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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地脸色阴沉时;本就在不安地猜测;杜士仪什么时候会来一个下马威的他们;立时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虽说已经过了理事的时候;但诸位既然都在;我先回房换一身衣服;诸位留一留;大堂上说话吧”
是大堂;而不是杜士仪私底下见人的书斋;此中意义自然让人更加提心吊胆。当杜士仪换了一身绯色官袍踏入大堂在主位上落座的时候;从上至下的属官无不被那鲜红的颜色给刺得心底好一阵激荡。大唐官袍并不以职官为准;而是往往和文散官挂钩;所以;哪怕当到了一州刺史;因为文散官的官阶还没有踏入五品这一门槛;往往也只是借绯;而不是真正的服绯。所以;整个代州;也只有长史是真正服绯的。
至于正三品的都督;大多数时候都空缺无人;因为那往往是服紫的真正高官了
“想来各位都知道;今日;我巡查了西陉关;粮库和武库也一并巡查过了。”杜士仪用了开门见山的开场白;果然;在他的目光一扫之下;大多数人显得镇定自若;但也有人显然表现得十分紧张。他知道;镇定的人未必就是于于净净;而紧张的人也未必就有所牵连。
“西陉关粮库中存粮不足十石;据旅帅段广真说;最初调任西陉关;还曾经因为粮秣不足而专程到代州讨要;可一来二去全没个说法;只能带领士卒在山中狩猎补足。至于军械;更是弓弦易断;箭矢不足;刀剑也不知道是多年之前的东西了。我只问一句;西陉关的粮秣军械;谁人负责?”
既然都督府分诸曹参军;这种事是最好问责的;仓曹参军管的就有仓库;而兵曹参军管的就有兵甲和军防;所以;两个人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来。他们都是四十开外的人了;可在年轻得几乎可以当他们儿子的杜士仪目光逼视下;两个人虽想极力表现出冷静;但还是略有差别。仓曹参军范若诚躬身禀报道:“使君;西陉关粮秣不足;我真的不知情;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手头有西陉关旅帅段广真的签押回执;每月粮秣都是准时送到的。”
然而;兵曹参军钱通却拱了拱手;面色惶恐地禀报道:“使君;军械不足的事确实有;不但西陉关;东陉关乃至于代州军中都有短缺。实在是因为太原军器监所给代州军器本就不足;并非我故意短少。而且西陉关久未有战事;又在崇山之中;演练颇少;故而……”
“既然北都军器监给军器短少;就该及早禀报呈文。可有呈文?可有签押?否则何来事到临头却以此推诿塞责”
钱通这种听着仿佛合理的话;却根本瞒不过先为西南成都令;再到云州长史;前后地方官当了将近五年的杜士仪。因此;他一声厉叱之后;见对方登时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便转向了范若诚。果然;范若诚没想到钱通只说出了一句话就被驳得作声不得;额头上滚滚汗珠分明可见。
“范仓曹说的签押回执;呈来我看。”
听到杜士仪是要看回执;范若诚的脸色稍稍缓转了一些。他答应一声;立时便当着杜士仪的面唤来了一个吏员;吩咐其去调取西陉关每月粮秣的记录来。须臾;一卷记录被送了过来;可杜士仪拿到手中展开一瞧;嘴角就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容。他随手将这卷宗向范若诚丢了过去;冷笑一声道:“你自己看看;签押在哪里?”
范若诚闻言一怔;等到展开这一卷记录之后;他登时只觉得脑际轰然巨响;整个人呆在那儿动弹不得。镇守西陉关的旅帅段广真无依无靠;是典型的孤家寡人;即便如此;为了生怕出纰漏;他还是强令送粮秣的人一定要段广真签字画押。段广真没有后台;申诉无门;而且他也不是真的完全克扣于净;总能勉强让那些人混个半饱;所以;段广真当然不得不在回执上签押。可是;这些他曾经一一核对;然后令人存档的回执;签押的地方竟赫然空白一片
就仿佛他刚刚在杜士仪面前的振振有词完全成了笑话
见范若诚失魂落魄;杜士仪只瞥了一眼便再不去看他;当下在下头诸曹参军中一扫;目光最终落在了户曹参军裴海云的身上:“裴户曹;仓曹账目以及西陉关的一应粮秣往来账目;由你负责清查。”
尽管杜士仪新官上任迟来的第一把火不是烧在自己身上;但裴海云仍旧心中凛然;此刻一听到点名便立时躬身答应。而下一刻;他就听到杜士仪又叫了另外一个同僚的名字;不是别人;正是崔护。
“崔功曹;调取三载之内的官吏考课;我要一一过目”
崔护也被杜士仪西陉关之行回来后的雷厉风行给震得颇为吃惊;迟疑片刻方才慌忙答道:“遵使君之命”
等到杜士仪吩咐散去;众人离开大堂的时候;全都有一种目弛神摇的感觉
要知道;杜士仪起意去巡查雁门东西两关;是因为温正义的邀约;东陉关回来之后平安无事;西陉关回来之后却骤然发作;是那段广真终于受不得欺压愤而陈情?可三年前前任代州长史叶惠全上任的时候也去过西陉关;段广真并没有说出半个字来;缘何现在却突然能够破釜沉舟了?
而当消息传开之后;底下的吏员之中;一时更有人面如土色。整个代州;短少粮秣军械的;并不仅仅只有西陉关;而西陉关少的;也不仅仅是粮秣军械。更何况;与此相关的;还有其他要命的关联。这位使君起头十数日动静全无;现如今是真的准备动手了?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六百三十章 中眷裴七郎
夜色笼罩之下;代州都督府显得静谧而幽深;除了不时传来的虫鸣声;就只有后院那小孩子咯吱咯吱的笑声格外清楚。但随着月亮渐高;孩子仿佛睡下了;也就再没有多少杂声。
安顿了孩子睡下;王容缓步来到杜士仪身边;见其还在精神奕奕地看着那些考课案卷;便挨着其坐下;轻声说道:“就连后头官廨都传说你今天雷霆大怒;吓得上上下下噤若寒蝉。怎么;是终于找到突破口了?”
“我就带着这么一丁点人到代州;哪来那么快就有突破口?”杜士仪缓缓卷起卷宗;将其放在面前的书案上;这才笑看着妻子说道;“是别人送给我的棍子;我借过来敲打一下罢了。温正义这个人本土意识很强;眼见得河东各大世家望族几乎把持了代州的宾贡;而且本地文人武者也鲜少能够扬名;而他以郎官致仕;子嗣又不争气;早已经是痛心疾首多年了。所以;试探到我兴许有雄心;他自然就愿意效劳。”
“那位温老?他可是已经六十有五了;好大的魄力”王容讶异地挑了挑眉;旋即又问道;“那西陉关旅帅段广真呢?我听说;兵曹参军钱通回到直房大呼冤枉;说是当初肯定得了段广真的签字画押。要知道;他们既然敢做这种事;想必就一定不会疏忽这个。能够平白无故让签字画押的回执变成空白;这应该不是夫君新官上任才数日就能够想出的手段吧?难道又是那位温老?”
“温正义虽说确实是让我意外的第一个收获;但毕竟老了;段广真却是我此行另一收获。别人都以为他不过区区一无凭无恃的武将;却是小看他了”
想到那时候自己听到段广真自陈;曾经在给代州都督府仓曹参军的回执签押上动了手脚;加上在代州都督府担任书吏的一个友人配合;从而使得字迹消失;别说是他;就连温正义也为之大为诧异;杜士仪不禁笑了起来。但紧跟着;他翘起的嘴角便恢复了原位。
“这只是冰山一角;但我相信;只是揭开这少许;应该就会有人坐不住;只要等着别人接下来的反应;就可以出下一招。幼娘;你先看好二十六郎;余下的不用分心;别人肯定也在盯着你。我初到代州;敲山震虎;比逼人狗急跳墙更重要。”
“我听你的。”王容微微颔首;但紧跟着就问道;“只不过;你实话告诉我;刘墨起头就没跟我们进代州;他人呢?”
“跟着我进城的人;一定会有人死死盯着。这次兵曹参军钱通不是把事情推去了北都军器监吗?须知太原尹李公身上兼的不仅仅是河东节度使;还有北都军器监一职。想来我只消对外宣称已经派人去请示李公;李公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绝不会坐视别人给他泼脏水;有些人就未必把持得住了”
尽管西陉关粮秣军械短少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接下来的数日之内;杜士仪仿佛完全忘却了此事一般绝口不提。可他越是不说;下头的属官和吏员越发心里没底;尤其奉命清查的户曹参军裴海云更是叫苦不迭。不说这涉及到的种种卷宗旧案是何等繁琐;就是这其中露出的蛛丝马迹;也让他暗自凛然。这一天晌午;当两眼满布血丝的他合上最后一卷旧档;揉着手腕站起身的时候;突见一个自己平日信赖的心腹书吏快步进来。
“裴户曹。城北裴七郎求见使君;这会儿已经去书斋了。”
裴氏三支五房;东眷裴、中眷裴、西眷裴、洗马裴、南来吴裴;这中间的分别;多数是和后期迁徙的地域有关;论根源全都出自河东闻喜。而这其中;相比其他各支;中眷裴这一支大多在河东一带为官;甚至将这一支的堂号都定为河东堂;而宗堂就在绛州闻喜。除了在绛州、太原府、潞州等地极力铺开之外;背靠雁门山;不像朔州云州蔚州这样不得不直面突厥和奚人威胁的代州;自然也是裴氏触角深入的地方。
正如裴海云对崔护说的;他所属正是裴氏中眷裴这一支;他是裴光庭的族子;和中眷裴在代州的那些子弟不但是同源同姓;还是同宗同族;所以对于这些裴氏子弟自然少不得要照拂几分。刚刚书吏提到的裴七郎;本名为裴远山;已经五十六岁即将花甲的年纪;正是河东堂负责代州裴氏的人;明经入仕之后也曾经当过三五任官;但政绩平平;身体也禁不起在各地任上颠簸奔波;后来徙居代州;把中眷裴氏一族在代州的产业经营得有声有色;据说族老对其人颇有好评;论辈分则是他的族叔。
“户曹可要一起去见使君?”
“不用了。”裴海云摇摇头迸出了这三个字后;又对那书吏警告道;“既是七叔来见使君;和我无于;你休要到外头瞎嚷嚷。”
中眷裴氏七郎裴远山;乍一看去;是一个身形瘦削;眉眼含笑的温润老者。然而;杜士仪在官场厮混久了;以貌取人这种习惯早已被打入了冷宫;所以;他摆出的是冷淡却不失客气的态度。而裴远山显然是极其擅长和人打交道;几句寒暄以代州的地理位置风土人情打头;显示出了其博学多才的一面;眼见得杜士仪仿佛面色霁和之后;他方才含笑说到了正题。
“闻听使君在成都时;劝茶修水利;又开茶引法;一时居人受惠;朝廷得利;在云州时;安流民逃户于云中怀仁;输石炭于幽州;运南粮于河东;东联西结;人人称道。今使君督雁门;民间上下全都在翘首企盼使君的点石成金之术;令雁门上下逾十万之民众;能够安居乐业;生活安康。”
也就是说自己要是在代州没什么新鲜举措;百姓就会对他失望;由是失却民心?
杜士仪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地说道:“承蒙陛下器重;委我督代、蔚、云、朔、岚、忻六州;我需负责的;并不仅仅是代地一地百姓。我一贯的治政都是因地制宜;并非一味改弦更张。若是代州子民翘首盼望我新官上任便会推行一大堆闻所未闻的政令;那我倒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这么说杜士仪并不是真的打算大刀阔斧?
裴远山心里这般想;面上笑容越发灿烂:“使君果然虚怀若谷;在下敬服前几日;我听说有人传言;道是西陉关历年所送的粮秣军械都有短少?这实在是闻所未闻东陉关西陉关;乃是代州雁门县的东西门户;倘若让将士们饿着肚子;空着手去备战随时可能发生的战事;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未知时至今日;这些亏空可否查出来了?”
“说不上亏空;西陉关上四年总计短少的粮秣;按照每月十五石来计算;总共是七百余石;折合成钱也没有多少;与其说是贪赃枉法;不如说是玩忽职守。”杜士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见裴远山在惊诧莫名之余;仿佛还有些隐隐流露出的如释重负;他便突然话锋一转道;“但据我访查得知;代州常平仓;所贮粮食十不存一;此事不知道以远山公的耳目灵通;可有什么解释?”
杜士仪总共就带了寥寥十余人来上任;而且代州当地豪强也都让人盯着他的每一个仆从;就连他的妻子王容亦然。毕竟;众所周知;当初云州粮价腾贵的时候;那些粮商就是因为忽视了王容一介女流;这才使得她从容从幽州转运来了大批粮食;一举解决了粮价危机。甚至于代州雁门县中新出现的生面孔;也都有人死死盯着。
然而;如今杜士仪虽然揭开了西陉关粮秣军械短少的盖子;却只是如同撒手掌柜似的将其丢给了户曹参军裴海云;连日以来并未有大动作;可今日一开口;揭开的竟然又是另外一个更大的盖子
纵使裴远山久经沧海难为水;这会儿也不由得为之色变;随即慌忙遮掩道:“真有此事?若真是如此;这可是震惊河东……”
“是否震惊河东已经不用去考虑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总得要奏报太原尹李公。”杜士仪欣然背手站起身;继而似笑非笑地说道;“另外;好叫远山公得知;之前兵曹参军钱通所言;西陉关的军械短少;是因为北都军器监送来的东西本就有所欠缺;我不敢怠慢;早就连夜让人去禀报了太原尹李公。李公大为震怒;已经让人在北都军器监立时严查”
听到这里;裴远山终于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直发苦。都说杜士仪上任代州这大半个月;好整以暇因循旧政;仿佛是很安心于骤然之间得督雁门;不想如从前那般折腾了;可如今看来;他哪里是真的无为;这分明是没有最折腾;只有更折腾他代表中眷裴氏在代州独当一面;已经整整十二年了;自忖大风大浪见过不少;可他在官场上的时候都是靠着家族余荫在当官;鲜少经历过真正的争斗;更何况像杜士仪这样锋芒毕露的主官。
一时间;本以为今次之行很容易的他登时陷入了最窘迫的境地。
“而且;据我所知;代州常平仓本就是开元之后方才设的;因为朝廷的本钱并不充裕;所以最初常常都是空仓或是只积存了十之三四。可后来代州作为中都督府;朝廷补满了常平仓所需的三千贯本钱;常平仓依旧大多时候是空的。可是;在此前云州粮价腾贵;河东河北也尽皆粮价腾贵的时候的;代州常平仓却没有按照朝廷的常平仓制令卖粮平抑粮价;一直积存全满反而等到粮价应声而跌之后;一直到如今;常平仓却是空的;未知何解?”
说到这里;杜士仪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厉色。贵时不卖粮却囤积;贱时却反而常平仓空了;这种匪夷所思的行径;他绝不相信是区区粮库大使就敢承担的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六百三十一章 步步紧逼
太原以北代州所督六州之中;除了忻州面积较小之外;代州、朔州、岚州、蔚州、云州的面积差不多仿佛;缘何代州的人口第一;而忻州也紧随其后
这个理由;只要仔细地看看大唐地图;就能有一个清楚明了的直观感受。因为代州和忻州都与突厥不接壤;而岚州朔州云州蔚州;全都多多少少的和突厥接壤。尽管接壤的地方包括从前的单于都护府;可是在东突厥死灰复燃之后;单于都护府名存实亡;这四州都曾经遭受过严酷的攻势;其中云州城破;一度废置四十年;岚州刺史王德茂被杀;蔚州朔州也好不到哪去。只有代州和忻州因为前头有所遮蔽;这些年人口增长迅猛;亦是太原府以北的两大粮仓。
这其中;面积较小的忻州自然远远逊色于代州。代州夹在五台山和雁门山中间的这一大片滩涂;历来都是极其适合耕种的;因此只要是丰年;居人们衣食无忧不说;所剩的粮食还能运往其他各州县。哪怕是此前河北连年水灾;河东与河北接壤的不少州也大受影响之际;代州的收成依旧算不错。也正因为如此;利用常平仓作为掩护;大肆在河东河北进行粮食投机这种事;在代州境内已经成为一项源远流长的习惯了。
而这种情形;身为代州都督府最高主官的代州长史;竟是大多数时候都毫不知情别人不说;至少叶惠全便是如此。
所以;裴远山根本就没料到杜士仪新官上任竟然会知道这个;此刻额头汗珠更是滚滚而落。中眷裴氏家大业大;更何况河东宗堂据有代州将近两千顷肥沃土地;看不上也不屑于这种粮食投机。然而;他多年宦海几乎没什么所得;私人名下的田地也不多;族中分到他头上的那一份钱也很有限。纵使他在主持打理河东宗堂在代州的所有产业和田地之后;每年能够得到的回报丰厚了许多;可眼见得这许多银钱从手中流过却不是他的;他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不甘心。
可是;中眷裴氏的根基就在绛州;常常有子弟到代州做官;他想要中饱私囊又没这样的胆量;一来二去;目光就落在了代州常平仓的身上。最初他在利用价格起落赚得盆满钵满之后;还会将缺口填平;可久而久之胆子大了肥了;就于脆不去管那个缺口了。
常平仓从大使到副使到下头的小吏;每一个人都被他喂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