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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你是我的眼
秦心算是出差，楚侯生给定了酒店。
陈玉第一次来京都激动的很，秦心也是半辈子没有来了，很是感慨。
等到楚侯生的派来接机的人遇上，祝军只能依依不舍的分开，好在就在京都，要见面也不难。
再次见到侯导，季节已经变换了，他身上穿着黑色皮衣，皮衣里面是灰色毛加绒的，以衣服的油亮度来看，侯导这件大衣一定穿了非常久。
“你总算来了，还有一些镜头，大约要一周的时间，在京都拍，你先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来接你。”侯导显然很忙，特意赶来酒店见了秦心一眼，让她自己在酒店内定吃的，交代了事情就匆匆走了。
符合侯导一贯风格。
秦心倒没有觉得自己被怠慢了，最开始相处就这样，侯导请大家见面就喝茶，吃饭是少有的，除了在剧组的时候一块吃盒饭。
秦心联系了师兄，知道他出国了，说过完圣诞就回来。
第二天一早，侯导派车来接秦心，陈玉成了秦心临时助理，一块走，昨晚侯导已经跟秦心说了剩下的戏份，秦心有些紧张，因为接下来的戏是在京都第二女子监狱拍的，而在那里，秦心呆了整整十年。
故地重游并不都是美好。
剩下的戏份就是结局，也是隐晦的高潮，几个少男少女打架意外出了人命，秦心饰演的高明月被判刑，许飞飞饰演的刘珊被家人带走，没有再出现，或许是嫁人或许是继续上学，电影给留白了，何旭饰演的男一号回到学校继续上学，考上了好的大学，认识了新的女孩。而田七饰演的男二号启子却在监狱附近找了一份工作，定期来看高明月，电影的结局是在一幅画的画面上结束的，那幅画是启子画的外面的景色递给监狱里的高明月……
“秦心你不要紧张，监狱里面都打好招呼了，你只要正常表演就行。”侯导见秦心今天很沉默，路上给秦心说了好几回。
秦心不是紧张，只是故地重游压力略大。
她穿着囚服到了监狱里面，为了力求逼真，其他的人都是真的囚犯，而不是群演，事先侯导也说了好几回，希望秦心不要抗拒，有狱警在，不会发生意外的。
秦心没有想到这辈子自己还会来这里，按她的想法是这辈子绝对不要再让自己踏足这个地方，没有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楚侯生从镜头里看到穿着一身囚服，眼神麻木的秦心，他那一双外凸的眼睛睁的非常大，就是这种感觉，活脱脱的一个女囚犯，演的再真实不过了。
其中还安排了一出秦心在监狱被欺负的戏，跟人打架，原本侯导打算给替身的，但是秦心还是自己上了，她一个初级小演员，还找替身，有点过了，况且她一点都不畏惧这里面打架，好久没有打，是真的想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这一场也顺利的过了。
然后是田七来看秦心的戏，田七以前是专业群演能得到男二的戏份，虽然不多，整部戏他都是穿插着出现几次，但是每一个戏份他都揣摩的非常认真。
没有他的戏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看别人演，像今天何旭和许飞飞都没有来，田七却从头看到尾，对秦心非常佩服，一个比自己小的小姑娘，演技却比自己好太多，当导演喊开始的时候，田七就觉得自己看到的就是一个女囚犯。
田七隔着铁窗看秦心，递给她自己画的画，被秦心不耐烦的扔了，让他以后不要过来。
等田七走了，秦心却有把那画捡起来，轻轻的展开那画面，虽然都皱了，怎么抚都抚不平，秦心想到当初陈玉来看自己，自己也是这般态度恶劣的，物是人非，看着那皱巴巴的画，她就落泪了，泪水滴在了画面上的一轮红日上，水彩也跟着泪水蔓延开来……
原本计划至少要一周的时间拍摄的结局，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结束了。
侯导让秦心先在京都散散心，也考虑一下主题曲的事情，他自己一头扎进了电影剪辑室。
楚侯生希望这电影赶得及参加明年五月的嘎纳电影节，这部电影太现实，包含着强烈的社会意识，想要在国内放映基本不太可能，他想先参加嘎纳电影节，在那里获得认可，再回来就容易许多。
秦心回去后没有心情散心了，一身的汗，看上去不紧张，可是每每踏足到那监狱的地域的时候，秦心就觉得一阵发毛，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脑子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不过陈玉是第一次来，秦心不能窝在酒店让她自己出去，还是拉了祝军，祝军也叫了一个朋友，四人一块去了长城。
祝军叫的朋友就是陆湖，陆湖折腾了半年终于自己把那女孩子折腾没了，也是陆家想通了，使了个阴招，找了个长的比陆湖帅，看上去更有钱更气派的人去勾搭那女孩，那女孩挥一挥衣袖自己走了。
陆湖却因此跟自己朋友都闹了一圈，还好祝军去外地上学了，回来看到祝军，倒是觉得亲近起来。
陆湖看到秦心，有点哆嗦，这女孩长的太漂亮了，没有想到祝军的女朋友会生的这样好，按他想着祝军那老实疙瘩，女朋友应该长的挺普通的，没有想到直接把自己之前爱的要死要活的女友比趴下了。
前一阵还痛苦的要死，现在看到秦心，觉得自己脑子被驴踢了。
陈玉话不多，但是每每能说到点子上，看起来智商就很高，跟她说话不费劲，不过陆湖就有点不着调，秦心对他感觉不太好，很浮夸，像是自己曾经混娱乐圈遇上的人。
祝军也没有想到这才大半年没有见，自己儿时的好友变化这么大。
秦心一行人在长城游玩的时候，余露和公司另外一个女孩多多在江术仁的带领下来到了京都，两人都过了海选，接下来是参加京都的淘汰赛。
两个女孩都是比较聪明省心的，不需要江术仁叮嘱太多。
余露野心勃勃，虽然是第一次来京都，却表现的很沉着。
而多多是故地重游，她本来就是盐城的人，她有个二姨是京都的，小时候父母在京都做生意，她住在二姨家，一直在京都上学，她二姨对她也很好，说将来等她结婚了要给她置办嫁妆之类的，可是后来二姨自己也生了小孩，多多明显感觉到差距。
再后来她父母生意失败，跟二姨的关系就更差了，其实她二姨也不差她小姑娘这一口饭吃，从小养到大也有感情，可是小姑娘脾气越来越不对，自己还不能对自己女儿好了，久了就激发了矛盾，反而养成了仇人。
小时候她二姨也送她去学跳舞弹琴，多多对这些比较有天赋，靠着这个签了一个娱乐公司，却没有想到后来哪里做不对给解约了，又跟二姨闹翻，一气之下回盐城，再回来，多多是憋着一口气的，要给二姨好好看看，也要给曾经跟自己解约雄鹰影视公司好好看看，大有让他们后悔的意思。
虽说是两辈子，秦心也是第一次爬长城，一步一步的走上这拥有浓厚历史感的阶梯，双手触摸着城墙上的灰砖，有些地方粗糙的有点扎手，有些地方许是被摸过的人多了，上面腻着油光一般，冰滑着。
一座城墙初建的时候是为了隔开山河，如今只是山河上的城墙。
里面是风景，外面也是风景。
这么走一遭，秦心心情痛快多了，没有在环绕着监狱的场景，天知道，当她知道接下来的剧情是要在那里拍的时候都想死一死，不过看到侯导那暴突的双眼，还是忍住开口说不的话，毕竟让侯导等自己这么久已经是很不容易。
陆湖失恋已久的毛病居然被秦心治愈了，虽然秦心一点都不想治愈他，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在这个看脸的社会，脸真的很重要。
祝军不知道自己好心带朋友来散心，这朋友居然打上自己女朋友的主意。
陆湖这回学乖了，回家没有闹腾，学会了隐瞒。所以说孩子教育真的很重要，第一次陆湖很坦诚的说喜欢一个小姑娘，家里不是好好的跟陆湖谈，而是开口就说那小姑娘不是好人，把陆湖的逆反心理给激出来了，这一次陆湖干脆就不跟家人说了。
陆湖嚣张是因为现在新闻上天天出现的那胖子的老婆是他的姑婆，也就是他爷爷的妹妹，这放到古代就是外戚的身份。
而且姑婆到年纪很大了才怀上一个孩子，生出来还是小儿麻痹症，天生残疾。
陆湖家就他一个儿子，他本来有姑姑的，姑姑早年战乱死了，就他父亲一个，他爷爷也就一个妹子，所以也算是胖子老婆的唯一亲戚，关系是十分亲密的。
虽然之前陆湖闹腾，把他老爸要竞争的位置都闹没了，但这只是明面上的，具体的政治妥协肯定还是有内幕，不过他家地位摆在那，不能不给面子。
祝军爷爷跟胖子大哥关系不错，胖子跟他哥年纪差了十几岁，像父子一样，胖子还没有哆嗦上位，他哥就病逝了，老父也跟着挂了，胖子有今天，祝军爷爷祝义算是出了大力，稳住了政局。等胖子上位一年都安定了，祝军爷爷果断退役，把儿子推上台来。
所以祝家跟陆家说起来还算是拐着弯的亲戚关系，祝家算是胖子这边的人，陆家是胖子老婆那边的人。
小时候祝军跟陆湖是一块玩的，祝军在一群人中不显眼，因为他时不时被他爸带部队里，身上没有这群人中的纨绔之气，这人要是相处久了总容易有矛盾，陆湖的性格几乎把身边的朋友得罪了个遍，反而是跟离得远的祝军关系不错。
陆湖还真没有夺朋友妻的觉悟，他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帮祝军考验秦心，要是秦心轻易的就离了祝军，那肯定不是好女孩，就像自己的前女友一样。
当然陆湖会这样想是基于一点绝对的自信，他觉得自己比祝军帅，也比祝军风度幽默，祝军一般都不太开口说话，偶尔跟秦心牵个小手，也一脸严肃，其实是在脸红，只是皮肤健康，别人不太看得出来，只有秦心观察仔细了，心里暖暖的，小两口，偶尔拉拉小手，挠挠手心就觉得甜蜜的不得了。
游玩长城，秦心就不太出门了，要准备电影的主题曲，电影的名字很文艺，《逆光》上辈子秦心也没有听过有这部电影，好不好她不敢说。
主题曲侯导让人送了几首歌过来，秦心一眼就看重了那首《你是我的眼》，尤其是电影结局，什么社会心态之类的秦心感触不深，就是对启子探监高明月给高明月画画感触特别深，想到那画面，她就能落泪，久久都出不了戏。
再见侯导的时候，楚侯生已经从人类退化到猩猩一般，整个人身上长毛了一样，糟糕的不成样，还是穿着那黑色皮衣，胳膊肘那位置都磨成了灰白色。
“我也中意这首歌，你要是觉得可以，我们就去录音棚试着录一下，不过投资人那边还要走个过场。”楚侯生这么说是因为投资人那里更中意一个小歌星，最近打的火热，想让她来唱，侯导自然是坚持秦心唱，双方意见不一样，就折中来考一场。
在楚侯生眼中，秦心是完胜，根本没有把这考核当作问题，只跟秦心说是走过场。
第七十三章：绯闻
侯导说是走过场，实际上那天阵仗挺大的。
投资人推荐的歌手叫做萱萱，唱歌走红，现下是一个少女组合里面的，还算是有点名气，她大约是因为是投资人推荐的，很自信，还叫来了记者。
楚侯生对记者不感冒，虽然说电影要多多曝光宣传，不过一来是资金的问题，二来是他本身就有些傲气，憋着一口气，想去嘎纳。
这时候的侯导还是文青，不过记忆中，他以后一直都是文青，电影界并不排斥文青，作为奇特的导演群体，有自己的性格特点，其实挺好的，总是要自己先疯狂，才能使得别人也疯狂。
看到记者来，秦心略有些压力，不过看到侯导还是那一身黑色皮大衣，脸上的毛发收拾了一下，头发还是油油的，但是就让人很放松。
萱萱是知道秦心是导演推荐的，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看着脾气就很傲。
看到穿着牛仔裤羽绒服进来的秦心，跟看白痴一般。
秦心朝她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其实有点羞愧，自己上辈子也经常是萱萱的角色，果然是挺讨人厌的。
竞选是在录音棚里，外头有侯导，有投资人，还有制片人，记者等。
萱萱先进去的，她唱的不错，声音很柔美，容貌也挺甜美的，身材好，比秦心丰满许多，符合国内少女组合的审美定位。
她唱的时候，记者还算认真，拍了几张照片，轮到下一个人，两个记者连照片都没有拍，拿着相机在下面聊天。
再下一个轮到秦心。
和精心打扮的萱萱不同，秦心穿的很简单，脱掉了羽绒服，里面就穿牛仔裤搭配一件黑色衬衫，短发，布鞋，低着头，有点像小男孩。
投资人显然比较喜欢波大丰满的女孩，眼神就一直在萱萱身上，没有移开过。
说实话，看到记者和其他人的表现，秦心有些紧张，似乎自己真的也是为了那个萱萱来走过场的，有点感觉像是遭报应一样，滋味复杂。
进了录音棚，秦心深吸了一口气，看到外面侯导那隔着一层玻璃显得更抽象的脸，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先唱完再说。
秦心站在里面，低着头，闭着双眼感受音乐前奏，淡淡的哀伤弥漫开了，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像是站在了一个繁华的街道，感受人来人往，你却看不见，你的眼中只有黑暗，你不知道该超前走，还是后退，你不知道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红绿灯，你看不见，有可能你幸运的穿过了马路，也有可能你被疾驰的车撞飞。
这首歌的创作者是一个盲人，唱出来的时候一定是哀伤又痛苦，充满绝望，又充满幸福。
她的视力一直很好，连近视都没有，可是她盲过。
不是眼睛，是整个人，活在这个世界，盲目的不知道往哪里走。
秦心不愿意去回忆自己的过去。
她现在只是电影里的高明月，一个叛逆的少女，她还那么年轻，却已经对人生失望，迷茫，她意外的结束了别人的生命，也结束了自己的青春，她的余年，日复一日的走在重复的笼牢里。
她被蒙上了双眼，她的世界一片灰暗。
在灰暗的世界里，在一个角落里，她摊开了一张皱巴巴的画，画上的少年骑着自行车，拼命的瞪着，两边的楼房慢慢在改变，街道上的景色也一点点的在画面里改变着。
少年的手在画板上努力的画着。
她的世界一片黑暗，可是少年给了她一双眼。
“如果我能看得见
就能轻易的分辨白天黑夜……”
悲伤又沙哑的声音响起，一刹那间，外面的记者停下了说话声。
“如果我能看得见，
生命也许完全不同，
可能我想要的我喜欢的我爱的，
都不一样……”
秦心演的是高明月，又是她自己。
她出不了戏，泪水落在戏里，也滴在自己的心上。
“我望向你的脸
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
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帘
忘记了掀开……”
玻璃里面的秦心，有些瘦弱的感觉，一直低头的她，抬起了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溢出，她真的被上帝遮住了眼，盲了一辈子，错过了太多美好。
她忘记了自己在录歌在竞选。
“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
你是我的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
你是我的眼，带我阅读浩瀚的书海，
因为你是我的眼，
让我看见世界就在眼前……”
站在外面的人也不知不觉都沉默了，每个人都有盲目的时候，这声音敲打进每个人弱懦的时候，不自觉的想哭，却又很压抑的哭不出来。
秦心的声音沙哑却不拖拉，十分干净，有爆发力，有穿透力，听着这歌声，每个人似乎都感觉到了那个场景，如果自己盲了双眼，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会如何？
一曲毕，楚侯生一脸得意，根本不需要比，完全没有可比性。
投资人被站在他身边的萱萱掐了一把，才回过神来，本来他就是要说就萱萱了，可是却临时改了口。
“唱的不错，回去等通知。”
楚侯生听到投资人这么说，瞬间就暴怒了：“这还有什么好等通知的，谁唱的好谁唱的差，有耳朵的都能听出来。”
侯导这话说的，萱萱脸色都绷不住了，又不敢回嘴，楚侯生现在再落魄，也是一个导演。
两个记者本来是拿钱捧萱萱的，结果遇到这样的场景，默默的继续拍，抢新闻比捧人有意思多了。
秦心摘下耳机从录音室里出来，还觉得挺累的，事先跟侯导打了招呼，录完歌就走了，压根没有管后续的事情。
出了录音棚，拦了一辆车，匆忙的去机场。
师兄说今天回来，秦心去接他。
其实有时候，无论是到机场还是车站，来来往往，自己打车也很方便，但是如果一个人到了一个地方，在到底的那一刻，总是会有些陌生，哪怕嘴里不说，心中还是渴望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会站在那等你。
车窗外浏览着磅礴大气的古都，很干净，很肃穆。
今天唱的很畅快，秦心觉得挺好。
师兄是去跟家人团聚过圣诞的，可是他却在圣诞前夕回来了，在浓厚的节日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