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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杨承烈眉头一蹙,道了声失礼,便走出客厅。
“杨婶,你带人来作甚?”
就见杨氏带着几个工匠模样的人从前门走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吩咐着什么。
“啊,回禀阿郎,是兕子让奴去找人过来。
他昨夜对奴说,那院子太过冷清,毫无趣味,所以想要修整一下。只是他说的事情太复杂,奴担心记不清楚,所以干脆从荥阳请了几个匠人,让兕子当面吩咐。”
冷清?趣味?
郑镜思走到杨承烈身后,一眼就认出了那几个工匠。
“文宣大哥,这几个人的确是荥阳最好的匠人……不过,大郎想要怎样修整?听这位阿嫂的意思,似乎还挺复杂。不如咱们一起去看看,看看大郎究竟是要何等趣味?”(未 完待续 ~^~)
第二百零三章 雅趣(五)3/5求订阅!!!
杨守文写好了字,准备画画。
不过,他不准备用传统的毛笔作画,而是自制了几支炭笔。国画,不是他所擅长的,但素描倒是有几分火候。他早就想好了要画什么,所以也不需要再去构思。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杨氏的声音。
“婶娘,你回来了?”
他原以为杨氏会在天黑前回来,这会儿才刚过了正午,没想到杨氏就回来了。
连忙从楼上下来,就见杨氏招手把那几个工匠召唤过来。
“兕子,你昨夜说的东西太多,我怕记不清楚。
他们都是荥阳城里最好的匠人,兕子你有什么要求,便当面与他们说,免得我中间传话出错。”
杨守文闻听一喜,心道:来的正是时候。
“小人鱼有道,见过公子。小人是个花匠,听从公子差遣。”
“小人赵三郎,是个木匠,听候公子差遣。”
“小人严小乙,最擅烧瓷造器,请公子吩咐。”
杨氏一共找来了五个匠人,齐刷刷上前拜见杨守文。
那石匠名叫马一郎,铁匠叫做陈木生。说实话,这五个人一开始是奔着钱才过来。不过刚才在客厅门口看到了郑镜思之后,五个人的态度,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杨守文也没有啰唆,和杨氏交代两声,就见杨氏带着人就进了小楼。
“我准备在这里建造一块石屏风。”
杨守文先把马一郎带到了月亮门口,一边比划着大小,一边对马一郎解说。
其实,这石屏风并不难做,难得是杨守文要求他雕刻屏风上的图案,以及上面的文字。
“材质嘛。就用汉白玉就好,正面雕刻图案,背面按照我给你的这篇文字雕刻上去,你可如何?”
所谓的汉白玉,其实就是大理石的一种。
大理石在经过抛光之后,根据其抛光面的色彩和花纹。大体上会分为汉白玉、松香黄等类别。其中,汉白玉也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叫法,基本上说出来,那马一郎就全都明白了。
几个工程,相对而言他的活计最简单。
不过杨守文的要求很细致,那马一郎一边听着,还拿出纸笔记下。显得非常认真。
“文字,就用这个,按照这个字体,能雕刻出来吗?”
杨守文说着,把那篇刚写好的文章递给马一郎。
吩咐好马一郎之后。杨守文便找来那鱼有道,来到那池塘边上,指指点点,与对方讲解他的要求。
马一郎拿着墨迹尚存的文章。退到月亮门外。
只是他刚走出来,就见郑镜思走了过来。“这是什么?”
“这是杨公子要小人雕刻的文章。”
“拿来我看。”
郑镜思倒也不客气,直接就伸手讨要。
马一郎认得郑镜思是谁,又怎敢拒绝?在荥阳县城,能拒绝郑家要求的人可不多。反正马一郎不属于其中。
“兕子又有佳作,文宣不介意我先睹为快吧。”
杨承烈闻听,笑着一摆手,心里却有些好奇,不知道杨守文这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他走上前,凑到了郑镜思身边。
“姨丈,我也要看。”
存在感不多的郑虔此刻扯着郑镜思的衣袖叫嚷,只是郑镜思此刻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眼前的文章上。杨承烈笑着把郑虔抱起来,然后笑道:“来,咱们一起看。”
“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
“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蕨。
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
郑虔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个字念蕨啊,姨丈好厉害。”
杨承烈闻听,忍不住得意笑了。
他文采比不得亡妻,但毕竟也是簪缨门第,诗书传家的弘农杨氏出身。如果真是个目不识丁的大老粗,又怎可能与亡妻举案齐眉,相亲相爱?
“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员’身。”
“殒。”郑镜思本沉浸在那文章中,却被郑虔的错别字打破了已经,一脸不快道。
“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
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音tuo)驾苦不早。
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
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这首诗,出自李白行路难三篇中的第三篇。
郑镜思和杨承烈都沉默了,两人相视,良久无语。
“是我误了兕子。”
杨承烈突然一声叹息,放下了郑虔,转身离去。
而郑镜思则拿着那文章,沉吟良久之后,忽然对那马一郎道:“这首诗先放在我这里,你回去之后,当尽心为杨公子制作石屏风,切不可有懈怠。至于这屏风上的文字,也不急于一时。回头我自会着人把文章给你送去,你就先回去吧。”
“遵郎君之命。”
马一郎哪敢拒绝,连忙躬身答应。
“爹爹,姨丈这是怎么了?”
郑镜思苦笑揉了揉郑虔的头,轻声道:“你姨丈有心事,咱们且先不要去打搅你兄长。”
“哦!”
郑虔心中疑惑,不过郑镜思既然这么吩咐,他也不好再去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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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镜思走了?”
杨守文吩咐了四个匠人之后,却听到郑镜思已经离开的消息。
杨瑞道:“是啊,廿九叔说天色不早,大兄这边的事情又多,所以决定改日再来。”
怎么回事?
杨守文本来想借此机会,震慑一下郑镜思,却没想到千般算计,到头来却落了空。
他心里有些奇怪,正打算再询问,就听杨瑞道:“大兄,爹爹在书房等你,说有事情要与你说。”
“什么事?”
杨瑞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觉得,爹爹的情绪看上去,有些怪异。”
杨守文搔搔头,和杨氏交代了一句,便跟着杨瑞走出小院。
沿着用碎石子铺成的小径,杨守文来到了杨承烈所居住的院子。一进门,他就看到宋氏正在逗弄一月,而杨青奴则带着四只小狗,在这院子里欢快的奔跑嬉戏。
“兕子,你父亲在书房等你。”
“阿娘,父亲找我有什么事吗?”
“哈,这个,你进去不就知道了?快点去吧,你阿爹兴致不高,这家中也只你能劝解他。”
兴致不高?杨守文有些疑惑。
他朝杨承烈的书房走去,而宋氏则唤了青奴一声,抱着一月往外面走去。
“二郎,青奴,咱们到前堂去。
你阿爹找你们大兄说事情,咱们别再这里打搅他们。”(未 完待续 ~^~)
第二百零四章 往事4(4/5)求订阅!!!
书房外,安静下来。
杨守文坐在席榻上,疑惑看着杨承烈。
而杨承烈呢?则静静坐在围榻上,他手指颇有韵律的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想着心事。
“父亲,你找我有事?”
杨承烈回过神,目光复杂的看着杨守文,半晌后叹了口气。
“兕子,你这首诗,是不是想要为我正名。”
“啊?”
杨承烈把杨守文写的那首行路难递给了他,然后沉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官场之上云诡波谲,我当年挂印辞官,带你去昌平隐姓埋名,是受到了他人的迫害?”
杨守文接过那首行路难,“这不是我作的那首诗吗?”
“是!”杨承烈道:“那石匠离开的时候,正好被郑镜思看到,于是就拿来欣赏。我本来好奇,你这次会写出怎样的文章。可是看完之后,我却发现有些不正常。
你想要借此诗,为我喊冤吗?”
李白三首行路难,唯有这一首与其他两篇有很大的区别。
其他两篇行路难或是展现官场失意后的迷茫,或是安置官场丑陋,相互倾轧的局面。但这一首,却是通篇借用对比手法,先是说人生需要和光同尘,不无虚名;而后又列举了历史上功成不退而身殒的例子。在杨承烈看来,杨守文这就是在为他喊冤,为他抱屈。正是因为那官场上的倾轧,以至于杨承烈才变成如今模样。
你看他,自昌平迁徙而来之后,却避居于青山之下,是趋利避凶的做法。
而他适意自由,不愿重返官场。也是担心似历史上那些功成不退之人一样,落得凄凉下场。
说穿了,杨承烈是在避祸。
杨守文沉默了,没有回答。
他倒是有这样的想法,希望杨承烈能够东山再起。
可是他却没想到,杨承烈的反应。竟然是如此的剧烈……
杨承烈叹了口气道:“我这十几年,的确是在避祸,所以才会躲在昌平。
这次来荥阳,我也的确是有些害怕,故而选择了这石城山脚下居住。一直以来,我都在犹豫,要不要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你。原本我是不想你太过锋芒毕露。可现在看……好吧,我和你说过,我的确是在躲避仇人,不过呢,和朝廷并没有关系。”
杨守文心里一动。看着杨承烈一言不发。
杨承烈犹豫了片刻之后,沉声道:“嗣圣元年,当时你母亲因病故去,而你又患上了痴症。你祖父很担心。所以带着你四处奔波,想要找到让你康复的办法。
而我呢。因为你母亲过世,所以整日里醉生梦死,对你也就少了些许照顾。
那时候我在均州折冲府做校尉,虽说不上是位高权重。但却统领一府兵马,坐镇均州。有一天,你祖父带着你从外面回来,告诉了我一件事情。他说你们从武当山回来的时候,途中遇到一伙黑衣人正在围攻一队车马,于是他就仗义出手。”
杨守文听得心里一动,连忙道:“结果呢?”
“结果?”杨承烈笑道:“你祖父性如烈火,而且颇有侠义之风。
虽说从军中退下来后,他开始修身养性,可那骨子里的任侠气却一点都不见减少。你祖父说,被围攻的人看上去很凄惨,并且车马里还有孕妇将要生产。你祖父自然无法袖手旁观,于是就上去将那一家人救下,更杀死了那围攻的黑衣人。”
说到这里,杨承烈深吸一口气。
“我本来也没有在意此事,可没想到,第二天却接到了上峰的命令,着我配合均州州府,捉拿一个带孩子的老人。我细一打听,才知道那天你祖父救下的一家人,竟然是庐陵王千岁。”
“庐陵王?”
杨守文听到这里,有些不淡定了,脸上露出一抹惊色。
杨承烈道:“没错,就是庐陵王,也是如今的太子殿下。
兕子,你没想到吧,咱们家居然是当今太子的救命恩人……你一定奇怪,既然咱们是太子的救命恩人,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呢?呵呵,因为围杀太子一家的凶徒,来自于武氏。”
“父亲是说……圣人?”
“当然不是,有道是虎毒不食儿,圣人虽说手段刚烈,可是已经把太子废黜,并赶出长安,说明并无害他性命的心思。但是,圣人不愿害太子性命,却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会。那些人,是奉魏王之命前来……你知道的,就是去年病死的魏王。”
“武承嗣?”
“就是他!”
杨承烈点点头,苦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武氏野心勃勃,魏王更一心想要助圣人登基,而后他好成为太子。可只要太子和相王不死,他就无法实现这个愿望。
当时,太子被废黜后,相王登基,武承嗣自然不好下手。
而庐陵王,也就是当今太子在那个时候,惶惶如丧家之犬,根本无人理会。武承嗣也就动了想要害死庐陵王的心思,于是派人在途中刺杀。本来,他说不得能成功。因为那时候的庐陵王是从均州流放庐陵,均州官府迫于武承嗣的威胁,对庐陵王根本就不予重视,以至于庐陵王的身边,只有百余名家臣,防卫薄弱。
可是,你祖父却破坏了武承嗣的计划,不但救下了庐陵王,还杀死了领头的武荣。”
“武荣是谁?”
杨守文感觉这名字很陌生,不由得好奇问道。
杨承烈道:“武荣,真名叫武延荣……表面上,他是武承嗣的家臣,但实际上是武承嗣的私生子。这是我后来从你叔祖那边得来的消息,武承嗣对他极为信任。”
杨守文呆住了!
阿翁未免也太凶悍了,居然杀死了武承嗣的私生子?
杨承烈道:“武荣一死,均州州府自然上下为之震动。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刺杀庐陵王的人,其实是武承嗣派来……呵呵,其实他们也可能知道,只是不愿意表现出来。但如果只是这样子,我倒也不会生气。武承嗣而已,了不起我就跑嘛!
真正让我恼怒的是,后来州府从庐陵王那边得来的消息是,那些黑衣人其实是负责保护他们安全的卫士。如此一来,你祖父也就变成了刺杀庐陵王的凶手……”(未 完待续 ~^~)
第二百零五章 李氏不可信(5/5)求订阅!!!
“什么?”
虽然杨守文早有心理准备,可是面对这样的结果,仍旧感到吃惊。
杨承烈苦笑道:“是不是觉得很惊讶?堂堂太子……不对,那时候他还是庐陵王,居然会做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可事实就是如此,我接到命令的第三天,均州乃至整个山南东道都发出了海捕文书,还有你祖父的画像。你祖父在均州,也算是小有名气。虽然那画像并不准确,但只要是有心人,迟早会认出你祖父。”
杨守文听得有点懵,半晌后道:“然后你们就挂印辞官走了?”
杨承烈道:“走?那应该叫逃跑才对!
你可知,你祖父得知自己被定为此刻之后是何等愤怒。他这一辈子,眼睛里不揉沙子,到头来却变成了刺客。而且,还是被他救下的人指认为刺客,他又是何等难过?当时若不是你大哭不停,惹得你祖父狠不下心,否则他定要找去房陵。”
杨承烈也是咬牙切齿,显示出内心的愤怒。
杨守文倒是平静下来,心中对李显,更增添了一丝不屑。
说实话,杨守文对李显并没有什么好感。
这个历史上短命的昏庸皇帝,似乎没有留下什么值得称道的政绩。唯一值得称道的,恐怕就是对突厥的鸣沙之战。而鸣沙之战的结果,却是以唐军惨败而收场。
之所以说值得称道,恐怕就是后世专家们所说的,鸣沙之战是唐代自武则天执政时期的被动防御,向主动进攻的转折点。不过,败了就是败了,的确算不得什么政绩。更不要说。他被妻子和女儿联手所杀,脑袋上更顶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懦弱、无能、昏庸……
除了这些,杨守文实在想不起来,李显有什么优点。
而现在,他对李显的印象变得更加恶劣。
杨承烈道:“我们逃回弘农之后,便找到了你叔祖。
可是。当时武家权势熏天,就连杨家也不敢去招惹。你叔祖得知之后,也不敢收留我们。不过,杨家终究是念及亲情,你叔祖虽在族谱中抹去了我们的名字,但却给了我们一个差事。昌平苦寒,没有人愿意前去就任。你叔祖借门荫谋取了县尉之职。既可以保全我们一家老小,同时也可以为杨家免去一场灭门之祸。”
看得出来,杨承烈对弘农杨家虽有些许怨念,但终究还是心向家族。
杨守文脑袋里乱哄哄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杨承烈道:“你祖父病故之前。曾对我说:李氏不可信。
也许庐陵王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在我看来,他是把我们一家陷入危险之中,我绝无法原谅。所以在昌平之战结束之后。我就不愿意继续留在昌平,而是迁来荥阳。
兕子。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定居。
不是我不想复起,而是我不愿意和李家打交道,更不想为李家效力……”
错了。全错了!
其实,杨守文此前也猜到杨承烈之所以躲在昌平,可能和武家有关。要知道,弘农杨氏虽然没有进入五姓七大家的序列,却是老牌的关陇世族。杨家的历史,甚至比郑家还要久远。只可惜自隋唐以来,老杨家能拿出手的人物,只有一个杨炯。
没错,就是初唐四杰之一的杨炯。
可即便如此,身为这个时代的主流精英阶层,却不得不把族中子弟从族谱中抹去。
而荥阳郑氏,更对杨承烈的失踪不闻不问。
这本身就不正常。
能够让两大豪门忍气吞声,除了那能一手遮天的武家,还能有谁?
只不过,杨守文一直以为自家是得罪了武家,被武家逼迫,不得已才流落昌平。
那料到……
杨承烈的确是为了躲避武家,但同时,也有对李唐皇室的反感。
这样一来,积压在杨守文心中的疑问算是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