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最终,她达成了目的,而且做得很轻松。当时的穆武王已经被秦军的大将逼到了四角,她闯进来的时候,这个野心勃勃、一生尊贵的男人对她没有丝毫的防备。
当然,没有她穆武王也会被秦军射杀。她所要做的,只是让父皇看到她的决心。
被秦军带回来的扇玉直接被送进了拓跋弘的金帐中。拓跋弘很明白这孩子在耍什么花招,他虽然痛恨甘氏,但也不至于痛恨自己的女儿。他笑一笑说:“好吧,不管怎么说是你刺死了乱贼。”
想起这些的时候她不自觉地抓住了旁边林媛的胳膊。现在她睁开眼睛就是皇后阴测测的面孔和宫里人们的轻视鄙夷,闭上眼睛又是满脸鲜血的穆武王。那个男人临死前死死抓着她的手说“为什么不原谅我”,这句话如同咒语一般在心间缠绕,令她难以入眠。
“呵,你也配得到原谅么!”八岁的女童喃喃地低语,满面恨意。
靠着杀人和赌命才回宫的自己,前途却又那般漂泊无依。她缓慢地流下泪来,为什么这样难……
第九十三章 元烈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清晨的橘黄色日光洒遍了北塞草原。
扇玉早就醒了,小心翼翼地趴在床边上等林媛起床,也不敢托大地吩咐林媛的宫女来伺候自己更衣梳洗。
然而还没等林媛醒过来,初雪就急火火地进来,一手把林媛头上的被子掀开一手揪着林媛的胳膊把她拽起来了:“娘娘!皇上传召您去金帐呢!”扇玉在一边看着发呆,想着林娘娘这条腿是抱对了,大清早地还被皇帝叫过去,足见其隆宠。
林媛倒是迷迷糊糊地,起来随意绾了个髻,穿了平日里服侍拓跋弘时的薄蚕丝衣裳,外头罩着狐皮大氅御寒。
然而等到了拓跋弘的帐子,林媛在帐子外头竟瞧见了几位身着裘衣的蒙古贵族。她心里一咯噔,那种心虚的感觉一下子就上来了,只是想来在这逐鹿围场里,皇帝平日里和蒙古汗王接触地极多,也没准是为着家国大事。再想着自己当时是被那位不知姓名的女官护送回来的,和蒙古王见过面的事大约只有皇后知道……
越想越乱,林媛真觉得冤,这年头的女人实在太难混了,明明她没做什么错事,却很容易就会被扣上淫妇的罪名。皇后是想着拿捏她的把柄,倒不像是会急着除去她,怕就怕除了皇后还有旁人也知道了这个事。后宫里勾搭外男的事最敏感,稍微做做文章可就够她喝一壶了。
重重危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林媛反倒不怕了。心一横,怕他个鬼,若真有人想借此事来害死她,见招拆招便是,她在后宫行走何时还怕过这些暗害。
迈着步子进了大帐,里头如往常一般恢弘肃穆。里头隐隐地听到男子的说话声,拓跋弘的声色一贯低沉温厚,另一人却是有着如清冽泉水一般的嗓音,带着少年人的稚嫩。林媛在心里想,这是哪一个部落王子吧?突然间她回想起当初在密林里的那个想想就后怕的场景,那个差一点就用刀砍杀了自己的人。
那个人的声音真的很像水……此时听来是泠泠的清脆动人,那一日却是冰冷如寒潭。林媛突然就迈不出脚去了。
她扭头就走。在密林中那一面,虽然是元烈救了她的命,但那一刀劈下来的恐怖情景还历历在目,林媛明白此人甚至比拓跋弘更狠辣。她不想再面对这个人了,更怕牵扯到名节的问题酿成大祸。
然而当林媛掀开了前厅的堆幔之时,一道冷冽的声色从背后直刺入耳:“都说中原人最讲信义,本王救你一命,不曾想你翻脸不认人!”
林媛还未从惊愕中醒悟过来,手腕竟被人拽住。她被迫回头,对上的是一双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
“你是本王所见过的最胆大又最不同寻常的女人。”元烈眯着眼睛,审视的目光近乎凌迟:“在西北密林中救下你时,本王就决定要迎娶你。你伤了本王的马,本王都没有生气,不过……你如此忘恩负义,这一点却实在可恶。”
林媛还不曾听到过如此不知廉耻的话,心头又羞又恼:“汗王!我是大秦的皇妃,如何能够被你迎娶!即便你身为蒙古汗王,也不该无礼至极……”透过内室的门扇,林媛却看到拓跋弘正挺身而立,面色阴沉地望向她。
那种骇人的神色,林媛还从没在拓跋弘脸上见过。两个男人的压迫之中,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她虽然一贯胆子大,但今日可是真的怕了。她咬着牙,猛地用力去甩开元烈的手。
元烈的手掌却更加用力,几乎捏得她尖叫出声。他面色青黑,怒意密布:“你该去打听打听本王是什么人!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女人胆敢像你一样用眼睛瞪着本王!”
他说着,粗暴地扯过林媛,回身对拓跋弘行了一礼:“此女与在下虽仅有一面之缘,却令在下心动。我们蒙古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看上了的东西,便不想放过。秦皇陛下所赠与的黄金与粮草,在下愿意悉数奉还,只求换回她。”
说着又冷笑:“不过她如此不识时务,真是令本王失望。若不是看在秦皇陛下的面子上,本王一定会挖了她的眼睛。”
拓跋弘一步一步地从内室步出,缎面皂靴踩在柔软的驼毛毯子上并无半点声响,可林媛愣是被震得心跳如雷。这个被她当boss刷了近一年、给了她泼天的富贵荣宠的男人平静地开口说话,听在她耳朵里已经是乱杂杂地一片:
“……汗王真是言重了,蒙汉百年盟谊,何须计较万两黄金……说起来那十六种能够在草原上生长的植物应该很合汗王的心意,汗王襄助朕铲除了乱臣贼子,朕理应感谢汗王……”
拓跋弘口中尽是蒙汉两国的邦交大事,对林媛只字不提。林媛却不敢让这场谈话继续下去了,她猛地跪地,朝着拓跋弘深深叩头:“皇上,嫔妾是皇上的妃妾,这天下除了皇上,嫔妾绝不会侍奉第二个男人的!”
跟着汗王元烈去蒙古?开玩笑啊!那种男人绝对比拓跋弘难刷,胆大包天敢为了个女人冒犯拓跋弘,说明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性格还如此暴躁,林媛已经在算自己被他带走后能活几个月,会在几天之后被挖眼睛……尼玛啊太残暴了!
林媛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在她看来,最糟糕的状况无非是自己被人陷害不贞。但可笑的是,倒是没人来陷害她,是蒙古王堂而皇之地向拓跋弘提出要求娶她!她的罪名已经板上钉钉了!
可若是留在秦国的话……她也不知拓跋弘会不会处死她。就算不死,她也已经完了。
“皇上,皇上!”林媛膝行上前,眼中带着泪光呼喊:“若为顾全大局、顾全蒙汉邦交,嫔妾愿意和亲蒙古。听闻昔日昭君出塞,并不是做了王后,而是在两国交界的黑水河投水自尽……嫔妾承天恩,受君泽,最后为大秦殉身也是应该的。皇上且放心,嫔妾到了蒙古便会自行了断,不会令大秦皇室蒙羞……”
面上已是泪痕模糊,林媛平日里一张倾国容颜,此时看着就更为楚楚可怜。她此时可真是哭得情深意切,她要让拓跋弘知道她有多爱他,她和亲是为了他的国,自裁是为了他的情,痛哭是因为再也见不到他的遗憾与思念。虽然在事实上,她完全是在哭自己——
这倒霉催的啊!
她想好了,既然到了这一步,那就接着和命运玩下去吧!若能留在秦国最好,她做出一副大义凛然又对拓跋弘情深意重的模样,说不准能挽回事态。若拓跋弘为了稳住蒙古王把她给卖了,等她去了蒙古就天高皇帝远了,到时候再温柔小意地伺候元烈,拓跋弘能拿她怎么办?今天说的这些话元烈追究起来,就解释说是怕拓跋弘动了杀心,自保而已。就算真去了蒙古的宫廷,她使出浑身解数来,哪里就一定会被元烈给折磨死呢,说不准一样过得好。
只是她的卖力表演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拓跋弘冷哼一声,冷得渗人的目光从元烈身上刮过,又带着怒意扫了林媛一眼,最后拂袖出了殿门。
林媛呆呆地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终于跌坐了下去。
***
人算不如天算,林媛一直知道这句话。
那一日拓跋弘走后,御前的掌殿女官就过来传了旨意,道“贵仪林氏染重病”,命送往偏帐静养;又恭敬地送蒙古王出宫。
林媛从早上被皇帝传召后就再也没能回去自己的寝殿。她欲哭无泪地一个人坐在被关禁闭的地方,帐子外头立着十几个面色冷漠的太监宫女看守着,屋子里别说驼峰毯了连床都是又冷又硬的,塞北大冷的天里头就给了一个火盆以防她冻死。
她抱着身子瑟缩在墙角里,倒不是伤心绝望地哭,只是一想起这事的前因后果就忍不住砸墙泄愤,咚咚咚的声音让外头的宫女以为她想不开要上吊,几次大惊小怪地推门进来。林媛真是气啊,这事她该打死谁?皇后还是蒙古王?在林子里逃命那会儿如果她不求救就只能被烧死,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又成了淫妇。恩,那群混蛋都该死!该死的皇后该死的元烈还有那该死的拓跋弘!
现在拓跋弘把她扔在这种地方,她也实在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他是想着真应允了蒙古王然后过两天把自己偷偷送出秦国?还是要在几日之后赐死自己?是生是死从来都只在拓跋弘一念之间,林媛可没蠢到去计算自己在拓跋弘心里的分量,她很清楚,这件事的结果如何完全看拓跋弘是更忌惮被夺妻的颜面,还是更贪图蒙汉的利益纠葛。
飞来横祸,这词用来描述她当前的处境太恰当了。来一趟逐鹿围场,把皇帝伺候好了还办成了几件大事,本以为回京城就等着升职加薪了,结果天上掉下来一个蒙古王吧唧砸脑袋上,把她砸得半死不活。
林媛想着这些砸墙砸得更起劲了。憋屈啊憋屈,就算死也不要是这种死法好吧!
第九十四章 和亲(上)
慧贵仪突然的病重不仅在北塞行宫里惊起了浪,几日之后,消息传回了京城,也让帝宫里不再平静。林媛每日垂头丧气满心愤懑地窝在小黑屋里不能出来,外头能服侍皇帝的就剩了文嫔一个人,拓跋弘在北塞停留的最后一个月里文嫔的专宠几乎能和当初楚氏姐妹相提并论。林媛不用去打听也能猜到这事,天降横祸还被人钻了空子上位,心里几乎气得想吐血。
而此时的帝王龙头金帐中,拓跋弘的心情并算不上好。他一想到蒙古那个年轻阴狠的新王就气不打一处来。
元烈是两年前才成为汗王的。话说他爹在位的时候拓跋弘和他爹处的还不错,那人也是个擅杀好斗的,但胜在顾大局有远见,在拓跋弘眼里是一个合格的王。现在换的这个,是老汗王最小的儿子,却是为了皇位杀光了自己八个哥哥而不顾另外七个部落趁虚而入,又为了收服其余部落擅杀人家的平民百姓,听说连年迈的阿嬷和怀孕的女人都没放过。这种人拓跋弘最看不上。
现在这人为了一个女人,竟胆敢挑衅大秦的帝王。他若是讨要个帝姬什么的拓跋弘肯定给他,可他偏偏上来打脸要夺妻,传出去大秦皇族的面子往哪搁。他难道不明白蒙古现在有多需要大秦么?难道不怕匈奴那边又寻了机会?也不怕自己一怒之下撕毁邦交?任性妄为,自私阴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帝王,当个马贼首领倒挺合适。
拓跋弘唉声叹气,就这么个可恶的家伙,还偏不能得罪。对方不顾大局他可不能不顾啊。
他叹着气,伸手接过眼前递来的桂花茶灌了一大口,抬眼对端茶的人道:“皇后,依你所见,朕是否真的该把慧贵仪拱手让人。”
不论在京城还是北塞,皇后都是唯一能名正言顺出入皇帝寝宫的女人。大秦景宗的皇后赵氏甚至被允许参政,到了现在的萧皇后,虽并不得拓跋弘的喜欢,遇上事儿拓跋弘还愿意信任她和她商量的。
萧皇后也并不是没有魄力的小女人,林氏病了这么些天皇帝都一门心扑在文嫔身上,没几日是留宿在她的寝殿中。没有宠爱,没有子嗣,她都不会乱了分寸,有着一分应有的敬重和信任就足够了,以后的事都可以慢慢筹划。
不过在听到皇帝谈及林氏的这句话,她已经衰老的心还是开始嫉恨了。事到如今还口口声声称呼她为贵仪,拓跋弘根本就不想把她送出去!
她按下神色,微微松开紧握的手指:“周有西施入吴,汉有昭君出塞,皇上为了大秦,为了百姓苍生令林氏和亲也是理所应当……至于皇室的颜面,依着高祖的例谎称薛妃暴病暗地里却献给他国也是可取之策。”
皇后说完轻呼了一口气,心里反倒冷静下来。其实林氏留下也没什么不好,她还指望着此女去打压了祥妃……怕就怕她真能越过了祥妃,却成了更棘手的对手了。
只是……到底意难平。
拓跋弘听皇后所言,眉头却皱得更紧,半晌愠怒道:“大秦现在的强盛,远非高祖当年可比,并不需要屈辱求和。再则,和亲之事一向难以遮掩,薛妃封做高阳郡主嫁大理王,此事最后还不是天下皆知。”
“皇上说的是,容臣妾再想想办法。”皇后亦不争辩。
皇后在深夜里由姚福升服侍着离开了金帐。在营帐外她果然看到了前来承宠的文嫔,和往日不同的是今日沈昭媛领着皇长子也来了。
几人纷纷请安,却神色各异。皇后看也不看文嫔,径直缓步地走向沈昭媛道:“深夜里天凉露重,昭媛还是不要把赵王带出来为好,免得伤了风寒。”
沈云容只是轻笑:“琰儿过了年就七岁了,这个年纪,依例该进前朝听政了。”说着笑声愈发动人:“皇上昨儿已经答允了,允赵王出入御书房。皇上为国事辛苦,赵王赖陪伴着最是应该,臣妾也顺路送些宵夜过来。”
皇后的脸色绷得紧紧的,好在夜色之下也不大能看得出来。
她正压着怒,一抬眼却看见了缩在皇长子身后的女孩子。萧皇后眉头一挑,冷声道:“扇玉帝姬怎地也随赵王前来了。”
扇玉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自从林媛出了事,扇玉就失了依仗,每日很是惶恐。林媛的事被皇帝封了口,她隐约能猜到是因为什么,心里却更加绝望,想着这回林娘娘怕是翻不了身了,那她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她费心拉拢林媛,并不指望林娘娘真能当她的依仗,只想着刚进宫廷至少有个落脚之处,有个对自己稍有好感的人在旁边提点一二,度过了最开始也是最难的一段时光以后也好筹谋。
可林媛“重病”后她显然连住处都没有了,后来按着皇帝的旨意搬到了沈昭媛处暂居。林娘娘对她虽算不上好,但至少不会害她,包吃包住地也算不错了。沈昭媛可是不一样,她在那儿住了十来天就被利用了好几次,如果她不按着沈昭媛的意思做事,后果就会很糟糕。
扇玉咬紧牙关一天一天地撑着。就像今天她明知皇后在这里,还不得不来一趟。
她低着头,嗫嚅地向皇后解释:“昭媛娘娘送来的宵夜,是儿臣亲手……”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如果说萧皇后有什么是不需要隐忍的,那便是面对扇玉了。她面色狠戾,微微扫一眼道:“到底是流落宫外,不懂得规矩。身为皇女怎可和皇子相提并论,金帐也是你能擅入的么。”抬手唤过身后的宫女吩咐道:“扇玉帝姬要在这里跪足两个时辰,你们服侍着吧。”
行至外毡门时皇后再度转身,鄙夷地道:“既然已经是帝姬了,就不要再做卑微的事情,想要给皇上准备宵夜让下人动手就好。”
萧皇后性格强势却端庄,很少会在言语上咄咄逼人。只是对于扇玉,她大可痛快地发泄一回,皇帝是绝不会怪罪她的。眼前的扇玉帝姬是甘氏的女儿,那个给帝后投毒的刺客——拓跋弘躲过一劫,却打掉了她的胎,害的她落下一辈子不能生育的病根。就算她做得过分了,皇帝也只会想起来当年她被下药后受过的罪,只会对她更加敬重。
***
林媛在小黑屋里头呆了十多天,日子平静地让她以为自己会被关一辈子。没有一个人过来传话,更别提皇帝有什么旨意。可如此这般她更是忐忑,她感觉拓跋弘怕是要弃置了她,等回京城就给扔冷宫里头了。外头的宫人们对她倒是没有虐待,饭菜不丰盛也不会饿着她,但这些人却实在太冷漠了,如泥胎木偶一般,只是看着她别让她死了其余一概不理。
林媛真觉得冷宫就是自己的下场。那岂不是生不如死啊!
就在她开始思考进冷宫之后怎么爬出来时,这一天,十月十五的深夜,几个面生的内监宫女推门进来,一句话也没有就把她架出屋子塞进了门外的一顶青面小轿。
外头积雪两尺深,而且雪还在继续下,不管是林媛还是抬轿子、押送的人都冻得脸色发青。
林媛搓着手,虽然猜到了这是要去哪儿,心里却有些茫然。她拔了头上的金簪子递给随轿的宫女,客气地问她话。意料之中地,对方推开了她的簪子,冷冰冰地不发一言。
但是林媛在收回手时掌心已经多了一卷白条。
她打开一看,果然是萧臻传过来的消息,但她的脸色随着阅读变得越来越难看。右丞相从来不会做亏本买卖,现在的她早已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