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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明白!”
杨守文和陈子昂交谈了一阵子,陈子昂便告辞离开。
在提象门外,陈子昂上了马车,突然压低声音道:“青之,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什么事?”
陈子昂向左右看了一眼,杨守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示意车夫离开,然后看向陈子昂。
“我今天收到了子寿传来的消息。”
“哦?”
“他说的很含糊,但是我却能看出一些端倪。
似乎是他们找到了管虎留下来的线索,并且已经离开了长安。但具体的去向,他并未在信中说明,只说要去拦截什么人。不过你也不必担心,那十八个少林武僧也随同他出发了,所以幼娘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没说去哪里?”
“没有!”
陈子昂道:“不过,这件事应该是和相王府有关才是。”
“我明白了。”
杨守文说完,便退到了一旁。
车夫上前赶着马车,缓缓离开。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的背影,杨守文的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沉重感。
他有一种直觉,相王和太子李显之间的决战,似乎马上就要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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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三年八月初十,从剑南道传来了一则消息。
蒙舍诏王蒙罗晟勾结吐蕃,灭施浪诏。
消息传到洛阳,顿时引发哗然。谁也没想到,蒙舍诏累受朝廷恩典,竟然与吐蕃勾结。
这使得武则天震怒,立刻传旨剑南道经略使张知泰讨伐蒙罗晟。
西南之地,再次燃起狼烟……
而杨守文对此,并未留意此事。
蒙罗晟之所以勾结吐蕃,其实也与杨守文有着莫大关联。
此前,他命梁九暗中与当年的情人,也就是蒙罗晟之子蒙炎阁的小妾取得联系,并挑动蒙舍诏和其他部落之间的关系。此次施浪诏被灭,说白了就是梁九取得的战果。
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八角楼里,气氛更显沉重。
幼娘怯生生站在杨守文的面前,露出畏惧之色。
她是在正午时分回到了铜马陌,当时杨守文正在上阳宫当值,听闻幼娘回来,便立刻丢下手中的事情,赶回了铜马陌。
“幼娘,你现在是越发的胆大了!”
杨守文咬着牙,恶狠狠责备道。
幼娘低着头,却不敢说话。
一旁杨氏也没有为她求情,而是生气的看着她。
这丫头实在是……失踪了一个多月,甚至连一封书信都没有,令得所有人都为她提心吊胆。
这么野的性子,如果不好生管教,天晓得以后会惹出什么事端。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兄你莫要生气,幼娘真的只是想要帮你。
我看你对管叔的死那么计较,所以就想找到杀死管叔的凶手。我和张九龄他们到了长安之后,便潜入亲仁里,足足用了二十天,才找到管叔生前留下的线索。
大兄可认得一个叫穆明玉的人吗?”
“穆明玉?”
“他本名叫做慕容明玉,是静难军使慕容玄崱的儿子。
此人在长安,勾结了胡人,意图潜入洛阳。管叔就是发现了这件事,想要通知太子,却不想暴露了身份,以至于被慕容明玉杀害。只是等我们再去找慕容明玉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离开的长安。于是我和张九龄便跟踪慕容明玉一直去了汴州,并且在汴州发现了他的同伙……大兄,你猜他的同伙,是什么人?”
听幼娘话语中的意思,杨守文似乎是认得对方。
杨守文愣了一下,疑惑的摇摇头。
“苏韵!”
“啊?”
“就是吴县苏氏的那个苏娘子。
其实,苏娘子便是兰夫人,与我师父并称岁寒三君。
大兄找到长洲宝藏,便是兰夫人与我师父联手,劫走了黄金。可后来,我师父发现苏娘子竟意图要加害我们,所以才偷走了六诏乘象书,跑去梓州找我汇合。
只是……”
说到这里,幼娘露出了一丝伤感。
她想起了梅娘子,更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青石岗发生的一幕幕……
“那慕容明玉和苏娘子,如今在哪里?”
“我们连夜偷袭,慕容明玉被少林武僧击杀。我追杀苏娘子,整整追踪了两天两夜,最终将她杀死。”
幼娘说到这里,露出了得意之色。
但杨守文却眉头紧蹙,轻声道:“区区一个静难军使的儿子,再加上一个苏娘子,竟然敢谋划这么大的事情?对了,你们可追查到,他们背后的主使者何人?”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是张九龄一手谋划的此事,我也是奉命行事罢了。”
“那张九龄,而今何在?”
“他一到洛阳,就去找太子了。”
“那也就是说……”
杨守文在听罢了幼娘的陈述之后,已经猜到了那慕容明玉背后的主使者。
正如陈子昂所言,那一位是不甘心认输的。只是,武则天力挺李显,加之李显又逐渐掌握了军队,使得他的力量一步步的被削弱。这次他回洛阳,想必也是为了拼死一搏。毕竟,武则天如今还政的迹象已经越发的清晰,以他的才智,又怎可能看不出端倪?如果李显登基,那也就意味着,他八年的隐忍将付之东流。
“兕子哥哥,干嘛欺负幼娘?”
坐在一旁聆听的裹儿,突然开口,打断了杨守文的思绪。
她起身走到了幼娘身边,瞪着杨守文道:“说一千,道一万,幼娘还不是想帮你为管虎报仇吗?她一番好意,更经历了那么多的凶险,你不夸张反而责备,着实不该。”
幼娘闻听,强自一笑。
从回来的那一刻起,她就感觉到了裹儿身上的异样。
而今,裹儿更以一种铜马陌女主人的态度维护她,更让幼娘确定了她此前猜想。
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杨守文道:“我并不是责备她,而是她……太不听话了。
管叔的仇,我当然想报,可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有性命之忧。若不是你出面求得少林武僧随行,说不得她这一次,便要折在对方手中。
那些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杨守文还想再教训幼娘几句,却在这时,忽听得屋外传来一声叫喊:“圣旨到。”
他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走出了八角楼。
却见张大年就站在外面,看到杨守文出来,他微微一笑,目光却越过杨守文,落在了站立在杨守文身后的幼娘身上。
“不知张公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杨守文心里惊异,不知道张大年前来的用意。
张大年则微微一笑,对杨守文道:“杨中郎不必多礼,奴婢这次过来,并非找你。”
“啊?”
“奴婢是奉了圣人的旨意,召公孙暖进宫。”
说罢,张大年便对幼娘笑道:“若奴婢猜的不错,这位姑娘想必就是公孙暖姑娘吧。”
幼娘不禁一脸茫然,疑惑看向张大年。
“我叫杨暖,也是公孙暖。”
“那就不会错了……公孙姑娘,随奴婢走一趟吧?
圣人听说了你的事情,想要见见你……”
听了这话,幼娘愣住了。她看了一眼张大年,又看了看杨守文,才轻声道:“民女,遵旨!”
第七百五十四章
幼娘随张大年走了!
一直到她离开,杨守文都没有想明白,武则天为什么要见她。
“裹儿,陛下召幼娘到底是什么情况?”
等杨守文回过神来,立刻询问李裹儿。
不过,裹儿却一脸的茫然,摇着头道:“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回去询问一下父亲?”
“嗯,那我也去找姑姑打听一下。”
两人商议完毕,就立刻分头行事。
杨守文直奔上官婉儿的住处,却得知从三天前,上官婉儿就没有回府,而府中的仆从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说她离开之前,曾吩咐仆从最近一段时间要谨慎小心。
古怪!
杨守文这心里,越发的紧张起来。
细想,这几日也未见上官婉儿在上阳宫出现,那她会去哪里?
回到铜马陌,天已经黑了。
裹儿也带了消息回来,不过同样是没有什么结果。
李显并不清楚幼娘的去处,甚至没有人知道,幼娘进宫的消息。
今日武则天一整天都在神都苑,没有召见任何人……那么,幼娘她又跑去了何处?
杨守文有些懵了!
若非是张大年亲自前来,他甚至会觉得,幼娘被人给绑架了。
“兕子哥哥,你说我如果去找皇祖母的话,是不是能打听出一些消息?”
杨守文却摇摇头,阻止裹儿进宫。
“你先告诉我,张大年此人,会不会有问题?”
“你是说,他背叛皇祖母?”裹儿说罢,不等杨守文回答,便摇头道:“不可能的……张公此人对皇祖母忠心耿耿,据说早在皇祖母登基前,就跟随皇祖母身边。
这司宫台谁都有可能会背叛皇祖母,唯有张公不可能。
皇祖母曾说过,若有一天她走了,唯一会跟随她,陪伴她的人,一定是张公。”
“那就是了!”
杨守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张公不可能背叛陛下,那么幼娘就一定不会有事。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向,只说明陛下不希望有人知道她的存在,说不定是另有安排,不想被人察觉?”
“有可能!”
裹儿仔细想了想,忍不住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两人相视片刻,复又露出了凝重表情。
武则天如此诡异的行事,岂不正是说明,要有大事发生?
想到这里,杨守文甚至感觉到,连空气里都似乎弥漫着一股子莫名的诡异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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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一切都很平静。
杨守文依旧每日去上阳宫,操演飞骑。
而裹儿呢,则离开了铜马陌,返回东宫……随后,杨守文又秘密差遣人,把米娜等人从青园接出来,搬进了铜马陌。他有一种预感,洛阳将会有大事发生。
中秋,月圆。
从一大早,上阳宫里就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武则天在上阳宫丽景台宴请文武百官,以及朝中的勋贵。同时,她还邀请了各番邦使节前来,更使得这场中秋赏月大会,变得格外隆重,也格外的令人瞩目。
杨守文披挂明光甲,头戴燕翅盔,驻守于丽景台周围。
从午后开始,便有官员陆陆续续来到丽景台外。看上去,他们都很正常,似乎并没有什么古怪之处。众人三三两两在丽景台外的暖阁里聚集,或是聊天说话,或是欣赏园中美景,一个个都显得很轻松,等待着酒宴开始。
大约在酉时,李旦出现在了丽景台。
他显得很悠闲,一边走一边和众人寒暄打招呼,举手投足都流露出了一种亲和之气。
当李旦看到杨守文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向杨守文走过来,微笑道:“青之,咱们终于见面了。”
杨守文连忙行礼,“臣参见相王殿下。”
“哈哈,不必多礼,我听说你与裹儿很快就要成亲了……算起来,咱们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
说着话,李旦再次爽朗大笑。
杨守文陪着笑,目光却越过李旦,落在了跟随在他身后的李隆基身上。
自长洲以后,杨守文和李隆基就再也没有过交集。短短三年光阴,李隆基看上去成熟了很多,也稳重了很多。见杨守文向他看来,李隆基便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李旦不可能和杨守文说太多话,因为还有很多人等着与他招呼。
所以,两人只是寒暄交谈了几句,结束了谈话。
在李旦离开的时候,杨守文再次看向了李隆基,却发现李隆基也正看着他,目光灼灼,透着一丝冷意。那目光显得……非常阴冷,让杨守文产生一丝寒意。
他这是什么意思?
杨守文眯起眼睛,看着李隆基的背影。
半晌后,他突然摆手示意杨十六过来,轻声道:“传我命令,加强巡视……另外,告诉茉莉,让他今晚小心一些,确保提象门万无一失,不可有半点懈怠。”
杨茉莉今晚,带着一队飞骑驻守提象门。
本来,那提象门并非杨守文值守,可午后时分,原本驻守提象门的那支羽林军突然被调离。羽林军主将,羽林将军钟绍京因身体不适,所以在家休养。薛楚玉临时通知,飞骑接手提象门的守卫。说心里话,杨守文有点不太愿意接手,可是宫中也传来了旨意,使得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的飞骑前往提象门。之所以让杨茉莉统兵,一来是因为杨茉莉武力超群,二来则是因为,杨守文身边,已无人可以调动。
杨茉莉憨厚,却并不傻。
一般而言,只要给他一个明确的任务,他大都可以出色完成。
杨十六忙答应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十六!”
“阿郎还有吩咐?”
“我不知怎地,今天这心里面总有一些不安。
这样,你就留在茉莉身边,如果发生了什么变故,就立刻协助茉莉,关闭提象门。”
“十六明白!”
杨十六转身离去,杨守文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丽景台这边,似乎并无什么状况。
外有飞骑,内有千牛卫,应该不会出事。杨守文觉得,若上阳宫出事,只可能是两个地方,一个是提象门,另一个便是连接濯龙池的伊水支流。想到这里,他便带上一队飞骑,直奔濯龙池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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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龙池,位于上阳宫东北角,是一处巨大的人工湖泊。
整座湖泊占地面积很大,一眼看去,甚至有些看不清楚边际。
湖泊中,假山岛屿星罗密布,水面上更弥漫着水汽,令整个湖泊看上去,恍若仙境。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从丽景台方向,传来了一阵隆隆鼓声。
杨守文知道,那是赏月大会开始的鼓声。
到目前为止,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杨守文却不敢掉以轻心,他在湖畔下马,眺望水气弥漫的濯龙池,却思想着还有忽视了那些地方。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的一片从林中传来悉数声响。
杨守文回身喝道:“什么人?”
“七里亭,白水塘。”
林中,传来了一声回应。
杨守文愣了一下,旋即喝令飞骑停下来,他则迈步走向了树林。
一轮皎月当空,月光透过枝叶缝隙,照进林中。
一个人影,从一棵大树后走出。
“是你?”
杨守文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那人,赫然是卢藏用。
他和卢藏用交集不多,而且也不太融洽。
最重要的是,卢藏用后来投靠了张易之兄弟,让杨守文对他产生了一丝丝不好的感官。
只是,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卢藏用。
七里亭、白水塘,是当初杨守文前往长洲寻宝时,收到的一份警示。后来,他们在白水塘遭遇了伏击……一直以来,杨守文都在寻找那示警的人,却没有任何线索。如今想来,似乎并不奇怪!陈子昂曾和他说过此事,而卢藏用和陈子昂恰好交情莫逆。
“卢君?”
“杨将军,总算是找到你了!”
“你……”
杨守文正要询问,卢藏用为何会在这里。
可不等他开口,卢藏用已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杨将军,事态紧急,咱们长话短说。
张易之兄弟与相王勾结,意图谋害太子!”
“啊?”
“我早就得到了消息,可是张易之看管太严,使我无法把消息传递出去。
张易之已经与相王商议妥当,会在赏月大会中,刺杀太子,而后嫁祸给陛下……”
杨守文听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千算万算,唯独没有想到,相王会如此胆大。
刺杀李显?
若李显死了,李唐宗室必然会发生动荡。而李旦作为唯一的继承人,便有足够的理由对武则天发难。
“你可知道,他们要如何刺杀太子?”
“这个,我却不甚清楚。”
卢藏用虽然投靠了张易之,但比之宋之问等人,却远远不如。
杨守文脑筋飞快转动,迅速理出了头绪。
时间紧迫,似乎已没有其他选择。
杨守文立刻道:“卢君请随我来,咱们去丽景台上查看。”
“好!”
卢藏用心知,这个时候,唯有紧跟杨守文才有机会。所以,他也不迟疑,便紧随杨守文的身后,从树林中走出。
一行人上马,直奔丽景台而来。
当他们再次回到丽景台的时候,就听得大殿中丝竹之声响起。
文武群臣,兴致勃勃的观舞,看上去非常高兴。
武则天则端坐在龙椅之上,李显便坐在她下首处,两人正观看着歌舞,面带笑容。
“陛下,这歌舞虽好,却有些老套了。
臣最近编演出了一套胡旋舞,愿为今日盛会增添几分颜色。”
当杨守文走进大殿时,就见张易之一身华服,匍匐在丹陛之下说话。
武则天闻听,顿时来了兴致,“既然有新舞,便快快舞来。”
张易之忙起身领命,击掌示意大殿里的舞姬退下,同时又有一队舞姬走进大殿。
鼓乐声响起,舞姬翩翩起舞。
杨守文站在大殿一根柱子的后面,眯起眼睛扫视殿中的情况。
好像没什么可疑之处啊……他眉头紧蹙,心中感到有些焦虑。以他的职务,是无法过去通知武则天,毕竟这品级不够。可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