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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开场白让我想起来，启正曾任上海市副市长，分管过外事工作，主持过浦东新区的开发，结识了许多外国经济界的重量级人物，加上诚恳待人的态度，让他有了一个长长的人名单——国外政要、大公司老板。本次谈话的对象就是曾经当过纽约市副市长，后来从事促进中美经贸交流的人物。在这次谈话中，莫瑞森作为一个美国经济界要人，能如此直率地表达对中国外宣工作的意见，是双方开诚布公的结果。
就在他们二人这次谈话前后，由国务院新闻办公室牵头，中国开创性地在美国举行了横跨美洲大陆的“中华文化美国行”大型文化交流活动。这次活动成功因素很多，但一个关键的因素是许多美国顶级大公司在道义和物质上给予了支持，而这些大公司的老板均是启正的私人朋友。
（黄友义）
第二部分 谈话录第46节 美国媒体对中国的报道往往不准确
（2000年9月14日在旧金山接受《旧金山纪事报》采访记录）
关于台湾问题
问：中国政府现在对台湾的态度是怎样的？
赵启正（以下简称赵）：中国对台湾问题的政策是“一国两制，和平统一”，台湾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这就好比一个人的胳膊和大腿与身体不可分割一样。问：如果胳膊大腿不愿作为身体的一部分怎么办？
赵：这样身体就残废了，而且断肢也不能存活，因此身体决不答应。问：如果统一，对台湾怎样？
赵：你如果接触在大陆和台湾生活的中国人，你会发现他们的生活方式没有多大的区别。你不要看在很多场合斗争很激烈，可是台湾人和北京人上海人见面都很亲切。语言的幽默都是相同的。统一后台湾将会有广泛的市场和资源，将和整个国家一起享有崇高的国际地位。事实上，台湾现在对大陆的直接投资就在迅速增加，两岸关系日益密切。
问：是不是愿意就统一，不愿意就不统一？
赵：愿意，热烈欢迎，不愿意，则同绝大部分中国人的意志相悖。很明显，必须统一，但尽量争取和平统一。
关于美国媒体对中国的报道
问：您在演讲中提到美国媒体对中国的报道有很多不准确，能否详细说明这一点？
赵：美国报纸经常对中国的内政有很多评论，并且这些评论往往不正确。如：《纽约时报》的一篇社论坚决反对世行贷款给中国开发西部，说我们实行汉化，实际上这完全不符合实际，我们正是为了改善那里的生活。
问：这是真的吗？
赵：我们不需要汉化任何民族。如果认为学习汉语就是汉化，那么学习英语就是美化和欧化吗？我们学了英语，也不会美国化的。在中国藏区的学校，可以用藏语教物理、数学、化学，但在美国能用少数民族语言教这些课程吗？
问：可能美国个别学校可以，但很多人反对。还有别的媒体歪曲的例子吗？
赵：很多，比如对西藏的报道就有重大歪曲。问：你认为法轮功的报道也不全面吗？
赵：法轮功是邪教，起初一些美国媒体也是这样报道的，但当中国政府宣布它是邪教后，他们就不这样报道了。
问：现在美国媒体把它当做宗教报道，或认为它是邪教。主要是中国政府把他们抓起来了。
赵：只是逮捕了极少数违法的组织者，都是经过法律程序的。美国有些报纸对中国的用词也不太友善。（柯亚莎参赞提到，历史上美国曾经塑造了一个名叫DoctorFumanchu的被丑化了的中国人的形象，拖着长辫，在美国广为人知。）
问：你认为《华盛顿邮报》驻京记者的报道如何？
赵：我们经常阅读他们的报道，有的准确，有的不准确。
问：刚才你提到中国媒体的新闻主要靠他们自我管制？
赵：是的，给它原则，而不审稿。
问：今天演讲会上有那么多的人在向你提问题时宣传自己的公司，你感到意外吗？
赵：都不是大公司。大公司不这样发言，他们不必这样做。
问：以上主要提了三个敏感问题，一个台湾问题，一个法轮功，一个新闻自由。您回答得很好，您讲的是汉语，但说的是美国话。
赵：这样美国人才能听得懂。内容是中国的，表达是美国的，美国人能明白。
美国人需要更多了解中国的文化
问：您觉得美国人对中国不懂是哪一方面？
赵：美国人不太懂中国的文化传统。中国文化讲究人与人如何相处：如何对朋友、父母、家庭，是从和气来组织家庭的，也以和气对待邻居。从本质上说中华民族不具侵略性。在中国汉族人占主要成分，满族人曾经统治过中国，但满族文化后来大部分与汉族文化融合了。
问：你是不是间接地告诉我，美国人应该更好地了解中国文化？
赵：美国人大多是通过美国人写的书和电影了解中国的，难以避免曲解中国，甚至丑化中国。应该更直接地了解真实的中国。
关于是否误炸中国使馆，美国起码应该交待清楚
问：你认为美国轰炸中国使馆是故意的吗？
赵：美国应该诚实地交待这个过程。现在的说法中国人很难接受。美方说是几次使用了错误的地图造成的，但NIMA（NationalImageryandMapAgency，国家图形局）很快就说他们没有提供过错误的地图。问：他们认为自己的地图从来没错。两个星期后，美国给各国送地图，确认使馆的位置。中国人觉得CIA（美国中央情报局）什么都该做对，不出错，美国人认为它什么都做得不对。
赵：我曾经负责上海浦东的开发，我都用卫星地图。难道作战还用旅游地图吗？问：我知道这是很荒唐的。
赵：你会掷骰子吗？三次都一样，概率有多大？
问：我同意。但不同意中国坚持认为美国是故意的。
赵：我现在不能相信这不是误炸，但美国起码应该交待清楚。
台湾是我们的兄弟，我们希望两岸关系能发展得更好
问：我理解。你认为5分钟内可以改善中美关系吗？
赵：美国政府首先要恪守中美三个公报，不售台武器。但5分钟内做不到。问：什么是三个公报？
赵：这是中美之间曾经达成的有关台湾问题的三个公报：美国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代表中国的惟一合法政府，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等等。
问：是把台湾作为一个省吗？
赵：是一个省，中国的一部分。
问：如果美国这样做，对台湾有什么后果？
赵：会使台湾感到，与大陆统一是势在必行。
问：需要马上统一吗？
赵：当然越快越好，但要有一个过程。
问：如果台湾现在就同意要统一，怎么办？
赵：那就马上开始谈判。
问：假设美国真的不插手干涉了，是不是说解放军就登陆了？
赵：不是。两岸要好好在一国两制的前提下进行具体商谈。
问：这样对整个中国是不是更好？
赵：是的。台湾甚至还可以保留自己的军队。
问：干什么用呢？
赵：可以让它自己担负起台湾的防务。
问：台湾为什么要有自己的军队？
赵：这是一个历史过程。这比对香港的政策还要宽，香港没有自己地区的军队。
问：台湾会有什么变化？
赵：首先减少了军费，和大陆加强了全面联系，台湾人可以到中央政府任职。普通民众也会和大陆民众一起受到国际的尊重。
问：台湾老百姓对自己的政府也有意见，你们可能会高兴。
赵：台湾是我们的兄弟，我们希望两岸关系能发展得更好。
问：今天您讲得非常好，问题答得应付自如，看得出来听众很感兴趣。我们有个网站sfgate，也请您有空看看。
点评：
这是赵启正主任在作了《中国人眼中的美国和美国人》长篇演讲和回答听众问题后又接受了《旧金山纪事报》记者的采访记录。所以，长段的话语不多，回答多数简练、干脆，回答中还向记者提了五个问题，其中三次是以反问的方式强调自己的观点，使得回答更加清晰有力，掷地有声。特别是启正熟练掌握美国人所习惯的表达方式，令提问的记者不禁称赞刚刚听到的讲演说：“你讲的是汉语，但说的是美国话。”从向启正所提的问题看到，美国记者竟然不知道中美关系的三个公报，也更令人思量对外宣传的重要！
（黄友义）
第二部分 谈话录第47节 中国的变化是很快的
（2000年11月2日在北京日本驻华记者茶话会上的谈话）
请各位转达我们的谢意
赵启正（以下简称赵）：日本驻华记者最多，很多是老朋友。今天因为人比较多，希望每个人一次只谈一个问题，随便说任何问题，从天气到交通，到中日关系。
在大家提问前我先表达一个谢意：朱基总理在日本访问期间，蒙日本各通讯社大力报道，在TBSTBS：日本东京放送的简称，为日本四大广播公司之一。有很成功的对话，我们从互联网上和电视上都看到了，也请各位将我们的谢意转达给参与报道的其他记者朋友和各个新闻机构的领导人。
古森义久（以下简称古森，《产经新闻》记者）：日本记者到中国赴任前在东京办签证，往往给我们一个指定的地方，一个小窗口。据我所知，到中国的许多日本记者对这个事情很恼火，为什么要采取这样一种方式给我们办签证呢？
赵：不知道一个什么样的小窗口会让你们这样不满意。我也会向陈健大使表达大家的心情。
古森：谢谢您。
预测美国总统大选的结果是很危险的
竹冈伦示（日本经济新闻）：您如何看美国总统大选？你们希望谁当选？
赵：预测美国总统大选的结果是很危险的，因为两位候选人当选的可能性几乎相等。这次两位候选人的竞选演说并未以中国为焦点，我们不好判断谁会对中国更好或者更坏一些。不论谁当选美国总统，他都应该维护中美关系的大局，因为这符合中美两国的共同利益。我本人只接触过老布什和戈尔副总统。我在上海任副市长期间，向到访的布什先生介绍浦东开发的模型时，用了一个激光指示器，他说他很熟悉这个指示器，鲍威尔将军曾用这个指示器向他介绍海湾战争的打法。我告诉他说，我和鲍威尔有很大的区别，我的笔指到哪个楼，哪个楼就要长起来，鲍威尔的笔指向哪个楼，哪个楼就要被炸掉。（笑声）老布什对中国有一定的了解，小布什是否有遗传因素，希望答案是肯定的。（笑声）戈尔副总统访问上海时，我知道他曾大力提倡信息高速公路，我说中国要发展互联网，他表示愿意帮助我们，但他现在选举很忙，我们也不能打搅他。（笑声）
原来我想我们谈话轻松一些，现在看来变得沉重了
清水美和（东京新闻）：中国市场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元化，但思想意识形态方面还是一元化。
赵：中国是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这是由中国的历史和中国社会发展决定的。这也是人民的选择。我们在学术思想方面是多元化的，百花齐放的。不能说中国实行社会主义，思想意识就是一元化。
原来我想我们谈话轻松一些，现在看来变得沉重了。如果大家愿意以记者招待会的答问形式，我们可以专门组织一次，那个时候就不放咖啡了。（笑声）
我希望今天下午欢乐、轻松一些。因为日本和中国的关系太重要了，有太多的话要说。我去过很多国家，但去日本最多，粗略地算一下大概有十二三次。TBS这次与朱总理对话节目取得了很大的成就，难道TBS没有人想讲话吗？
日下部正树（TBS）：这次我们与朱总理进行了直接对话，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我们公司从上到下都很重视。在中方的支持和配合下取得了圆满的成功，对此我们表示感谢。
赵：你们的砂原社长最近有两封信给我，主要是表达朱总理访日的过程和高兴的心情。TBS的准备非常认真，体现了日本人的细致和周到。曾经有人告诉我，TBS不太重要，但我发现TBS很重要，和NHK一样重要。（笑声）我对NHK有点感情。他们一个摄制组曾用了10天的时间拍摄我在浦东的活动，叫做“赵启正的一天”。后来日本另一个大电视台告诉我，下次的拍摄让我们做吧，因为NHK不是民间的电视台，还是我们更好一些。（笑声）
地位越高的人可能说话越谨慎，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服部健司（以下简称服部，时事社）：我又回到严肃的话题。（笑声）朱总理访日时坐了高速列车，什么都没有讲。如果您听到他有何感想的话，是否可以透露一点？
赵：我听说朱总理坐法国的高速列车时也未说话。（笑声）因为日本方面说目前磁悬浮列车尚不够成熟，未来如何？日本的工程师都不作最后的判断，他作为中国的总理就更不便评价。地位越高的人可能说话越谨慎，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大概你担心德国的高速列车与日本竞争吧。（笑声）
服部：不是我担心，是日本政府担心。（笑声）
赵：这是同日本有关的事，你一定也担心。（笑声）我乘过日本的高速列车，我的印象是很好的，磁悬浮我还没有乘过。
希望大家看到中国落后的方面不要着急，中国的变化是很快的
古森：我提一个轻松的问题。（笑声）我们通过外交人员服务公司雇用了一个北京的服务人员，他很优秀，我们很满意。我想问一下，雇用当地人员只有外交人员服务公司这一个渠道吗？
赵：这个问题外国人已经问了我20年了。（笑声）他们不知道是否有某种垄断的经济上的意义，这似乎使外国的机构减少了选择性。就要进入WTO了，这个问题也许会有进展，我们一起观察吧。（笑声）
我不知道在座的10～20年前是否在中国生活、学习过。那时候中国许多地方还是很落后的。1981年我去美国看到高速公路和超市，我很惊奇。当时中国是没有的。1991年我去东京，看到东京的超市我也赞叹不已。现在中国也有了这些东西。希望大家看到中国落后的方面不要着急，中国的变化是很快的。
胁田哲志（以下简称胁田，NHK）：按照规定，我们的签证每半年就得续签一次，我们感到很不方便，这种状况是否能够有所改善。
赵：半年一次是很不方便，我愿意转达你的意见。中国的记者在日本也是半年续签一次吗？
胁田：不知道，可能是对等的。
记者不能发表意见，社长要负责
中川茂（西日本新闻）：中国记者可以在中国报纸上发表对日本的意见。但据我了解中国记者不能在其他国家的报纸上发表对其他国家的意见。中国有这方面的规定吗？
赵：中国没有这方面的规定。也许日本有这方面的规定，如果你碰到这方面的困难，请你告诉我，我去帮助你做你的社长的工作。（笑声）记者能不能发表意见，社长要负责任，这不是哪个国家的问题。我刚刚买到一本书，叫做《被禁止的新闻》，美国人写的，中国的翻译版。中国的、外国的报社社长都有权管他的报纸。如果他的记者在外国报纸发表对某一个国家很不适当的言论，无论登在自己的或其他的报纸上，就有可能被社长禁止。
某记者：如果我们给您发信您亲自看吗？
赵：我都能看到。我觉得今天的会见很愉快。希望我们保持联络。你们有问题可打我们记者联络室的电话询问，也可以写信或发电子邮件来。
谢谢大家。
点评：
如何同记者打交道在哪儿都会是一个难题。在这次茶话会上，日本的驻华记者就从他们的工作环境到中国的政治体制、从两国关系到美国大选提了很多问题，几乎每个问题都可能是一个陷阱。在觥筹交错（这里是茶杯和咖啡杯）之中，启正应付自如，虽然智慧地拒绝了预测哪个候选人当选美国总统，但是提供了不少轻松的背景；既没有简单地回绝记者要改善工作环境的要求，也引导他们承认，许多条件是双方对等的，而不是中国自己一方的责任。几个回合下来，原则得到了坚持，误会得以化解，问题得到澄清，如饥似渴的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