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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皇后-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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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乔正说话间,便见一队巡夜的士兵迎面而来。她心里猛地一动,觉得这是个机会。然而她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那人便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胁迫道:“就说你路上巧遇未携伞的佥事大人,是为其撑伞的,听见没?别给我惹麻烦。否则……”说着,他用匕首柄重重地抵了抵她的腰部。

漪乔倒抽了一口凉气,只好点了点头。

那队士兵走过来的时候,领头之人似是觉得面前同撑一伞的两人有些奇怪,不由走上前来盘问道:“你们这大半夜的出来做什么?是哪个宫的?”

漪乔踟蹰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垂首道:“奴婢乃是要前往奉先殿为太子殿下送水的宫婢,路上正巧遇到锦衣卫的佥事大人,因大人出门时未带伞,而奴婢与大人正巧有一段顺路,便共撑一伞而行。”

她此时心情真是极尽矛盾,既想让那士兵认出她的身份,这样她便可以脱困,但同时又不想被他认出来。毕竟,堂堂太子妃扮作宫婢半夜在宫里行走,还是为了给被禁足的太子送膳食和衣物,枉顾皇帝的禁令,这简直就是罪上加罪。那么,她还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求救?机会可是稍纵即逝……

似乎是察觉到了漪乔此时的挣扎,那人往前迈了一大步紧紧贴着她站着,同时又迅速用匕首柄暗暗抵了抵她的后背。漪乔抿抿唇,不由在心里一阵苦笑。

那个问话的士兵闻听此言连忙偏头看向漪乔身边之人,在夜色中细看之下发现他身上果然穿着锦衣卫佥事的衣服,当下便抱拳行礼道:“见过佥事大人。”他身后的一众士兵见此,也赶忙依样躬身行礼。

借着雨夜之色和油纸伞的掩护,人的面容便看得不那么分明了。不过在漪乔看来,那个士兵八成就没见过锦衣卫的佥事。

那人端着架子,颇为像模像样地应了一声,然后目不斜视、傲气十足地执起伞柄,连同漪乔撑伞的手也一并握住,根本不由分说,拽着就往前走。

漪乔一路踉跄着被他拉着,本能地不停挣扎,想要摆脱他的钳制,但是都无济于事,还差点把手里的东西弄掉。她生气地瞪着他的背影,但还是尽量压着怒火地道:“阁下既然能弄到锦衣卫佥事的行头,难道就不能想其他的办法找到去锡庆门的路?我看刚刚的那个士兵应该会很愿意为您效劳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娥,阁下就不能放了我么?”

“不能,”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声音听起来有些生硬,但却不似方才那般满是冷厉之意,“我知道你是谁了。”

“你说什么?”漪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愣愣地看着他。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女人,还认识我么?”

虽然光线并不明亮,但是看到他面容的大致轮廓还是可以的,又加之听到那句称呼,漪乔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然意识到了眼前之人是谁。

是那日她在寺庙后门遇到的那个异族人,那个跟以前的张漪乔有些渊源的人。

漪乔拧眉看着他,很有些不可思议地道:“居然是你?”真是冤家路窄。

“你怎么把脸弄成那样?我开始都没认出来,只是觉得你眼熟。”

漪乔张了张嘴,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叫“把脸弄成那样”?她只是在幻夜的帮助下做了些简单的易容而已。

“还有,”他仍旧盯着她,手上不自觉地加了力道,“你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宫娥,你是太子妃!”

“咝——”漪乔的手被他握得生疼,痛得直抽气。她眸色一沉,本想使出曾经学过一年的散打功夫一拳挥过去的,但又顾忌着手里的食盒和包袱,于是只好强忍着怒火,冷冷地瞪着他道:“你是不是无论何时都是这么暴力?快给我放手!”

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自觉地用力过大了,正欲松开手,但是瞥见她那愤怒的表情,似乎又觉得被一个女人这么瞪着有些失面子,但是手指已经松开了一半,不尴不尬的。于是他在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才一脸嫌弃地松开了她的手。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是太子妃?”漪乔一边顾好手里的东西,一边揉着已经泛起淤青的手挑眉问道。

“感觉。我其实一开始便觉得你有几分熟悉,”说着,他忽而冷冷地嗤笑一声,“至于你的身份——朱祐樘那大婚办得真是要多隆重有多隆重,全天下的人恐怕没几个不知道你被选为太子妃的,难道我知道很奇怪?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地认为我是惦记着你,时时打探你的消息才会如此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说的,”漪乔耸耸肩,“不过,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放了我了?”

“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干什么?去看朱祐樘的吧?”他没有回答漪乔的话,只是依旧目光冷厉地睥睨着她。

“是又怎样?你要不要去告发我?”

“你!”他一时气结,目光里直往外喷火,活像一只被冒犯了的高傲霸道的美洲狮,浑身散发着暴戾凌厉的气息。不过随即,他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语带讥诮地道:“你其实就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贱|人,看我这里走不通,就想办法往大明太子的床上爬。你们汉人果然一个个的都是男盗女娼的无耻鼠辈,不能和我们草原儿女相比。我堂堂蒙古男儿便不和你这中原的贱女人计较了……”

“把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漪乔眸光一敛,声音冷沉地打断他的话。

他感到被触了逆鳞,紧紧皱起眉头,正要发怒,却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他立刻反应过来,没有任何迟疑地伸手捂住她的嘴,然后迅速地拦腰连拖带抱地将她挟至墙角的阴影里。等站定后,还不忘在她耳边沉声命令道:“别出声,老实点!”漪乔没有理会他,只是凝神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从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来看,应该是巡夜从此经过的士兵。漪乔暂时停止了挣扎,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个脱身的机会,这回不能再错过了。

她掂量着脚步声音的大小,估摸着卫兵已经走得很近了的时候,眼珠子一转,看到他正将注意力放在外间,没怎么注意她这里,顷刻之间心念电闪,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迅速在心里过了一遍,然后瞅准时机,瞅准角度,默默倒数三声:三,二,一!

下一瞬,只见她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以此让他放松对她的钳制,紧接着身体灵巧地一旋双手护好怀里的东西,随即运足力道飞起一记鞭腿击他个措手不及,最后再来一个极大的后滑步退到了一丈开外,以防他本能地反击时伤到她。

漪乔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一气呵成,流畅果决没有任何的迟滞。由此她不得不感慨练些功夫防身真是必要之极,看来她那一年的散打没有白学,近身搏斗的时候还是很能派上用场的。

那人没想到漪乔会来这么一招,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她偷袭得手。片刻的怔愣之后,便是一脸的暴怒之色。

漪乔早知他会这样,还不待他发作,迅疾转头朝着卫兵经过的地方,夸张地大叫了一声:“哎呀!”

卫兵听到了这里的动静,然后便听得有人叫道:“快点,看看那边出了什么事!”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那人正怒不可遏地要上前教训漪乔,却忽而见她居然故意出声引来了卫兵,马上意识到她这次是拼着暴露身份也要脱身了,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愤恨不已地瞪她一眼,那目光暴戾阴冷得似要杀人一样。不过也只是一瞬,随即他转身三两下地翻过墙头,消失在了漪乔的视线里。

漪乔被他那一眼看得脊背一寒,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喂,方才可是你在叫喊?”士兵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只有一名女子在雨里站着,不远处还倒躺着一把伞,什么特殊情况也没有,不由出声问道。

漪乔回过神来,俯身捡起地上的伞,然后走到卫兵们面前,笑盈盈地道:“真是对不住,奴婢刚刚不小心滑了一跤,失声叫了出来,让各位虚惊一场,请见谅。奴婢还有公事在身,先行退下了。”说完,她撑起伞转身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中,留下一群不知该做何表情的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折腾了这么久,她到达奉先殿的时候已近子时(二十三点)了。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殿外当值的一名侍卫拦住她,上前盘问道。

“给殿下送些饮水。”漪乔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今日不是已经有宫婢送过了么?怎么又来?还有,你这包袱里装的是什么?”

漪乔抿抿唇,极快地反应过来,随口编了个理由:“上次送的被不小心弄洒了,圣上特许再送一次。这包袱里装的是今日主子赏赐之物,奴婢打算办完差拿回自己住处的——差大哥要不要过过眼?”

那侍卫和同伴互相递了个眼色,然后转头不耐烦地摆手道:“算了算了,这大半夜的,还没完了!进去吧进去吧。”

得到允许后,漪乔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往里走去。但又不敢走得太急以免引人怀疑,所以只能按耐着急切的心情,一步一步向着奉先殿的纵深处走去。

那里有她最想见的人,有她寝食难安的症结,有她这几日惦念牵挂的最终根源。

☆、第六十一章 夜探奉先殿

奉先殿相当于皇宫里的小太庙,前殿主要陈设着列圣列后宝座,后殿则是摆放已故帝后牌位的地方。前后殿之间以穿堂相连,整体上形成一个“工”字形。

漪乔穿过前殿,踏着金砖铺就的地面,看看左右无人,步子不由得愈加快起来。在这种空旷寂寥的专奉先人的地方行走,她居然也没感到害怕。

然而当她走至穿堂的尽头来到后殿的时候,望着面前的殿门,却又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在四下里的一片寂静之中,她都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可能是因为多日未见了,如今有些激动,可能是因为担心已久,怕看到他有什么不妥,也可能是因为……另外的更加隐秘的缘由。

漪乔无奈地笑了笑,轻轻甩了甩头,压下心里的那股情绪。她怕里面还有什么人在,于是谨慎考虑之下,抬手敲了敲门,故意改换了声音道:“启禀殿下,奴婢来为您送饮水了。”

里面并未立刻回应,而是顿了片刻,才传出一个略有些虚弱的声音:“进来吧。”

漪乔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推开了殿门。然而当她看到面前的情景时,便感到呼吸陡然一滞。

后殿的规模并不小,里面设有明朝历代帝后的神龛,每个神龛内各设金漆宝座一个,帝后牌位即安置其上。每一代帝后的牌位均附有一套宝床、宝椅、楎椸(huīyí,挂衣用的竿架),前设供案和灯檠(qíng,古代照明用具)。

供案上忽明忽暗的长明灯的光线极其暗淡,摇曳在牌位前的供案上,形成一道道诡谲飘忽的光影,显得格外阴森。也不知是这里的氛围使然,还是起了夜雨的原因,这殿堂总给人一种冷气森森的感觉,令人不由得汗毛倒立。

而在这一众冰冷的牌位供器前,跪着一个清癯的身影。他背光而处,四周沉沉而来的晦暗森寒一股脑儿地倾压下来,似乎要将他整个人埋没压垮一般。他孤零零一个人跪在这阴沉的偌大殿堂内,清冷的灯烛之光不间断地浇在他身上,模糊了他本就偏于瘦削单薄的身影。

然而,他的脊背一直都挺得笔直,在排山倒海般而来的黑暗与孤冷面前,仍然保持着一份从容宁静,仿佛就算是身体上受到再大的伤害,也能够不怨不怒,处之泰然。

那是一种内在的强势,无关乎躯体强健程度的内在的强势。只是,即便如此,那份落寞孤寂却是无论如何也掩不去的,仿佛亘古便存在,深植于他骨髓里一般难以消磨。

漪乔突然觉得有些揪心。她深吸了一口气,提起步子向他走去。

不过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她总觉得此时的他周身都透着一股隐藏的凌厉威势,带着危险的气息,好像在戒备着什么,让她都有点不敢靠近。

祐樘虽然没有转过身,但是一直都注意着身后的动静。他警惕地凝神细听了听,心里迅速地做了分析判断后,不由微微蹙起眉头——从脚步声来看,对方似乎并不会武功。事情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儿。既然如此,切不可鲁莽行事……那么就且看看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吧。思及此,他收回了正蓄势要投射暗器的手。

“不是已经送过了么?为何又来了?而且听声音,”祐樘转首略扫了她一眼,曼声道,“你不是那个负责此事的宫娥。”然而刚说完,他又立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不由仔细打量起她来。

他方才的话和那貌似随意的一眼令得漪乔心里一寒。表面上无波无澜,不温不火,但却于无形中张开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凌厉之势,迫得人心头一震。此时此刻,她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若是哪一天他真的以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她,她又会怎样?

漪乔敛了敛心神,收回思绪,轻声道:“因为,我想来看你。”这次,她没有掩藏声音。只是刚刚说完,她就发觉眼眶微微发热,声音也有些沙哑。

祐樘正思忖间,听她如此说,不由一愣,旋即前后一联系,很快反应过来,略有些惊讶地脱口道:“乔儿?”

“嗯,是我,”漪乔心里一动,一步步向前走去,“真不容易,终于……”

“你不该来。”他不待她说完,便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丝愠怒。他的话语不再似平日那般温和,而是透着显而易见的责备之意。

其实祐樘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但他在还没理出头绪的时候,居然想也没想,冲口而出这么一句责备的话。

已经走到他面前的漪乔正俯下身子准备放下手里的东西,却陡然被他兜头泼了一通凉水。她手上的动作顿时一滞。缓缓抬头看向他。

昏暗的光线里,是他愈加憔悴不堪的容颜。他的唇色发白,面容更是比纸还要苍白,几乎没有血色,仿佛是一碰就会破碎的水中倒影。他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原本线条柔和的面部轮廓如今变得异常生硬,连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料峭之意。平日里总是一派温和的面容上此时笑意不再,有的只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

漪乔突然感到鼻子泛酸。她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憔悴还是因为他的态度。毕竟,她为他担心了那么久,连日来一直寝食难安的,来的路上还遭人劫持,如今好不容易见他一面,他居然什么也不说就先出口责备。虽然她知道可能真的是自己太任性了,不应该冒险来看他,他这么说多半是为了她好,但心里就是不可遏制地泛上一股委屈。

“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不会逗留太久的,”她虽然此刻心里极其难受,但是也明白现在绝对不是闹情绪的时候,于是只能狠狠咬了咬下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将食盒里的饭菜一碟碟地摆出来,“我给你做了几样小菜,你看看合不合口。还记得庆贺那日的筵席上你说你不喜欢吃油盐重的,所以我就特意做了些清淡的。还有,你这么久没有进食,不要吃得太快,对胃不好……”

祐樘静静地凝视着她,琉璃一般光华溢转的眸子逐渐变得幽深,如同起了漫无边际的漩涡一般,越旋越深,越旋越深,最后宛若深渊似的幽邃无底。

一丝复杂自眸底一掠而过,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哦,我还带了一样东西,”漪乔从包袱里面取出一件紫色的貂裘,“这里寒气重得很,快点披上吧。”说着,她展开那件毛绒丰厚的轻暖华服,细细地为他披到身上。

“乔儿,你的手怎么了?”静默了片刻,他突然出声问道。

漪乔愣了愣,随即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发现他说的原来是她手上的淤青。那是方才那个蒙古人和她争执时留下的,直至现在都还是青紫一片。

她有意识地要把手往身后藏,却不意被他按住了手腕。

她不想再生什么枝节,便试图笑着掩过去:“哎,没事的……”然而她话还没说完,那只受伤的手就被他缓缓地执了起来。

他的动作,轻柔而坚决。

“那个……我……”她觉得有些窘迫,想要把手抽回来,但却怎么也不能够。他的动作看似很轻,可是用力极巧,既能够握牢不让她挣脱,又不会弄疼她。

祐樘甚为温柔小心地抚了抚她的伤处,垂眸沉声问道:“何人所为?”那声音虽然四平八稳,甚至还带着些散淡,但却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漪乔心里一动。不过她并未将自己情绪的变化表现出来,只是挑了挑眉道:“怎么,你要替我报复那人?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这是实话,她确实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只是藉由他的话知道他应该是个蒙古人而已。

“哦?乔儿不认识?”

漪乔顿了顿,而后点点头道:“嗯。”算是不认识吧?不知道祐樘知道了“她”和那个人之前的纠葛会怎样……漪乔心里暗暗嘀咕道。

“无妨,总会知道的。至于报复么,”祐樘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我没准儿真的会小心眼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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