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侍卫便收起刀戟,放尹佳萝入内。
佳萝入得殿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坐在殿中的帝王,低眉广袖,面目隐在阴影里,看不出神情。
她连忙抖落出一头的青丝,向着皇帝侧跪下去,轻声参拜,“佳萝参见皇上。”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十四天,那时候,皇上曾经多次抚摸着她的青丝,神情若有所思。
她将生命所有的期待放在腹中胎儿之上,到最后,生下地,却还是一个女儿。
便怨,便恨,便让人将她抱的远远的,相见争如不见,才好。却还是听不得含儿地啼哭声,含着泪抱了回来。
含儿的眉像她,眼像她,鼻像她,她一点一点地辨认,心下不免幽怨,怎么,就没有一点随了那个梦中遥远而英武地帝王么?
好在,含儿的唇很薄,倒是十足随了他地。
她俯下身去去描绘女儿的唇线,却惊见镜中自己的侧脸,那么熟悉,那么像那个女子。她曾经喜爱敬佩却在一日日的消磨中成怨恨的女子。
原来,到最后,她一生的机缘与寂寞的起源,还是因为那个女子。刘彻冷眼看着,殿下跪下的女子,心下冷嘲,看她如何解发,如何参跪,曾经朝夕相对,不过一年,却忘了她的模样。
这些日子,许是因为不得君恩,愈发消瘦,侧影楚楚可怜。
但这样楚楚可怜的身姿,沾染了心机,竟越发的让人厌恶起来。
他心下哀伤,回过头去,冷声道,“你来做什么?”佳萝便低下头去,慢慢趋近前来,“臣妾听说……,担心皇上难过,特来看看。”
刘彻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这个女子,便做足了功夫,不仅衣裳声音,连身上的香味,亦学的惟妙惟肖。他以为他亦想要一场沉醉,来忘却伤痛,心中却偏不耐,冷声道,“下去。”
佳萝的身子便一僵。刘彻一把挥退了她,扬声道,“将她给我拉出去,送往掖庭。”
掖庭是宫人犯错所待的地方,宫妃一旦进入,便再无回天之力。
佳萝一刹那间如坠冰雪,摊倒在地,任由殿外侍卫进来,将她拖出。
从灵心殿往掖庭去,须经过山亭,卫子夫从庭上下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侍卫停下来,施礼禀报道。“奉皇上命,将罪人尹氏押往掖庭。”
尹佳萝看着卫子夫身后的亭台。若有所悟,“皇后娘娘刚刚便在上面,看着佳萝入的灵心殿,是否?”
卫子夫微笑着点点头,道。“佳萝早已不再是长门宫的一名奴婢,可惜并不知足。”
佳萝便面现羞愤之色,反唇道,“总有一日,卫皇后也会走到这个地步,兔死狐悲,何必相讥呢?”
卫子夫敛了笑,冷冷道,“你可知。你错了两点,就步步错了。”
“第一,皇上毕竟是皇上。就算太后新去,心神俱伤。也不会失了理智。由得你狐媚。”
“第二,如果皇上能够轻易的拥有本尊。又何须分眼去瞧你这个替身呢?”她淡淡地看着尹佳萝白了脸,道,“所以你有此下场,其实不冤。可惜了夷安公主,未慢周岁,就没有了亲娘。”
尹佳萝念及襁褓之中的刘含,心下剧痛,唤道,“含儿,含儿,卫皇后,我求求你,替我善待含儿。”声音尚未消逝,人早去的远了。
卫子夫便回过头来,看着依旧紧闭地殿门,心下哀痛。
到了这个时候,能够无阻碍的进入这道殿门地,怕是只有两个人,南宫长公主刘昙和,陈阿娇了吧?
说到底,她和尹佳萝,谁比谁可怜呢?
杨得意站在灵心殿门外,看着尹佳萝被拉出来,心下担忧,拉过一个内侍,吩咐道,“去把陈娘娘找来。”
然而无论是长乐宫,还是长门宫,都没有陈阿娇的踪迹。
侍卫们寻了一个时辰,方在离长门宫最近的芸萝殿,找到了陈阿娇。
“就是这样,皇上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所以,杨公公请陈娘娘赶去灵心殿。”
陈阿娇抱膝坐在殿上,悠悠道,“我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王太后的逝去,触动了她心底埋藏久远的那一根心弦。那一年,她亦是这样握着母亲地手,流着泪,看她逝去,脸上犹含着笑容。
失去母亲的悲伤,不分时空。
那一个孕育你抚养你看着你长大期待着你成长的人,忽然间,就不在了。再坚强的人,那一刹那,也是茫然若失的。“这……”侍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有些结巴,“可是,皇上已经在灵心殿待了一个下午了。”
阿娇轻轻低下头去,问,“那卫皇后呢?”
“卫皇后候在灵心殿外,不曾进去。”
两个同样悲伤的人,在一起,能做什么呢?
她想起王太后最后依恋的眼神,那一刻,这个谋划一生的女子终于完全放下了算计,只是一个依恋子女的女子。
侍从觑着她地脸色,颤抖着道,“陈娘娘……你若执意不肯前去,奴婢可就……”
她轻叹一声,道,“带路吧。”
到了灵心殿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黑了。杨得意远远看见她,松了口气,低声道,“娘娘,总算来了。”
进了殿后才发现殿中一片漆黑,他依旧坐在殿中,一动不动。
阿娇挑亮了火。乍来的明亮让刘彻有些不能适应,缓缓地回过头来,看见她。
“娇娇,”他轻声唤道,语气平淡无波。
“嗯。”阿娇点点头,应道,“你母后很爱你。”
“是。”刘彻的声音很低,“小时候不懂,觉得她冷酷,后来懂了,无论如何,她都是为了我。”
“是地。”阿娇缓缓叹道,“她爱你,所以,她地利益和你的利益永远一致。皇上要知道,在这座未央宫,感情与权势并行不悖,是多么难得地事。”
吕后未必不爱刘盈,却是她自己,伤害了她的儿子。
戚夫人亦爱如意,却不够聪明,无法维护儿子的利益,乃至生命。
身边有阿娇,哪怕只是静静站在一旁,不发一语,刘彻便觉得心中的伤痛慢慢的便没有那么痛了,灵心殿里,渐渐平和。
阿娇倚了床,缓缓睡去,再醒来时,天已经明了,刘彻亦不在殿中。
“娘娘,”小容推门进来,见她醒了,微笑道。
她拂开身上的锦被,问道,“皇上呢?”小容躬身禀道,“皇上一早就走了,吩咐下来,让娘娘好生睡着。”
阿娇便点点头,起了身,推开殿上的窗。
初夏清晨的阳光照进来,暖暖的,闻的到一丝悲伤的味道;却渐渐淡了。
第五卷:血泪封沙 八十二:消得一夏梦长天
刘彻葬母亲于阳陵,与父皇汉景帝刘启合葬。
西汉礼法承周制,昔日汉文帝遗诏,“世成嘉生而恶死,厚葬以破业,重服以伤生。吾不取。令到,出临三日,皆释服。毋禁取妇嫁女,词祝,饮酒食肉者。宫殿中当临者,皆以旦夕十五举声,礼毕罢。已下(枢已下葬),服大红十五日,小红十四日,纤七日,释服。”便以此为例,皇太后的大丧,礼制严繁,半分差错不得。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宫中三十六日的孝服脱下,已经是夏六月了。
而南宫长公主刘昙,在昏睡数日后,也渐渐好转起来。
念着南宫长公主多年未归家园,刘彻吩咐下去,让长公主暂且住在长乐宫,也算是敷解一下思母之情。卫子夫忙完了皇太后的大葬,来到长乐宫,与南宫长公主一见。
刘昙看着卫子夫,神情很是陌生疏远,“大汉的皇后……不应该是阿娇么?”
她尚记得,少年时,刘彻与阿娇感情甚笃,刘彻曾允诺,若得阿娇为妇,当以金屋贮之。
卫子夫便一阵尴尬,旁边有内侍上来轻声对刘昙禀告道,“长公主远赴大漠多年,可能不知道,陈皇后早在元光五年之际,便被废黜,罢退居长门宫了。”
刘昙淡淡的应了一声,“可是,那日,我在母后塌前,明明看见她了。”
“那是因为,太后临去之时,吩咐唤来陈皇后的。”
卫子夫与刘昙闲说了一阵子话,刘昙始终神色淡淡。卫子夫便心下有气,寻了个空出来,回到椒房殿。
“可是。那是南宫长公主啊。”侍女采青忧心忡忡的道。
那是皇上和太后牵挂多年的南宫长公主,为了母亲和弟弟在皇家的地位。甘愿远离故园,和亲匈奴地南宫长公主。在皇上心中,这个姐姐的分量,怕是比平阳,隆虑都要重。何况。她成年便出塞,与长安城勾心错脚的权势关系,都无涉。
卫子夫叹了口气,道,“正是因为如此,她不像别人,需要考虑太多。”
而南宫长公主乃是与陈皇后一同长大,又是由陈皇后地义兄,长信候柳裔亲往王庭救回。这份交情,谁人能比的过?
被太后大丧与南宫长公主地归来延迟了的河西漠北之战的封赏,终于到来。
宣室殿里。刘彻诏谕天下,长信候柳裔统帅三军。奇袭漠北王庭。救回南宫长公主,当属首功。加食邑四千户,便成了汉武一朝最年轻的万户侯。
冠军候霍去病,少年骁勇,歼敌近万,俘获无数,加食邑两千五百户。。1@6@K@小说网。
振远候李广,弱水河畔打败匈奴左贤王,后在龙城会战中与柳裔合击,功勋卓著,但因迷路险些贻误军机,功大于过,加食邑五百,交买罪金五百两。
霍去病参跪谢恩的时候神情有些犹豫,刘彻看在眼里,含笑问道,“去病怎么了?”
霍去病便拱手拜道,“去病愿以封赏换取陛下对舅舅地宽恕,希望皇上下次可以让舅舅上战场。”
刘彻的脸倏然沉下,如果殿下跪的不是他最喜欢欣赏的去病,他便几乎要发作了。饶是如此,他还是缓缓道,“去病认为朕错待仲卿了么?”
霍去病的心缓缓沉下,道,“去病不敢。”
“功即是功,赏即是赏,”刘彻淡淡道,“退下吧。”
李广便忧心忡忡的看着霍去病,无论如何,霍去病也是一个将才,若因为得罪皇上,失了君宠,可是大汉一大损失。却没有瞥见柳裔唇角边淡淡的笑纹。
刘彻最欣赏的,怕就是霍去病桀骜的性子,孤高直爽,仿佛看地见自己的影子。这样的霍去病,只要不改脾气,刘彻便会一直宠爱下去。
只是,柳裔略略皱起眉来,这样地霍去病,还能活多久呢?
他远远地看见霍去病出了宣室殿,廊下候着的椒房殿侍女便屈膝道,“冠军候,皇后娘娘有请。”
霍去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转身随她向椒房殿而去。
“去病,”椒房殿上,卫子夫搀着采薇地手,缓缓走下来,看着他微笑,“你长大了,渐渐长成一个男子汉了。”
霍去病低下身子,道,“臣霍去病,参见皇后娘娘。”
“起吧。”卫子夫嫣然道,“去病,你今年,似乎也有二十了吧。”
“是,虚岁二十。”
“那便也是该娶亲的年纪了。去病自己可有中意地人?”
霍去病摇首,“去病一心在战场上,并无时间留意这些。”
卫子夫悠悠想起了自己出嫁数月的长女卫长公主刘斐,她身份高贵,夫家不敢错待,夫妻也算和顺,但每次回宫,她依旧看的出她温婉笑容下淡淡的幽怨。
“本宫和你娘亲为你选了一些长安城门当户对的贵戚世家小姐,”她掩去了心思,浅笑道,“去病若有喜欢的,便挑一个,在今年成了亲,也好圆了你娘的心思。”
霍去病心下便起了一阵不满,淡淡道,“若说年纪,舅舅不也是至今未娶正妻么?皇后娘娘怎么不为舅舅操一操心呢?”
卫子夫一怔,苦涩的低下头去,“你舅舅……他已有妾房子嗣,和你,是不同的。”
长平候卫青,从前,留着正妻的位置,是希望在有利的时候,能够助卫家再上一层楼。只是最近,连她也摸不清弟弟的意思。
霍去病霍然起身道,“娘娘美意,去病心领,只是听皇上的意思。近期内还是要派军出征的。去病只怕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些琐事。去病告辞了。”
卫子夫看着霍去病远去的背影,淡淡地皱了眉,卫家人生性平顺。怎么出了去病这种孤高我行我素的性子?若是仲卿,她叹了口气。说到底,是自己连累了仲卿,还能说什么呢?刘彻处置了宣室殿的政事,想起即将来到地盛夏,按照惯例。是要往甘泉宫避暑的。“杨得意,”他唤道。
“皇上,”杨得意躬身道。
“准备车马,朕要往长门宫。”
宫车到了长门宫外地时候,刘彻便听见一阵悦耳的古琴声,他素知阿娇操琴,擅长的是新奇曲调,而不是本身的琴技。而这琴声却中正娴熟,虽是常见的调子。却显示出操琴者高操地琴艺,不由诧异道,“是谁在长门宫弹琴?”今日陈娘娘请了司马夫人往长门宫,司马夫人是蜀中有名的才女。大约操琴的便是她吧。”杨得意在车外禀道。他知道皇上挂念陈娘娘,便对长门宫的动向素来多留了一个心眼。
刘彻便点点头。记起阿娇曾经向他提过此事,同时邀请的还有丹阳候夫人金娥和刘细君。
说来的确有些不可思议,金娥收养刘细君后,不到一年,果然有了身孕。细君人又乖巧,在秣陵候府,本就受人疼宠。金娥念及当初刘陵说的话,更是将她视为带来一切好运的来源,疼如珠宝。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当细君沦为罪臣之后地时候,谁又料的到有这样的一天。
进得长门宫,便听得一个清婉地声音,“文君听言娘娘才是不世才女,诗文卓然,弹的曲子也是颇新巧地。”
殿外地内侍看见刘彻,连忙参拜,“见过皇上。”
殿内,卓文君不及回避,只得随了众人一同见礼。
“朕听司马夫人此言,”刘彻含笑道,“竟是与娇娇有旧么?”
卓文君低首道,“昔日陈娘娘在外之时,却是与愚夫妇在清欢楼有一面之缘。”
刘彻便颔首,面上没有表情。
“娘亲,”刘初皱皱鼻子,看向阿娇,迟疑道,“我怎么觉得司马夫人弹的琴,比你好听?”
阿娇便失笑,刮她地鼻子,就算所有人都这样觉得,也只有她会直白说出来了。“所以,我打算把你托给司马夫人当学生啊。”
卓文君便一怔,连忙道,“臣妇不敢当。其实娘娘学识渊博,教悦宁公主已经足够了。”
阿娇微微一笑,道,“慈母多败儿。”
卓文君轻轻看了刘彻一眼,刘彻只是皱着眉,若有所思,并没有反对。只得道,“既如此,文君便试试了。”
“司马夫人,”刘细君上前一步,道,“细君有个不情之请,请夫人多收下细君这个徒儿吧。”
金娥便看着刘细君,有些意外,不过,细君若是能和汉宫中最受宠的悦宁公主交好,对她自己或是对秣陵侯府,都是有好处的,她自然不会反对。卓文君不置可否,既然已经收下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就不必忌讳再多收个翁主了。何况,这个江都翁主在音律上的天分,的确比刘初高明。
“这样也好,”陈阿娇微笑道,“司马夫人记住了,我并不是只希望你教她们音律,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知道,她只怕对音律兴趣不高,司马夫人当世才女,举凡诗文,乃至做人,都是可以教的。”
卓文君微微低了首,掩了心中讶异,应道,“是。”
“好了,”刘彻便淡淡道,“拜师事已毕,司马夫人便先下去吧。”
待卓文君与丹阳候夫人都见礼离开后,他便看着阿娇,含笑道,“娇娇若喜欢音律,朕派人成立一个乐府,专门搜集民间歌艺,好不好?”
阿娇嫣然,“皇上若自己喜欢,自然是好,何必托着阿娇的名头?”
刘彻失笑,道,“再过些日子,便渐渐热了,朕欲前往甘泉宫避暑,你和陌儿,初儿,皆准备准备吧。”
甘泉宫是阿娇当年为后之后常去之地,有着她美好的回忆,阿娇便有些迟疑,“其实阿娇这长门,本就是清凉之地,何必远赴甘泉呢?”
刘彻心下不快,冷笑道,“娇娇要知道,如今未央宫没有母后压制,朕若离了,你和子夫能相安无事?”
他们彼此都忆起元狩元年上元夜的荒唐风波。
“朕还是把你带在身边,免得等朕回来,你们把朕的未央宫都给拆了。”宣布一下,明天是我的生日,陪家人一天,不能再赖到电脑上,偶妈妈要吃醋了。停更一天,后天恢复更新。
大家开心。
第五卷:血泪封沙 八十三:甘泉草木事深深
元狩二年六月中,冠军候霍去病自请再次出击匈奴,与公孙敖率骑兵数万,出北地((今甘肃庆阳西北)北上,兵分两路进击匈奴。
六月末,刘彻带着南宫长公主,陈皇后,皇长子,悦宁公主以及东方朔,司马相如等赴甘泉宫避暑,未央宫里皇后独尊。
刘昙在车上放下帘子,看着长安城越来越远,回头问道,“这位司马夫人,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因为悦宁公主拜师的缘故,司马相如携着卓文君一同上路,以期在甘泉宫避暑之际,亦可不落下刘初的功课。
阿娇嫣然一笑,心中却忽然念道,这司马相如可否对卓文君为帝女师的身份,怀着隐秘的更与皇家亲近的希望,从而在宦途再上层楼?
司马相如,从来便是个醉心权富的人吧。
“卓文君本是蜀地闻名的才女,夫婿早丧,守寡在家。司马相如心存爱慕,做客卓家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