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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国老狼主病愈后,也设行宫在此避暑。和议的一个主要议题是杀不杀关押的宋国二帝。宗翰等人力主杀,金兀术和宗望却力主不杀,双方争执不下,辩论得面红耳赤。
宗翰力主杀,因为如此,可以一劳永逸,彻底瓦解零星抵抗的宋国民间力量。而且,那些人不停试图到行所营救劫持,终是不便。
在对宋战争后,他已经认定金兀术是个沉溺女色之人,又加上他战败,对他已经不太放在眼里,而是一心提防同样战功赫赫的宗望。因为,狼主已老,谁继承大位,就看自己和宗望了。
他见宗望主不杀,冷笑一声:“谁不知二弟你宠信宋国公主,自然要为她的父兄格外宽待。”
宗望大怒,正要反驳,金兀术站起来,呵呵一笑:“我既没宠信有宋国公主,也不想宽待那两位昏君。不过,我也主张不杀。如今,赵德基的******刚刚成立,根基不稳。若是杀了二昏君,恰恰给他扫清了合法称帝的障碍,久而久之,民心凝聚,整饬国力,倒不好对付。相反,如果留下二人,他们随时可以回去复辟,如此,赵德基必然顾忌,寝食难安。不死之利实在远远大于杀之。”
老狼主道:“兀术此言大有道理。现在赵德基遣使来和,要求归还二帝和众女眷。天气酷暑,不易久战,我们不妨先虚与委蛇……”
宗翰见老狼主如此,不敢再辩,只得狠狠瞪了金兀术一眼。
正要散会时,一飞骑冲进来,大声禀报:“宋将宗泽已死。”
彼时,岳鹏举尚未完全成名,金军所怕,唯一个宗泽而已,听得宗泽已死,老狼主大笑三声:“哈哈,这岂不是天亡赵德基?”
金兀术也喜得几乎跳起来:“果真如此,岂不是天助我也?”
老狼主仍旧有些担忧:“兀术,我大金精锐畏惧酷暑,暂且先放缓进攻。”
“父王且放宽心。臣儿立刻集结兵马向应天进发,务必捉拿赵德基回上京和他的父兄团聚。”
“好。待你回朝,再为你设庆功宴。”
“多谢父王。”
散会后,只剩下宗望和金兀术二人。宗望道:“四弟,我们得先回去避暑,南朝天气闷热,只你一人辛苦了。”
说也奇怪,金兀术虽为金人,却很能适应南国气候,也不畏惧,只道:“能捉拿赵德基,自然不算辛苦。不过,我虽不怕暑热,但军中人马不耐,也没法急于求成。”
二人又谈一阵,宗望道:“四弟,那个女子有没有下落?”
“抓住赵德基,就一定能找到她!”
“好,我还等着在上京让她敬酒赔罪呢。”
“哈哈,二哥,你放心,一定有这一天的。”
宗泽死亡的消息传开后,一时间,朝野震荡。金军趁机而动,各路宋军毫无斗志,金军已经连续攻下3州,直逼应天而来。
这一日,金国遣使来朝。
赵德基登基这么久,金人不可能不知,汪伯颜奉命接待,为首者站立,并不向他行礼,只是睥睨斜视,说:“我乃是大金四太子帐下韩青昌,奉四太子命,来探望九王爷赵德基。”
赵德基已经登基,他却仍呼九王爷,显然是不承认之意。汪伯颜忙道:“韩大人请坐。”
韩青昌大摇大摆地坐下:“宋国已被大金所废,九王子出使,趁机潜逃,官封元帅却佣兵自卫,不救开封。如今躲在应天府,正如瓮中之鳖,苟延残喘,又能几日?”
汪伯颜谄媚一笑:“皇上刚登基,正要与金使议和。”
韩青昌大摇大摆地拿出和议书:“若要议和,需依我三条。第一,和大金划河而治,放弃开封一带;第二,赵德基的帝位由我大金皇帝册封。宋国每年向金国进贡金30万俩,绢帛30万匹;三、和议代表需由我们指定。”
“这……”
韩青昌见他面露难色,大喝一声:“宗泽已死,你们还有何倚靠?休得讨价还价。”
汪伯颜见他熟知己方势力,只得一口应承下来。韩青昌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就道:“汪大人是聪明人,此次议和就由你主理,其他人选,我们再行斟酌……”
汪伯颜见得到金军青睐,大喜:“多谢韩大人。”
众人言谈甚欢,末了,韩青昌忽道:“目前侍奉赵德基的是哪些公公?”
汪伯颜不敢不答:“是康公公、冯公公,王公公等……”
“王公公?是不是以前开封皇宫里的王渊?”
“正是此人。大人识得?”
“识得,识得,下次谈判,汪大人不妨将王公公约出来一叙。”
“下官定当照办。”
第二日一早,王渊等就应约来到金人驿馆。
王公公以前是二帝旧人,在开封大内,亲眼见过金兵肆虐的情景,对金军十分畏惧,一来就毕恭毕敬,知无不言。韩青昌和他叙旧一番,就谈到了宫中绯闻上。太监天生喜好八卦,说的无非是潘瑛瑛等争宠之类,他见韩青昌听得津津有味,更是来劲,竟将赵德基看上宋将岳鹏举的妻子花溶一事也添油加醋地八卦一番。
当他讲到花溶“嫁人”拒赵家天子纳妃时,只见一人忽然掀帘出来,大喝道:
“花溶嫁人了?嫁给谁?”
王公公赶紧跪下:“奴婢不敢隐瞒,花溶已嫁我国武将岳鹏举为妻。”
金兀术大怒:“你胡说,她们是姐弟,怎能成亲?”
“他二人是异性姐弟,非亲姐弟。”
“岳鹏举不是娶了一个郡主么?”
“不曾,他悔婚,和花溶成了亲。据说是在军中成亲的。”
金兀术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仰头又喝了一杯酒,哈哈大笑:“汪大人,你回去禀告赵德基,明日若不答应所有议和条件,我金国大军,一举过江,誓踏平你这小小的应天行宫……”
众人但见他旁边一众高头大马的武士,诚惶诚恐地应一声就匆匆出去。
王渊等一离开,韩青昌行礼:“四太子,您都听到了?”
“都听到了。”
“这位花溶是否就是您要的人?”
“正是。将她指定为议和人选。”
“是。”
汪伯颜从驿馆回来,已是傍晚,立刻禀报于赵德基。
赵德基一看前两条苛刻和议,哼了一声,到第三条时,却见上面指明议和人选有“花溶”二字。他吃了一惊,忽想起金兀术正是此次谈判的主帅,这一下,不由得火冒三丈,重重地将册子扔在地上:“金兀术这干虏人真是欺人太甚,竟敢要花溶去做人质。”
许才之也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皇帝,大家都知道,这议和是假,金兀术索要美女是真,一去就是羊入虎口。
汪伯颜跪奏道:“陛下息怒,和亲自古亦然。纵汉高祖唐太宗,对虏人也多采取和亲之册,互通友好,才成就了万世基业。目前情形,不如依金兀术,送那女子与他和亲,如此,也算显示我大宋君主仁义……”
汪伯颜往皇帝脸上涂粉,许才之却忍不住,怒道:“去年天香公主等被金人索取和亲,也是这般说法。可不过是多添牺牲,为奴为妾,如今再送花溶,岂不是将她推向火坑?”
汪伯颜还要再说,赵德基大声道:“朕自有决断。”
他沉吟一下才道:“你们说,若答应了这三个条件,金兀术是否真会退兵?”
汪伯颜见他口气松动,心里暗喜。皇帝登基,心思莫测,国力衰弱,也无法真正和金军大战。他趁机道:“金军不杀二帝,而且不耐暑热,不可能大举进攻。只要卑辞厚礼,真心议和,金兀术必然会退兵。”
“黄大人,你的看法?”
黄潜善也趁机道:“陛下仁孝,若激怒金军,必然令二帝遭遇凌虐。唯有答应金军,方能及早迎回二帝。”
“为父母兄弟着想,朕只得如此。”
“天下皆知陛下仁孝,一定会更加拥护陛下。”
许才之见他二人不停逢迎,念及赵德基竟然真的打算把花溶送给金兀术,再也说不出什么话,只退到一边。
正文 第108章 烦恼
众臣退下,潘瑛瑛端着参汤进御书房,见地上的奏折,就顺手捡起来,瞟了一眼。她自从生了皇子后,地位骤然攀升,虽然和张莺莺等争宠,时常惹赵德基生气,但仍旧稳稳有几分皇后的气势。她从不把宫里奴婢放在眼里,平素只着意收买康公公一人,对赵德基的行踪了若指掌,知花溶如今就住在与皇宫一墙之隔的一座小院,又知他曾微服前去,强令花溶侍寝,不过,却被花溶拒绝了。
她服侍赵德基已久,明白一个女人敢如此忤逆他,居然还能好好活着,花溶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尤其君王心思,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
这让她很不好受,隐隐觉得,花溶对自己的威胁,比张莺莺等还来得大。如今见机会来了,她笑起来:“官家,原来是这等事。依臣妾看来,金兀术既然指定要花溶,何妨就让她出使?”
赵德基面色阴沉:“你叫朕生生将她送给金兀术?”
“这又有何不可?这女子不识好歹,辜负官家一片心意。臣妾曾听说官家救她性命,她不思回报,如今,正是为国家出力的时候,古也有昭君出塞,文成公主进藏,能去和亲,也是她的荣幸呢。”
赵德基听得如此,勃然大怒,一把将参汤拂落地下:“厮贱妇,你把朕当作了什么人?你可知,她也曾两次以性命救护朕?”
潘瑛瑛不如吴金奴心机深沉,原以为花溶被幽禁,这一番提议,准合官家心意,没想到他大发雷霆,吓得立刻跪下去:“臣妾失言,请官家恕罪。”
这一日,风雨大作,才到7月中旬,就仿佛进入了秋季,天气凉飕飕的。
幽坐不知身外事,花溶不知道,出征不久,老迈的宗泽大人,就因为夙夜操劳,病死开封。宗泽一死,如大厦将倾,新生的帝国立刻如飘摇中的一条小船,金国闻讯,立刻增派大军,逼进宋国边境,利用和议为幌子,实则是要捉拿赵德基的人头。
花溶无法出门,看了一会书,拿出一团散茶,用茶具煎煮。煎好茶,盛了两杯,自己喝一杯,又看看对面的杯子,长叹一声,要何时才能够再和鹏举这样对坐饮茶叙话?
门外传来敲门声,她道:“谁人?”
是一太监的声音:“奴才奉命给花小姐送来茶团。”
“请进。”
门一开,三个太监服侍的人鱼贯进来,花溶刚看到王渊,再看他身边两名身材高大的人,面色大变,站起身:“王渊,你这狗奴才……”
她声音未落,已被来人一把捂住嘴巴,按坐在了椅子上,而王渊早已见机退出,立刻关了房门。
花溶被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怒道:“金兀术,你竟敢来此?”
金兀术放开她,他的侍卫武乞迈也退到后面。他这些日子都在驿馆里藏着,因为他虽身材高大,但金人特征并不明显,而且汉语流畅又艺高人胆大,穿了汉服在应天走来走去也无人注意。如今,竟然靠着王渊的带领,公然到了宋国临时“皇宫”的外城。
“金兀术,你知不知道,纵然你本领再高强,我喊一声,你就没命了。”
他径直在她对面坐下:“花溶,你憔悴了。”
花溶没料他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话,怔了一下,不曾做声。
他又细看她几眼,她的面色十分苍白,因为多日失眠的原因,眼眶深陷,眼睛里都是血丝。
“花溶,你看本太子没说错吧?赵德基就是这种货色。”
“什么货色?”
“本太子遣使议和,指明要你做人质,他已经答应了。”
花溶愤怒万分:“你胡说。”
“本太子怎会骗你?否则,本太子怎能进到这里?”
花溶颓然靠坐在椅背上,浑身无力。应天虽称不上固若金汤,但叫金兀术这样乔装闯进来,又还谈得上什么防御可言?
金兀术但见她坐在椅子上,满面愤怒,满面绝望,脸色慢慢由绯红转为惨白,待要再刺激她几句,想想,又忍了。
他四处看看,这时,才闻得满屋的茶香,见茶具尚温,显然是她在亲手煎茶,又见她一双手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栏,十指苍翠,莹白如玉,忽道:“花溶,你学会煎茶了?可否让我喝一杯茶?”
他见花溶不应,自己端过她对面的茶杯,正要喝,花溶忽然跳起来,一把将他手上茶杯打掉:“我生平煮茶,只为一人,你这金贼,怎配喝我茶水?”
金兀术勃然变色,完全明白她“只为一人”——为的是谁人!
他横扫一眼满屋子的书籍和冷清,冷笑一声:“你不过是赵德基的阶下囚奴,又能如何幻想嫁给岳鹏举?”
“我纵使不能嫁他,也绝不嫁你!”
他抓住了她话语里的漏洞,双眼一亮:“这么说,你还不曾嫁给岳鹏举?”
“关你什么事?”
“岳鹏举四月才悔婚郡主,这之后,你一直在应天军中,赵德基五月登基后,你便再无机会和岳鹏举独处,现在又被关在这里,你何来机会与他成亲?”
花溶哼一声,他这么清楚,肯定是王渊卖国贼告诉他的。
“像岳鹏举这种人,你们宋人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叫做‘不欺暗室’对不对?他喜欢你,一定会堂堂正正娶你!”
她心里一震,当今皇帝官家认识自己姐弟日久,可一旦听自己和岳鹏举成亲,就直斥鹏举无耻。他对鹏举的了解,尚远不及这对面的大敌!
“我第一次战败,就是遇到岳鹏举!像他这样的豪杰,辅佐赵德基,真是可惜了。”
花溶大声道:“新帝并未对我怎样!”
金兀术冷笑连连:“花溶,你以为我不知?你为什么会被软禁在这里?当初我的告诫可会错了一星半点?赵德基和他老子一样无德无耻,你姐弟为他卖命,换来的是什么?你曾为他不顾生死刺杀本太子,你换来的又是什么?”
“……”
“休说你不从他,即便你从了他,只要本太子索取,他也不敢不给。像他这种小人,只要能保住自己的皇位,连父母兄弟妻儿都可以不救,何况是你一区区女子。花溶,你看看你过的是什么日子?是囚奴!与其如此,不如随本太子离开,至少有个自由自在……”
花溶做声不得。
金兀术住口,叹息一声:“花溶,宋国一定会亡,你守在这里毫无用处。跟我离开,不好么?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喜欢我?”
“我不是守在这里,我也会走的,不过,我是跟岳鹏举走,而不是你!”
“赵家天子尚且保不住你,何况小小岳鹏举!”
他不及说完,忽听得门外一阵咳嗽声,武乞迈匆忙过来:“四太子,赶紧离开这里,有人来了……”
他顾不得再说,二人匆匆夺门就走。花溶淡淡地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她深知,纵然金兀术再厉害,自己只要一开口,外面的侍卫就会抓住他,抓住这金人的统帅,然后交给赵家天子作为谈判的筹码。她微微张口,可是既没呐喊,也没张扬,只颓然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来的是许才之,满面不安。
她淡淡道:“许大人有何要事?”
许才之涨红了脸:“花小姐,金使议和,金国方面指明要你前去。”
她冷笑一声:“是么?这是官家的意思?”
“不,官家委决不下。可是,金国方面指明非要你不可,换了许多人选,他们都不满意。”
花溶颓然坐在椅子上,心里对“九王爷”最后的一点幻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屈辱和悲痛填满在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姐弟浴血苦战,当初的一腔理想,究竟换来的是些什么。
她默默地坐一会儿,笑起来:“许大人,我丈夫岳鹏举在外厮杀,令虏人闻风丧胆,而他的妻子却被送去讨金人欢心,让虏人糟践,以此回报他累累的伤痕和血汗,是这样,对吧?”
许才之和她相交日久,本就不愿来,听她此言,恨不得挖一个洞钻进去。
花溶继续逼问:“许大人,官家要我什么时候出发?”
“朕并未令你前去,溶儿!”
一个声音从许才之背后响起。
花溶知是赵德基,也不起身行礼,依旧坐着,一言不发。
“溶儿,你这些日子可好?”
“陛下过虑了,花溶这些日子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白白损耗了大宋不知多少粮食。为报答官家恩典,不妨以身侍虏人,换取他们的退兵。”
赵德基见她语气冰凉,不再称官家,而是叫陛下,语气疏远得仿佛初次相见。他自行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花溶看着他:“陛下,什么时候把我当礼物送给金兀术呢?他是这次南侵的主帅,对吧?”
“溶儿,朕并未要送你走。”
“哦?”
他见她眼神里的那种嘲弄和愤怒,再也忍不住站起来:“溶儿,你把朕想成什么人了?纵使情况危急,议和不成,朕也绝不可能把你送给金兀术。朕今天来,只是想看看你还好不好。”
他说完,转身就走。
花溶起身追上去,他和许才之已经出了小院门口。
她停下脚步,没有再追,只看天色一点一点完全地黑下去。
正文 第109章 就要她
驿馆里,摆着一桌极其丰盛的酒菜。
金兀术坐在上首,看一眼毕恭毕敬地坐在下首的汪伯颜,喝了一杯:“多谢汪大人送来此好酒好菜。”
汪伯颜受宠若惊:“承蒙不弃。”
他不知此人就是金军主帅金兀术,但觉他做派很似汉人士子,可是,韩青昌等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