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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就到了之前定下的最后一堂之ri;十一月初三。由于是最后尘埃落定的ri子;杜士仪早就让人拈阄在原先那三十人旁听之外;再加了三十人的名额;因而县廨门前等着看热闹的人何止陡增一倍。随着能够获准进去旁听的人被差役领着入内;其他人只能在那儿哀叹自己时运不济;顺便七嘴八舌议论着今天这最后一堂会是何等结果。尽管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必然不了了之;但大多数人还记得杜士仪在此前的强势;因而都认为此番蓝田县主必然要倒霉。
果然;理刑厅之内不过才审理了两刻钟;外头围观的人群中;就有人从差役那儿打探得知;杜士仪前几ri就已经令差役前往蓝田县主所居的胜业坊辛宅中;提当ri强夺西市店铺的那名管事;那几名前往大安村占河泽的管事家奴;按照第一堂中就已经定下的坐赃律徒三年;占河泽杖六十处置。然而;那杀人者辛家却一直推脱不交;直到今ri尚属如此。
当一队差役从万年县廨气势汹汹地排开人群出来;看那方向竟是立时去拿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大声嚷嚷了一句:“这么多年来;这些王侯公卿家里打死打伤的人从来不在少数;别说偿命;就连赔钱的都少;只盼着杜少府这一次能马到功成”
胜业坊辛家门前;早些天就有人指指点点看热闹;这一天当差役再次登门的时候;坊间围观的百姓就更多了。得知杜士仪竟是派人来缉拿杀人凶手;这些天来气都气饱了的蓝田县主劈手还想砸什么;可看着光秃秃的寝堂;想起能砸的东西也不知道被砸掉多少;她不禁生出了深深的气馁;好半晌方才端着沙哑的嗓音喝道:“闭门;看看他们可能够立时三刻闯进来”
要是敢;她也敢豁出去把官司一直打到御前
然而;让蓝田县主异常失望的是;万年县廨的那些差役面对紧锁的大门时;只象征xing地叩门之后;却并没有一再咄咄逼人。然而;就当围观百姓异常失望;以为这最让人挂心的杀人案子就要不了了之的时候;为首的差役却又从身上背着包袱中取出了一份长卷;竟是径直在紧闭的辛宅旁边粉墙上张贴了起来。眼见得有人张头探脑开始查看这长卷上头都写着什么;另一个差役则张开喉咙大声嚷嚷了起来。
“各位乡亲父老;这是万年尉杜少府的亲笔书判”见果然人都聚拢了来;那差役便大声念道;“万年尉杜士仪;敬告万年县所辖上下百姓;并辛氏一家:jiān或不诛;官将何用?汉六条制书考核百官;其一曰强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强凌弱;以众暴寡;官不治者为失职。今我朝律例;百倍胜于汉法辛氏家奴辛一贯;恃强凌弱;杀戮无辜;当明正典刑;以正国法。今辛氏既闭门不出其人;尽失宗亲之尊;家主之严。以此敬告胜业坊中上下父老;若所得辛一贯者;赏钱两万……”
从指摘那杀人者罪行;一直到包庇的辛家主人;再到悬赏缉拿;围观人群中只见过官府封人的宅子;何尝见过这种榜文似的书判;一时议论纷纷的同时都觉得极其新鲜。这还不算完;当那差役又大声嚷嚷;言道万年县廨将把这些书判贴满包括胜业坊在内的东城所有里坊四面大门时;人群中终于为之哗然。随着一个人叫好;接下来高声叫好的人络绎不绝。而这等动静;自然而然须臾就被底下人传到了蓝田县主的耳中。
“什么他竟敢……他竟敢这样败坏我的名声”
也难怪蓝田县主气得发昏;历来也并不是没有公正明允的官员;可架不住这些权贵公卿家中豪奴众多蛮不讲理;如此大门一关自然休想执行得力;再加上不敢过分威逼;也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命人上门催;这却如同挠痒痒似的。可是;真要让杜士仪在东城这几十个里坊之中全都贴上如此书判;哪怕她时候让人去清除;脸面也丢尽了;别说父亲那王李守礼;就是她那些兄弟姐妹;也必然是幸灾乐祸的居多
“县主……”
“人如今在何处?”
知道夫人问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闯下大祸的辛一贯;此刻报讯的那个ru媪蠕动了一下嘴唇;这才低声说道:“就在家里。”
“送出去给他们”蓝田县主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突然觉得浑身气力仿佛全都用尽了一般;竟是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老半晌才补充了一句;“告诉他;自己顶了这些也就罢了;可他要是敢牵扯本县主一个字;他的家人老小就都不用活了”
“县主庇护了他这么久;他怎么敢?”那ru媪连忙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见自己这恭维奉承丝毫没能让蓝田县主高兴起来;她也不敢再多事;慌忙讪讪地退出了屋子。她这一出来;就听到里头又传来了砰的一声。知道这寝堂中已经不剩什么能让蓝田县主泄愤的易碎物件了;不是蓝田县主要鸡蛋碰石头拿手砸木头;就是推翻了那些小几之类结实的家伙;她根本没有费事再进去看看怎么回事;反而走得更快了些。
都是县主非得逞什么强;好端端的告那位已经册封了固安县主的庶长女;紧跟着又去走了皇后的门路;否则怎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万年县廨理刑厅中;此时此刻一丝肃杀景象也无。该判的两个人已经都判了;而最后一个人犯也已经再去辛家催讨;至于能否讨得到下头那些侍立的差役;以及等着看最后结果的旁听百姓;面对杜士仪执卷而坐;仿佛信满满的样子;全都觉得此事必然能成。因而;当也不知道等候了多久之后;外间传来讯息;道是差役已经将那杀人凶嫌辛一贯缉拿了回来;堂上那个原本一脸患得患失的中年苦主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
“阿爷;你九泉之下若有所知;就安心吧杜少府拿着凶嫌了;他就要给你老人家抵命了……阿爷;你辛辛苦苦把我养大;好容易积攒下来的那几十亩薄田;终于可以拿回来了阿爷;儿子对不起你……”
哭声加上砰砰砰的碰头声;那凄厉的叫声;让这理刑厅中的人无不觉得有一种悚然。就连杜士仪也不禁放下了手中刚刚用来打发时间的那一卷书;看着那个一身孝服的中年汉子许久;最终方才猛然一拍惊堂木。
“念在你心念亡父;刚刚咆哮公堂的这番哭诉便不予追究了除却发还你那些被强占的田亩;另予你重新定下契书之外;我再与你父亲丧葬钱三万;好好葬了你父亲他若是在世;必然也期望儿孙能够平安喜乐;你不可辜负了;可明白?”
“是;多谢杜少府恩惠提点”
见这中年汉子重重磕头相谢;其他几个苦主也慌忙各自称谢不迭;杜士仪想起自己这一回yin差阳错当了一回青天;心里却没有多少舒畅;反而更觉得沉甸甸的。因而;当那面如死灰的辛一贯被押了上来;他三言两语问过之后;便立时书判命人收监;继而将此三桩案子的判词命人送与主簿;等到最终张贴在万年县廨门口;已经是下午的事了。
即便如此;这样的效率仍然让等消息的百姓叹为观止。至于那些有幸旁听了几次审案的百姓们;则是更加起劲;逢人便说那些公堂气象;杜士仪渲染得越发公正明允。一时间;往万年县廨中呈递状子的人竟是更多了。
当天子李隆基从源乾曜口中得知此番案子的最终结果时;亦不禁面露嘉赏。倘若因为民间讼告加罪蓝田县主;这就不是一人的脸面;而是皇家的脸面了;如此让蓝田县主得了个大教训丨也算是削了其胆大妄为的嚣张气焰。然而;源乾曜尚未来得及辞去;宇文融却正巧此时请见。
即便论职官;宇文融不过区区从八品的监察御史;但因为这一年从年初开始;检括逃户总共竟得超过八十万户;李隆基极度振奋;因而分外迫不及待如今括田的效果;竟与了他随时请见的权力。然而;当宇文融进紫宸殿后;说出了第一句话后;李隆基和源乾曜顿时全都愣住了。
“陛下;源相国;臣如今已经初步清查了整个京兆府内不在籍册的外田;其中职田不清;公田私田更是几度混乱。据臣所委判官清查;如蓝田县主这等宗亲;私占田土达到了二百顷”
自打署了郭荃为京兆府推勾判官之后;宇文融就收获了一个惊喜。这个已经四十出头却和自己一样仕途不畅的属下做事雷厉风行敢打敢拼;短短大半个月就已经把京兆府括田一事打开了局面;幸好他听了杜士仪的举荐而如今括田之事要真正再上一层楼;却需要以人立威杀鸡儆猴;横竖蓝田县主失了圣眷;因而郭荃查出此事禀告上来之后;他几乎想都不想便立刻第一时间前来禀告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二百九十一章 投君所好,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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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顷……那就是四万亩
李隆基之所以会在源乾曜等人引荐;又仔仔细细琢磨过了宇文融的奏疏之后;立时开始大刀阔斧地将检括逃户之事推行天下;如今更开始括田;就是因为这天下升平之后;国库赋税却并没有显著提高;而与此同时;天下户口数亦是让人心下存疑。而他对于诸王宗室本就是打心眼里忌惮;否则也不会摒弃从初唐至今;常有诸王宗室出为刺史都督的制度;把人悉数召回京城。此时此刻;他用犀利的眼神紧紧盯着宇文融;久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宇文卿果然没有令朕失望。”李隆基一捏紧了身旁的扶;突然开口问道;“既然括田初见乱象;宇文卿觉得应该如何?”
见天子果真对自己所言深信不疑;进而询问对策;宇文融只觉得欣喜若狂;慌忙深深躬身后就直起腰来;斩钉截铁地道:“其一;括田之事;臣请先从职田开始请收天下官员职田;然后按此前田亩之数;每年每亩给职田钱仓粟二斗;如此职官不患每年钱粮减少;而臣亦可清点职田数目;建为公田”
“此法甚好;准”李隆基几乎想都不想便重重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了深深的欣悦;“财计大事;宇文卿不愧是专家。”
这样一条兴许会牵动深广的提议竟然得到了首肯;宇文融只觉得jing神大振:“其二;恕臣斗胆;陛下;括田之举;不但那些悄悄隐瞒田土的百姓会反感抵触;这些年来兼并田土无数的王侯公卿亦会暗怀戒心。而蓝田县主胡作非为;如今万年县廨业已宣判;而宗正寺业已行文那王;对其施以训丨诫;若以其私占田土为引再行申斥;亦或是其他惩戒;足以杀一儆百。”
即便宇文融就是自己赏识并举荐给天子的;此刻源乾曜听到这前后两个主意;亦不禁为之悚然;暗叹了一声好大的胆子然而;当李隆基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又朝自己看了过来的时候;他沉吟片刻便开口道:“陛下;第一条臣无异议。但第二条……怕只怕会有反弹。”
“源相国此言差矣”宇文融正在兴头上;即便面对荐主源乾曜;依然敢于侃侃而谈;“括田之举;难处不在京兆府一地;而在于天下各道。若是天下百姓都看到了陛下的决心;必然会心怀凛凛然;不敢再有阳奉yin违相形之下;即便检括王侯公卿的私田;却只在其次了。臣不敢隐瞒陛下;为的只是立威;而并非旨在针对他们。”
“宇文卿做事;什么时候开始遵循兵法了?”哪怕自己当初打击岐王和薛王的僚属和亲朋;也不会做得太过头;然而这一次蓝田县主实在是犯了他心头最大的忌讳;再加上那王儿女众多;对蓝田县主也没多少情分;故而李隆基并没有多大顾忌;略一思忖便颔首道;“此事你自行斟酌;朕只当没听见你今ri的禀报。只需像你不数月便检括出八十万逃户一般;也给朕括出几十万亩良田来;那朕何惜区区一个蓝田县主?”
“陛下圣明”
该禀报请示的事情已经成功了结;宇文融也没打算在御前多作停留;又道了几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待要告退时;他突然瞅了一眼源乾曜;心中生出了一个起头并没有想好的念头。略一思忖;他不禁觉得此事颇有可为之处;因而顺势道:“另外;臣尚有另一件事敬启陛下。万年尉杜士仪自从入仕以来;历经万年县试和京兆府试;全都让人无可挑剔;而其署理户曹短短数ri;却又如期向臣呈交了括户的籍册。如今蓝田县主一案;他又公正明允;深得上下百姓称许。
更重要的是;他署理户曹期间毫不居功;将此前主管户曹却病倒的郭荃举荐给了臣;所以臣如今京兆府括田之事方才能这般顺遂。他从前不过三头登科;如今却又展露峥嵘;如此才俊;即便万年县为天下第一县;却也不足以尽其才。臣虽微末之身;却斗胆举荐于阙下。”
源乾曜不想宇文融最后竟来了这一招;意外之余不禁露出了笑容。李隆基最爱以太宗李世民为榜样;最喜欢听人赞誉天下英才尽入彀中;因而大臣举荐人才而他考察之后觉得果真得人;那便会得到相当的嘉赏。如他举荐宇文融;而宇文融又得重用;李隆基便几度对他褒奖有加。没想到宇文融自己不过刚刚上了一个台阶;就已经知道引荐别人了;果然没辜负他一番苦心
李隆基当初在杜士仪制科独占高第时;就曾经打算授其近臣之职;如今听得宇文融这番话;他不禁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更是赞许地连连点头道:“宇文卿果然不负朕望;不但虚怀若谷;更能够举荐贤才;此事……”
尽管源乾曜很赞许宇文融的举荐;但看到天子微微一顿;仿佛有所踌躇;他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正sè道:“陛下;杜十九郎出仕至今;尚不足一年;年终考评尚不得;更何况;京兆府试解送的这些举子;尚需参加明年省试;选材是否得人;还得看来年。故而若要超迁;不若等年后再行;如此可使人心悦诚服。然则宇文监察如此举才;可见一片公心。”
“那就暂时搁置一阵子。”
李隆基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等到源乾曜和宇文融相继告退出了紫宸殿;他捋着下颌那一丛黑须;突然想起了太宗皇帝和魏征的那一段千古佳话。
若无太宗皇帝;自无魏征直谏;而无魏征直谏;又何来太宗皇帝虚怀纳谏的名声?宋憬之直;未必逊于魏征;他如今将其搁置;却总有一天还需将其启用。至于年纪轻轻的杜士仪……其和宋憬有几分相似的忠直;倘若为谏臣;确实比万年尉更合适
但使他能超越太宗皇帝;成为大唐圣主;哪里会容不了逆耳忠言?
涉及蓝田县主家中的那三桩官司暂时告一段落;杜士仪又私底下请托了郭荃帮忙;请其利用括田判官之便;将蓝田县主私自占田之事通报给宇文融。做完这些;他知道自己能用的段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只有静观其变。只是;那些堆积案头的状纸却让他很是为难。
他很清楚自己绝没有如今坊间传唱的那般公正明允不畏强权;那只是他的保护sè而已。他只能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的亲朋;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持公正无私;没有能力保护所有人。如今背负了那样的期待;他只能硬着头皮秉公处置了几桩所涉之人不太棘;而且可援引蓝田县主判例作为参照的案子;眼见本该主管法曹的万年尉王璞竟然还在装病;他不禁憋了一肚子火。
崔家已故赵国公崔谔之谭祭在即;杜十三娘已经带着人赶了东都参加这一除服祭礼;因而偌大的私宅中不禁有几分冷清。此时此刻;在书斋中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的他依稀觉察到有些不对劲;转身见岳五娘已经进来了;他不禁叹了口气道:“岳娘子;以后进来了麻烦出个声;我这胆子都快比你吓大了”
“哦;名震天下的杜郎君竟然这般胆小么?”岳五娘嫣然一笑;旋即便问道;“叫我来有什么事?张已经抵京了;如今政事堂可有两位张相国;也不知道别人要如何区分;我还思量着什么时候那儿打探打探小和尚的下落。”
杜士仪听惯了她这动不动就翻墙入户的大胆;可此刻他拜托的事情也脱不开此节;因而只能当成没听见;咳嗽了一声便开口道:“我有一件事要拜托岳娘子。我如今署理的万年县廨法曹;原本该是万年尉王璞掌管的。可他这一病就是一个多月;到现在还像缩头乌龟;我实在是不耐烦了据我所知;他如今riri卧床读书;病情早已痊愈;所以;我想请岳娘子帮我一个忙;让他在光天化ri之下出来;也好让人看看他已经没病了”
“这件事么……”岳五娘秀眸微亮;狡黠地问道;“杜郎君有什么好办法?”
“河东王家亦是名门世族;王璞从小养尊处优;没有吃过任何苦头;坐卧都讲究整洁雅致;熏香都是上好的;平素也都是风花雪月;喜好禅宗佛理。”杜士仪着这些从文山他们那里打探到的消息;顿了一顿方才若无其事地道;“我很想知道;在韦明府前探病的时候;来上这一招;他是会立时晕过没病变成有病;还是会立刻跳起来;有病变成没病。不管那一种;韦明府的忍耐应该也都到极限了”
“哪一招?”
等杜士仪轻轻出了那几个字;岳五娘的脸sè登时变得异常古怪;好一会儿方才轻哼道;“你倒是会出馊主意。若非我和师傅什么苦都吃过;这种坑人的事你再求我我也不敢答应罢了;不就是演一场鸡飞狗跳的好戏吗;等你定好时间;就对我一声;保管让他露出真面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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