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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他把那张市区地图送给了新来的同事,因为每条街巷都牢牢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由于平日体力消耗的成倍增加,吃饱饭成了他最大的困扰。起初每天的两包方便面和一张大饼还可以勉强度日,后来他忽然发现这些固定的食量根本无法支撑自己日益饥渴的身体。每天下午三点左右他总会条件反射似的浑身冒虚汗,四肢乏力,有时候还会眼前发黑,有一次由于身体严重脱力导致他从一个坡道上重重地摔了下来,摔伤的小腿在无照医院里缝了几针,被迫休息了几天。
不久后他终于找到了对付饥饿的办法,他在军需特种商店买了一个大号的军用水壶,可以储存不少水,每天早晨他将其灌满水,架在自行车后座上,只要肚子一咕咕叫他就停下来喝上几大口,水凉得简直快要把舌头冻上了,但效果犹为显著,除了多上几次厕所外,他果真不觉得到饿了。
与他同期进入公司的同事问他为什么会面黄肌瘦,他如实告诉了对方,同事笑他傻,守着金山居然会被活活穷死,书包里的样品根本没有定量,吃完了可以再行申请,经理过问就说是店铺老板索要的。他听完这个主意后只是笑了笑,就算是饿死他也绝不会去动那些样品,尽管贫困,做人也要遵循应有的原则。
相对于饥饿的痛苦,精神上的挫折更为可怕,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被轰出店门的境遇了,有时候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被店老板用脏话侮辱,手中的样品成了他身份低微的标志。
每逢遭到冷遇后他总会保持轻松的心态地赶赴下一家店铺,面带微笑地向下一位主顾推销产品。与他的远大抱负相比,眼前的小小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一年的时间在日复一日的枯燥拜访中悄然流逝了,他所有的付出终于换来了回报,同事们纷纷在苦不堪言的工作中选择离去的时候,他用超强的毅力和恒心搭建起一个庞大的销售网络。公司的产品在特殊渠道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创造出销售高峰,当然,他也得到了一笔不菲的提成和奖金。
首笔收入他仅留下了一小部分,其余的钱都寄往了老家。金钱对他而言只是独立生活的手段,仅此而已。
他当时完全有条件离开那间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可他没有那样做,他清楚自己未来的路还很长,不应该贪图一时的享受。
依旧是一个严冬的清晨,他在早点铺吃完油条混沌后走进公司,像往常一样他坐在会议室的长桌前整理资料,填写日报表,等待每日的晨会。其他业务员还没有到岗经理秘书却推门而入,秘书把他领进隔壁的独立办公室,把房门钥匙放在办公桌上,对他说:“从此以后这间办公室属于你了。”
他既没有兴奋也没有感慨,而是平静地坐到皮制转椅上继续自己未完成的工作。
公司收回了他快要散架的自行车,换给他一部崭新的国产小汽车,并配备专门的司机,他再不需要沿街跑店了,经理分配给他的新任务是负责整个销售部的运营。
从那天开始,他以近乎偏执的态度投入于工作中,他要珍惜这次机会,因为他知道所有的一切均来之不易。他经常工作到凌晨,办公室的长条沙发成了他的床铺,地下室已经转变为他的更衣室,他实在没有时间往返于两地间。
接下来他发现自己的工作性质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以前是凭借一己之力闯出一片天空,现在则是依靠整支团队的力量。为了适应新的职务,他开始如饥似渴地读书,当下所有主流的财经管理书籍都是他的枕边读物,办公室和地下室变成了藏书室,他所有的休息日也都是在图书馆里度过的,渐渐地,他视力开始下降,最后只好配上了眼镜。
他的生活紧张而有序,除了疯狂工作外,晚上还要参加成人自考的补习班,他不愿浪费每一分钟,他要抓紧时间在各方面提升自己。
工作、上课、读书,这三件事填满了他所有的时间,他很满意这种忙碌的日子,也许生活本该如此。
五年之后,在他和他的团队勤奋努力下,公司的销售业绩稳固提升,其主营产品在华北市场占据了相当大的市场份额。董事会决定追加投资,各级市场的分公司、办事处逐渐设立起来。
公司总部搬进了市区内的一家甲等写字楼,他办公室的面积翻了一倍,他领导的团队从最初几个人的编制扩展到近百人。
他成功了,所有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他从未因此而得意忘形,他仍然在其他人的不解中废寝忘食的工作和学习。
就这样他度过了既艰苦又难忘的最初六年,他得到了许多,然而,他的生活和处世态度并没有丝毫的改变,谦逊和低调是他的本色,他还会在露天的早点摊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混沌,他的住处依旧是那个阴冷潮湿的地下室,他的绝大部分薪水继续寄往老家或者资助进京闯荡的年轻人。
事业上的一帆风顺除了他个人努力之外,还离不开另一个人的鼎力相助。
在他的奋斗过程中曾经陷入过很长时间的低谷,公司的主打产品迟迟冲不出区域市场,没有哪家公司愿意代理一种知名度较低的陌生商品。他亲自辗转于各省级市场,寻找代理商,但收效甚微。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代理商那里认识了楚嘉琳,初次见面,楚嘉琳玲珑的外貌和脱俗的谈吐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楚嘉琳在代理公司任高级公关经理一职,平时他俩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一次年终客户答谢会,他收到了楚嘉琳精致的邀请函。他本不想出席这种客套寒暄的聚会,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决定赴宴,心里盘算最多签个到就离开。
代理商是家澳洲的独资公司,公司在一栋高档写字楼里。他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堂,走到略显冷清的多功能厅门口,他故意等到晚宴开始才到场,对于交换名片这种事他从来不感兴趣。
他在签到簿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准备离开时,看到了满面笑容的楚嘉琳。
“庄总,你好。”她的话像一缕春风,轻飘飘地拂来。
“你是?”
“我是楚嘉琳,你终于来了。”
“你一直在等我?”
“你是公司的贵宾,我当然要亲自迎接了。”
“很抱歉。”他说,“我还有些事物要处理,所以……”
楚嘉琳打断他:“我知道你的做事风格,最可口的菜肴我已经替你打包了,吃前别忘了加热。”
他接过沉甸甸的纸袋,袋子里不仅有香气缠绕的食品,还有人世间的温情,他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匆匆告别,一个月内再无联系。
对于这件事他始终心怀歉意,但由于事业上的困顿,他不久就忘掉了,直到他接到楚嘉琳的电话——
“庄总,你好,我是代理公司的楚嘉琳。”
“我们还是直呼其名吧。”庄予翰建议。
“好主意。”她直奔主题,“听我公司营销经理说,你在开拓市场方面遇到了一些小困难。”
他不想隐瞒:“事实上,困难并不小。”
楚嘉琳在电话里打起了哑谜:“你知道我在公司的职位吗?”
他想了想,说:“好像是公关部经理吧。”
“没错。”她直截了当地说,“企业经营我不如你,人脉关系你不如我。”
他知道事实如此,但猜不出楚嘉琳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
她接着说:“我也许可以帮助你……”
两个人在一家咖啡店里见了面,楚嘉琳点了一杯蓝山咖啡,他只要了一瓶矿泉水。
楚嘉琳打开手提电脑,调出全国代理商的分布图以及基本资料,他认真地看下去,有些代理商他没有谈成,有些甚至他闻所未闻。
楚嘉琳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那些你不知道的代理商都有外资背景,他们办事低调,轻易不接受新产品的合作。”
他有些失望,把电脑推给她。
“我说过,我或许可以帮助你。”楚嘉琳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这些公司的高管都是我的朋友,我可以出面帮你协调,当然了,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
他心里并没抱多大希望,只是出与礼节和楚嘉琳讨论了自己理想中的目标区域。他俩就事论事地谈了一个多小时,庄予翰抢着付完账后两个人握手告别。他回到公司继续工作,这件事他再没想起过。
周五一早楚嘉琳给他打来电话:“周末不要安排事了,我们一起出差。”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我们?出差?”
“没错。”电话听筒里又传来她标志性的笑声,“周六去上海,我们拜访当地最大的外资代理公司,对方的老总我已经替你约好了,你把身份证快递给我,机票下午就可以拿到,再见。”
他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他无奈地笑了笑,楚嘉琳的办事风格让他一时难以适应。
周六早晨他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到机场,楚嘉琳身穿一套艳丽的休闲服,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她走过来说:“还好,这次你没迟到。”
他有些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我帮你办事,你好像还有些不情愿。”楚嘉琳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他有些尴尬,口不择言地说:“你误会了,我其实相当情愿。”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领取登机牌上了飞机。一开始他有些拘谨,基本是楚嘉琳负责说,他负责听,后来,他的话也逐渐多起来,两个人畅谈着各自的成长经历。楚嘉琳讲述着皇墙根下的大院文化,他则回忆起儿时黄河边的嬉戏以及一望无际的荒野沙漠。他俩兴奋地聊了一路,不知不觉中上海已经到了,两个人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下飞机他们乘坐出租车到了浦东开发区,楚嘉琳介绍的代理商令他大吃一惊,他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物流公司,单是占地面积就要比生产企业大上几倍。当他在会议间展厅看到全世界顶级的品牌时,心凉了一半。
对方的营销总监以出乎意料的热情接待了他们,他清楚这是源于楚嘉琳的面子,尽管如此,他还是认真地介绍了本公司的产品和未来发展的蓝图,楚嘉琳静静地旁听,时不时插上两句给予肯定。
谈判持续了两个小时,表面上看相当顺畅,对方留下样品,近期会给出答复,他表示感谢,尽管他认为合作的可能并不大。
吃过午饭,楚嘉琳带他去了黄浦江,尽管他多次出差到上海,但从来没在岸边悠闲地走上一走,他遥望着平静而美丽的水面,心中感慨万千。自从离开家乡后的六年间他紧绷的神经第一次松弛下来,他忽然感到世上还有许多更美好的事情,当然,这要感谢楚嘉琳,至于那单生意是否达成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俩沿着江边走了很久,直到天色擦黑才意识到该返程了。
“为什么要帮助我?”这句话他想问可一直没有说出口。
回来后的第三个工作日,他接到上海那家公司的电话,对方表示对未来的合作感兴趣,准备近期考察工厂并进行深入商谈。
他竭力控制住内心的喜悦,第一时间拨通了楚嘉琳的电话。
她的语气很平淡:“我早知道你们能谈成,这周末别做计划了,我约好了济南的代理商,再见。”
与上次出差不同,这次他竟然有了些许期待。
济南之行也是出奇顺利,他俩还抽出时间游览了名声在外的大明湖畔。
“我该怎么谢你。”他问。
“一杯咖啡。”她答。
通过楚嘉琳不遗余力的帮助,他的事业在很短的时间内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们经常会在咖啡馆或者图书馆见面,在不知不觉中他俩成了无所不谈的知己。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他终于把这个疑问说出口。
“我们两家公司是紧密型的合作伙伴,如果你的产品知名度高、行销地区广,我所服务的企业也可以间接受益。”楚嘉琳笑眯眯地说。
“就这些?”
“就这些。”
一年之后的一个清早,楚嘉琳拨通了他办公室的电话:“我成立了一家公司,我需要你帮助。”
庄予翰挂掉电话立刻递交了辞职申请。
“您还需要热水吗?”空中小姐问。
“不了,谢谢。”庄予翰把空杯子递给她。
和其他乘客不同,从登机开始,他就陷入沉思中。
午餐后,在济南办事处忙碌的庄予翰收到了楚嘉琳的指令,让他即刻返京。这个电话十分突然,不过他并没有多问。委托同事买好机票后他立即赶到机场。楚嘉琳究竟有什么事让自己马上返回总部?李燃对她说了什么?
对于简森集团的李燃,庄予翰早有耳闻,那是一个优雅的海归派,也是一个满肚子鬼主意的笑面虎。庄予翰知道对方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但这一刻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应战。
庄予翰并不担心眼下四面楚歌的被动局面,他有能力扭转乾坤,他也有办法给傲慢的李燃致命一击。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双眼。这几天他一直在协助山东办事处拜访客户,随着走访的深入,他认为简森集团的并非坚不可摧,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就能够反败而胜。但是,他所担心的正是时间。
简森集团不计成本“攻城掠地”只有一个目的——吃掉竞争对手,或者他们未必真想彻底消灭嘉琳公司,如果可能,他们甚至希望成为嘉琳公司的新主人。
对于楚嘉琳,他很放心,那是一个做事稳重思路缜密的女人,她不会轻易掉入简天明的圈套。嘉琳公司是她的生命,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与对手周旋。此前也遭遇过相似的局面,在他俩齐心合力的努力下,最终走出了困境,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然而中午的电话让庄予翰产生了一丝担心,难道楚嘉琳动摇了?深藏不露的李燃极有可能提出了入资的要求,这是他们的底牌,简森集团几个月的所有动作都是为了这个目的,面对近乎无法呼吸的压力,楚嘉琳会妥协吗?
公司所有的策略几乎都出自他的谋划,楚嘉琳对他的意见言听计从,但这一次,庄予翰完全没有把握,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楚嘉琳也许会一意孤行。
“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空中小姐职业化的声调通过传送器在稀薄的空气中回荡着,切断了庄予翰的思路。
终于到了,庄予翰长出了一口气。他第一次感到路途的遥远,他真希望自己像鸟儿那样飞回来,飞到楚嘉琳的身边,让她终止与简森集团合作的想法,让她明白眼前的一切都将化险为夷。
飞机在徐徐下降,透过青纱般的层层云雾,庄予翰依稀看到了那个熟悉、亲切的城市。庄予翰忽然预感到,自己可能再也不会离开这座城市了。
就在飞机即将落地的时候,庄予翰邻座的小女孩忽然哭了起来,他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一粒巧克力轻轻放进她的嘴中,同时紧握她软绵绵的小手,小女孩立即止住哭泣,侧过身好奇地看着他。这一刻,庄予翰觉得他紧握着的是楚嘉琳的手,他们要共同面对尚未可知的未来。
待飞机停稳后,庄予翰帮助小女孩解下安全带,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取下电脑包,匆匆走出机舱。
“庄经理,让你久等了。”一只大手搭在庄予翰瘦削的肩膀上。
“我也是刚到。”庄予翰面无表情地对负责当地市场的秦华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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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华跃比庄予翰高半头,身体健壮,结实的肌肉使衬衫紧绷绷地贴在肌肤上,他的脸盘很宽,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头顶上利落的短发突显出阳刚之气,与有些阴柔的庄予翰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庄予翰对他始终很冷淡,秦华跃的水平有限,办事拖沓,他只对健身中心和洋酒感兴趣,公司的经营管理他完全是个门外汉。如果他不是楚嘉琳的表弟,恐怕他无法踏进嘉琳公司的大门。
秦华跃当然知道庄予翰对他的看法,虽然他是楚嘉琳的表亲,但对于如日中天的庄予翰,他还是敬畏三分,他知道公司的实权人物是眼前这个不阴不阳的家伙,如果他俩发生矛盾冲突,楚嘉琳站在谁的一边还很难说呢,所以,在接到楚嘉琳的电话后,秦华跃立刻推掉晚上的娱乐活动,提前赶到机场,以示敬重。
“我帮你拿包。”秦华跃殷勤地夺过庄予翰的电脑包。
庄予翰没有客套,将手提包递给对方,然后把矿泉水瓶子扔进垃圾箱,插着兜跟在秦华跃的后面去了停车场。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秦华跃快步走到擦拭一新的轿车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像酒店门童一样恭恭敬敬地等待庄予翰,而庄予翰却打开后门钻了进去,秦华跃尴尬地撇了撇嘴,随后轻轻地将车门推上。
倘若与楚嘉琳在一起,庄予翰肯定会坐在前面,但对于秦华跃就另当别论了。
“我姐在公司等你呢。”秦华跃一边倒车一边说。
楚嘉琳禁止他俩在公共场合以姐弟相称,秦全跃基本上可以做到,但在庄予翰面前,他始终是我姐长我姐短的,其实他是在提醒庄予翰注意他和楚嘉琳的关系,平时相处时别太过分。
坐在后面的庄予翰当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