之前，鸨母给我的毒药，万肠穿心，没料到我会有用上的一天，鸨母也是一片好心……”兰氏道，“她给我这药，是因为她知道，所有楼中痴心的女子都没有好下场，这颗药是用来绝望之日结束自己生命的药，所有的风华绝代的女子都有一颗，千金难求的毒药……”
筱竹吃了一惊，道：“……夫人，你？！”
“嗯，”兰氏笑了，道：“不得不说，还是当初妈妈看的透彻，我以为我永远也不会有用上的一天，没想到，现在为了自己，为了儿女，也得用上了。”
筱竹心中悲凉，万分难过，看着兰氏云淡风清，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越发的难受起来。
“这一颗，是当日一位客人所赠，他也是一个好心的富商，这颗解百毒之药，他也是千金购得，当日赠我金银玉器，怕我看不上，便给了我这颗无价之宝，我一直保存至今，从未打开过……”
兰氏道：“现在给你保管……”
筱竹接了过来。
兰氏道：“若是在老爷出征之前，我中了毒，你只需拿这解药，兑成水，先喂我一些吊着我命即可，但绝不可一次给我解了毒，不然我怎么斗得倒夫人，这一次，哪怕病歪歪上一年，我也得将夫人斗倒，哪怕我输了，真的拿她没办法，也要将她关一生的禁闭……”
“否则你我在老爷出征之后，绝无活路，明白了吗，只有夫人死了，或是夫人被关了，你我才有一活的可能……”兰氏道。
筱竹一面听，一面流泪。
“若是她想拖上一拖，没有给我下毒药……”兰氏道：“你就将这毒药喂半颗给我，再喂一点点的解药水，让我不至于死，到时，自有金莲利用，明白了吗？！”
筱竹使劲点头，哽咽道：“……我都明白了，夫人。”
她好好的将密匣给收了起来，一面使劲的抹泪。良久后才道：“……夫人，你有多少把握？！”
“我心里清楚，老爷无论如何都不会现在动夫人的，别提杀了她，或是休了她了，顶多关禁闭，”兰氏道：“可是，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我也要赌一赌，不然我怎么甘心放弃？！”
“哪怕……”兰氏咬了咬牙道：“她死不了，或是不会被休，只是关了禁闭，你我在老爷离开之后，只要小心谋筹，不至于死……而林家，我也能稍拦一拦，你我才有活的可能……”
“夫人既然知道，很大可能只是这么一个不得已的结果，还要拿性命去赌？！”筱竹道：“值得吗？！我真的觉得不值得啊，夫人，夫人的命哪怕能及时的救得回来，只怕，只怕以后也会落下病根……”
兰氏道：“哪怕只是最糟的结果，也是你我保命之根本，我毫无根基，若是什么也不做，老爷一走，你我就是死路一条……”
筱竹眼泪横流，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别伤心……”兰氏笑劝道：“在我病着期间，好好顾好哥儿和姐儿，万分马虎不得……”
筱竹道：“夫人放心，我定会守得哥儿和姐儿身边如铁桶一般，谁也下不了手……”她咬牙切齿的道。
第102章 砒霜
兰氏点了点头，笑着道：“我这一生，遇到你是我之幸，无论如何，总要护得你的周全的，有你在，我的哥儿姐儿总是好的……”
筱竹说不出话来。
“太太出身世家大族，她身边忠心之人无数，可那又怎样，我以少博多，也会赢的……”兰氏道：“正因为有你在，有你们我在乎的人在，我才更不能输给她……”
筱竹抹去眼泪，忙去将密匣给锁进了自己屋中去了，锁好之后，还发了好一会的呆。
夫人不是跟太太在赌，也不是跟老爷在赌，她只是在跟她的后半生在赌。哪怕只是渺小的希望，夫人也想要以己博命，为她和哥儿姐儿争取活下来的机会。
在这府中，夫人看似地位高了，其实，还是根基浅薄，一拉就会倒下来。
所以，夫人才会如此着急。筱竹心中悲痛莫名，痛不欲生。夫人要被逼到何种地步，才会走这一步险棋呢。
她对老爷的这份爱，让她根本无法释怀，所以才会一直一直的掉在其中根本出不来，所以才会这样的跟她自己过不去。
罢了，夫人既然想要给这份爱一个了结，哪怕这个做法有多么蠢，她都听她的。
筱竹收拾好心情，这才出来，去了主卧那里，给兰氏洗漱。哪知到的时候，金莲已经在服侍兰氏了。
筱竹一怔，想到兰氏说过的话，手硬生生的又停了下来，手攥紧了又松，既然夫人想赌，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