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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恭冷哼一声,“既然你我两不相欠,以后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千万不要扯到我的身上。”
他话一说完,已经霍然转身,大步的走出了院子。
刘武周却还有时间拱拱手,告别萧布衣,紧跟在尉迟恭的身后,并不放松。
萧布衣拿着二十八枚铜钱,目送尉迟恭离去,目光复杂,半晌才回转房间。
莫风回到房子里面,再也按捺不住,气愤的一拍桌子,“少当家,你忍得,我却忍不得,这种人猪狗不如……”
“莫风,住口!”萧布衣头一次的对兄弟如此的急喝。
莫风一愣,周慕儒瞪了莫风一眼,“莫风,谁交了这种朋友都会不好受,你这个时候还在冷嘲热讽,添油加醋,怪不得少当家生气。”
萧布衣望了几人一眼,发现都是同情谅解,替他难受的表情,感慨这帮好兄弟的时候,多少有些歉然。他们都不知道魏德身份的时候,如此的反应再正常不过。
“魏德的事情,你们不要再提,就当没有这个人。我想要出去走走,你们整理一下货物,准备几天后出塞。”萧布衣吩咐完后,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没走多远萧布衣觉察到什么,缓步停了下来,扭头问,“得志,什么事?”
杨得志抑郁的望着萧布衣,“魏德绝非薄情寡意的人。”
“我知道。”
“他和你绝交也并非真的绝交。”杨得志又道。
“我知道。”
“他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怕连累你,所以刻意在刘武周面前和你撇清关系。”杨得志又道。
“我知道。”
“他就算有案底在身,就算被刘武周盯上,但是以他的武功,想要逃走也不见得是难事。”杨得志轻声道:“你跟着他一块对敌,只能是他的累赘,你做的很对。”
“这我也知道。”萧布衣终于点头,“得志,谢谢你。”
“那我就放心了。”杨得志拍拍萧布衣的肩头,“布衣,他是条汉子,有担待,你也很好。”
杨得志说完这句话后,已经很是欣慰,放心的回转房间。
他知道萧布衣也肯定知道这些,少当家大病一场,人比以前聪明了太多。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提醒下,他不想萧布衣担心。
可萧布衣不能不担心!
这段日子,刘武周这个人的情况萧布衣也多少知道些,刘家是马邑郡的豪门富户,家资巨万。
刘武周因为家中有钱,都道是穷文富武,所以他年轻的时候就是骁勇善射,喜欢结交豪侠,本身武功也是极为高明。后来刘武周成为太仆杨义臣的手下,三征高丽的时候,此人骁勇善战,浴血拼杀,以军功被提拔。
他家本是经商起家,像他这样从小兵得以担任鹰扬府的校尉也算是异数。
虽然刘武周现在人在马邑,很少出手,可听到尉迟恭都对他讳莫如深,萧布衣想到这里,不能不担心尉迟恭的安危。
走了几步,微风一吹,萧布衣有些清醒,哑然失笑,暗道自己真的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瞎操心。如果这个尉迟恭真的是和秦叔宝并称的那个尉迟恭,怎么说也要大唐的时候才死,自己的担心实在有点多余。
尉迟恭要是默默无名的死了,后代的史书怎么会记住这个人物?
想到这里的时候,萧布衣总算有些放心,走出了大院,沿着长街走下去,看到小六子牵了一匹青马过来,青马见到萧布衣,长嘶一声,甚为亲热,正是青霄。
“小六子,找我?”萧布衣和小六子已经很是熟络。
他并没有因为身份高了,所以和小六子这种下人拉开距离,相反,他更当小六子是朋友一样。
“萧爷,的确找你有事。”小六子看到萧布衣的态度和对那个赵明生截然不同。
“叫我布衣就好。”萧布衣总觉得这个称呼别扭。
小六子摇头道:“小姐都要称呼你一声萧兄,我这个下人怎么能不知道礼数。不过萧爷,我这是真心叫你,若是那个赵明生,他叫我爷我都懒得理他。”
“那个赵明生现在如何?”萧布衣随口问道。
“赵家在这里算是个富户,不过和裴家比,提鞋都算不上。”小六子轻蔑道:“他不长眼睛,得罪了萧爷你,被小姐骂了一痛,说不想见到他,估计现在去了江南吧。”
萧布衣哑然失笑,又对裴茗翠的权利了解更深一步。
“你带青霄来做什么?”
“这是小姐送你代步的马儿。”小六子回道:“她说什么红粉赠佳人,宝马送英雄,你以后出塞总要有马匹代步才好。”
裴茗翠的宝剑变成了宝马,虽然此宝马非彼宝马,萧布衣心中唯有感动,微笑道:“我可没有什么红粉,也不敢唐突送给裴小姐。”
小六子上下打量了萧布衣一眼,笑了起来,“小姐听到这话,估计会很高兴,对了,她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她祝你出塞成功,一路顺风。”
“带话?”萧布衣心中一动,“她为什么自己不说?”
“她已经离开了这里。”
“哦,她去了哪里?”萧布衣心中一动,本来他还打算尉迟恭真的有危险,可以适当的求助裴茗翠,没有想到她竟然不告而别,不由有些失落。
蓦然又觉得有些唐突,萧布衣讪然笑道:“其实裴小姐的行踪,不是我应该问的。”
对于裴茗翠这个人,萧布衣只觉得难以捉摸,但是不可否认,她对自己实在不错。
“小姐说了,你要问,我就可以说,你要不问,就不让我多嘴。”小六子绕口令一样,“她今日启程取道潼关,先去西京办点事情,然后再去张掖。因为那里生意有了些问题,裴阀在张掖的生意是重中之重,马邑其实还算不了什么,因为张掖交易一直都是圣上钦点进行。”
“张掖?”萧布衣喃喃自语,“是否在河西祁连山一带?”
“不错。”小六子有些诧异的望了萧布衣一眼,“萧爷,你不像做生意的人,好像很多都不知道。”
“我以前都是种田,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萧布衣只能如此解释。
“哦,原来如此。”小六子随口一说,也没有放在心上,“当年圣上亲自西巡,跋山涉水,打通丝绸之路,实在是千古名君才能有的功绩。到如今,”小六子掐指算了下,“到如今已经过了五年,真的是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五十三节 再遇伊人
萧布衣正忖度的时候,一个娇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这不是萧公子吗?”
萧布衣扭头一看,一个丫环打扮的少女正惊喜的望着他。
萧布衣觉得有些眼熟,一时间又没有想到是哪个,马上抬抬手道:“在下萧布衣,敢问姑娘是否认错了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马邑已经成为了一个名人,竟然连路边的丫环都识得。
丫环双眼大有神,掩嘴甜甜一笑,竟然颇为风情,显是沾染了乐坊的习气,“萧公子,你不记得我,我可记得你呀。当初在小姐的房中,我还为你倒过热水呢,没有想到你贵人多忘事。”
萧布衣霍然想起,有些恍然,不由有些脸红。
当初裴茗翠莫名其妙的把梦蝶的初夜转让给他,他又稀里糊涂的去了梦蝶的房间,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的关系,可是目光也被梦蝶吸引。当时房间穿梭的使女来来往往,他也没有细看,却没有想到他没有细看,人家倒是把他记的清清楚楚。
“萧公子,你是来看梦蝶小姐的吧?”丫环走了过来,扯住了萧布衣的衣袖,“那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下马呀。”
她似乎认定萧布衣肯定是为梦蝶前来,执著不休。
楼前倒是人来人往,听到萧布衣竟然能见梦蝶一面,不由都是露出艳羡的神色。
萧布衣见到众人的目光,面对丫环的邀请,如果退却,反显得迂腐,不再犹豫,翻身下马,微笑道:“那如此有劳你了,对了,还没有请教姑娘芳名?”
丫环见到萧布衣下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不经意的说,“我一个丫环,有什么方名圆名,萧公子叫我小红就好。”
她只是随便的一句,却让萧布衣听出无限心酸,不由默然半晌。
这个时代的女性,显然没有自己那个年代的幸福,歌妓高高在上,也不过是别人馈赠的礼物看待,小红身为梦蝶的贴身丫鬟,地位更是低下。
“小红,我不懂这里的规矩,”萧布衣摸摸口袋,“见梦蝶小姐是否需要那个?”
“哪个?”小红望见了萧布衣的尴尬,醒悟了过来,连连摇头,“不用,不用,萧公子太客气了。”
她说不用,才带着萧布衣走进楼内就碰到个女人,脸上的粉饼足足有三寸来厚,遮掩的一张脸有如不多芝麻的胡饼,“小红,这位是?”
她睡眼惺松,只看萧布衣的服饰,公子的称呼都省了,睁开眼睛仔细一看,突然张大了嘴巴,“这不是萧公子,哪阵风把你吹过来。姑娘们,快来接客。”
胡饼一声喊,香风阵阵,几个姑娘已经四面八方涌过来,挤在萧布衣身边,“这不是萧公子吗,如此英俊潇洒,年少多金,真的闻名不如见面。”
萧布衣心道这位慧眼识人,自己金子都放在家中,这都被她看了出来。
“萧公子,你来这里可是看我?那不如先到我的房间休息片刻。”
“萧公子……”
转瞬的功夫,几个女人花枝招展的差点把萧布衣五马分尸。
萧布衣猝不及防,淹没在花的海洋,茫然失措。他不知道,当初裴茗翠宴请群商,姑娘们出来的虽然不多,可都楼内偷偷的张望,早就见过他的模样,只恨不能像梦蝶一样。这次见到正主前来,如何能够错过?
“等等,孔妈妈。”小红面红耳赤,极力挡在萧布衣的前面,“萧公子来这里是找梦蝶姑娘!”
“你说找就找?”一个女人冷笑道:“小红,萧公子可不是你家梦蝶的……”
“在下真的是来拜访梦蝶姑娘。”萧布衣见到小红挤的发丝凌乱,眼泪包着眼圈,只好挺身出来,“几位姑娘抬爱,萧某多谢。”
四周沉寂了下来,孔妈妈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小红还不赶快带萧公子过去,在这里做什么?”
小红嘟囔道:“总得让我过去才好。”
她拉着萧布衣向前挤去,一个女人还是执著并不放弃,向萧布衣抛着媚眼,大声道:“萧公子,如果以后有空,不妨过来看看,我叫梦遗!”
梦遗?萧布衣带着疑惑跟着小红一边走,一边扭头微笑示意,想了半天,暗道多半是什么梦呓的谐音,梦蝶,梦呓,都是好名字,自己倒是想歪了。
“萧公子其实不用理她们。”小红撅着嘴,有些生气道:“她们明知道你是来找梦蝶姑娘,还拉着你喋喋不休,其心可诛。”
萧布衣心道,我倒感觉很好,都说有钱是大爷,我没钱当大爷的感觉也不错。
不过看到小红的语重心长的殷切,萧布衣只能道:“她们其实倒很热情。”
小红嗯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带着萧布衣向前走去。
前楼分两层,是歌妓们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楼后却是好大的一个花园,假山流瀑,风景佳美。
二人循鹅卵石铺就的草径前行,终于来到了一栋红楼前,萧布衣大致算下方位,知道这就是自己在小巷后看到的那座小楼,不由觉得有些巧合。
可是这里占地之广,又让他有些骇然裴家的财势之雄厚,他已经知道,天香坊也是裴阀的产业。
红楼分上下两层,虽小却是精致非常,处处都显女儿心思。
小红一进了小楼,飞快的说了声,“萧公子,你等下。”
她话音未落,人已经燕子般轻盈的到了楼上。
萧布衣缓缓坐了下来,没等多久,梦蝶已经娉娉婷婷的走了下来,轻声道:“萧公子大驾光临,梦蝶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她声到人到,来到萧布衣面前,施了一礼,一股香风传了过来,却不浓烈,让人闻着颇为舒爽。
梦蝶今天换了身打扮,上次她出场可以说是盛装艳服,这次却是清新素雅为主。
一袭白衣,裙袂飘飘,更衬得身段曼妙,飘然若仙。
她的脸型线条颇为优美,长裙微低,更显脖颈的修长如玉。她的举手投足都是优雅之极,美不可言。
萧布衣也是望着有些出神,见到梦蝶说话,这才回过神来,站起笑道:“我也是偶尔路过,有什么迎不迎的,再说我不是什么公子,不过是个粗人,梦蝶姑娘太客气了。”
小红早就捧上来香茗,闻言抿嘴一笑,悄然退下,梦蝶嫣然一笑,盛开的幽兰般,岔开话题,“萧公子昨晚一别,梦蝶甚为想念,没有想到今日得见,梦蝶真的开心死了。”
萧布衣这才想到今天事情实在不少,自己和梦蝶才分开不到一天。可是这一天过的实在丰富多彩,几个月都没有这么充实过。
先是打了几架,然后突然发现门神之一尉迟恭就在身边,而且还成为了朋友,无数客商众星捧月般当他是财神一样,来到这里,竟然也很有女人缘,女人争着抢着搭讪,好像他真风度翩翩,年少多金一样。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己为裴茗翠赛了一场马。
这一切,也真的可以套用庄周之梦,如梦如幻,非蝶非我。突然回想起方才的琴音,萧布衣心中暗叹,一时间神驰遐想,不知所在。
五十四节 最向往的事
萧布衣走神的功夫,梦蝶并不多话,她只是默默的望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好奇中加有感激,还带着一点点研究的味道。
“我其实……”萧布衣回过神来,觉得莫名来到这里,刚要解释。
“公子请用茶。”梦蝶举杯示意,素手轻抬,露出玉腕一段,光洁无比。
萧布衣看到她的小臂,忍不住想到她昨夜洗澡的身子,不由嗓子有些发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分辨不出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味道不错。
“不知道萧公子何方人氏?家住哪里?”梦蝶见到萧布衣的默然,有些歉然道:“梦蝶多问了呢。”
萧布衣发现这个简单的问题自己也很难回答,只能转移话题,“梦蝶姑娘怎么还在这里?”
“那我去哪里?”梦蝶不解。
“我记得你可以赎身,难道钱还是不够,还是……”萧布衣欲言又止。
梦蝶苦笑道:“没有谁会想在这里,萧公子给梦蝶的金子足够梦蝶赎身,只是到现在还放在梦蝶的枕边。”觉得说的过于直接,有些睹物思人的味道,梦蝶浅笑道:“萧公子可能以为梦蝶很爱钱?”
“不是。”萧布衣摇头,“既然你钱也有,又不想留在这里,难道是因为他们留难?”
梦蝶轻咬着红唇,垂下眼帘,“梦蝶自幼失去父母,离开这里,又去哪里?”
萧布衣默然,这才觉得梦蝶的苦是在骨子里面。
“你难道没有亲戚可以投奔?”萧布衣又问。
“我倒是有个姑母,”梦蝶淡淡道:“不过是她把我卖到这里,换了几两银子。”
她说的人情世故,句句平淡,却让人听着心酸无比。萧布衣这才认真的看了一眼梦蝶,发现她光洁的脸上隐有愁苦,轻声道:“那你倒可怜。”
梦蝶轻垂螓首,低声道:“谢谢萧公子,不知道萧公子可否有了夫人?”
“好像还没有。”萧布衣不知道韩雪算不算。
“好像没有?”梦蝶破涕为笑,“萧公子真会说笑,好像没有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也是秘密?”
萧布衣笑着摇手,“说来话长。我到现在也搞不明白我身边的女人算不算我夫人。”
梦蝶睁大眼睛望着萧布衣,满是不解,“这怎么会不明白?”
“不提她了。”萧布衣想起韩雪,觉得解释不明白,“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如果萧公子有了夫人,不知道能不能让梦蝶脱身后,去服侍夫人,也让梦蝶有个栖身之地?”梦蝶若有期待。
萧布衣一怔,“这怎么可能。”
梦蝶满是失望,“萧公子不肯吗?”
萧布衣看到她的失望,晒然笑道:“你高高在上,十指不沾油星,怎么能做这种粗活?”
其实他想说的是,我那个假老婆都要被我送到铁勒去,你去服侍哪个?
“梦蝶不怕苦。”梦蝶霍然抬头,执着的望着萧布衣。
萧布衣望了她半晌,“我其实居无定所,飘忽不定,过几天就要出塞。”
“哦。”梦蝶眼中满是失望,知道萧布衣是在拒绝,“塞外苦寒,胡人居多,野蛮成性,萧公子要小心,还不知道萧公子几时回来,要做什么生意?”
听着梦蝶的喁喁细语,看着梦蝶的如有所失,萧布衣陡然豪情上涌,升起了保护之意。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