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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殇眸光暗了暗。
脑海里那个笑意温暖的姑娘渐渐化为虚无。
不知怎么，他的心里竟莫名的觉得空虚。
第二天一早，艾巧巧在益草堂的人到来之前就提着篮子出门去割猪草去了。
她先是往山脚下去，割了半个时辰后见四处无人，就直奔张伍住的窑洞。
张伍早早的等在那里，见艾巧巧来了忙笑着接过篮子。
“你要的葱姜我都准备好了，你说吧，要怎么做，我来打下手。”
艾巧巧笑嘻嘻的净了手，把昨天从冯老板那里借来的大号铁锅放到火上，在锅里倒入水，把那些腌制了一夜肉在滚水中煮了个开，然后捞出，用清水洗净。
原汤仍在锅里，艾巧巧没有倒掉，而是在里面重新加入盐，并撇去浮上的血沫，把清洗后的田鼠肉放入锅中。
加入花椒、大料、桂皮、葱、姜等，待大火烧开后加入黄酒和红曲，煮了半个时辰后又加入白糖。
张伍直吸鼻子，嘴上不说，他其实很想提议先捞一块尝尝。
不过他见艾巧巧一脸认真的表情，便把这话重新咽了回去。
又煮了一阵，艾巧巧把肉捞出来，这时已经过了晌午。
“我要先回去了，这些肉等明天用荔枝木熏过了就可以晾晒了。”艾巧巧道，同时扯过一块肉来送到张伍口边，“小伍哥尝尝看，好不好吃？”
一声“小伍哥”叫的他心里甜滋滋的。
再看她亲手喂过来的肉，张伍连眼睛都直了。
张开嘴，艾巧巧把肉塞到他的嘴里。
张伍嚼着肉，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艾巧巧，他觉得，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第34章 蓝氏锄头伤脚
艾巧巧带着一筐子猪草离了张伍那里，往家里赶。
刚走到地头，地里做农活的几个村民全都直起腰来看着她，目光带着些异样。
艾巧巧行色匆匆，并没有注意这些。
“丫头，你是老艾家的孙女吧？”一个村民叫住艾巧巧。
“是啊。”艾巧巧慢下脚步。
“你快些回去吧，你娘伤了脚，出了好多血呢……”
艾巧巧吓了一跳，拔脚就想往家里跑，但是她刚跑出几步，突然冷静下来。
“老伯，你们看到我娘受伤了？”
几个村民相互对视一眼，含糊着，“哦……你大伯母跟二伯母送你娘回去时我们看到了，脚上全都是血……说是脚指头快被砸掉了。”
艾巧巧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
“丫头，你快些回家看看吧。”村民催促着。
艾巧巧没敢再停留，一路小跑回了老艾家大院。
院门开着，顺着大门到院里，一路地上星星点点，全是血迹。
艾巧巧丢了猪草篮子，扯着嗓子开始喊：“娘，娘，你在屋里吗？”
耳房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上房门却是开了，麻氏露出头来不悦道，“大呼小叫什么，你怕街坊四邻不知道还是咋的！”
艾巧巧没有理会麻氏，直接进了耳房。
蓝林颜躺在床上，白着脸，紧紧闭着眼睛。
她的右脚裹着件旧衣裳，布料全都被血染透了。
“娘，你怎么样了！”艾巧巧扑过来，推开床前站着的钟氏和秋氏。
“你娘不会用锄头，结果被锄头砸了脚。”钟氏道，语气隐有不屑，“嫁为农家妇，怎么可能连锄头也没用过，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艾巧巧没空理会钟氏的风言风语，小心翼翼把母亲脚上裹着的旧衣裳揭开一些，去看母亲脚上的伤。
但是她看了半天，只看到血肉模糊的一团，原本大脚指的位置上只剩下了这些。
艾巧巧眦目欲裂。
别说是锄头了，她父亲在的时候，连点泥都舍不得让她母亲沾。
“就算我娘不会用锄头，也不可能伤成这样，到底怎么回事！”艾巧巧问秋氏。
她大伯母叹了口气，“蓝氏要强，我们见她不会锄地就要她先回来，她不肯，非要学着干活，结果一锄头锄在她自己的脚背上面……”
就在这时，蓝林颜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
艾巧巧眼泪都快下来了，“娘，你怎么样了。”
蓝氏嘴唇动了动，在看到钟氏和秋氏站在眼前时，身体猛地一缩，就像个受到惊吓的孩子。
艾巧巧轻声细语的哄着，“娘，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伤成这样。”
蓝氏不说话，一个劲的摇头。
钟氏见了叹了口气，对艾巧巧道，“你好生照顾着你娘，我们还要去干活，今晚本来轮到你娘做饭了，看这样子……还是由你来替她吧，我们先走了。”
说着钟氏拉了秋氏先离开了。
蓝林颜闭上眼睛，全身不住的哆嗦。
艾巧巧把她偷偷藏着的张伍送给她的那瓶外伤药找出来，想帮着蓝氏止血。
然而她把剩下的所有药全都用上了，仍是没有止住伤处的血。
虽然看着出血量不大，可是却一直源源不断的淌出来，才不到半个时辰，血把床铺都给浸湿了。
而且艾巧巧仔细察看过蓝氏的伤处，伤口几乎撕裂了整个大脚指，如果不能及时医治，她娘的脚指头就要保不住了。
必须快些请大夫才行！
艾巧巧直接去了上房，“奶奶，我娘的伤要尽快请大夫来看看才行。”
第35章 求大仙医病
上房内，炕上坐着麻氏与艾明山，艾天诚坐在凳子上，蔫头耷脑的，好像正在跟老两口说着什么。
听了艾巧巧的话，麻氏不悦道，“不过是被砸了个脚指头，又不是什么大病，请的什么大夫。”
“再不请大夫来，我娘的脚指头可能就要保不住了。”艾巧巧急道。
“一个脚指头缺了就缺了，又不耽误吃饭。”麻氏嘴里说着，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不屑的神色。
艾巧巧咬着牙根，眼底一片血红。
就算之前麻氏不待见她们母女，她对麻氏却没有什么恨意。
那时她更多的是怨。
麻氏总归是她的奶奶，亲奶奶！
她相信就算麻氏不喜欢她，只要她不触动麻氏的底线，一家人总还是能勉强过下去，等到她挣到了足够多的钱，就寻机会带蓝氏离开。
可是现在，她真切的感受到了麻氏的轻视。
在她眼里，自己跟母亲的性命甚至比不过他们家里养着的猪。
没错，要是她现在跟她说猪生病了，麻氏绝对没有二话，马上就会去找人来看，可是她的母亲病了，却说什么……少个脚指头不耽误吃饭。
艾巧巧瞪着血红的眼睛转向艾老爷子，“爷，村里有大夫吗？”
麻氏见艾巧巧不理会她，直接去问艾明山，更是不满，用鼻子哼道，“村里没有大夫，只有个赤脚大仙。”
艾明山看着艾巧巧满眼盼望的望着他，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忍，“天诚，你去把村里的大仙请来吧。”
老爷子的大儿子艾天诚老实巴交的站起来，应了声。
麻氏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撇嘴道：“不过是砸破了点皮，还要请大仙来，到时又要打点……”
艾巧巧装作没有听见，跟着大伯父艾天诚出了上房。
两人前脚才出了门，后面就听到麻氏与艾明山争吵起来。
艾天诚看了艾巧巧一眼。
艾巧巧听见上房的争吵，紧抿着嘴唇一语不发。
艾天诚低低道：“你别担心，我一会就能把大仙请来，你先回去照顾你娘吧。”
艾巧巧“嗯”了声，末了补了句，“多谢大伯。”
艾天诚似乎觉得不好意思，闷头加快脚步出门去了。
艾巧巧回了耳房照顾蓝氏。
蓝氏一直用被子盖着脸，不管艾巧巧如何问她脚伤的原因，她始终不说话。
艾巧巧怕她母亲再受了刺激，所以也不敢多问。
很快，艾天诚把村里的赤脚大仙请来了。
说是大仙，其实不过是个四十来岁的婆子，披头散发的，脚上穿着草鞋，腰里扎着草绳子，怎么看都像是个疯子。
“大仙”进屋给蓝氏瞧了病。
钟氏和秋氏都抽空过来，说是探病，可是艾巧巧总觉着她们脸上的表情更像是在看“热闹”。
大仙先是拿出个铃铛来，在屋摇了一阵，嘴里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她从桌上取来只水碗，用手指在水里搅了一搅，道：“好了，让你娘把这水喝了，她的病就会好了。”
艾巧巧瞪着眼珠子盯着那碗水，“大仙，我娘伤在脚上，你确定喝了它血就能止住，伤口也能长好？”
大仙一愣，掀起被子看了蓝氏的脚。
“……怎么不早说，是伤了脚……”她嘀咕了句。
艾巧巧心中更是警觉。
这个大仙，别是个骗人的吧。
她刚想到这里，只见大仙走到门边，抬手从门框上方抓了一把大陈年的浮灰下来，回身直接就按到了蓝氏的伤口上。
“妥了。”大仙得意道，“看在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我也不要啥，你们就留我在家里吃顿饭就行了。”
第36章 去怀安城请大夫
赤脚大仙被请到上房去吃饭去了。
艾巧巧看着母亲脚伤上的那层厚厚的浮灰，心都凉透了。
虽然她才十三，在别人的眼里还是个孩子，但是在她的人生中却有着一个及其了不起的父亲。
他的见识与观点与这个世界可以说是格格不入，他却教会了她许多人生的道理与生存之道。
艾巧巧低声安抚了蓝氏一阵，然后出了耳房。
上房里热热闹闹的，钟氏跟秋氏端热腾腾的大锅炖茄子往屋里走，见艾巧巧站在那里，钟氏故作为难道，“大仙说了，为了让你娘脚伤好的快，要少沾油星，我在厨房给你们娘俩留了两碗清粥，还有大酱，你可以去园子里拔些小葱来……”
艾巧巧面无表情的从钟氏身边错身而过，直接进了上房。
钟氏瞥了瞥嘴，小声嘀咕了句：“死丫头，等你死了娘，看你还能嘚瑟到几时。”
这话她几乎是从嗓子眼里说出来的，本已迈进门里的艾巧巧突然停住脚步，转头向她看过来。
钟氏吓了一跳，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巧巧别站在门口挡道啊，我还要给大仙送菜呢。”她挤过艾巧巧身边先进了门。
艾巧巧也随后跟了进去。
“奶，我跟我娘的首饰不是在您那里嘛，我想拿件出来当了给我娘看病。”当着众人的面艾巧巧道。
麻氏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就撂下了。
“我都已经把大仙请到家里来了，给你娘也瞧过病了，你还折腾啥？”
大仙坐在麻氏下手位置，正大口往嘴里塞着菜，听了这话眼睛睁的溜圆，“哟，你这小丫头是不信我这手艺啊，到时你娘的伤要是好不了可别怪我，要怪就要怪你心不诚……不过你若是愿意拿出些诚意来，我这里还有些好药，可以再给你娘用上。”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个药纸包来。
艾巧巧看也不看大仙，眼睛只是盯着麻氏，“奶奶，二伯母不是说她把我们的东西都交给您了吗，药费由我们自己出，奶不用担心，不会花奶的银钱。”
麻氏脸色瞬时铁青，扬声骂道，“你这个败家的小丫头，那些首饰就是在我这也不能乱花，你小姑还没出嫁呢，到时家里哪里不需要银钱！”
“奶，小姑就算出嫁不是还有您跟我爷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奶想用我们的首饰去给小姑当嫁妆？”
艾巧巧一语言罢，屋里死寂一般。
麻氏半张着嘴，接不上话。
刚才她在一时冲动下说了心里话，现在想收回来也来不及了。
屋里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艾巧巧看向艾明山，“爷，我们村有用媳妇和孙女的家当贴补小姑的习俗吗？”
艾明山脖子涨的通红。
他明显对麻氏的说法不满，可是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驳了麻氏。
对此，艾巧巧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她这个爷爷虽然为人公正，但是只要涉及到家里的事务，就会以麻氏为主。
其实对他而言，这也不算什么缺点，谁家过日子不是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琐事自然都是由婆娘们打点的，男人要是插手就会让外人笑话。
艾巧巧等了半天，听见艾明山叹了口气，“巧巧，你娘的事……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艾巧巧一颗心不由得滑入谷底。
她转身准备离开，大伯父艾天诚小声道，“巧巧还没吃饭吧，过来……”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麻氏狠狠的瞪了一眼。
艾天诚只好低头往嘴里扒饭，不再言语。
饭桌上再也没有人开口挽留她，艾巧巧毅然出了门，她并没有回到母亲身边，她离开艾家大院，向着怀安城的方向拔腿便跑。
不管怎样，她一定要救她的娘，她要去怀安城请大夫来给蓝氏看伤。
第37章 公子，巧巧姑娘来啦！
怀安城离川字岭小房村说不上远，可是用步子量起来，也要走将近一个时辰。
艾巧巧一路跑的气喘吁吁。
幸好她不是闺阁女子，自小又是跟着父亲在野外疯跑惯了的，体力极好。
就算是这样，当她赶到怀安城时，天色也黑透了，城里店铺多已打烊。
临来之前，她早就在路上想好了法子。
虽然她手里没有钱，但是她可以去冯亦润老板那儿赊账，再过几天她跟张伍小哥的那批熏田鼠肉干就要出手了，到时她就可以有钱付药费了。
冯老板颇有些江湖人士的豪爽劲，艾巧巧觉得十有八九自己会借到钱。
远远看到杂货店，艾巧巧加快脚步。
“咦，巧巧姑娘？”路边经过的一辆马车上传来小孩子的童音。
马车在艾巧巧身边停下，听雨坐在车上，眨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巧巧姑娘，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艾巧巧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听雨，也是觉得莫名的亲切。
当初她借神医夜离殇的马车归家，一路上也算跟那两个小童有些交情，自他们那日被夜离殇丢入河中后便再也没了消息，她心里时不时也会隐隐挂记。
“你和听风都还好吧。”艾巧巧问。
听雨点头，“我们好着呢，就是公子……不怎么好……”
艾巧巧愣了愣，“公子还没有消息吗？”
夜离殇被那么多人追杀，也不知他最后有没有成功摆脱危险。
“回是回来了，可是公子受了伤。”听雨目光黯淡，似欲言又止。
艾巧巧虽然想知道夜离殇伤的怎样，可是现在她更担心的是她的娘，蓝氏还在家里等着她请大夫来救呢。
听雨见艾巧巧心不在焉的，于是好奇道，“巧巧姑娘要去杂货店买东西吗，为何这么晚了还在怀安城里？”
艾巧巧也没瞒着听雨，简单把她家里的事说了。
听雨睁大眼睛，“原来是这样，你直接来我们益草堂就是了，我们公子当初不是送你了一枚紫玉戒指吗，其实只要你手持那枚戒指益草堂便会有求必应。”
“那个啊……我已经还给益草堂了。”艾巧巧道，她真没想到那枚紫玉戒指会有这么大的作用，不过她并不后悔把它还回去。
因为她自知，神医夜离殇这种人物并不是她能巴结得上的。
“你跟我来，我帮你找大夫。”听雨不容分说，直接强拉着艾巧巧上了马车。
时间紧迫，艾巧巧又拗不过听雨，只好跟去了。
益草堂，后院。
夜离殇指尖捏着一根银针，将它在面前盛放着酒液的小碟内细细清洗。
洗好银针后，他将银针一字排开，放在桌面的绒布上面。
听风端着白瓷汤盅走进来。
“公子，这是厨房晚上特意为您熬的补汤，趁热喝了吧。”
夜离殇眼睛始终盯在他的银针上，一动不动。
听风又劝了一回，夜离殇懒懒斜瞥了一眼汤盅。
汤里带着药材的香气，他一下就能分辨出来，全都是医治筋骨所需的药材。
看来听风颇费了一番心思。
可是这样的汤……跟药汤有什么区别，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趣。
“放着吧。”他吐出几个字。
听风只好放下汤退出门去。
夜离殇盯了一会汤盅，忽地就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拿起桌上的银针，以四指持针法向自己一侧手腕的穴位刺去。
然而还没等针入穴位，他的手一抖，银针滚落到了桌面上。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又用三指持针法捻起另一根银针。
同样的，他的手指不听使唤，再次失败了。
他最后只得用两指持针法，以拇指和食指夹持起针柄。
这一次，他勉强成功了。
可是看着那根短针，夜离殇眼底闪过一抹绝望。
这种持针法一般用于针刺浅层腧穴，是短毫针的持针法。
要想治愈他断掉的筋脉，只凭这种针法是远远不够的。
难道他真要当一辈子的废人不成？
他越想心里越烦躁，抬手想要丢掉银针，不想胳膊撞翻了肘边的汤盅。
听风在外面听到汤盅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跟听雨服侍在神医夜离殇身边时间也不算短了，夜离殇这人外表看着有些生人勿近，可实则脾气随和的很，有时他们服侍不周，他心里不悦也不会出言呵斥他们。
没想到这次夜离殇竟然连送进去的汤都掀了。
看来公子的伤，是真的痊愈无望了。
听风在外面偷偷擦着眼泪。
就在这时，听雨急急从院外跑进来，嘴里嚷着，“公子，公子……巧巧姑娘来啦！”
第38章 再次相见
听雨带着艾巧巧进了院子。
听风飞快的迎上去，直接把他们拦住了，严肃道：“公子现在不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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