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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季宁宁对谁都没说，对谁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让人可以放心把事情交给她去做的样子。
她做得很成功。
一直以来，剧组觉得她名气不够却着实欣赏她、Bloom打心底里还是看不起她却佩服她，就算是最了解她状况的经纪人，也相信她能够处理好一切，放手随她折腾。
可季宁宁再怎么轻松上阵，都无法改变客观事实。
拍戏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更别提空余时间还有那么多需要她劳心劳神的地方。
《招魂》时期，剧组一个劲地往荒凉贫瘠的地方钻，条件本来就十分艰苦。为了配合瞿导对演员的谜之要求，要长镜头、要一镜到底、要现场收音，季宁宁没少把自己折腾得蓬头垢面，穿得异常单薄地在月黑风高里，或者顶着烈日走在黄沙中，一拍就是几个小时……
《乒乓》就更不用说了，演员们觉得唐慎己异想天开的原因绝不是他们不敬业，而是在辛苦拍摄之余少有人能兼顾运动员式的高强度训练。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双方妥协过了的，但季宁宁为了不让唐慎己将她划为普通演员，只能咬着牙坚持去做。
连着两部下来，季宁宁当然瘦了不少。
但她是偶像，瘦了只会让人觉得她是在私下减肥，只会因有了成果被人羡慕嫉妒。
此刻被陆少阳这么一提，季宁宁难免有点委屈；但在陆少阳面前她好像没什么资格委屈，所以她抱住自己的双腿，身躯弯起来，摆出好像是很没安全感的少女才会有的动作的同时，仍是笑嘻嘻地看着陆少阳。
“陆少阳你说的没错，”就连她说着这样任性的话时，过于愉悦的语气也让人感受不到她是在抱怨，“真的好累啊，我都不想回去了。还是你这里舒服，要是能待着不走就好了！”
——而是一种介于赌气和依赖之间的微妙感觉。
陆少阳闻言不禁失笑：“那你别走呀。”
“真的？” 季宁宁将脸贴在膝盖上，歪头看着他的双眼莫名在发亮。
“应该是我问你吧，”陆少阳含笑回望，“真的？”
“……假的。”
最终季宁宁率先败下阵来。
什么是玩笑，什么是现实，他们都分得很清楚。
不过在季宁宁回去之前，陆少阳拦住她说：“你就打算这样回去吗？”
“……不然？”
季宁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直起身低头整了整衣领——好像脸上并没有留下什么奇怪的痕迹，衣服也没有因刚才的打闹变得凌乱。
“有什么问题吗？”季宁宁无辜地问陆少阳。
陆少阳凝视着她被自己揉过的脸，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
好在他也没有再卖关子，爽快道：“我给你补个妆吧。”
陆少阳说着就潇洒地站起身，季宁宁也跟着他的动作愣愣地将头高高扬起。陆少阳见此不由弯下腰来，屈指在她额头上狠狠一弹：“闭上眼睛！”
那张脸因这个动作和季宁宁靠得如此之近。
她看见服服帖帖顺向一边的眉毛每一根都清晰可数，看见浓密的睫毛扇动时像是要戳进她的眼里。
她看见清透的瞳孔深处好像有什么在发光，看见毫无瑕疵的脸上漾着熟悉的明朗笑容。
“我不。”她说。
也许是说过太多类似的话，早已不需要经过思考就能脱口而出。
也许是人类在于美好的事物面前，语言总会变得十分贫瘠。
“我就要这么看着你。”
她得意地笑道。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陆少阳从抽屉里取出工具后，走过来直接捂住了季宁宁的眼睛：“听话，我让你睁开你再睁开。”季宁宁才不听话，哼哼着想要扒开陆少阳的手，陆少阳又说，“不然把你画成什么样子，我就不知道了……”
这句威胁还是很管用的，季宁宁立马老老实实地闭好了眼睛，还故意凶巴巴地警告：“那你一定要把我画得很好看，不然我饶不了你。”
“嗯。”陆少阳轻笑着应了。
季宁宁想了想又补充说：“画得比你还好看。”
“那估计没人能做到。”
季宁宁一听这话就不乐意，想睁眼跟陆少阳辩驳，陆少阳赶紧安抚：“我尽力。”
季宁宁这才心满意足地安分下来，还断断续续地哼起了小调。可她原本唱功就不出色，这种毫不用心的唱法落在陆少阳耳中更是幼稚得不行，他就有点憋不住笑。
憋不住笑，手就有点抖。
刷子便在季宁宁脸上轻轻颤动……有点痒。季宁宁终于停止了不能算歌声的歌声，心惊胆战地质问：“陆少阳你真的会化妆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十分草率。即便陆少阳看上去像是什么都会的样子，可化妆这种似乎是专属于女生的、其实季宁宁自己都一窍不通的技能……她实在说不准陆少阳的水平。
依照陆少阳的性子，他说的画，没准就是画画的画。可能等会儿她回去的时候，一张本来还能看的脸上躺了一只用口红画出来的大王八。
是的，不然他干嘛让人闭眼睛，季宁宁以前化妆的时候都没有化妆师是上来就让人闭眼睛的……
什么都看不见，这让季宁宁陷入了比平常看不见弹幕的更深不安之中，要不是陆少阳的另一只手就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几乎要猛地跳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陆少阳还恶劣地顿了一下：“会一点。”
会一点！？
季宁宁恼怒得要扑上去咬他：“陆少阳！！”
“这一点足够啦，”陆少阳却仍是轻轻松松地说着，忽然间改用指腹轻轻地抹过季宁宁的眼眶，又用一种微妙的力度来回按压着，“以前我就是用这一点帮阿川他们画的……”
“……”这回换到季宁宁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她任由陆少阳忙上忙下了好半天，才纠结地喊了一声，“陆队。”
“嗯？”
“你这算发糖吗？”
陆少阳一愣：“什么发糖？”
“你说你帮薛川化妆……”季宁宁意味不明地哼哼起来，“你不知道吧，FEWS里好多都是CP粉，那些站你和薛川的，天天疯了一样找你们同框的图，根据你们的访谈确定你们的亲密关系。要是让她们知道你帮薛川化妆，她们估计能上天。”
“我和阿川……这就能上天啊，”陆少阳低着头，看着季宁宁莫名雀跃起来的脸，不由自主也起了捉弄的心思，“那你呢？”
——我也帮你化妆了，她们会怎么想呢？
季宁宁却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
也许是故意的，也许不是，但她都偷偷地笑了起来：“我啊……我站你和林升。相爱相杀什么的最带感了。”
“……”陆少阳有点无奈，“你还说我，Bloom难道没有CP粉吗？比如说，你和路溪，还有戴雨桐，我看你们三个关系也挺不错的……”
“没有啊。”季宁宁一本正经。
陆少阳不信：“真的？”
“真的，”季宁宁说，“CP粉的前提得是有CP吧，可是路溪和戴雨桐……都是我的后宫啊。”
她忽然嘿嘿一笑，继而又豪气万千地宣布：“整个Bloom都是我的后宫！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
陆少阳彻底无语了，干脆闭了嘴任由季宁宁胡言乱语。
好在补妆的工作很快结束，陆少阳得以打断季宁宁不切实际的梦想：“好了，你可以走了。”
季宁宁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忙不迭地找镜子，陆少阳便拿了给她，让她对着镜子转着脸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半天。
“……没什么区别啊。”季宁宁顿时失望道。
她实在看不出来陆少阳折腾一番后她这样子和之前有什么变化。
陆少阳警告她：“就是要看不出来才对。这才叫水平！”
*
第一天的拍摄结束后，不管成果如何，大家都暂时松了口气，小姑娘三五成群地走出来时，脸上都带上了放松的笑意。
她们很多人也是第一次上综艺，但几乎都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综艺，有担忧，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希望。
“我们去吃庆功宴吧！”不知道是谁提起的。其他人原本应该对聚餐之类的罪恶行为避之不及，但正因为克制久了，又难得有了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此刻竟纷纷附和。有的已经拿出手机，开始顺着点评网站搜索附近评价高的餐厅。
“有一家火锅店不错。”
“要不要任性一把去吃烤肉？正好周边有一家非常出名的，我想去很久了……”
“拒绝。”
“就算可以夹着肉装装样子，实际并不吃，可为什么一定要自找痛苦不可？”
小姑娘们以前当然不是没有一起吃过，但都是在事务所的安排下，当初关系又生疏得很，哪有现在一堆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去哪吃来得热闹。
现在虽说也不是特别亲密，毕竟共处了多年，再加上她们如今是共患难的关系，刚拍完综艺气氛又没有散去，看上去竟然融洽的很。
路溪就因看到这一幕，面露微笑。
然而，本来应该对此大力支持的季宁宁却破天荒说：“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参与了。你们去吧。”
这个经典的推诿说法自然遭到了许多人的盘问，但大家都知道季宁宁一直特别忙，此刻她又表现得堂而皇之，很多人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对季宁宁不能参与表示遗憾。
戴雨桐也说：“我们定好了位置就把地方告诉你，你要是办好了事还有时间的话可以来。”
季宁宁含笑点了点头，转身却果断地走了。
说老实话，季宁宁心里的确还是有些担心，没了她之后小姑娘们的气氛会变成什么样。但她在的话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无论季宁宁表现得如何亲切，在大家眼里，她实打实就是从底层揭竿而起颠覆政权的农民起义者，不可能不顾虑她的。
她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是Bloom集体漠视和鄙夷的对象；又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是Bloom里的全民公敌。
这样微妙的身份绝不是说没就没的……恐怕还是季宁宁走之后，大家能放得更开。
季宁宁也应该偶尔给她们创造一点空间。
但说来说去，都无法掩盖的一点是：季宁宁已经跟人另外约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即使凌晨淘宝崩了，也拦不住我剁了一天的手＿（：зゝ∠）＿
。
我要被我广东的同学气哭了。
平常在我说冷的时候刺激我：“不冷啊我们还在宿舍光膀子呢。”就算了。
今天居然跟我说：“你杨来我们学校打篮球了。”
我：？？？
妈哒我也想看大白杨打篮球（╯‵*′）╯︵┻━┻
。
第48章
作为中饭谢礼，季宁宁说要请陆少阳吃饭。
这个顺理成章的理由，陆少阳答应的也很快，只不过当时季宁宁还有综艺的拍摄任务，直到晚上两人才能够再次碰头。
因而，明明说要请客的人是季宁宁，她却能把所有的一切都丢给了陆少阳去安排，自己只需要等综艺结束后，顺着他给的地址到达目的地，愉快地吃完之后付个钱就行……
听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连高级副本都不放在眼里的季宁宁，居然会在这么个低级副本里栽了跟头……还是因为一个她从未考虑过的理由。
到达的很顺利，点菜很顺利，谈话开启很顺利，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可就是在两人一边开心地聊着最近的事情一边准备开动的时候，季宁宁忽然感到腹部一阵的说不出来的疼痛。
一开始季宁宁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这么忍过去，但很快她就发现忍不了了，像是有把锋利的刀子在往她的肚子里捅，她疼得连筷子都握不住，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慢慢地就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陆少阳正说笑着，陡然看到季宁宁这样子真是吓了一跳，筷子一丢就过来扶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疼……”这样陌生而激烈的身体反应对季宁宁来说也是第一次，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紧紧抓住陆少阳的胳膊。
但这并不能缓解她的痛苦，最多能让她保留一分清醒不当着陆少阳的面骂脏话。
……不，这也可以一个契机。
对季宁宁而言，当她把人情摆在天平一端用来衡量利益的时候，就注定了她只会在需要的时候适当流露出柔弱。在陆少阳面前，她当然也会如此，很多时候不需要，不代表她不会。
季宁宁从来只是很客观地喜欢陆少阳。
或许主观上也潜移默化地有一点喜欢，但那无关紧要。
陆少阳并不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季宁宁瞬间放弃和疼痛抵抗，一下子软倒在陆少阳身上，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委屈得像只小猫在呜咽：“不知道啊，陆少阳，我好疼……”
“乖，地上凉，别坐着。”陆少阳把赖在地板上的季宁宁捞起来，好好地安放在座椅上，摸着她的额头安抚，“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季宁宁说得细若游丝。
虽说她一向讨厌这种有柔弱到话都说不出来的感觉，也知道这是对付男人无往不利的一招。可此刻她绝不仅是演戏，真的是没什么力气。
最后的力气，也被她用来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陆少阳，软软地撒娇：“就是……肚子疼，陆少阳你能不能帮我摸摸……”
“肚子？”
她的痛苦看着太真实了，陆少阳根本没有多想，听了这话就去摸了摸她的肚子。那动作很轻很温柔，可并没有怎么的缓解季宁宁的痛苦，她仍是难受得额头上都布满了汗。
“去医院看看吧。”陆少阳当机立断地说。
季宁宁脸上的希冀一下子垮了下来。
医院——这可不在她的预料之中。等单纯的医患关系建立起来，还会有陆少阳的事情吗？
她想要把责任甩给陆少阳，可不是让陆少阳把责任甩给医院的。
季宁宁原本也不喜欢医院，这会儿更是松开陆少阳，用手紧紧抱住椅背，死死赖着不肯走：“不行，我不去。我没毛病，不用去医院。”
“你肚子疼。”陆少阳指出。
“疼死我也不去医院。”季宁宁任性道。
可陆少阳强硬起来根本不容拒绝，他甚至根本没有征求季宁宁的意见，二话不说就上来扳季宁宁的手指。虽说他因为顾虑着季宁宁，动作确实不算强硬，但哪是现在的季宁宁能够抵抗的。
眼见着城池就要失守，季宁宁急得快要哭出来：“陆少阳，你搞清楚，那是公众场所，会被人看到的！”
“我不怕。”陆少阳说得很镇定。
“……我怕啊，”季宁宁努力让她的声音充满恐慌，“陆少阳，你会毁了我的。”
她是偶像。她经不起一点捕风捉影的绯闻，更经不起被发现和陆少阳关系亲密。
这是一个巨大的心理包袱，是她给陆少阳的两难抉择。
可陆少阳还是毫不犹豫地打横抱起她。
明明平常是个那么好说话的人，此刻的气场却压得季宁宁连抱怨都不敢。
难怪人家是FEWS的队长，她至今还不敢在明面上说自己就是Bloom的ter。
陆少阳将她的脑袋死死地按在怀里，堵住她想要说出的所有丧气话，同时用他沉稳的心跳和坚决的态度告诉她——
“别想那么多。”
他说。
“有我在。”
季宁宁心里微微一动。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承诺。因为接下来陆少阳干了一件极其恶劣的事情：他用不到一分钟时间给季宁宁卸了妆……
然后才把季宁宁裹成粽子一样，匆匆发车往医院而去。
季宁宁：心好累，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其实这个时候季宁宁感觉身体状况已经好了很多，疼痛也不再剧烈得让她站都站不起来。但她仍皱着眉捂着肚子，只是在暗地里飞快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陆少阳，”季宁宁窝在陆少阳脱给她的宽大大衣里，扒着领子探了个头出来，仍是细声细气地问，“我们点了菜，还没付钱就跑了，算不算吃霸王餐？”
“已经记在我的账上了。”
陆少阳把控着方向盘，头都不带歪一下，显然也没什么心思和季宁宁搭话。但季宁宁看着他这幅始终目视前方、嘴角敛去笑意、神情格外专注的认真模样，反而更想和他说话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她确实也闲着，不禁嘟嘟囔囔地抱怨起来：“那怎么行，说好了我请客的……”
陆少阳没搭理她，她有些无聊地眼睛到处乱转，打量起陆少阳车内的布置。
就这样沉默了会儿，她冷不丁又喊了声：“陆少阳。”
“嗯？”沉沉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
注意力高度集中的陆少阳，原来看上去这么不近人情。
季宁宁不由自主把头又缩进了大衣里，小声地说：“如果等会儿去医院……真的查出了什么，你能帮我保密吗？”不等陆少阳回应，她又接着强调，“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好吗？”
十字路口的绿灯骤然变红，陆少阳一个急刹，踩着斑马线停了下来。
他终于有空转头看了季宁宁一眼。
车内是一片昏暗，即便窗外有影影绰绰的霓虹灯映得他的眼瞳色彩斑斓，可怎么看都看不到底。
“好。”他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如此回答。
——所以当医生淡定地告诉季宁宁她是食物中毒时，季宁宁想起她有意营造的气氛和高高竖起的flag，觉得真是迷之尴尬……
疼成那个样子，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