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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来。说到儿子在那被绑架的几天中的遭遇,李至两眼泪光闪闪,将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那片浓浓的舐犊之情演绎的淋漓尽致,他用颤抖的声音向大家讲述了儿子归来时见到家人那惊恐不定的眼光和表情,配合上他那极为传神的肢体语言,深深的感染了在场所有的人。
末了,李至微带哭腔的说道:“这些十恶不赦的贼子,竟然不知在我那苦命的孩儿身上做了何等令人发指的勾当,使得小儿归来之时,竟然不敢对那几日的际遇有丝毫回忆,老夫偶一问及,那孩子顿时便犹如见鬼了一般,浑身乱颤,口中胡话不住……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给吓破了胆!试问,天下为人父母者,有谁见此情景尚能无动于衷?!”
上自赵恒,下到百官内侍武士,几百人心中同时升起一个疑惑,到底李惟熙被怎么了?有在刑部任职的官员就开始了琢磨,看来这些贼人确实也有过人之处啊,若是把他们这法儿学到手,还怕那被讯问之人不开口?
而赵恒心里却多了另一番计较,他感觉这事八成就是高文举这家伙干的,除了他,还有谁能想到超出人们想象的法子来。便多存了一份好奇的心思,打算此事了结之后寻个机会把话套出来。
就在大家出奇一致的为李惟熙的遭遇感慨时,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正是被控与绑匪有勾结的高文举:“李大人,令郎的遭遇的确称得上惊天地,泣鬼神。可下官丝毫没听出来,这其中与下官又有何干系?”
李至面色一板:“哼!那些贼人向老夫勒索十万两的赎银,老夫无奈,只得照办。你道那银子送往何处?正是你那高升客栈!你还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高文举一脸惊讶,伸出右手,叉开五指在李至面前晃了晃,露出个关切的表情:“李大人,你没事吧?”
这分明就是把老头当成神经病看待了,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这滑稽的行径逗的不轻,又有许多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气的李至吹胡子瞪眼,狠狠一巴掌拍向那只可恨的手,可他本是文官,又年迈体弱,哪里能够得着高文举的速度,非但没打着人,还把自己闪了个不轻,表情越发阴狠了,暗道,今日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把你这小贼拿下,否则难消老夫今日所受之辱!
高文举却作出个轻松的表情道:“李大人没事就好。不过下官真的很奇怪,李大人只凭着自己这一面之辞,便一口咬定下官与那绑匪有勾结,实在是让人怀疑李大人的思维能力。且不论那绑匪和绑架案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就算确有其事,下官敢问一声,李大人可曾有事先通知我高升客栈,要去高升交赎银给绑匪?”
李至没好气的瞪着他道:“那能说吗?若是消息走漏,使那些贼人害了我儿性命,却当如何?”
高文举双手轻轻一击:“着哇!既然李大人为了保护令郎性命,不曾走漏了消息,那我高升又如何能知道店中住了两个匪徒?我高升开的是客栈,招待的是五湖四海的赶路人,只要人家出的起钱,我们就愿意为人家提供服务,在我们高升,客人是不分三六九等的,只要客人有正经的路引官凭,我们自然要笑脸相迎了,哪里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至于说分辨贼人之事,下官觉得这应当是各有司衙门的事情。若是我高升连这活也包揽了,就算我们愿意做,各有司衙门的官差们恐怕也会怪我们抢饭碗的,说不定连谋反的罪过都扣上来了,还怎么开下去客栈?”
文武百官莫不粲然,许多已当官多年的官员都在想,这个高鹏,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哇,竟然敢当着陛下的面如此信口开河,这般说辞,简直有如市井小民街头之语,看来,传言那番极粗鄙之语便是出自此子之口也多半不假了。当然还有更多官员觉得人家这才叫少年人的气魄,对比自己入朝多年来的兢兢业业,谨小慎微,感觉到自己似乎官越大,胆越小了一样,再想想,简直觉得没脸见人了。
李至怒道:“那贼人好端端的不去住别家,为何非要住你高升客栈?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弄出个玄虚来消失的无影无踪,若非与你高升互相勾结,如何能去的这般轻松?”
高文举一脸愕然,就在大伙都觉得或许李至这回打中了他要害的时候,却听高文举又轻声叹息道:“我说李大人呐,下官真不明白你是怎么瞒过了陛下和满朝文武,做到如此高位要职的,你这番推理,简直让人不屑与你争论。念你一把年纪,又是父子情深,难免影响了心智……依下官之见,这一条实在没有争论的必要,咱们还是跳过吧。”
刚才那段话是讥讽,好歹还有些遮掩,这番话可就是摆明了在骂老头凭着关系才能做到这位子了。这一番加枪带棒的话语把李至气的直吭吭,不断的告诫自己,这小贼嘴里有毒,万万不可中他奸计与他计较,否则自己肯定要吃亏,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神,努力作出一副平静的样子道:“你不敢狡辩了吧?既然已然认罪,老夫也不和你计较这番不敬之语,且看下一条吧。”
高文举很无奈:“看来不与李大人说个清楚明白,还真是容易让人误会……不对,是容易让李大人您老误会。想必旁人也不见得能达到李大人这番境界。也罢,下官就来分辨几句,否则,李大人这个大帽子扣下来,我高鹏个人荣辱是小,关乎到我高升客栈的名声,那可不是开玩笑,日后要是传出去我高升与匪人勾结的流言,这生意还做不做啦,几百号人还等着这个吃饭呢。”
李至气呼呼的怒斥道:“胡搅蛮缠,看你能死撑到何时?!”
高文举道:“依着李大人的思维模式,下官倒要问一句了,那绑匪好端端的,旁人不绑,为何要去绑令郎呢?为何不去别家勒索赎银,却偏偏要向李大人开口呢?照着李大人的推理模式,这岂不证明,李大人与那些绑匪之间互有干系?哦,下官明白了,想来是李大人看我高升不顺眼,有意用此法来拖高升下水。高!实在是高!”
李至终于忍不住了,怒道:“你信口雌黄,血口喷人!老夫岂会行此龌龊之事?虎毒尚不食子,老夫又如何会为了区区一个客栈置小儿性命于不顾?!眼前铁证如山,你这小儿居然还敢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高文举轻轻将手向下虚按了一下:“李大人,请消消气,有理不在声高嘛。若是声音大了就有理,那又何必廷辩,大家站在街头扯着嗓子比比谁喊的远不就结了?!”
众人一阵大笑,就连赵恒身边站着的两个宫娥也拼命捂着嘴,浑身颤抖的筛糠一般。笑声中,一脸无奈的赵恒说了一句:“文举!有事说事,有理说理。李大人是前辈,不可如此造次!”
高文举连忙向赵恒施了个礼:“陛下训斥的是,是学生无礼了!”
他有这条件,可以在皇帝面前自称学生,倒也不算违制之举,不过两人这一番对答,听在百官耳里可就有如明天霹雳了。听听,皇帝叫他的时候,喊的都是表字,这说明两人之间关系非同一般呀,若硬要说是天子门生方才有些殊荣,恐怕连说话的人自己都不相信。要知道,这可是朝堂之上呀,陛下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莫不是在向文武百官有所昭示。现在看这君臣两人的表情,大家心里还不明镜儿似的,这位是得了圣眷啊,这回李大人可真是踢到铁板上了。
李至在这一瞬间,自然也意识到了个中情况,一下子,一股寒意如同三伏天被浇了一桶冰水一样,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了。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殿试时的场景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顿时恍然大悟,这小子背后的确有人,可那不是李沆,是陛下呀!这回……可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他在这发愣呢,高文举却一点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脸恭敬的向他道歉:“下官方才无礼之处,还请李大人恕罪。”也不理他到底恕不恕罪,接着就开始了辩解:“李大人方才仅以绑匪在鄙店落脚,便断言小店与绑匪互有勾结,请恕下官无法接受。”
李至这时候心里苦的像咬破了个苦胆一般,他处心积虑的设计这些东西,无非就是想借着打击高文举的机会把隐藏在他背后的李沆给揪出来。没想到,李沆没揪出来,倒揪出一条真龙天子来。别人都无所谓,哪怕是李沆位居宰相他也敢斗上一斗,可这位,实在是招惹不得呀。自己今天这一切,可全都是靠人家才有的。现在自己想借着陛下的势来打击高鹏小儿,似乎已成泡影。如此一来,无论高鹏与李沆之间有无关联,自己都只能就望洋兴叹无可奈何了呀。
李至也是个久经官场的老油子,事到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事不可为,无论怎么个斗法,最终自己都占不了便宜,哪里还肯再往下陷,再说这高鹏小儿的嘴可比毒蛇要毒多了,这还没进行到一半呢,自己就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再辩下去,会不会和儿子一样被气吐血都不知道,儿子那是少年体壮,将养上一阵也就无碍了,自己这把老骨头,要再失了红,恐怕拖不了几天就得归西。拿老命来打一场赢不了的官司,全然没有必要了。
李至一想到这里,也不愿意再让高文举继续扯着这个话题再对自己冷嘲热讽了,一转身,向着赵恒施了个在大礼道:“陛下!微臣亦觉得此番参劾高鹏颇有不妥之处,微臣恳请撤回参奏!”
静!死一般的寂静!李至认输了!虽然大伙猜测了许多种可能性,但尚未辩论到最重要的证据之前,李至居然撤诉了!这个变化可太让人意外了。
而赵恒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李先生终于认清眼前的形势了,连坚持了三年的称呼如今都变了,再不称朕做官家而改陛下了,也不自称老臣而改微臣了,看来这敲打敲打还是很有必要的。要是他真的就此悔悟、洗心革面,朕要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呢?毕竟是随了朕这么多年的老人了啊……
这一变故,最意外的却是高文举,他其实准备了一肚子犀利的言辞打算好好在朝堂上来教训教训这个狐假虎威的老家伙的,谁想到,自己方才发挥的太投入,表演的过分给力,以致到感动了在场所有人,搞的皇帝都现身表了态,意外的是,让这老狐狸察觉了皇帝的态度,居然做出了如此决绝的举措来挽回损失。还有最后要借着那有辱斯文的事情发难,将老头父子这些年的种种不法之事揭露出来呢,怎么就这么收场了?这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可他虽然早有准备,却是真的没想到场上居然起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一时间竟然不知要如何是好了,而且人家在向皇帝请旨,也轮不到他插言,只好趁此机会,苦苦思索破敌之策。
这时候,赵恒发话了:“李卿要撤回参奏,众位卿家可有异议?”
这摆明了是要放李至一马了。按照惯例,在廷辩结果未最终裁决之前,遇到原告撤回参奏时,只要没人反对,这事就算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大家就当没事发生一样,只是日后这参劾之人终生不得再次以相同罪名参劾同一人了,算是给个教训吧,因为一般这种情况发生时,都说明原告已经看不到赢的希望了,而被告又是个被动参与者,在这方面没有发言权,除了这么个好处之外,也没别的可以给人家补偿。
这样一来,看起来好像是没有输赢,其实还是高文举占了便宜了。群臣这时候谁愿意没事找事去捅那个马蜂窝,明知道现在再这么争下去,输的那个肯定是李至。而这老头又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又是原告,就算参劾之事输了,对他也没什么坏的影响。要是自己出言反对,硬逼着两位牛人这么争执下去,最后人家也不见得会有什么事,可事后一旦秋后算帐,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于是乎,这一次和开始那一次一样,几百号官员全部选择了沉默。
李至心里沮丧至极,旁人不清楚,他自己心里可是很明白的,自己这次不但输给了高鹏,而且也将这么多年一直如日中天的圣眷一把挥霍掉了。方才自己以极低的姿态向陛下认了错,而陛下也接受了自己的认罪,可并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既往不咎,而是给了他一个近乎于苛刻的惩罚,从陛下将原本称呼自己的李先生不动声色的换成了李卿就应该明白了。
李至很明白,这些年,陛下对自己放任有加,其实主要都是因为自己之前为陛下背了许多黑锅赢来的。而自己也借着这个机会搞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每每陛下有所察觉之时,都会一笑置之,过后依旧。比如几个月前那闹的满城风雨的出卖进士名额一事,最后还不是不痛不痒的将自己手下的几名官员调离了京师就算完事。可如今不同了,经过今天这事之后,自己将不再享有陛下那独有的护持了,若是日后自己再捅出什么篓子来,恐怕就要和其他官员一样要受到惩处了。这个现状让已经习惯了有恃无恐的李至如丧考妣,再没了方才的气势。
赵恒见没人出声,心头也是一阵惋惜,不过总算趁此机会去掉了一个心腹之患,多少还算是有些收获的,只要李至不再仗着自己胡作非为,那么放他一马,让他体面的落个告老还乡还是可以接受了。那么,给高文举一个天大的面子,从此让他不受别人骚扰也不妨借此机会抛给他,只要他这里承了朕的情,日后再打交道也算有些底气。
高文举在这发愣的当口,就听到赵恒已经宣布了此事到此结束,日后任何人不得再以相同的罪名来参劾自己,心中却没有丝毫得了便宜的兴奋,反而有些失落。
当一个小黄门用尖尖的声音宣布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的时候,高文举终于做出了决定,向前迈出半步,长施一礼道:“臣有本启奏!”
崇政殿,再次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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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最牛师生
拥有二十一世纪生活许多年生活习惯的高文举,在处理类似这种阴谋类事件之时,总是会有一种惯性思维,那就是被动出击或者人为的被动出击。简单来说,由于上一世他受过大量的类似训练,总是习惯于将自己需要对付的敌人处置过后还要做成正当防卫的假象。这也就是高文举在进了京城之后,遇到许多次冲突却总是习惯性的选择由对方抢先出招,随后自己假装成迫不得已才反击的原因。不得不说,这种做法对于现代社会来讲,占尽了法治社会的便宜,便得几乎无人能对类似的行径说三道四。而在大宋生活了三四年的高文举,经过反复权衡,发觉用这种方法似乎也是自己所能找到的最佳应对方案。于是,每一次遇到冲突之时,他总是准备充分,随后在与对方主动上门来找茬,“迫不得已”奋起反击的时候,往往能在最致使的那一刻使出绝杀之技,将对方打个落花流水苦不堪言,却又有苦说不出。
今天这场廷辩,李至事先已经做足了准备,只等着最后提到那貌似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之时,将这个最容易让人忽略的假象一把撇开,扔出一个重量级的杀手锏,打算一击致命,将高文举一下打懵,他之前的几度示弱,其实也和这诱敌深入的计策有关。同样的,不但李至做足了功课,高文举自己也做足了准备,他自然也嗅出了最后那一条看着不痛不痒的“作风问题”中有可能隐藏的杀机,针对此条,他自己也做了一番准备,正等着对方将那盖子掀开,然后再迎头痛击,来个硬碰硬,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或许是这个时代的人欠缺幽默感的缘故吧,自己先前那些后世极为平常的,简直可以被称为乏味的辩解,居然就将大家逗乐了,甚至连皇帝陛下都搞的乐不可支,以致于过早的暴露了皇帝与他之间的亲密关系,也直接导致李至及时醒悟,在最后关头来了个悬崖勒马,硬生重的演了一出壮士断腕的悲壮之举。
李至这一悲壮不要紧,搞的高文举异常郁闷,他辛辛苦苦准备的那些材料、说辞、证据,在对方撤诉的情况下,居然全都用不上了!而最让他无奈的就是,自己是被告方,只有被动接受的份,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这让憋足了劲要在今天把李至父子绳之于法,起码打倒搞臭的高文举实在无法接受。这种感觉,就好比是苦苦等了N年要在某游戏中好好展露头解,一显身手的高手,在游戏终于开服的那一刻苦遇到停电一般。又好比是久旱之地,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天上来了一片乌云,正期待着瓢泼大雨普降甘霖之际,它却干巴巴的打了几个雷就云散日出了。说得再贴切一点,就好像是两地分居的小两口,终于等到了一个大家共同的假期,用攒了大半年的存款买了机票,匆匆相聚却发现……呃,你们懂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高大才子在得知结果的这一刻,心中的苦恼简直比输了廷辩还要严重。看到李至那副惊魂未定的表情,看看四周官员那心有余悸的模样,再扫一眼皇帝如释重负的神态,高文举突然意识到,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了,错过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