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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太子赢了,你们便是务必不可执拗,只管效忠新皇。”卫皇后轻叹一声,搁下杯子重新正襟危坐:“算算时辰,大约也是差不多了。能得了沐嫣子女俱全的消息,我也算是欣慰。”
谢青梓听得心酸,沉声道:“何必说这样的话。娘娘,这还没到了最后一步呢。既是拼命,那肯定是要都拿出浑身解数的。而且我看太子那样,也未必是想反抗什么——”
“若真到了最后那一步,我会的。”陆夜亭却不似那般乐观,只是如此轻声说了一句:“若到时候得罪了娘娘,娘娘只管记恨我就是。”
陆夜亭这话无端端的透出了一股阴冷来。
谢青梓心底蓦然一寒,慢慢侧头看住了陆夜亭:“你说什么。”
陆夜亭神色平静,最后却是并不曾解释半句话,算是默认了谢青梓的猜测。
谢青梓几乎是一下子就恼了。
不过在谢青梓发火之前,卫皇后却是一下子出了声:“嗯。无妨。”竟是也许了陆夜亭这事儿。
“绝不可如此。”谢青梓出声,而后瞪住了陆夜亭:“哥哥绝不可如此。我不许。”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她绝不容许陆夜亭对卫皇后出手。若是荣华富贵是拿着这个来换的,她宁可不要!
谢青梓身子紧紧绷着,因为太过紧绷,甚至有些微微的战栗。可这并不影响她面上的坚持和倔强。
陆夜亭看着谢青梓这样,几乎是有些不愿意和她对视,只缓缓的垂下眼眸去。只是同样的,他的决定也并不曾因为这个就有任何的更改。
☆、第314章 心忧
卫皇后看着二人这样一幕,倒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最后,卫皇后经不住被二人这般给逗得一笑:“你说说,这事儿还没到了最后一步,结果不知如何呢还。你们倒是先吵起来了。这可真真儿的是叫我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顿了顿,卫皇后也敛容肃穆道:“好了,你们也别吵了。都消停着些,咱们静静等着。”
既然卫皇后都这样说了,就算心里有再大不痛快,那肯定也是不能再表现出来的。当下谢青梓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抿着唇角一言不发。
看着她那样,谁都看得出来她心里还在耿耿于怀。
陆夜亭心头叹了一口气,好半晌也是没说话。
卫皇后自然也心里明白,只是也不打算开口多说什么。
三人就这么干巴巴的等着,最后等来的却是卫泽。
是的,竟是等来了卫泽。
卫泽一身风尘,一身飞鱼服,身配绣春刀,面容冷峻。一进来倒是先看了一眼谢青梓,而后才又看向了卫皇后:“姑姑。”
“都结束了?”卫皇后站起身来,露出了笑意来。而后便是笑道:“是了,你都回来了。哪里还能不心安。”
谢青梓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心里既是心安又是惊喜,更是有些理所当然:是了,圣上手里如今最大的依仗不也就是卫泽么?
不过,看着卫泽,她心里头却是一下子心中安稳了起来。
卫泽一回来,仿佛是所有的尘埃都是落定了。只要他在,什么事儿都不会有。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谢青梓几乎是忍不住的浅笑起来。
卫皇后也是差不多的神情。
卫泽也是微微露出一点浅淡笑意来,只是这般的也是显得越发的疲惫。
谢青梓略略有点儿心疼,却也是知道这会子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即只压在心里。
卫泽一颔首:“事情已经是办妥当了,姑姑只管安心用膳。”
这话一出,登时就是笑道:“如此便好,既然是这样,那我叫人准备着宴席,等你们回来一起用膳。今儿到底是十五,不能就这么过了。”
卫泽应了一声,而后又看了一眼陆夜亭:“你跟我去。”
陆夜亭应一声,径直跟着卫泽去了。
二人一走,谢青梓和卫皇后二人就也不觉得那般紧绷,当即就是松和下来。
卫皇后轻叹一声:“没想到当年肚子里的两个都活了。还都这么大了。”
这话谢青梓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当即只笑笑:“到底是老天垂怜,叫我们一家人都团圆了。”
末了也不愿意多说这样的话题,就又故意提起太子:“此番太子这般败北,又该如何。也不知道圣上会如何处置他。会不会——”
“就这么一个成了器的儿子,他总不会要了太子的性命。再说了,齐家林家这样的人家,为了自家姑娘也得给他求情。性命总归是无忧的。就是以后——”卫皇后说到了这里,微微露出了沉凝之色来,也不知道是不确定,还是觉得那般不喜:“他的太子之位不一定会没了。”
谢青梓一愣,只觉得是有一点不大可能,不过卫皇后既然这样说,那肯定也是有缘故的。故而趁着剥橙子的功夫她心头仔细琢磨了一回,而后才又出声询问:“娘娘这样说,是有什么原因?犯事儿这样大……”
圣上难道真的能忍?
谢青梓不信。打心眼儿里不信。而且……
“圣上召了卫泽回来,绝不是临时起意,怕是早有预谋。既然是如此,那自然是不能轻易释怀罢。”谢青梓迟疑一番,到底是将心头的话说了出口。
谢青梓如此问,卫皇后本不欲回答,不过想了一想,还是提点了一句:“办事儿太绝,总归是叫人容易死命挣扎的。”
谢青梓登时恍然大悟。然后便是点点头,也不再继续多说了。只将手里的橙子用小银刀子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再装在碟子里,插上银签子放在了卫皇后面前。
卫皇后看着,笑了一笑,而后又叹了一声:“这些自然有宫女做,你又何必做这些。”
谢青梓也知道卫皇后的意思轻轻摇头,浅笑解释:“我能为娘娘做的也不过是只有这些罢了。宫女虽然也能做这些,可是到底不能替我为娘娘尽孝不是?”
她能做的可不就是这些了?大事儿抢帮不上,也就这些小事儿。
至于卫皇后的心中想法,谢青梓只一笑:“我为不为娘娘做这些,我都是圣上亲封的安和郡主,都是卫泽的未婚妻,都是霍家的大小姐。绝不会有所改变。”
“若是因为我为娘娘做这些,就瞧不上我的,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必我多说。我更不需在意。”谢青梓最后补上这么一句。“娘娘放心,谁也不敢因为这个就让我没脸面。”
谢青梓这话说得卫皇后登时就是笑出声来:“你这般说,倒是让我无话可说了。”
这头卫皇后和谢青梓二人说着笑着,那头太子却是跪在地上心如死灰,神色犹如木蜡一般。也不知他心头到底是在想什么,总之就那么直挺挺的跪着。
城楼之上最高处自是夜露风冷的。加上今年出了这样的事儿,显得也就更加的冷清几分,纵是灯火通透,却也是分明就透出了一股子的清冷腐朽的味道。
太子跪在地上,寒气从青石砖头里一点点的渗透出来,叫他的骨头只怕都是生冷的发冷。
可太子却是一动也没动,也不知是不愿意动,还是不敢动。
圣上也没走,就那么坐在屏风那儿,脚踩在暖炉上,背后是柔软的软枕,而身上更是拢着御寒的大毛衣裳。
圣上冷冷的看着太子。一直也没说过什么话。
父子二人都像是木雕一般的维持着自己的动作,也不知各自在心头想什么。
旁人伺候的宫人一个个也是如同木偶一般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各自连呼吸都是不敢重了。毕竟眼下这样的情况,谁敢吱声?
卫泽就是在这个时候上来城楼的。
卫泽神色冷峻,目不斜视,大步流星的样子叫人瞧着就远远的忙避开了。卫泽这么一路走到了圣上跟前,也不看一眼太子,仿佛根本就没看见那还跪着一个人,直接跪在了圣上跟前,而后沉声回禀:“有叛逆之心的逆臣都已伏诛。”说完又将人名都说了一遍。
卫泽俨然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可太子却是不由得看了一眼卫泽。神色上也是有几分微妙的变化。
卫泽说的这几个人里头,却是一个要紧的也没有。林家也好,齐家也好,那几个最要紧的大臣,一个也是没动过。
既是如此,那太子可不就是一颗犹如死灰的心,登时又开始慢慢活了过来?
太子有点不明白这是卫泽这是故意在给自己卖好,还是这几家都太位高权重根深蒂固,故而竟是不敢动。当然,不动这几家,这次的事儿纵然是伤了筋骨,可也是绝没有伤了性命的。
只要性命无忧,那么就是不碍的。就是将来还有机会的。
圣上的反应也是平淡。“嗯”了一声之后,便是又笑了:“既是谋逆,就诛九族罢。”
诛九族。
这几个字一出来,饶是再不在意这些的人,也是禁不住一下子就愣了一下。九族,这两个字听起来简简单单,可是哪一家不都得多牵连进去几十口的性命?
而几家人加起来,少说是几百号无辜之人的性命就这么没了。
杀鸡儆猴。众人几乎一时之间都是想起了这个词来。
卫泽却是神色不动,应了一声后便是起身要下城楼去。
圣上却是又将卫泽叫住了,笑了一笑道:“你去过皇后那儿没有?”看那架势竟是全然一副唠家常的架势。
卫泽露出几分笑意来:“去过了。娘娘正和安和郡主商量着办个家宴,今儿毕竟是十五,元宵总是要吃的。”
圣上一听登时笑了:“倒是没吓着她。如此甚好。既是如此,你便是早些过去,别叫你姑姑久等了。朕却是过不去了,别等朕才是。”
卫泽应一声,又道:“姑姑肯定也会给您单独准备一份儿送过来。”
圣上越发笑容灿烂三分,旋即又是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唯有你姑姑却是半点没变,对朕依旧是如此。到不像是其他人,朕越是纵容,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
圣上这话分明就是话里有话。
卫泽听出来了,却也是只当没听出来,只不说话沉默了。好在本来他也不是话多的人,倒也不至于让人多想什么。
圣上摆摆手,只让卫泽去了。
卫泽也没多留,直接便是离去,一眼也没看太子过。
太子略略觉得自己的脸面上好受了些。心里倒是一下子就记了卫泽的好。
不过太子面上什么神情变化也没有,仍是直挺挺的跪着。
圣上冷冷的看着太子,好半晌才是出声:“太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就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了。
☆、第315章 诉衷肠
圣上目光幽深如海,就这么看着太子。
太子一磕到底,却是再没直起身子来:“儿子错了。”
太子这般,竟是语气诚恳得再是不能再诚恳。太子如此诚恳,反倒是叫人有些心疼起太子来。
太子从小虽不是最受宠的那个,可是到底也是养尊处优,从未曾吃过苦的。就是圣上偏爱李泾的时候,对太子也是和颜悦色,从不曾说过太重的话的。太子这般跪在地上,且在寒风之中跪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
况且太子此时看着……几乎就是行将就木的样子,似乎是已经认命了。
而越是这般,便越是叫人觉得心酸。
圣上看着太子这般,也不知心头有没有动容过。不过最后却是只又问太子:“你几岁获封?”
“十岁。”太子轻声答道,不知何故却是有些感慨。
“至今多少年?”圣上又问。
“一十六年。”太子语气更为感慨。
“当时朕是如何立你的?”圣上又这般的问了一句。
太子抿唇不言,最后苦笑一声:“父皇别说了,儿子羞愧,竟是不能再答。”
圣上却是置若罔闻,只又继续说下去:“那时你生母去了,你年岁太大,皇后也不愿意多生事端将你记在名下。朕怕你受委屈,故而便是与你皇祖父请封,让你皇祖父册封你为皇太孙。那时你年岁不小了,想来也是该记得的。”
“儿臣记得。”太子再答话之时,语气之中竟是有了哽咽之音。显然圣上这话对他却是触动极大。
“朕觉得你敦厚老实,又肯努力,且又仁爱之心,对弟弟妹妹诸多谦让包容。即便是他们不喜你,你与你来往,你也是半点也不曾抱怨,是个好兄长,将来必定也会是个明君。”圣上缓缓的说着这话,面上神色颇为感慨,看着像是沉浸在了回忆里走不出来了一般。
“朕在你获封之后,怕你没人照顾教导,朕也没功夫教导你,故而便是将朕的老师都是调遣到了你身边,亲力亲为的教导你一切。做你的老师。”圣上揉了揉眉心:“朕从未有过废太子之心,可是你却……”
“这个位置本就是你的,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可是你竟是就那般的等不得了?”说到了这一句话的时候,圣上面上那种冷酷无情的东西又回来了,目光也是幽深起来,审视太子根本不像是审视自己的儿子。字字句句都是凌冽逼人:“身为儿子,你不孝,生为臣子,你不忠。你的学问,你的本事,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了?早知你如此,朕倒不如教养一条犬!”
许是太过恼怒,圣上半点也压不住火气,忽然扬手就将手中的暖炉直接朝着太子砸了过去。
圣上纵是上了年岁,力气和准头也在那儿摆着。暖炉直接就砸在了太子的肩膀上。
太子直接疼得一缩,好半晌都是没缓过劲儿来。暖炉里有炭火掉落出在,散落在太子身上,瞬间就烧了衣裳,发出了难闻的气息来。
太子却是并不曾躲。更不曾将炭火抖落开去。
最后太子抬头看了一眼气得直喘气的圣上,倏地苦笑了一声,又重新磕头:“父皇您教训得是,儿子不忠不孝。竟是猪狗不如。儿子如今不敢狡辩,只求父皇莫要牵连儿臣妻儿,儿臣之错,让儿臣一人担着就是。”
太子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而那炭火终于燃烧起来,一下子就点燃了衣裳冒出了火苗。虽说冬天衣裳厚一时半会儿也不至于烧到了皮肉,可是却也是吓人。
圣上无动于衷,宫人们倒是都吓得不轻,呼呼啦啦的忙都跪下了。
而太子也是极其能忍耐,圣上不说话,他便是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哪怕是真烧起来了,也是无动于衷。
父子二人在这一点上倒是惊人的相似。
烧到了皮肉时,太子疼得一哆嗦,当即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最终太子还是一动不动,仍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也不知是心疼,还是看着越发恼怒,圣上最后冷冷的起身,而后扭头就走,而后走了两步,又吩咐有一句:“带下去关着。”
圣上这么一走,太子登时疼得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一抬头脸上全是冷汗,开口时也是声音嘶哑隐忍:“快。”
宫人这才忙手忙脚乱的去帮着太子将身上的火都扑灭了。而后又将太子扶了起来,将太子小心翼翼的抬回了太子宫。
跪了这么久,太子显然已经是直不起身来了。
而圣上则是径直去了卫皇后的栖凤宫。
而此时,卫泽却是已经带着谢青梓走在了出宫路上。
“哥哥他怎么就回去了?”两人都不说话的这么走着,谢青梓忍不住问了一句。
卫泽虽是没侧头看着谢青梓,却是恰到好处的伸手扶了谢青梓一把。而刚好是那一下,就是一下子将谢青梓扶住了。而后又笑了一下:“嗯,好好走路。”
谢青梓一下子就被卫泽这样的语调给弄得心跳都是一下子顿了一下,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有些骨头酥了。于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卫泽。
这下卫泽倒是看过来了,不过却是低声道:“我带你去夜市上瞧瞧?”
谢青梓愣了一下:“这会灯市还没收了?”
“通宵达旦的也是有的。”卫泽轻笑一声,仍是往前走。不过却是并不曾放开谢青梓的手。
谢青梓被这么拉着,脑子里微微一热,登时也不知道羞赧了,只觉得热血上头,一下子就忍不住的用手将卫泽的手也反握住,紧紧的,再也没舍得松开。
“我很想你。”谢青梓低声的说完了这话,倒是也彻底豁出去了一般,仰起头来看着卫泽,鼓足勇气也反问了他一句:“你想我了不曾?”
卫泽被问得一愣神,旋即笑了一下:“如何会不想?每日也不知想多少遍。”
卫泽虽是寡言少语之人,可是说起情话来的时候,却是半点也不惜字如金了,字字句句都是缠绵,更叫人心花怒放。
谢青梓抿着唇角偷笑,几乎是怎么也忍不住。
“怎么突然回来了?”谢青梓笑够了,这才问了这一句。她倒是之前就想问的,谁知道这岔一下那岔一下就这么岔开了。
这会子倒是终于找到了机会问了。
卫泽早知道她必然是要问这个问题的,当下也不意外,只是笑道:“自是皇命在身。”
“那你不走了罢?”谢青梓最关心的却是这个。提起方才那个事儿,也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卫泽轻笑一声,这次倒是没再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散漫,只是浅笑,连眼尾都是微微的染上了几分欢喜,而不似往日始终都带了几分冷厉淡漠。
“嗯。不走了。”卫泽答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的将谢青梓拉得又离自己近了几分。以至于一下子他们便是个摩肩擦踵的状态。
这样的状态似乎是显得更是亲近了几分,谢青梓偷笑一下,只觉得卫泽也是孩子气。如今相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