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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的警官拍拍我的肩膀,问我怎么了?我抱着装有鸣海玛莉亚的瓶子摇摇头站起来。回到家,我再度将玻璃瓶藏进抽屉里,钻进棉被忍受着窜升上来的恶寒。
第二天是十月六日。
当天是平日,我一如往常必须去上课。当时姐姐正沐浴在从窗口射进来的晨光当中,将橘子果酱涂抹在面包上。我离开家走向车站,搭上了电车。但是那一天,我从起床的那一刻起就觉得很不舒服,经常想吐。
电车内的人又多又挤。没有空位可坐,我只好站着。我死命地以朦胧的意识,凝视着窗外。看着车内拥挤的人头,我几乎要吐出来了。
形形色色的恶梦在我钝中慵懒的脑海中浮现。在一片闭上眼睛后的黑暗里,我看到那只细长白皙的手指头像只蛆般蠕动着。把手伸进口袋,鸣海玛莉亚不该在里头的手指头又钩上了我的手指。我听到猫叫声,低头一看,看到那只白猫用它鲜红的舌头怜爱地舔着鸣海玛莉亚的手指头。可是电车内不可能有猫,一眨眼,它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我试图忘掉这些恶梦,专注地看起窗外的景色。通过等等力陆桥之前的景色掠过窗外,各式各样的建筑物背对着铁丝网栉比鳞次地排列着。涂着深蓝色油漆的建筑物外墙也从窗外掠过。那栋房子应该就是录音带出租店吧。那面蓝色的墙一下子就从我眼前掠过,但却突然让我想到了什么。
蓝色的墙壁……
映在眼中的那个颜色让我感到紧张。
蓝色的墙壁又怎么了?
我敲醒朦胧的脑袋向自己问道。我努力挖掘着记忆,催促自己的脑袋从薄雾深处拉出了一段记忆。那是将鸣海玛莉亚的手指泡在福马林里以前的事。她的手指头侧面沾着的,是和刚刚看到的同样颜色的蓝色油漆。是电车辗过她的身体的那一瞬间,手指头飞向半空中碰到那面墙所造成的吗?当时墙壁才刚开始涂上油漆,尚未干涸,所以油漆才会附着在手指头上。
果真是这样吗?
我再度向自己问道。
那是不可能的吗?
是的,没错。
当时发生的就是这么不可能的事情。
电车通过等等力陆桥。电车进入路桥下的阴影,瞬时窗外变暗了。玻璃窗变成了一面镜子,映出了我跟一个站在我背后的女孩身影。那个女孩紧靠着我站着,很奇怪的是,我看不到她左手的无名指。之后窗外的景色又变成早晨的光景,她也不见了踪影。我回头想确认背后的人,突然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我便倒了下来。视野变成一片空白,四周的骚动也渐渐远去。在我昏过去的那一瞬间,我还可以听到身体底下传来的咯噔咯噔的声音,并感觉得到电车的振动。
带着身边好像有人的感觉,我微微睁开了眼睛。外头的光线透过窗帘射进来,觉得好刺眼。
我躺在陌生的床上,盖着干爽单薄的被子。从室内的样子看来,我知道这里可能是医院的病房。觉得身边有人可能是心理作用,室内其实只有我一个人。
我叫来护士问明来龙去脉,原来我昏倒在电车当中,被送到医院来了。不久医生进了病房,将听诊器抵在我的胸口上。医生问我,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晕眩的?三餐正常吗?
'最近是不是才搬到新盖好的房子?'
医生拿开听诊器问道。
'我没有搬家。'
我一边扣着被敞开的制服纽扣一边想着,医生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那么你房间里是不是有胶水或油漆之类的东西?或是把开着盖子的容器放在屋里?'
瞬间我想起装了福马林的瓶子。
'……经你这么一提,我想起来了,我弄倒了胶水,渗进了榻榻米。'
医生没有发现我撒了谎,一脸找到答案的表情点着头说:
'我想你是患了sick house症候群吧?只要保持室内通风,应该就会好了。'
诊察完毕之后,医生和护士离开了病房。我被留在病房里,思索着医生说的话。
我曾经听过sick house症候群这个名词。这是因为防腐剂、油漆溶剂、胶水、木材保存剂、防蚁剂等当中所含的化学物质所引发的疾病。尤其新盖的房子里充满了这种化学物质,最容易罹患sick house症候群。症状是异常发汗、不安、忧郁、气喘等等。
在捡到鸣海玛莉亚手指头的第二天,我就到图书馆去查了化学相关的书籍,也看到了福马林的介绍。上面写的就是这个病名。属于乙醛的福马林是引发sick house症候群的原因物质之一。
我把青蛙标本带回家时,曾把瓶子掉到地上。当时瓶口产生一道裂痕,因为不影响密封的效果,因此我一直没多加理会。我想,一定是福马林一点一点地从裂缝中挥发出来了吧。因为挥发的量很少,我才没有注意到,但是我每天看着瓶子的同时,也一直在吸入那个物质。
'恭介,你没事了吧……?'
病房的门打开,姐姐一脸担心地走进来。护士从我随身携带的东西里找到学校的电话,学校则打电话到姐姐的公司找她。
'听说你在电车上昏倒,是真的吗?'
'嗯。唉,实在不值得骄傲。'
我一边穿着鞋子一边回答道。护士说,如果觉得好一点了,就可以回去了。
离开医院来到外面,外面的光线让我头昏眼花。时间好像才刚过中午。虽然找到身体不适的成因了,但是脑袋里还是罩着一层薄雾。我拖着摇晃的身躯走到姐姐的轻型汽车旁。
姐姐等我坐上助手席后便发动引擎。
'待会儿去哪里?'
'那还用说?我先把你送回家,你给我乖乖躺在自己的房里休息。'
姐姐并不知道我生病的原因在于我那弥漫着福马林的房间。
'姐姐,能不能带我到大学去?'
'干嘛?'
姐姐一脸狐疑地歪着头,我还没有可以说服姐姐的答案。
'我有很多事情想问大家。'
'很多事?像是什么?'
'还没想到……'
姐姐露出讶异的表情凝视着我。
我很在意昏倒之前想到的事情。详细的状况我还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心中确信她不是自杀的。
我必须前往研究室再跟他们详谈。我想从他们身上打听出情报,从中找出杀害鸣海玛莉亚的凶手。
姐姐踩下油门,轻型汽车开始启动。驶出医院的停车场后,姐姐打了方向盘,朝着大学的方向前进。
'怎么了?还在发烧吗?'
姐姐一边开车一边问道。我摇摇头,两眼望向窗外。车子经过医院坐落的繁华地段,不久便驶入水田满布的地带。视野宽广的县道笔直延伸,飞奔在路上的车子除了姐姐的小车之外,没看到其他任何车辆。
把稻穗照耀得金光闪闪的阳光逼得我眯起了眼睛,心里不住想着自己为什么的扮演这样的角色?
为什么我会捡到她的手指头,追查没有人质疑的死因,现在还企图去追查凶手?
白猫将她带到我面前来是主要的原因。可是仔细想想,那并不是事出偶然,背后一定有某种因果关系。
白猫在某个路边找到她的手指头是有原因的。它一定知道,那根手指头以前曾经疼爱过它。而白猫将手指头叼到我家后院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我经常在那边喂它吃东西。
那么,我为什么要喂白猫吃东西?
因为那是她的猫。
我觉得是我内心深处对鸣海玛莉亚的迷恋,让我被赋予了这个任务。仿佛是发现了我对她的迷恋的鸣海玛莉亚,死后仍操纵着白猫,命令我去找出杀害她的凶手。这么一想,我就觉得自己仿佛获得了救赎。
那么……
我的身子深深陷入助手席,神经也紧绷了起来。大学离医院并没有多远,不出五分钟就可以抵达目的地。我得分别对研究室里的三个人提出问题。为了避免混乱,我应该先在脑海里整理一下想问的问题,待车子一抵达大学的停车场,就叫姐姐留在驾驶座上,只身下车前往研究室。一对一的交谈应该是最方便的方式。
这是当务之急,我决定重新整理自己所知道的线索。至于我所知道的事情,目前也仅只有'鸣海玛莉亚的死因不是自杀'而已。
为什么我可以断言她的死因不是自杀?
我在心中这样问自己。
因为,她的手指头上沾着油漆。
我在心中这样回答着。
在放进玻璃瓶之前,鸣海玛莉亚的手指头上沾着深蓝色的油漆。我记得自己还用指甲帮她把油漆抠干净。
那个油漆,和铁路旁的铁丝网另一头的录影带出租店的墙壁是同样的颜色。
'姐姐。'
我对开着车的姐姐说。
'干嘛?'
'开车经过铁路沿线时,除了录影带出租店之外,你还看过其它漆有蓝色墙壁的建筑物吗?'
'干嘛突然问这种问题?'
姐姐虽然感到疑惑,不过还是露出搜寻记忆的表情。
'好像除了录音带出租店之外就没有了……'
'那么地面呢?有用蓝色的油漆画出来的道路标示吗?'
'道路标示?大部分不都是白色或黄色的吗?'
'我知道了,谢谢。'
说完我再度望向窗外。
在夏天即将结束的那个夜晚,鸣海玛莉亚的尸块飞散而出,散布的范围很广,在栉比鳞次的民房墙上溅出红色的血迹。录影带出租店位于距离等等力陆桥约五是公尺处,所以她的血飞溅在店家的墙上并不足为奇。事实上,当晚四处飞散的尸块或许还曾经飞溅到那道墙上,接着才落到了地上。
但是,鸣海玛莉亚的手指头是不可能沾到蓝色油漆的。
录影带出租店的墙壁被涂成那种颜色,是在她死亡那晚的三天后,也就是我捡到手指头那天的事。和佐藤一起搭电车时,我隔着窗户看到那道还没刷完油漆的墙壁。早上还是白色的墙壁,到了傍晚时分,也还只有二楼的部分被涂上蓝色油漆。也就是说,她死亡的那晚,墙壁应该还是白色的。
那么,手指头是在什么时候沾到油漆的呢?
一定是在油漆被涂上到漆完全干涸那段短暂的时间里。总而言之,在我捡到手指头的那天,她的手指头是沾着蓝色油漆的。她的手指头为什么会在被电车辗过的三天后才被弄脏?我为什么只凭着这一点点的情报,就直觉地认为她的死因不是自杀,而是他杀?我这结论是不是下得太仓促了?
我内心深处的不信任人的回路向自己质问到。
手指头上的蓝色污垢难道不是被白猫沾到的吗?难道不是白猫发现掉落的手指头,在叼到后院来的半路上,碰到刚涂上油漆的墙壁时弄脏的吗?
或许不过是这样……
果真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了。她果然是自杀的,认定是他杀纯粹是我想太多了。
不,不对!
当天只有二楼的部分涂上油漆。白猫是不可能叼着手指头跳到漆着油漆的二楼去的。墙上没有凸起处,也没有可供猫攀爬上去的立足点。
那么,油漆又是怎么沾上去的?
或许是曾有其他人碰过这只手指头。
其他人?是路过的人发现掉落在路上的手指头,便将它捡起来,朝着录影带出租店丢过去吗?
有可能是这样。除了这种可能,实在想不出手指头为什么会碰到二楼的墙壁。如果不是因为电车的撞击而飞散到墙上的话,那么就是有人将手指头扔了出去,碰巧撞到了涂了油漆的墙上。
这个人为什么要把手指头扔出去?话又说回来,这个人发现了手指头,甚至将它捡了起来,为何却没有报警?
之所以没有报警,或许是……
或许……是因为这个人就是杀害鸣海玛莉亚的凶手。是不是非得假设有个犯人存在,才能说明手指头为什么会沾到油漆呢?
我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田园风光,不由得吐了一口气。陷入沉思的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忘了呼吸。
'喂,恭介,要开冷气吗?'
姐姐边说边开启车内的空调。不知不觉中,我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我一边擦汗一边点点头,再度在心里自问自答起来:
有一个人在鸣海玛莉亚死后三天,把手指头扔向墙壁。这个人可能就是凶手。以上纯属我个人的推论,其中还是有些疑点。
凶手是基于什么理由,要将鸣海玛莉亚的手指头朝录影带出租店的墙壁扔去?
我想了一会儿,接着又如此向自己回答:
不对,不是朝着墙壁扔的。凶手是为了将手指头丢回铁路里,所以站在铁丝网外往里头丢。可是因为用力过度,让手指头越过了铁丝网和铁路,撞到铁路另一头的录影带出租店外墙上。和之前我在丢手电筒时发生的情况是一样的。
可是,凶手自己捡到掉落的手指头,未免也太偶然了吧。难道鸣海玛莉亚的手指头原本就乏人问津地躺在地上,足足三天都没有被人发现?而凶手是在路过时偶然发现了这只手指头,才企图将它丢回铁路上的吗?
不对……或许在这三天里,手指头被保存在一个只有凶手知道的地方。
这是怎么一回事?
也就是说,在这之前,犯人一直保有她的手指头。从杀了鸣海玛莉亚那晚开始算起的三天里,犯人一直把手指头带在身边。在算准了警方清理完铁轨,并断定为自杀之后,再企图将手指头丢回铁路上。
犯人为什么要保留这只手指头?为什么鸣海玛莉亚七零八落地散落在铁轨上,凶手却只把手指头藏起来呢?
搞不懂……
其他地方也还有疑点。为什么在鸣海玛莉亚丧命那晚,犯人可以在四处飞散的尸块当中找出她的手指头?当时现场应该是一片漆黑才对。
犯人会不会并不是刻意找出手指头的?
什么意思?
比方说,凶手是否有可能在鸣海玛莉亚的身体被电车辗碎之前,就剪断了她的手指头?这样就不必在散落一地的尸块当中搜寻了。
剪断?为什么?
我知道了,一切是这样的。鸣海玛莉亚用力地握紧凶手的衣服,所以白色的线屑才会跑进她的指甲里。凶手为了摆脱她,便直接把她的手指头剪断了。
那是发生在凶手将她从陆桥上推落的那一瞬间吗?事前应该无法预测鸣海玛莉亚会紧握住衣服的啊?而且为什么就那么刚好,手边有着可以剪断手指头的工具?难道凶手可以未卜先知?
不,是工具刚好就在手边。
但陆桥上怎么会有工具?
不是这样的。也就是说……手指头不是在陆桥上被剪断的。
什么意思?难道鸣海玛莉亚不是被人从陆桥上推落的时候,为了避免掉下去而紧握住犯人的衣服的?
结论是,之前的推论是错的……
她是在陆桥以外的地方握住凶手的衣服的?那会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譬如,如果假设她是被勒死的,能作出什么样的推论?假设鸣海玛莉亚在陆桥以外的地方就被人勒毙。由于当时很痛苦,因此她抓住了凶手的衣服。气绝之后,她的手就这样僵住了,由于无法挣脱,凶手只好剪断她的手指头。
或许凶手是为了掩饰线索,才让她的身体被电车辗得七零八落。凶手在某个地方将她杀害,剪断她的手指头之后,将她的遗体搬到等等力陆桥上,再往下抛到铁轨上。如果是将她勒毙的,就会将她的头部放在铁轨上;而如果是用刀刃将她刺死的,也会故意将有伤口的地方放在车轮会经过的地方。她被剪断手指头的手,当然也会被放在铁轨上。之所以让她的身体被电车的车轮辗碎,是为了避免让人看到残留在尸体上的外伤吧?
鸣海玛莉亚之所以被电车辗碎,是因为凶手企图掩饰他杀的罪行吗?
是的……凶手为了布置出鸣海玛莉亚自行跳上铁路的假象,所以将她的鞋摆在陆桥上,还留下一封她亲笔写的遗书。以前也有人从陆桥上跳下去自杀;凶手模拟自杀者的做法,企图让大家认为这次的牺牲者也是自杀……
车子穿过田园地带,进入县道沿线民房散布的地区。
'可以顺路去一下便利商店吗?'
姐姐将车子开进便利商店的停车场。
'我去买果汁,你也要下车吗?'
我摇摇头,告诉姐姐我想留在车内。姐姐下了车之后,我把额头抵在助手席的车窗上望着外头,看到电车细长的车身正穿越远方的田园。
那就是把鸣海玛莉亚辗碎的电车吗?听说辗过她的电车在清洗过后,又会回到轨道上奔驰。想到辗碎她躯体的交通工具竟还会载着大量的人群通勤、通学,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过了一会儿,姐姐带着两罐果汁回到车上来了。她一坐进驾驶座,就将一罐果汁递给我。
'觉得舒服点了吗?'
'嗯,好很多了。'
我一边打开罐装果汁一边回答道。
'你在想什么?'
'鸣海小姐的事让我有点……我在想,她的死因不是自杀——'
姐姐咳了一声,差一点将果汁喷了出来。待她重新调整好呼吸后,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