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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乃大官人-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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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成心情激动地看着侧头过来的蝶衣,心里百般滋味,难道是她看上了我的英俊潇洒,想要和我……还是说要……他想着等花魁结束了,一定要上前寒暄几句。

    “镌刻好每道眉间心上。”

    歌曲铺陈开来,一幅工笔绝伦,画中一绝代佳人正手持画笔勾勒自己心上人的眉宇,如诉心声。

    与那首古词新曲的明月几时有不同,卷珠帘的修辞韵脚构句上都有不尽人意之处,但意境独到,仅仅一张口,就让全城俱静,仿佛在看一场画戏。

    “画间透过思量。”

    思量承载多少的相思,在夜色苍茫的寒冷中,一笔一划宣泄得淋漓尽致。

    “沾染了墨色淌,千家文都泛黄。夜静谧窗纱微微亮……”蝶衣的歌声余音绕梁,仿佛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魅力,让所有人都静得不想说话。那一种触动心灵的美,正在酝酿回转在心间。

    肖大家琴艺精湛,拨弄到此处,也渐渐低颤,仿佛夜深人静,几近天明,也该入睡去了。

    然而还未结束。

    “拂袖起舞于梦中徘徊,相思蔓上心扉。她眷恋梨花泪,静画红妆等谁归,空留伊人徐徐憔悴。”

    轻涂胭脂,慢捻红粉,流云鬓,步金摇,打扮的犹如新嫁那时的一样,然而独留一人,这该是一种怎样的忧伤?

    琵琶声与琴音开始短促有力地奏响,所有人都心弦一颤。

    “啊胭脂香味,卷珠帘是为谁?啊不见高轩,夜月明,此时难为情。”蝶衣唱得悲恸,也让满座皆目露动然。

    音调至高出,忽然缓缓降落。

    “细雨落入初春的清晨,悄悄唤醒枝芽。听微风,耳畔响。叹流水兮落花伤,谁在烟云处琴声长。”

    流水也罢,落花也罢,一切都随着烟云深处最后一抹琴声悄然离去,留给听众的是一抹血红,静静的涂抹在心上,还有两股正在细细流淌。

    女子最终还是为了男子殉情,这样的结局,确实感人,但也悲伤。画舫之上的贵人们都有些哽咽了。

    云袖招压轴出演,卷珠帘,至此,终了结。

    蝶衣起身,抱着琵琶一礼。

    礼部的那位侍郎起身,鼓掌道:“好啊,真的是好。不知道这词曲是出自何人手笔,虽非大雅,却感人肺腑,真好!”

    从礼部这位侍郎前后的态度,这花魁之选,已然是水落石出。

    最可气的自然就是薛蟠了,他原以为这云袖招最多也就是拿水调歌头来博人眼球,没想到还留了这么一手大杀招,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屏风,肖大家果然不愧是肖大家。

    薛蟠也只能甘拜下风,花招都耍了,还是没能够翻身,这就没法子了。薛家小厮忽然从外边赶来,在他耳边说道:“爷,大事不好了。”

    “说。”薛蟠心里头正烦着,懒得多说一个字。

    “金铃舫出岔子了,掌柜的叫我来支会您一声,赶紧过去。”

    薛蟠起身,对一应薛家的人说道:“汝等且等着,我去去就回。”说罢,便起身离去。

    林岚微笑着目送薛蟠离去,将酒洒在了几案上。

    若是一杯,站在角落的小厮也就当没看见算了,然而林岚连洒三杯,这就让小厮有些看不下去了。

    “公子,酒洒了。”

    林岚微笑道:“恩。我乐意。”

    花魁投筹,毫无疑问地被惊艳全场的蝶衣夺走。云袖招在这十里秦淮的霸主地位,依旧无人可以撼动。

    肖大家聊表几句感谢的话后,正常的歌舞曲目端上阁台,只是再也没有能够有那种扣人心弦的感觉,所有人都还沉浸回味在那卷珠帘之上。

    包成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喝了一口酒,说道:“林岚,我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哦?说来听听。”

    “蝶衣姑娘好像喜欢我。”

    “……”

    包成眉头一挑,道:“你不信?刚刚好几次,都侧目看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你说我要不要过去寒暄几句?”

    “额……我觉得吧,是错觉。”林岚放下手中的酒杯。

    包成双手互搓着,腼腆地笑道:“我还是想去试探试探。”

    竹帘微微撩起。

    “公子,蝶衣姑娘有请。”

    包成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将发带朝身后一甩,红光满面地说道:“看吧看吧,我就说有戏!”

    小丫鬟害羞地扭过头,道:“您是林岚林公子吗?”

    “我……我!”包成身子一滞,坐回到椅子上。

    林岚替包成斟上酒,笑道:“我就说是错觉吧。”

    “去你的!”

    ……

    ……

    林岚跟着丫鬟左拐,一个个清倌人都将甬道上的小窗半开着,让原本很狭窄的甬道更加拥挤了,几乎只能让林岚侧着身子通过。

    “林官人,什么时候也替姐妹们写首曲子呀?”

    “林官人,您可要雨露均沾呐!”一块散发着胭脂味儿的帕巾拂过林岚的脸。

    这些云袖招的清倌人,可没有一般大家闺秀那种端着的姿态,虽说云袖招不算是那种风月场所,但是这些艺妓们的口才也是了得,不然哪里能够讨得贵人们的欢心。

    “额……改日改日。”

    “那个……一定一定。”

    林岚像是小沙弥过十八铜人阵一般,左躲右闪地,终于到了蝶衣的绣阁内。小丫鬟嘻嘻笑道:“公子莫要当真,那些姐姐们只是欣赏您的才华,与您说笑玩闹呢。”

    “蝶衣姑娘在里边?”林岚觉得还是问清楚的好,不然蝶衣没见到,再炸出个肖大家来,他可吃不消。

    “您请就是了。”

    林岚进屋,见到那端坐在绣墩上的蝶衣,才松了一口气。

    蝶衣红唇轻启,“林公子好久不见。”

    “蝶衣姑娘别来无恙。”

    蝶衣黛眉一皱,似乎有些生气,道:“都说戏子薄情,薄如一面。可公子才是最绝情的一位!”蝶衣眼波流转,仿佛对眼前的林岚很是生气。

    林岚挑了个稍远的位置坐下,露着牙笑道:“我们就只见了一面呀。”

第129章 惊鸿一面

    云袖招内歌舞依旧,花魁却藏在花中央,被某人调戏着。

    蝶衣脸一红,银牙微咬着,她没想到林岚脸皮这么厚,将那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嗔怒道:“只是一面?”

    说出这话的时候,蝶衣的脸上升起两朵红晕。

    林岚轻咳两声,眉头一挑,“顶多算上五日前那一面,两面,不能再多了!”今夜,他有得是时间和这位故人叙叙旧,所以佯装痴傻地回应着。

    听到这话,蝶衣双眸的怒意更盛,红唇咬在皓齿之间,一句话都不说。她不知道林岚是装傻还是真傻。

    那晚,她真以为遇到了才子,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结果鲁莽而又莫名其妙地卸衣,林岚却跑了。人在冲动之下做出的傻事,事后想想,真是有够愚蠢的。

    本以为没有了下文,结果辗转到了金陵,能够再次相遇,那便是缘分。

    蝶衣暗忖着:若是无意,也不会再谱曲送于自己,只是这层纸该如何捅破。

    见到蝶衣不说话,林岚起身倒了杯酒,“今夜不着急,蝶衣姑娘想说什么说就是,你我良辰美酒,促膝长谈。”

    林岚不急不缓的样子让蝶衣有些拿捏不定了。过了良久,她才开口道:“那晚,公子为何跳船逃遁?”

    “你不清楚?”林岚反问道。

    坐在绣墩上的蝶衣陡然而起,她也并非是个逆来顺受的泥人儿,“我怎知道?”在她看来,林岚看了她的身子,却跳船而逃,那就是对她不满意。

    可以几日前肖大家却说姓林的公子很想见她,让她决定一辈子不出舫的心再一次有些悸动起来。不清楚林岚这样的挑逗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岚心里一想,看来自己跑的那晚,商青羊并未太过当回事,可以已经将重心放在追捕呼延珺上了。

    “哦,那晚家中有急事,便跳船离去了。”林岚这个敷衍的理由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信。

    蝶衣自然明白这是塘塞过去的说辞,也不恼,坐回到绣墩上,道:“那公子这回找蝶衣,又是何事?”

    林岚笑了笑,继续喝酒,道:“随便聊聊。”发匠需要时间,所以他更不能这个时候离去。

    听到这样敷衍了事的回答,蝶衣跺了跺脚,幽怨道:“不陪聊!”

    “那陪什么?”林岚把玩着手中的天青色酒杯,眯缝着眼笑道:“陪……睡觉?”

    “林司业语气轻佻,某家实在听不下去了!”肖大家的声音忽然从一边的帷幕后传来。

    林岚吓得手中杯盏都掉落在地,好在都软毯垫着。“肖……大家,您真不愧是大家风范。”

    “林司业这是在讽刺某家了?”

    “岂敢。夸您高风亮节,体恤晚辈呢。”

    帷幕后传来一声冷哼,“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岚这下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了。

    这货是个女的……然且很彪悍!

    悍妇母夜叉的形象,从林岚心目中陡然树立起来。

    云袖招的画舫还未靠岸,薛蟠带着小厮已经上了小舟,准备上金玲舫。

    竟然有不长眼的到我薛家的地盘闹事,真是不想活了!

    舟尾的长篙拨入水面,船夫一哼,这船便朝前驶去。

    微风拂面,薛蟠眯缝着眼,显然对今夜未能夺魁有些耿耿于怀。

    “有那个不男不女的存在,我们薛家难以在这秦淮河上独霸一方啊。”

    小厮站在一边不语。

    “对了那个闹事的又是什么来头?不会是姓林的那小子吧?”

    小厮依旧不语。

    河面的风有些凉意,薛蟠见到小厮不说话,便转过头来喝道:“喂!哑巴啦!”

    小厮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却一语不发。船尾的篙敲打在了侧板上,嗖地一下,又没入了河中。

    “说话啊!”薛蟠起身,一个耳光打在了小厮的后脑上,只见身体僵硬的薛家小厮直直地倒在了船上。

    薛蟠心头一慌,朝四处看了看,说道:“谁!?出来,我看到你了!”

    竹篙浮出水面,船夫依旧慢条斯理地撑着篙,仿佛船上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似的。

    “划船的,是不是你搞得鬼?说!”薛蟠朝四周扫了一眼,也只有船尾的摆渡人,是作祟的幕后黑手。

    船夫微微抬头,声音不生烟火地说道:“坐下坐下。别晃了,容易翻船。”

    薛蟠怒由心生,大步走来,嘴里碎碎念道:“个老杂碎,还不给我住手!”

    长篙恰如其分地出水,一下戳在了薛蟠的肩上。船夫从那头摸索过来,一瞬间便到了薛蟠的面前。

    “姓甚名谁?”

    “薛……薛蟠。”只是惊鸿一面,薛蟠便被那张脸吓破了胆。这是什么样的冷酷,才能让人一样看过去,两颗眼珠子仿佛是两口深渊冰窖,盯得让人打寒颤。

    “嗯,对了。”

    对了?什么对了?薛蟠一头雾水,貌似敢这么动薛家的,在金陵貌似好没有。他壮了壮胆,虽然他的身子动不了,但是他可以说话。

    “我是薛家的人,你掂量着看!”

    一道清风划过薛蟠的脖颈,让他觉得喉咙一凉,却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紧接着,竹篙入水,他的耳边只听得咔嚓一声。

    长篙不见了。

    船夫潜入河中也不见了。

    倒在船上的小厮骨碌一下起来。

    “爷,你没事吧?”

    “起开!我能有什么事?这厮听说我是薛……”

    “爷,别说了!”小厮死死地盯着薛蟠的脖子,打断道。

    薛蟠喝道:“你竟敢教训我?”

    小厮指着薛蟠的脖子,说道:“血……血……”

    黑夜之中,薛蟠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痒痒的,便伸手去抹。温热而又粘稠的液体被风一吹,迅速在手上凝结。

    “呃……”

    他感觉到头有些晕眩,脚步开始虚浮,一步两步,紧接着一头栽倒在了船坞上。

    惊鸿一面。

    仅仅一个照面,一命呜呼。

    发匠既然答应了林岚,便是言出必行。死在他手上的人,都有理由,那便是——该死!

    春风拂过秦淮河面,小木舟上传出呐喊:“薛家大少爷遇刺了!救命啊!”

    一时间,金陵城乱了!

第130章 悍妇

    翌日清晨,数十条画舫沿岸停靠着。薛府的一大家子以及官差衙役,都聚在河畔,脸色铁青。

    昨夜,薛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大房的长子薛蟠被人杀了!这绝对算得上金陵城的爆炸性新闻了。

    薛太公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脸凄容地站在河畔,双手拄着拐,目光呆滞地望着河面。

    春风也能凉人心,薛太公闭目,缓缓问道:“那个小厮怎么说的?”

    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薛云双目血红,说道:“中途出了云袖招,小舟难带更多的仆人,就他一人跟着蟠儿,结果就被歹人给害了性命!”

    “可看清那歹人的面貌?”

    薛云摇摇头,道:“那小厮受了太多惊吓,有些痴傻了。”

    “真是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倒死了!走,上云袖招!”

    薛太公握了握拐棍,步履阑珊地踏上了画舫。

    清晨的云袖招还在沉睡。一行人被船上小厮拦在入口处。

    “现在不接客。”见到是薛家的人,云袖招的小厮已经很客气了。若是往常,按照肖大家的吩咐,早就轰出画舫了。

    薛云推搡了一把那个小厮,怒道:“瞎了你的眼!”

    薛家众人破门而入。

    “昨儿跟着蟠儿的仆人说,出事前,蟠儿就在此看花魁之争,结果半道折返时出的事?”

    薛太公朝四周扫了眼,沉默不语。

    薛家硬闯,代表这次的事情已经是很严重的地步,但是薛万金的沉默,则是出于对肖大家的尊重,或者说是敬畏。

    “薛万金,大清早扰人清梦,你们薛家真是好大脾气啊!”声音幽幽传来,原本做大的薛家人都闷声不响,大气都不敢喘。当初薛蟠惹了云袖招,薛万金上来就是给了自己孙子几个耳光,这事情薛家的人都知道。

    在金陵城中,敢直呼薛老太爷名字的,估计也就这位悍妇了。

    然而薛老太爷即使这样,也不敢动怒,而是很平静地说道:“叨扰肖大家了。只是昨夜我的孙儿惨死河中,想来问一问肖大家是否知晓?”

    阁楼上过了良久,才幽幽传出来一句。

    “你孙儿?哪个?”

    听到这般敷衍轻佻的回答,向来以皇商贵人、紫薇舍人之后自居的薛家人都有些愤慨。虽然说老太爷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敬你三分,但是也不能如此傲慢无礼,这样子闭门不见,是个什么规矩?

    薛太爷眯缝着眼,道:“薛蟠。”

    肖大家似乎没有出来迎客的意思,说道:“他死在云袖招了?某家怎不知道?若不是死在云袖招,薛万金,你这过来是来诘难某家?”

    薛万金眼皮跳了跳,遇到如此悍妇,他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扯着脸,强忍心中悲恸和愤怒,一字一顿地说道:“昨日蟠儿从云袖招出来,乘舟而回的时候遇害的。薛某想问问肖大家,不知道蟠儿在这云袖招内是否惹了什么不该惹之人?”

    “呵,呆霸王还有什么不敢惹的人?连某家的云袖招,当初都差点让他拆了。”肖大家的一声冷笑,彻底点燃了薛家人的怒火。

    薛云冷冷地说道:“肖大家,死者为大,犬子之前触犯了您是他的不对,但是如今遇害身亡了,还请肖大家口下留德!”

    “耶?留德?缺德事做尽,难不成还让某家穿丧服替他哭一场不成?薛万金,我看你的那孙儿,就是坏事做尽,该死了。前不久某家可听说沸沸扬扬闹了一年的冯渊一案,让你孙儿花了些银子摆平了,看来还真是人在做天在看,这不,命就给收了去。”

    薛云脸色都要滴出血来,丧子之痛,已经让他愁白了头,如今听这秦淮河上的悍妇言语奚落,岂能忍受,便想要上前争执,却被薛万金拦住了。

    薛老太爷眯缝着眼,道:“既然肖大家不知情,那便叨扰了。不过蟠儿一事,薛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让老朽知道凶手是何人,决不轻饶!走!”

    “呵,薛万金,你这狠话是放给谁听呐!嗯?”

    薛老太爷拐杖一抖,闭目长吸一口气,语气舒缓道:“自然是说给那些害死蟠儿的人听,肖大家多担待。”

    薛家的人马浩浩汤汤地离去。

    舫上不少清倌人才敢出闺阁,相互嘀咕议论着。

    “晚上都不准备开嗓了?还不回去休息!”悍妇的声音再次传来,吓得清倌人们一个个都回了闺阁。

    “真是。大清早飞来这么大一群臭苍蝇,招人心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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