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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举笑道:“范大人是吧?草民只是个无名小卒,贱名不足挂齿。至于说到报恩嘛,你既是朝廷命官,多为百姓着想,让这世上盗贼少一些,百姓能安居乐业,也就算报了我的恩了。”
范大人点头道:“范某回去便点了捕快兵将,将治下的山贼尽数清剿。”
高文举郁闷了,心道你要是清剿到我头上来,那我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心念一转,朗声道:“大人误会了,草民并非这个意思。如果一味清剿,不从根子上解决,只怕永远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范大人奇道:“那依少侠之见,要如何才好?”
高文举道:“大人需知这世间盗匪,以前也曾是百姓。”
范大人点头称是。高文举又道:“如何让百姓不去做贼方是治本之道。百姓有了安定的生活环境,衣食无忧,谁还会去做贼?”
范大人拱手道:“少侠果然高见,范贻受教了。”
高文举看到手下已将那些伤者的伤处理完毕,向范、吴两人点点头:“至于这个想杀你的人,现在草民把他交给你,如何处置想必你有自己的方法,告辞~!”瞥了一眼公鸭嗓,扭头就走。
一个人影猛的冲进了门,却是许大勇。高文举不明究里,见他神色紧张,四下打量,忙开口问道:“许叔,出什么事了?”
许大勇并没回答,呆呆的看着范贻,颤声道:“范贻范延丰?~!”
范贻疑惑的看着许大勇,点点头道:“你是……?”
许大勇激动的上前两步,紧紧抓着范贻的手道:“哈哈,果然是你,我是许大勇……许德业啊。”
范贻再次仔细打量了许大勇一番,大声道:“老天,真的是你,许大哥。你还活着啊。”
高文举一愣:“许大哥?文人也兴这种称呼?难道这老头以前也做过海盗?”
正疑惑间,公鸭嗓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范贻,这许大勇乃是南唐余孽,臭名昭著的海盗,你和他称兄道弟,难道想谋反?”范贻的脸顿时变的难看了起来。
020 患难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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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范贻的脸色变的难看了起来,高文举顿时明白了这公鸭嗓的用意了。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他知道范贻的短处便是个忠字,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彰显自己的清白,或许会放过他也未可知。
可惜,公鸭嗓忽略了一个事实,目前的状态,并非范贻说了算。高文举明白了他的用意,摇摇头笑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这时候还能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来。为了保命,可真是难为你了。可惜了,你要再等上一会,我们走了再说多好啊。”
颜小山走了进来,低声报告:“少爷,对方一共三十二人,连屋子里的一共死了二十个,还有十二个活口,只有这个带着伤,其他人都被捆着。还有六个死者应该是范大人的随从。对方的战马三十二匹尽数缴获,范大人来坐的马车和几匹马也已经找到了。”
高文举点点头,看了一眼面露难色的范贻,心道这文人还真是够迂腐的。人家都要灭你门了,为了个虚名,还左顾右盼的也不知有什么好。这种情况下,当然是一了百了的干净了。冲颜小山点点头道:“这事只怕牵涉到朝内争斗,咱们没必要引火烧身,别管那么多了,对方所有有标识的东西都取出来毁掉,俘虏嘛。都处理了。”
颜小山点头称是,扯下公鸭嗓就往外走。公鸭嗓这才明白,人家这是要灭口了,忙大声喊道:“你知道我是谁么?如果你放了我,我们……”声音哑然而止,高文举不知道找了个什么东西塞到了他嘴里。这一下,任谁也知道人家这是要灭口了,直吓的公鸭嗓子浑身直抖。
高文举大声命令道:“把他弄出去,这些人都不用审了,挖个大点的坑,埋了~!”手掌中却做了一个只有自己人才看的懂的手势。颜小山会意的点点头,将公鸭嗓交给了外面的高家家丁,低声安排了审讯和善后事宜。这一切,自然要瞒过屋里的一干人等和海坛岛的几位仁兄了。
听到许大勇一番解释之后,高文举这才明白,这个范贻和许大勇是同乡,比许大勇小五岁,只是当年一个在南唐,一个在大宋。范贻随父亲出使过南唐,曾和许大勇有过一阵交往,两人因同乡关系,相见甚欢,因此结为异姓兄弟。宋伐唐之后,便失了联系。这一晃已是三十年了,许大勇刚刚听到范贻自报家门有些吃惊。进门一认,果然是他。这才按捺不住,上前相认。
原来范贻是新任的平海军节度使,知泉州军州事。也就是这泉州的新任最高长官。范贻得知自己的好友吴天祥被发配在梅花镇,想到这吴天祥也是个人才,能招为幕僚自然也不失一件美事。因此甫一到泉州,还没顾得上交接所有手续,便微服前来探望。谁知行踪被政敌所知,差点命丧黄泉。
既然现在成了自己人,高文举自然不便再做什么保留。只得将自己身份说了出来。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没透露自己和凤凰岭以及海坛岛的关系。只是说父亲和许大勇曾是知交,父亲去世之后,许大勇前来吊唁,两人才认识的。
范贻自然知道他有心隐瞒,但这种情况下实在不方便多打探人家**,而且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文文静静,下起手来实在是让人胆寒。几句话的功夫将几十人弄的无影无踪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来的。自己原本也担心对方那十几人最后会走漏了消息,没想到这少年在眨眼之间便将一切证据消除的一干二净,光是这应变的能力和心术便让人无法轻视。
吴天祥的几个下人已全部被害,而范贻的十名随从也死了两个,其他六个轻伤,两个重伤。众人便在吴天祥家中生火做饭,聊了一会。最后决定先去高家庄歇息一晚,修整之后再回泉州府。吴天祥见事已至此,便随着范贻一起回去。
马车上安顿了两名重伤员。其他人都骑着马。近百里路用马车走也要几个时辰才能到。路途上许大勇和范、吴两人谈笑风生。高文举闲的无聊便带着高家众家丁在路上练习骑术,不时的搞个蹬里藏身什么的花样。又见路上草丛中不时有小动物跑过,不停的用箭收获一些小猎物。
高文举无意中抓到了一只巴掌大的小兔子,顿时想起了范贻的义女,匆匆打马回身来到范贻身边将兔子递给她。那小丫头满脸惊喜,却并不说话,用眼睛打量着范贻。
范贻点点头,小丫头欣喜的将兔子小心的捧了过来,冲着高文举笑着说了一句:“堪桑哈米大。”紧跟在范贻身边的吴天祥和许大勇听的一头雾水。
高文举吃了一惊,很久没听到朝鲜话了。条件反射般的用朝鲜话问了一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突然听到熟悉的乡音,眼里闪过一丝喜悦,小声用朝鲜话回道:“小慧。”
高文举看到她的眼神中透露出的神态,想起了当年在非洲收养的那个小女孩,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这种情景。也想起了他第一次陪同福利院孙院长下乡时遇见的那个流浪的小丫头,她拿着孙院长递来的馒头时,眼里也是这种神态。恍惚间,高文举忍不住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问范贻道:“高丽人?”
范贻点点头:“他父亲是我在高丽时收的随从。可惜了,只留下这么个丫头,我就收为义女了。可惜,我的高丽话不太好,和她说话总是很费力。贤侄从哪里学来的高丽话?”
高文举一愣,答道:“哦,在书里学的,从来没用过,没想到今天碰上用场了,我能带她玩一会么?”
范贻看了一眼小慧,高文举又用朝鲜话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玩一会,小丫头两眼闪闪发光,快速的点了点头。范贻虽然有些意外,却也很放心的两手一捧,将她递给了高文举。
颜小山和高家其他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少爷抱着小慧用朝鲜话说说笑笑,拼命的揉着眼睛试图证明自己看花了眼。
范贻这时也从许大勇嘴里套出不少高文举的消息了,对这个充满神奇色彩的少年更是好奇了。
高文举已经玩的入了迷,一时也没留神自己这一举动彻底颠覆了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听着小慧那清脆的童音唱着一首朝鲜小调,若有若无的歌声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心情不好时,那个对自己唱《三只熊》的小姑娘。心绪不由的飘乎了起来。
“文举哥哥,你会唱歌吗?你也唱一首歌给我听好不好?”一首小调唱完,小慧脆生生的问道。
高文举回过神来,点点头道:“我只会唱一首,不过你不许笑我啊。”见她郑重的点了点头,这才低声将那首只有几句,却朗朗上口的朝鲜小调《三只熊》唱了出来。
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什么儿歌,所以这首歌一唱出来马上就把小慧的好奇心勾引了起来,拼命的摇着高文举的胳膊让他教给自己。
当高文举将这首歌教给小慧时,完全没有留意身后众人已停止了交谈,全支着耳朵瞪着眼睛注意着这一大一小忘形的样子。他只是发觉小慧的歌唱天赋似乎极高,只听他唱了几遍就能准确的将这首哥唱出来了。
当小慧完全学会这首歌的时候,开心的让高文举打马到义父身边,将这首歌唱给了义父听。范贻和吴天祥都是文人,这个年代的文人音律是必修课,两人自然也颇有功底。虽然远远的听到高文举和小慧在不远处的教学声,但完整的听了一遍之后还是被这首歌曲的曲风震惊的不小。两人相视一眼,不便当场发问,却同时对高文举起了心思。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如此适合小孩子唱的旋律来的。这种和中原风格明显有区别的小调,简直就是专为眼前这个高丽小丫头量身打造的。虽说有些过于简单,却与小慧刚刚哼唱的高丽小调风格十分接近。能在举手投足之间就做出一曲被对方完全接受的曲子,那是何等才华?
颜小山已经回过神了,明白少爷肚子里还有好多东西是自己根本不曾见识过的,所以倒显得十分平静,连许大勇的询问也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出来,似乎这才应该是自家少爷的本来状态。这样一来,更让其他人觉得高文举神秘非凡了。
高文举和小慧玩的投机,想送给小丫头件礼物,摸来摸去身上只有兵器。最后将自己佩戴的那只指南针拿了出来送给了她。小丫头拿到礼物第一反应自然是给父亲看。当范贻看到那只制作精美的指南针时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问过许大勇才得知,这也是高文举作的。
许大勇正在琢磨是不是告诉范贻他还做了几只千里望时,小慧举着高文举那支两节望远镜大呼小叫个不停。许大勇趁机将自己那支递给范贻,让他感受一下。范贻和吴天祥两人如同见鬼一般不停的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连连称赞此等神器的确巧夺天工。
一路上有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在身边,旅途也变的有趣多了,近百里的路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高家家丁早已快走一步安排好了住处和酒席,同时,也将高家镇宅之宝郭晋宝请了出来为伤者医治。
自从生父金相佑死后,范贻这个义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甚至在范贻身边也常常会露出她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表情。而今天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却能笑的如此开心,实在是让人不可思议。而且指南针和千里望,这两件东西对军伍意味着什么,身为节度使的范贻自然明白。范贻憋了一肚子的问号,恨不得马上就从高文举嘴里掏出答案来,只是身为客人,实在是有些不太方便。
这个高文举,究竟是什么变的?
021 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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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庄大厅中,几百支牛油蜡烛在烛台上发出耀眼的光芒,将这个已经闲置了不知多久的大厅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
按高文举的意思,随便弄个大桌子,几个人围在一起吃顿便饭也就是了。可是当家丁快马回庄禀报冯有年之后。老管家得知和少爷无意间救下的,竟然是泉州的新一任最高领导,未来的土皇帝。顿时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于是便布置了这个高家庄有史以来最高规模的招待晚宴,所有一切都按照最高规格置办。并且还再三向范贻说明由于老庄主新丧,少爷还在守孝期间,不宜动乐,实在是唐突了贵客云云。
范贻劫后余生,能有顿饭吃就感激的不得了了,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至于歌舞之类,目前也正是国丧期间,自然更没什么意见了。否则,光是这事传了出去,被言官参上一本,就够喝一壶的了。
高文举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高规格的宴会,每人面前一张小条桌,正襟危坐。由高文举坐了主位正席,客位则是由范贻为主客,许大勇、吴天祥为陪席依次排列,管家冯有年也在末席安坐,对下人的举动做一些督促,也不是用眼神提醒少爷不要出丑。而范贻的几名轻伤随从则在几名高家家丁的陪同下坐在了大厅角落。
冯有年一心要在范贻面前为高家挣个脸面,自然一切都是中规中矩。那范贻、吴天祥均是宦游多年的大儒,对这种场面自然熟悉无比,许大勇也曾官居高位,虽然多年漂泊,却也对此并不陌生。只是苦了高文举,他原本就是个浑浑噩噩的半呆少年,加上后世那种人人平等、追求自由的阅历,坐在这里,简直有如让孙猴子打座念经一般难受。还没说几句话就想趁机逃之夭夭,无奈被管家几个犀利无比的眼神死死拴在桌后。让高文举不时的想起了小时候的各级班主任和入伍后的历任政委,心里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
强颜欢笑的与众人劝了一圈酒。趁着众人互相劝酒的功夫,高文举向站在烛台下的颜小山和冯积善频频示意,无奈两人已被管家严重警告,只是装作看不见,见少爷打眼神过来时,纷纷扭头四下乱扫,仿佛真的处处危机,需要他两人警戒一般,气的高文举心里直骂两人没意气。
范贻能做到一方大员,那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有一套,见此情景,与吴天祥相视一笑,均已了然于胸。为免高文举过于难过,吴天祥趁机将话题引到了范贻出任泉州最高行政长官,却引来杀身之祸的由来之上。高文举见有猛料爆,果然将注意力转到范贻身上,自然也就不觉得有那么难受了。
原来,太宗皇帝在雍熙三年(986)二次北伐失利之后,为了防止辽国反扑南侵,便命使者联络高丽、女真、渤海诸部,共同给辽国施压,以使辽国南北不能兼顾,给大宋求得一个平安的喘息之机。范贻便是次年奉太宗之命出使高丽的。而辽国为了避免处处受制于宋的局面,一面与宋达成口头停战协议,一面出兵讨伐这些与宋国前后响应的小国。
范贻出使高丽的十年间,辽国以强大的兵力,灭掉了渤海国,征服了女真,将高丽打的节节败退,并强迫高丽向辽国称臣。高丽国为了保存实力,只得就范。范贻做为宋使差点被高丽的投降派卖给了辽国,幸亏他在高丽收到的随从拼死将他护送着从海路逃了回来。
今年初,已然病重的太宗皇帝接见了这位出使高丽长达十年,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始终维持大宋颜面的功臣,并赞他有苏武之风,论功行赏升为枢密副使。
太宗驾崩之后,新皇真宗登基继位,普天同庆。为了给太宗皇帝上一个谥号,君臣反反复复就讨论了好几个月。范贻却不合时宜的提出了荆湖一带连遭大旱,百姓流离失所,应当及时放粮赈灾,以安民心。而沿途各州府县衙,为了不让消息扩散,竟然封住了百姓北上京城的道路,灾民不得不掉头南下,这一来一回,便使得原本就奄奄一息的灾民多死了无数人。
范贻力主开关放行,并及时放粮救灾。因此在朝堂之上与新任的工部侍郎、参知政事、左丞李至一伙人在朝上据理力争。言语中,多有不满和不屑不辞,直气的李至哇哇大叫,最后还是由皇帝出头相劝这才平息。
那李至本是真宗潜邸的老部下,深得真宗宠信。如今正是当朝新贵,连真宗见面也称呼一声“先生”,正混的风生水起,如何能忍受一个早已没有关系的光杆恶语相向?朝堂上在失颜面,便让他起了杀心。
正巧此时平海军节度使孙世安因年老多病请辞,李至等人便想出借刀杀人之计,于是联名推荐范贻出任平海军节度使。真宗也因范贻拂了他做新皇帝的雅兴,对他颇有不满,却念他是先皇所倚重的有功之臣,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置。见李至等人的提议,当即准了,趁机将他打发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而范贻也觉得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既然在朝堂上发挥不了作用,还不如外放做一任地方官,为民造福来得实在一点。
吴天祥因为当年出言不当,忤了太宗,被降为庶民,发配到这荒蛮之地。范贻一到这里,就想起了这个老朋友,便想请他去做幕僚。范贻以为远离了朝堂也就没事了,却没想到李至竟然并未因此放过他。也就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