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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上数字可见,无论生产衣料或葡萄酒,葡国都有绝对优势(absolute advantage):两种产品,产量同样是一,葡国所需的劳工都比英国所需的少。然而,从劳力成本的比例上看,英国一衣料单位的成本是0。833单位葡萄酒(100除以120),而葡国一衣料单位的成本是1。125葡萄酒(90除以80)。这是说,衣料的成本英国比葡国低。转过来,葡国一单位葡萄酒的成本是0。889衣料(80除以90),而英国的葡萄酒成本是1。20衣料(120除以100)。葡萄酒的成本葡国比英国便宜。
上述是说,两样同量产品,只要不同的国家所用的生产要素(这里指劳工量)的比例(ratio)不同,国与国之间的成本一定不同。那是说,若甲国的A产品成本比乙国低,那么乙国的B产品成本也一定比甲国低。一个国家可能所有产品所需的生产要素都比较少(都有绝对优势),但如果上述的比例国与国之间不同,在成本上算,一个国家不可能所有产品的成本都比较低,或任何一国必定有些产品成本是比他国低的。这就是比较成本的概念了。
回头再看上述的数字例子,若不专业生产,两国的衣料总产量是二,葡萄酒的总产量也是二。但如果英国专产衣料(成本较低),衣料的总产量是2。20(220劳工除以100);葡国专产葡萄酒(成本较低),酒的总产量是2。125(170劳工除以80)。两项总产量都比不专业生产为高。李嘉图假设葡国与英国以一对一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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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1。125葡萄酒来换取1。125衣料。贸易后,葡国可得1。125衣料,剩下1。0葡萄酒;英国可得1。125葡萄酒,剩下1。075衣料。二者都比一与一为多,而这就是专业生产、互相贸易带来的利益了。
跟而来的理论发展,重要的有米尔(J。S。Mill,1848),此君当年竟然能在有竞争的市场下,推出贸易成交价的厘定(李嘉图的一对一只是假设);两个瑞典经济学者(E。Heckscher,1919与B。Ohlin,1933)解释国与国之间的比较成本不同,是因为生产要素的组合不同;英国的奈纳(A。P。Lerner,1932)与美国的森穆逊(P。A。Samuelson,1948)指出,国与国之间的贸易不仅在某程度上代替移民或其他生产要素的跨国转移,而且在多个假设下,不同国家的生产要素价值可以因为有贸易而变为相等。这些都是题外话。
少为人知但比较重要的,是每个国家有不同的比较成本优势,只能在产品换产品或同一货币的情况下才可以肯定。要是大家有不同的货币,而汇率受到管制,在某些情况下,那所谓购买力相等(purchasing power parity)可能脱了节,需要或短或长的时间作调整,而在这调整期间一个国家可能失却大部分或甚至所有的比较优势产品。一九九七年的亚洲金融风暴,差不多所有亚洲国家的汇率皆暴跌,但香港的币值与美元挂,因而失去了不少比较成本的优势。跟而来的香港通缩是调整,而这调整会有好几年。
国与国之间的贸易,除不同货币外还有关税等障碍。而最明显的国与国之间跟一国之内的不同,是后者的生产要素可以自由流动(中国目前还是例外),不会有国与国之间的生产要素的不同组合了。
一国之内的比较成本概念一样,但分析更为容易。一个小市镇内最好的医生也是最好的打字员。作医生的成本是打字员的收入,作打字员的成本是医生的收入,这个人当然会选作医生,因为作打字员的成本比其他打字员高。如果这个人是最差的医生但却是最佳的打字员,他作打字员的成本也是比其他打字员高,所以还是选作医生。这是比较成本的选择。事实上,在生产要素自由流动的市场中,选择收入较高的职业,就是比较成本较低的职业了。这就是专业生产。
李嘉图创立的比较优势定律,用之于一国之内,一镇之中,甚至朋友之间,皆畅通无阻。但一定要有自由市场,而自由市场一定要有私有产权。市场若受到管制,或私产不存在,以专业生产而互利就会有很多问题了。中国大陆当年,每个人由中央分派工作,要达到李嘉图的专业互利,是纸上谈兵。一个人的比较成本作那种专业较低,没有市价的指引,靠「中央」分派工作,所需的讯息费用太高了。
我自己作了那么多年教授,对学生提出选择职业的前途问题时,只能对他们说我所知的市场情况,选择还是由学生自己作判断,因为学生在不同职业上的能力与喜恶,我不能比他们自己更清楚。知子莫若父,我对自己的子女认识多一点,也关心多一点,但也不敢替他们作职业(专业)的选择。这不是因为子女不听我的话;正相反,我是怕他们唯命是从。我怎会不希望子女选上适当的职业呢?他们长大了,受了教育,自己选择职业,一般来说,会比我替他们选的可靠。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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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中央替我的子女选择职业,你认为李嘉图会怎样看?
我说过了:成本是最高的代价。要生产甲物品,放弃最高价值的乙物品是成本;要选择甲职业,放弃最高收入的乙职业是成本。比较成本是指人与人之间的比较,或国与国之间的比较──鲁宾逊的一人世界是没有比较成本这回事的。李嘉图以劳工生产的简单数字分析,再可以简化。生产同一物品,或选同一职业,我比你有优势,不是指本领,是指我的成本比你的低,而只要是这样,你必定有其他产品,或其他职业,其成本比我的低。相当浅,但第一个想出来的是天才。李嘉图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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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租值的理念演变
我常对学生说,要学经济理论,学今天的就可以了。说了这句话之后,我通常作点补充:有些理念,不追溯经济思想史,我们不容易明白今天的。租值的理念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要真的明白今天经济学上所说的「租值」,了解一下前贤的思想大有帮助。
今天经济学上所说的「租值」(rent),可不限于房子或土地的收入。不谈土地或房子也论租值,而又不谈租用工具,「租值」这一词很容易引起混淆。经济学者于是发明了另一用词,叫作「经济租值」(economic rent)。我这里要谈的租值是经济租值。但经济学行内的人一提起租值,大家都知道所指的是经济租值。因此这里所说的租值,其实是经济租值,而其中与房地产无关的,叫作「准租值」(quasi rent);quasi者,一半也。一半可解作类似。
经济学鼻祖史密斯(A。Smith)一七七六年发表的《原富》(The Wealth of Nations)所定下来的分析架构,今天仍在。他把经济问题分为资源的使用(resource allocation)与收入的分配(ine distribution)两大类。前者是「微观」,后者是「宏观」,虽然他的宏观与今天的不同。其实史前辈还分析了第三类问题,那是关于劳工与地主的生产制度安排。他认为制度的安排会演变,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这个适者生存的观点影响了后来的达尔文,后者提出了重要的进化论。
另一方面,适者生存的观点也影响了辩证法唯物论的发展,使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必被淘汰。现有的制度既然被视作会被淘汰,不同制度的分析就重于优劣之分,漠视了解释不同制度的共存。不同合约的安排,不同机构的组织,在经济学课本中从来没有重视过。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兴起而跟大行其道的新制度经济学,虽然在今天的经济学课本中还未能普及,某程度上有复古的意识──回复到史密斯的制度分析再搞起来。
关于租值,史密斯当年是指土地的收入。他有两种看法。其一是微观的资源使用,他认为租值是一项成本,因为土地有不同的用途。成本是放弃了的代价,这个重要而正确的概念,始于史密斯。
其二是宏观的收入分配。史前辈认为土地是上苍赐予的,给强权抢来占为己有。这样,租值是多余的(surplus)。地主强人不事生产也有租值的收入,而若没有这项收入,土地还会存在。宏观而言,史前辈认为土地没有其它用途,所以地租不是成本。这个观点一代一代地传下来,到了佐治(H。George;1839…1897),就建议单一税制(只抽地税)。我们的孙中山先生读到佐治的《进步与贫穷》(Progress and Poverty;1879),搬义过纸,写成了三民主义。
到李嘉图(1817)分析租值时,主要是从史密斯的「宏观」的收入分配那方面看。他把生产的总收入分为工资(劳工的收入)、利润(商人或资本家的收入)与租值(土地的收入)。他的租值看法继承了史密斯的传统:租值是多余的,因为没有租值收入土地的供应量不变。但李前辈加上一项有争议的观点:他认为土地之所以有租值,是因为不同土地的肥沃程度不同:differential rent是也。争议的起因,是李氏既假设土地有限,又假设肥沃不同,重复了租值的成因。正确的看法,是土地若有限(因而缺乏),肥沃相同也有租值;若土地无限,则要有不同肥沃程度才有租值可言。无论怎样说,李嘉图认为租值不是成本:他没有史密斯的微观的土地有使用代价的概念。
到米尔(1848)分析租值时,他的重点却又是史密斯的微观看法:土地有不同的使用,有放弃其它使用的代价,所以租值是成本,不是多余的。但难倒米尔的,是在观察上不管租值如何,土地的供应不变。这不变与任何行业的劳工供应可以大变很不相同。
为了解决米尔的困境及其它有关的问题,马歇尔(1890)提出了长线(long run)与短线(short run)的概念。他认为长线而言,什么都可以变,但短线就只是某些生产要素可以变。他认为若在短线内收入变时而供应量不变的,收入是租值。因为这种看法不限于土地,马歇尔提出了那重要的准租值(quasi rent)理念。今天,一般而言,准租值是指土地之外的其它类似地租的收入:收入变而供应不变的。准租值后来又称经济租值(economic rent),或简称租值(rent)。那是说,马歇尔的看法,租值再不限于土地的收入,而是指在短线内任何收入变动而供应不变的收入。可惜马歇尔棋差一,他认为土地的总供应永远不变,所以地租不是成本。
最后一位在租值的理念上对我有影响的,是女性,鲁宾逊夫人(Mrs。J。Robinson,1903…1983)是也。在她一九三三年的名著(The Economics of Imperfect petition)中,有一章题为《租值闲话》(A Digression on Rent),很有意思。夫人承受了马歇尔的准租值传统,但又追溯到史密斯的微观与宏观那方面去。
夫人不重土地,而是一般性地分析收入的租值性。她认为从微观的角度看,因为个人有选择,所以没有租值可言。然而,从社会整体的角度看,所有收入都是租值。说个人(微观)没有租值,社会(宏观)全是租值,是史密斯的传统,但她带到非土地那方面去。
我作学生时,老师谈租值最常用的例子,是歌星猫王Elvis Presley。这个后来成为二十世纪收入最高的歌星,在卖唱及作明星之前是一位货车驾驶员,每月的收入只数百美元。工余之暇,他试唱,被发现了,一举成名,过不了多久每年的收入以千万美元计!
问题是这样的。猫王唱歌的收入若大幅度地减少了,他还会继续作歌星。要猫王回复旧职,重操货车驾驶员,他的歌星收入要下降很多、很多才会那样做。这是说,像土地一样,猫王作歌星不会因为收入下降一个大数字就改变了。这样,成了歌星,要猫王另谋高就──作货车驾驶员──其收入要有很大的变动他才会考虑。因此,猫王作歌星的大部分收入是准租值,不是成本。
这个传统的看法不对,因为从猫王个人角度看,东家不唱唱西家,东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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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入就是西家的成本;不登台演唱而去拍电影,登台的收入就是拍电影的成本。是的,从个人的角度看,选择数之不尽,就算同样登台演唱,改换了一首歌也是选择,「机会」所在皆是,皆成本也,租值从何而来?
然而,从社会的角度看,猫王的准租值的确很高:把他的歌星或明星的收入大幅度削减,他还不会回头作货车驾驶员。在大幅的收入转变中,他作歌星的职业不变。收入转变而行业或职业不变,其收入可看作租值。
想深一层,货车驾驶员也是工作。猫王若不作歌星,回头作驾驶员,他还是在工作。不论行业,单论工作,他的收入要下降至近于零才不工作的。从社会的角度看:只论工作收入,猫王这个人就像一块土地,工作生产去也。不论行业,猫王怎样也工作,他的收入全是租值,一命呜呼才是他的成本。
准租值或租值的理念,是指收入有所转变而某些供应不变。这是指某些可变的选择,在收入的转变中不存在,所以可作为租值看。然而,说有某些选择不存在,可不是说完全没有其它选择存在。事实上,其它选择永远是存在的。因此,从没有选择的不变角度看,收入是租值;从有选择而可变的角度看,放弃了的收入是成本。
多举一个例子吧。在香港大学工作时,到了六十退休之龄,我续约两年再做下去,薪酬照旧。但六十二岁再续约时,校方有新例,凡越退休之龄续约的教授,薪酬要减至高级讲师的顶点水平。这样,我的薪酬被减了大约百分之四十五。我续约一年,教授之职不变。从教授之职不变的角度看,我被减去的百分之四十五可以说是薪酬未减时的租值。
有趣的问题来了。减了百分之四十五的薪酬,我教授之职不变,那么多年以来,香港的纳税人岂不是给了我太多的钱?从教授之职不变的角度看,是对的。但事实上,我见减了薪酬,就推却了不少可以让同事们做的行政工作,多把时间放于整理自己生平的论着。这是变,而多作行政工作时的较高薪酬,放弃整理论着的代价就是成本。
当然,减了教授薪酬,我可以工作散漫,脱课频频!(天晓得,我可以,但没有那样做。)这些也是变:较高薪时,不散漫是成本。收入变了,不容易想象工作在任何边际上完全不变,虽然有时变得较多,有时变得很少,或微不足道。租值是指收入变了而某角度资源使用不变的收入。因为资源使用不变与选择不变相同,没有选择就没有成本,所以这种收入被称为租值,是史密斯的传统了。然而,只要我们能真的考虑所有的选择,不是成本的租值不存在。
举另一个例。假如香港政府送给我经营电视的专利权,没有任何其它人可经营电视,而又假设电视节目及广播时间皆不容有变。这样,广告收入下降我还会完全不变地经营电视。这些广告收入是租值,但也可看为成本,因为我可以将电视台卖出去。卖出整盘生意也是一个选择,而卖出之价是继续经营的成本。
专利所赚到的、在生产要素成本以上的钱,因为不会被竞争者消灭,称为专利租值(monopoly rent)。佛利民(M。Friedman)称之为非合约成本,高见也。这是后话。
一九六八年,史德拉(G。J。Stigler)和我讨论租值与成本时,提出了如下的一个例子。太平洋有某荒岛,只可用作飞机下降加油,没有任何其它用途,其收入是租值。是成本吗?当然也是。卖出荒岛姑且不论,不同跑道的选择,不同汽油供货商的选择,等等,皆有成本的意念。
说租值不是成本是错的,但那是另一种成本。租值或准租值的用途,是让我们能把可变或不变的边际供应分开来处理。租值是漠视了某些资源使用的可变选择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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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盈利是无主孤魂
西方经济学所用的profit一词,中译为「利润」,是不对的。我认为应该译作「盈利」。利润是回报,或是利息的回报。有些书本把利润分为正常利润(normal profit)与不正常利润(abnormal profit),就更搞得糊涂了。Profit译作「盈利」比较恰当,因为「盈」字代表多了一点。
是的,profit不是工资,不是租值,不是所有生产要素的成本,也不是投资应得的回报。减除这些所有的,但还有一点收入多了出来,怎么可能呢?答案是,盈利是无端端地多了出来的收入。这是说,盈利是意外的收入。
在《利息理论》一章内,我分析了费沙的格言:利息不是收入的局部,而是收入的全部。工资是劳工现值的利息,租值是房地产的利息或准租值折现后的利息,商人的投资有利息的回报。费沙的格言可以补充:利息不是成本的局部,而是成本的全部。从这个补充的角度看,盈利是意外的高于利息成本的收入。
是的,在竞争无所不在的社会中,考虑到上一节提到的「租值」也是成本,经济逻辑不容许有意料中的盈利。竞争可不是指一般课本上所说的、有多个出售同一物品的竞争者,而是指本书卷一──《科学说需求》──的第三章──《缺乏与竞争》──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