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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五百,再加上一百二……
也就是说,城上如今有八九百人守城,比之昨日的人数。似乎要多出了很多。
不过也别乐观,这八百人除了参加昨日守城之战的民壮之外,可称得上是乌合之众。能有多少战斗力?杨守文不太能确定。只是,这昌平的民心似乎堪可一用。
“那贼人……”
杨守文神色平静,看着杨承烈。
杨承烈说:“昨夜出动的贼人,约有百人之多,不过已经全部伏法。尚有几个活口。
卢子山正在审问他们,相信用不得多久,就能得到确切消息。”
“审问个屁!”
杨守文呼的站起来,扯动腿上的伤口,令他身体一晃。险些瘫坐下来。
那麻沸散的效力虽然已经过去,但却还有些残留。要想彻底消散,恐怕还要等一等。
盖嘉运连忙扶住了杨守文,露出紧张之色。
他此时看上去有些虚弱。但是在他发怒的一刹那,就连杨承烈。都感到些许恐惧。
“还问什么?”
杨守文吼道:“这昌平县城里,还有谁会和叛军勾结?
宝香阁,除了宝香阁还能有谁?别忘了,之前那些刺客。曾出没宝香阁。我不相信,卢永成的事情他们没有参与。卢永成是卢家子弟,卢家既然牵扯进来,我就不信宝香阁的屁股能有多干净。父亲,他卢子山是卢家子弟,自然想要维护。
可幼娘被人抓走,正身处危险之中,你怎能由着那卢子山?”
“可是,没有证据。”
“我要他妈的证据,杀进去自然能找到证据。”
杨守文再也无法冷静,怒视杨承烈。
“父亲,你已经不是杨家的人,请不要用杨家子的方式考虑事情,好不好?
这些年来,杨家没有给过咱们任何关照,咱们和卢家,更没有一丝一毫的交情……在他们的眼中,咱不过是一门田舍汉,一群粗鄙之人,你又何必在这里纠结?”
“可是……”
杨承烈的确是有些纠结,感到棘手。
不管怎样,他曾是弘农杨氏子弟。
哪怕弘农杨氏早已经把他父子出名,可骨子里,杨承烈还是会把自己视为世家子。
杨守文看着他,片刻后突然厉声喝道:“吉达。”
阿布思吉达立刻跑过来,躬身一揖。
“随我去宝香阁。”
“兕子大哥,我陪你去。”
盖嘉运突然开口,同时冲着门外喝道:“兄弟们,打起精神,陪大郎去走一遭。”
“二郎,你这又何必?”
杨守文看着盖嘉运,轻声道:“这件事,和你无关。那宝香阁背后,可是范阳卢家!我要救幼娘,便是豁出去这条命也在所不惜。可他们以后,还要在这里生活。”
盖嘉运笑了!
“兕子大哥,以前我敬你,是因为你是县尉公子。
现在我敬你,是因为你是杨兕子,说出‘仗义多是屠狗辈’的杨兕子。只你这句话,就值得我们跟你搏上一回。兄弟们,你们可愿意跟随杨兕子去得罪那卢家?”
“狗屎的卢家,怕他个鸟。”
“没错,杨兕子义薄云天,我等亲近还来不及。能为杨兕子效命,肝脑涂地又有何妨?”
门外,那些衣着朴素的汉子们,哄然大笑道。
杨守文也没有想到,他在城门楼下那句‘仗义多是屠狗辈’,竟然会阴差阳错的得到昌平泼皮们的敬重。那时候,他考虑的是昌平安危,所以也没有考虑太多。
仗义没从屠狗辈,是明代诗人曹学佺的一副对联。
下半句是‘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原本是曹学佺在天启二年,于桂林断案时的一句判词。杨守文当时也是一急之下,说出了这句话。可没想到,这句话所带来的收获,让他也感到颇为吃惊。
杨守文朝众人拱了拱手,“杨兕子,谢过兄弟们。”
“听到没有,杨兕子叫咱们兄弟。”
“哈哈哈,有杨兕子这一句话,便是今天死了都快活。”
“杨大哥休再客气,有甚吩咐只管说,上刀山下火海,我等兄弟也绝不皱眉头一下。”
前日,杨承烈在县衙前躬身感谢,虽然让他们感动,却并没有什么认同感。
可是杨守文不一样,只凭他那一句‘仗义多是屠狗辈’,足以让这些个平日里生活在底层的混混泼皮们感到尊敬。一个被他们尊敬的人,他的感谢自然效果不同。
杨守文看了杨承烈一眼,“父亲,城上公务繁忙,你就别管这些了。”
话音未落,阿布思吉达提着两杆枪便跑过来。
他把虎吞递给杨守文,然后握紧拳头,砸了两下胸口,咧开嘴冲着杨守文笑了。
笑容里,同样带着一丝归属感。
此前他为杨守文效力,是因为阿姐的吩咐。
要说阿布思吉达对杨守文有多敬重,还真说不上,了不起因为他的身份,还有他的身手。
可现在,阿布思吉达觉得,杨守文和他是一种人。
杨守文接过枪,转身朝杨承烈躬身一揖:“爹,孩儿杀人去了!”(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岁寒三君勾魂香(下)
天,快亮了!
杨守文觉得,这恐怕是他两世以来,感觉最漫长的一夜。
这一夜,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参与了一场冷兵器时代的大战,失去了和他从小一起,也许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杨暖,杨幼娘,同时还失去了一个最忠诚的伙伴,菩提。
这一夜,他又得到了很多人的尊重,虽然那只是一群微不足道的小虾米。
夜,还没有过去。
昌平,弥漫着浓浓的雾气。
行走在长街上,口中哈出一股白色的雾气,很快和浓雾融为一体。
在他身边,是阿布思吉达和盖嘉运;在他身后,则跟随着二三十名混迹街头的闲汉泼皮。
如果在后世,这架势就是妥妥的古惑仔!
杨守文并不责怪杨承烈的反应,到了他这个年龄,思想固然成熟了,但顾虑也会增多。比如他们的未来,比如卢家的反应……诸如此类的想法,会让杨承烈束手束脚。
但杨守文相信,杨承烈对他的父爱绝没有半点减弱。
如果杨承烈真要反对的话,大可以把他拦住。从头到尾,杨承烈都没有说话,甚至在杨守文告辞的时候,杨承烈也只是用沉默来表达他的异议。两世加起来,杨守文比杨承烈的年龄还大。但是在缠绵病榻十余年,突获新生之后,杨守文实际上还保持着当年刚从警校毕业的那份冲动。这是唐朝,是气象万千,拔剑长歌的大唐。
他已经受够了各种拘束,他想要放纵那份激情!
至于范阳卢家,杨守文还真不怕。
了不起就离开昌平,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凭他脑子里的前世记忆,总有能让他一家老小快活过日子的地方。卢家就算是庞然大物,但还无法做到一手遮天。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长街上突然间变得很安静,杨守文一行人一路走来,人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许多正在巡街的闲汉得知杨守文要去砸宝香阁,二话不说就跟了过来。
等到了宝香阁大门外的时候,杨守文身后已经跟了五十多人,浩浩荡荡,颇有声势。
宝香阁,坐落在青山坊。
原本颇为热闹的坊市,如今却冷冷清清。
一幢雄伟的宅院。临街是一个院落。里面则有一座楼房,分上下两层,大门紧闭。
“兕子,这就是宝香阁。”
盖嘉运走到杨守文身边,轻声道:“接下来怎么办?”
杨守文眼眉一挑。提枪紧跑两步。麻沸散的效力似乎已经完全消失,杨守文在奔跑的时候,已感觉不到难受。不过,他的速度不快。脚下也格外沉稳。每一步迈出,落地时会发出蓬的闷响。刚开始。那声音还不大,可是跑出十步之后,那声音如同巨雷。
在他身后,宝香阁门前用青石板铺成的台阶纷纷碎裂。形成一个个如同蜘蛛网般弥补的裂纹。眨眼间,杨守文已经到了大门前,一口金蟾气流转四肢百骸,口中发出‘咕’好像金蟾吞月般的如雷巨响。虎吞大枪猛然探出,砰的一声刺在门上。
那大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给人一种很沉厚的感觉。
门上还包着铁皮,但是随着杨守文这一枪刺出,那扇大门顿时砰的碎开,木屑飞溅。
杨守文迈步,跨过了门槛。
这巨响声,自然惊动了宝香阁里。
当杨守文才一进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呐喊。
“什么人,敢来宝香阁闹事。”
两个小厮冲上前想要拦住杨守文,可杨守文根本不理睬,抬手运转大枪,把两个小厮当场刺杀。
“杀人了!”
宝香阁的人,想必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一个个都停下脚步。
杨守文沈着脸,目光扫视院中众人。他们一个个衣装整齐,手持兵器,还举着火把。
有男有女,大约有二三十人之多。
杨守文冷笑道:“谁是管事?”
“你是什么人,竟敢来我宝香阁闹事?知不知道,我宝香阁可是……”
“我知道你宝香阁姓卢,用不着拿来吓唬我。我今天既然敢来,就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再问一遍,谁是管事?”
杨守文说完,大枪在地上重重一顿,杀意蒸腾。
这可是在经历了昨日血战之后凝聚的杀气,院子里那几只正冲着杨守文狂吠的恶犬,嗷呜一声夹着尾巴,溜到了角落里。那杀气,更让之前说话人,噤若寒蝉。
“我道是谁,这不是杨大郎吗?”
从院子里那座两层楼里,走出一个人,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仆从。
“不知杨县尉公子光临,小老儿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那人的年纪,大约在五十上下,生的干瘦,但眉宇间可以依稀看出年轻时的俊美。
“小老儿卢挺之,见过杨大郎。”
“你是这里的管事?”
“正是。”
“把幼娘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卢挺之露出愕然之色,笑着道:“大郎说笑,我这里可是正经的生意,哪里来的什么幼娘?”
“我再说一遍,交出幼娘。”
“大郎,我是真不知道。”
就在这时,从宝香阁的后院里,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从侧门里跑出来,浑身是血。
“卢管事,死了,都死了!”
话音未落,侧门轰得一声飞出,阿布思吉达带着十几个闲汉,押着几个男女从后院走了出来。
“杨大郎,你想干什么?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卢挺之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怔,旋即厉声向杨守文喝问。
杨守文没有理他,目光越过宝香阁的仆从,落在了阿布思吉达的身上。只见阿布思吉达摇了摇头,然后做出几个只有杨守文能够理解的手势,杨守文就明白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把幼娘藏哪里去了?”
“别以为你是县尉之子就可以为非作歹,我要禀报我家阿郎,到时候找你爹问罪。”
卢挺之手指杨守文,厉声喝骂。
只是没等他说完,眼前人影一闪。
杨守文窜到他身前,手中大枪横扫,啪的就抽在他的腿上。这一枪,直接打断了卢挺之的腿。把个卢挺之疼的满地打滚,惨叫不停。两个仆从刚要上前搀扶,杨守文大枪探出,噗,噗就把那两个仆从刺翻在地,而后厉声道:“二郎,给我再搜一遍。”(未 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岁寒三君勾魂香(续1)3/5
盖嘉运立刻大声应命,手一挥,身后的闲汉蜂拥而上。
“拦住他们。”
卢挺之厉声喊喝。
宝香阁的仆从们二话不说,便要冲上来阻拦。
“吉达!”
杨守文话音未落,阿布思吉达已经纵身跃入人群。那杆大枪在他手里翻飞,发出嗡嗡的声响。枪影过处,必有人倒地身亡。只眨眼功夫,已经有六七人死于吉达的枪下。
“别打了,我们投降。”
一干仆从哪见过如此凶狠的人,吓得丢了兵器,便蹲在地上。
“谁知道,幼娘在哪里?”
杨守文沈着脸,厉声道:“若我今天找不到幼娘,你们所有的人,全都要死在这里。”
“杨大郎,你疯了!”
卢挺之强忍着痛,厉声骂道:“我都说了,我宝香阁是正经生意,哪有什么幼娘。”
杨守文没有理他,目光在人群中扫动。
“我叫十个数,还没有人开口,我就开始杀人。”
杨守文说着,把大枪交给盖嘉运,反手从盖嘉运手中抢过一口唐刀。
“一、二、三……”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人群中一个青年的身上。
这青年是卢挺之的心腹,如果卢挺之有什么秘密的话,那么这个青年一定会知道。
杨守文走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头发,把他从人群中拖出来。
“大郎饶命,我说……”
“卢大彤,你敢乱说,小心家法。”
杨守文扭头看了盖嘉运一眼,盖嘉运立刻心领神会,冲上前把卢挺之按住。啪啪啪一顿耳光,打得卢挺之满脸是血。
“卢管事,我不说的话,所有人都要死。
你自己做的好事,难道要我们这些人跟着你陪葬吗?我早就劝过你,这件事不能做……好歹咱宝香阁在昌平也是百年老店。你这么做,分明就是毁了咱宝香阁的名声。”
青年脸色惨白,骂完了卢挺之,连忙对杨守文道:“杨大郎,我叫卢大彤……这件事和我等真没有关系,我们也只是在这里干活,有些事情我们就算不愿意也做不得主。”
杨守文看着他。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说!”
这个‘说’字,好像是从杨守文的肺里挤出来一样,带着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
卢大彤激灵灵一个寒蝉,哪里还敢在啰唆,连忙道:“大约十天前。我家管事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人。那个人喜欢穿红色的衣服,不过带着帷帽,有一层青纱遮面,我看不清楚长相。管事叫她‘梅娘子’。对她非常尊敬,而且不许我们接近。
小人因为被管事看重。所以送过几次饭菜。
但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总是带着面纱,故而也不知道她的长相。
前天晚上,城里大乱。管事让我召集人手。后来发现外面都是民壮,他又让大家回去休息。昨日日间,城外打得很凶,管事再次找到我,让我听从梅娘子吩咐。
梅娘子让我把家丁都召集起来,入夜之后都换上了夜行衣。
可是小人当时是吃坏了肚子,在茅厕里根本起不得身,所以梅娘子就没有使唤小人……再后来,我听人说城中大乱,就知道是梅娘子在行动,小人当时怕极了。我原以为管事只是说说,可谁料想他竟敢真的做了这等事情,和小人真没有关系。”
杨守文闭着眼睛,听卢大彤把话说完,目光便落在了卢挺之的身上。
“卢大彤,那个梅娘子呢?”
“不知道,小人真不知道……梅娘子出去之后,就没有回来。
不禁梅娘子没有回来,好多人都没有回来。小人正担心呢,大郎你就带着人来了。”
“那你可知道,这卢挺之,或者说宝香阁,在昌平还有别的产业吗?”
“卢大彤!”
卢挺之惊怒吼道。
只是不等他话音落下,杨守文已经闪身来到他跟前。
刀光一闪,一蓬鲜血喷溅。卢挺之的脚,被杨守文生生砍断,鲜血喷了盖嘉运一身。
卢挺之的惨叫声在宝香阁上空回荡,杨守文面无表情,看向了卢大彤。
“和平坊,和平坊弥勒巷。
卢永成那里养了个小妾,还有一个儿子。只是他家有妒妇,所以不敢养在家里,就拜托管事在这边找了一个房子,让那小妾和儿子住在那边。日常的用度,都是小人送去,若大郎你不相信,我可以带你们去。真的,我只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吉达!”
杨守文喝了一声,阿布思吉达便飞奔过来。
“跟着他,去弥勒巷。”
阿布思吉达点点头,一把抓起了卢大彤。
杨守文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而后走过去,在卢挺之身前蹲下来,“两军交战,各凭手段,生死由命。我最讨厌有人那家眷做事,那太下作!可如果你敢做得初一,我就敢做十五。别以为你是那劳什子卢家的人,我就不敢杀你……你现在最好祈祷,我家幼娘没有事情。否则的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千刀万剐。”
卢挺之那张干瘦的脸,此刻已没有分毫血色。
他看着杨守文,眼中流露出怨毒之色,咬牙切齿道:“杨大郎,尔不过一田舍汉,今日你敢伤我,我早晚会让你后悔。”
杨守文的目光,陡然一寒。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卢昂冲进宝香阁的大门,看到眼前这一幕之后,顿时呆愣住了。
院子里,弥漫着血腥味。
卢昂对这个味道太熟悉了,以至于不用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顿时一紧。
院子里,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具尸体。
还有十几个仆从,蹲在门廊下,好像狗一样的一动不动,瑟瑟发抖。
“杨兕子,你干什么?”
卢昂怒发冲冠,厉声喝问。
他身为卢家子弟,自然要维护卢家的脸面。
哪怕他北祖二房已经不在主事,可只要他一天还姓卢,这卢家的脸面就必须维护。
杨守文坐在卢挺之身旁,大枪横在身前。
他抬起头,看着卢昂,轻声道:“杀人!”
“你……”
“卢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