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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五珠部的勇士,天啊,他背上插着三支羽箭。”
人群从疯狂中渐渐清醒,缺席的五珠部终于有人来了,带着怪异的装束出现。众多的目光汇聚在两个方向,一半集中在鼠尼部的首领身上,他正焦急地询问着那名五珠部的勇士,一半,则望向五珠部勇士来路的方向。远处,似乎有什么,是的,感觉到了,震动,大地的震动,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
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下,草原上的牧民向来警惕性很高,稍微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们的疑心。遗憾的是,药杀水流域的部族安逸惯了,突骑施人的强悍崛起,让他们享受了多年的宁静,从来都是他们主动出击到处劫掠杀戮,防备意识极其薄弱。再加上,今天是神圣的日子,他们更是不设防,若非五珠部拼死逃出一名漏网之鱼,恐怕,要等到李怀唐率领的三千骑士杀到眼前,他们才会惊醒。
直到现在为止,李怀唐都还在奇怪,幸运之神为何如此地眷顾他。一路沿药杀水东去,他的战果只有聊聊几个小部落。没想到,运气说来就来,在一个谷地里,迎头撞上了一支正在迁徙的部落,这个部落规模不小,人口看上去应该有数千,驱赶着十数万的牛羊莽撞地出现在李怀唐的眼前。
对于自动送到嘴边的肥肉李怀唐当然不会客气,他麾下的将士也更不会客气。五珠部的牧民被屠刀闪过脖子时,才发现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那么精锐的骑兵,竟然不是自己人!
比起高举的弯刀数量,五珠部的人口实在太多,慌乱中,还是逃脱了一名骑士。
草原牧民的习俗都是在春天分散放牧,秋季汇聚。不用拷问俘虏,李怀唐都知道,这个部落必定是在前往汇集之地。
五珠部的漏网之鱼没想到,正是他将灾难带给了药杀水流域的诸部。
十数万牛羊马的战果,对李怀唐不起丝毫的羁绊作用,他果断地率领三千骑士,紧紧地跟随在那名五珠部幸存者的身后,追到了血祭之地。
数不清的牲口,数不清的突骑施人,毫无防备地展现在三千骑士面前,诱惑着将士们的立功之心。
铁蹄隆隆,弯刀雪亮,面前有一个超大规模的羊群,在等待着他们……
已经绝望的商祺,感觉到了大地的颤动,感觉到了突骑施人的慌乱,继而感觉到了希望。他惊奇地睁开双眼,不可思议,兴奋地看着奇迹的降临,死神一样的刽子手不知所终,救星渐近!
“唐军!唐军来了,唐军万岁!”首先映入他的眼睛里的是一骑威武无匹的骑士,战马神骏飘逸,速度奇快,马背上的骑士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手持唐军特有的马槊,所过之处,无不是腥风血雨,尸体横飞,夹杂着死亡的哀嚎。
进入药杀水流域以来,每一次战斗,李怀唐都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所向披靡。
人比人,气死人,天赋这东西没法比。短短的时间内,复杂的击槊技巧已经被李怀唐融会贯通,坚韧的长槊在他手中如臂使指。
又是一名徒手无状的突骑施人被他击中,沉重的身躯居然如同离弦之箭,在半空中快速闪过,狠狠地砸在血祭的木台上,明显的震动感传到了被反绑在木桩上的商祺背上。
狼入羊群,杀戮酣畅淋漓。李怀唐一连横蛮地左右狠扫,顷刻间,至少有五名敌人被击中,在空中漂移,飞舞,或砸中异物,或砸倒逃难中的自己人,同归于尽。
槊的威力让李怀唐不禁惊叹,因为坚韧,其击中目标之后所产生的弹力几乎全部传到目标身上,而李怀唐持槊的手轻松自如。
大杀器配上力穷无比的李怀唐和速度惊人的汗血马,这个杀戮组合几近完美。
在此之前,商祺从未亲眼目睹过战争,李怀唐的威武表演让他大开眼界。睁大的双眼甚至不愿眨动,担心漏过精彩的一幕,尽管李怀唐的身影已远在他视线外边缘。
一名鼠尼部的卫兵,嗷嗷狂叫地飞蛾扑火,迎着李怀唐的马槊步行冲锋。
商祺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场面:蚍蜉撼大树。
毫无悬念,一个黑点出现在空中,依稀中,传来一声惨叫。
“挑得好!”
大唐尚武,商祺虽为商人,亦不例外,家境富裕让他有机会接近马槊,对于槊的使用,他还是略懂一二。唐军将领马上击槊出神入化,精彩无限,只可惜渐行渐远。商祺只好将目光转向如狼似虎的唐军将士。
“咦?”这个世界上,能使用唐槊的当然是唐军无疑。这是商祺认知里的理所当然,那么,使用大食弯刀的呢?商祺迷糊了。
稍稍落在李怀唐的身后是数百名汗血骑,数百骑就是数百把大马士革弯刀,无坚不摧,一时间,人头滚滚,血腥弥漫。
光明骑骑士们很郁闷,在密集的人群里,马蹄的作用远比弯刀大,更实用,滚滚的铁蹄强劲有力,飞速撞击之下,几无幸存者,马蹄过处,剩下的都是肉酱肉泥,只可惜了那些头颅,可惜了那些战功。
近两万人来自不同部落的突厥人,回纥人自开始就陷入了混乱。很不幸,所有的马匹,都集中放在牧场的马圈里,想去取马,就必须得越过拥挤无序的人群。
而袭击者恰如其分地扼杀了他们任何的反扑机会,也扼杀了他们逃生的希望。
袭击发动得很突然,却不失计划。袭击的领头人很聪明,很果敢,指挥相当得当,每一支从大军中剥离出去的骑兵都有如锋利的箭矢,射向敌人的致命漏洞和软肋。数千的骑士,临阵有条不紊地配合作战。
数百快骑负责冲杀,笔直横蛮地冲入敌阵,杀死一切敢于抵抗的勇士。这个最有前途的任务,自然被鹰骑的汗血骑包揽。对付毫无组织,毫无防备步兵,速度极快的汗血骑无疑是最佳选择。在李怀唐的带领下,嗜血的鹰骑将士大开杀戮,尽情挥舞手中的弯刀收割头颅,疯狂催动胯下的战马践踏生命。在数百鹰骑推进的路线上,一条由碎肉,残肢铺就的血路赫然出现,一直延伸近千步之遥……
另有千骑专职驱赶冲散,将混乱推向更混乱。他们分成数十支小分队,看见哪里的人群敢于停硫,就冲向哪里,用弯刀和马蹄送上惊慌。
这不是一般的混乱。遭受袭击的各部牧民如同惊散的羊群,到处乱窜。
突骑施人的强大也不是挂在嘴上的,关键时刻,涌现出不少悍勇之士。
登高振臂一呼没有专利,胡人也懂。
一名突厥部族年轻首领,头脑很清晰,他手脚并用爬上血祭台,扯破喉咙呼喊,力图将各族战士聚拢到这个战马无法冲击的高台上抵抗。他的努力慢慢地发挥了作用,数名,十数名部族士兵开始向他靠拢。
“糟了!”商祺不禁叫苦,这些恶贼一旦上台,第一个要杀的肯定是他。
“嗖!”
一支羽箭冷不丁穿透台上的突厥人脑袋,锋利的箭头从他的左太阳穴处钻入,带着血迹出现在右太阳穴外。
带着遗憾,带着惊怵,突骑施人的身躯重重地砸在商祺的脚边,砸散一滩黄水,至死双眼不合。
百步外,双骑闪过,骑射的骑士轻蔑地瞥了这里一眼。
这是光明部神箭手骑士的杰作。经验从实战中获取,李怀唐早就意识到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上次在通往骨咄矿山伏击突骑施人之时,李怀唐就发现了这种战术的巨大作用。
“擒王”战术被李怀唐屡屡祭出,百试不爽。此次也不例外,数十名神箭手被挑出,专门负责对付敌军的首领和刺头。随着一个个可以并敢于挑大梁的将领倒在冷箭下,牧民们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境地。
在马场与牧民之间,数百名武骑兵横亘在其中,威力强悍的弩箭无情地将密集的敌人横扫,三百步的距离成为了各部牧民们无法逾越的鸿沟,天堑。尸山血海触目惊心,摧毁一切冲锋的信心。
杀戮,被他们演绎得尽善尽美。
三千对两万,人数上太过悬殊,以致于,李怀唐来回冲杀了两遍都还有未被马蹄与战刀波及到的地方。
“懦弱者死!”鼠尼部的首领,昆坚,狰狞着恐怖的五官,绝情地将两名失魂丧胆的部下斩杀,死在他弯刀下的部下已经有十人。
不可否认,草原牧民组成的军队,极其悍勇。彪悍的背后,却是缺乏纪律素养。打仗顺风顺水还好,一旦遇上挫折,其羊群的本性显露无遗。
昆坚很后悔,该死的巫师,说什么血祭的时候,牲畜不允许靠近,以免亵渎了神灵。因为此言,部落的长老都要求将战马和牛羊围在血祭现场数里之遥。这么多年下来,一直也没发生过什么事情,当懈怠成为习惯,灾难不期而至。
虽然,眼看着袭击者在靠近,牧民们却很无奈,徒步无法在袭击者接近前跑到战马群中去,数里的距离,俨然成了天堂与地狱间的分界线。
第214章 数百里尽赤
世间没有如果。 热书阁 就像看守马群的上百名部族士兵,如果他们不是担心错过血祭的精彩场面而擅离职守,他们完全有机会将马群带到昆坚的身边。等他们发现危机,跑向马群取马,袭击者已经进入强弩的射程。着急之中,他们犯下更多的错误,马群与牛羊群撞在了一起。机会,稍纵即逝。武骑军毫不客气地切断了牧民们的希望……
费了老大的劲,意志顽强的昆坚才组织起数百名青壮和上千的妇孺老弱,再一次向武骑军的强弩阵发动进攻。这一次进攻,他们驱赶着妇孺老弱在前,队形刻意分得很散。昆坚想到了应付弩阵的办法,虽然他也不知道实际效果如何,不过,这将是他唯一的机会。
踏过鲜血便是希望之路。在强弩阵的身后,近百名己方看管马匹的战士在与敌骑激战,昆坚知道,一旦冲到强弩手的阵前,他的部族就有机会逃过此劫。只要有青壮存活,他就能带领他们重新走向辉煌,人口么,去抢就是。
作为武骑强弩手的下千骑将军,公孙文远从来都没如此痛快过,五百张强弩数轮的屠杀,在他三百步的距离外,尸横遍野,血流漂镐,有的地方垒起的尸山足足有半人高。
这一次,敌将再次纠集了上千人来飞蛾扑火。鲜血换取的教训让敌将学聪明了,冲锋的队形不再密集。
强弩手们很兴奋,目睹着丰硕的战果,各种奖赏已经飘现眼前,在漫天飞舞。而,敌将似乎继承了草原牧民一向的好客情怀,对馈赠给远方来客的礼物感觉到羞愧,继续驱赶着武骑兵们眼中的战果,请客人们笑纳。
武骑兵们当然不会客气,弩箭已上弦,等待他们将军的一声号令,死亡“快递员”将从紧绷的弩弦上激发,将死神之吻送入敌阵。
“咦?”
公孙文远深呼吸,准备爆发,却意外地发现,此次来敌与前几次有所区别。打头阵的都是一些战战兢兢的妇孺老弱,真正具有杀伤力的敌人躲在妇孺之后。
“豹子,感谢你们的照顾,作为回报,两轮弩箭过后,前面的那些老弱交给你,祝你好运!”
公孙文远坏坏地笑着,妇孺老弱的头颅,不能算作战果。
给强弩手们作掩护的两百名亲骑很郁闷,至此,他们所获甚微。听到公孙文远的舒爽,豹子以怒瞪回应,都是因为这些该死的强弩手,不是他们的拖累,自己早就在痛快地冲杀,战果任他收获。
得意,公孙文远继续得意,丝毫没有在意豹子的态度。
昆坚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敌人的强弩手迟迟没有击发,他的前锋已经进入两百步的距离了,难道他们想直射?
猜测,往往与现实有距离。强弩兵们的表现证实了这一点。
“糟糕!”一片乌云盖顶,昆坚的心在沉沦。他知道他的企图破产了,敌将识破了他的计策,之所以迟迟没有发动攻击,是在等待他的后续主力进入屠宰场。一旦他们进入强弩的射程,敌人就果断地将弩箭覆盖过来。
强弩,尤其是脚踏弩,蔑视冷兵器时代一切装甲防护,鼠尼部的勇士在强劲似流星的弩箭面前,与枯草黄叶没有什么区别,瞬间完成破,裂,碎,散四部曲,鲜血,碎肉,残肢,漫天激射,飞舞,残酷的景象给幸存者带去无限的视觉冲击,足以产生让人超越崩溃的恐惧,即使是世间最勇敢最无情的战士,也不自主地萌生退缩之意。
“冲,快冲!”这是一个两难的境地,进退维谷。进,有部族的妇孺挡道,有夺命的弩箭,退,将是覆灭的深渊。昆坚咬着牙,做出了他人生以来最痛苦的决定。他很果断,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埋怨和后悔之前的作茧自缚。
攀过尸山,渡过血海,昆坚亲率着部下毅然冲向弩阵,挡道的老弱无不被他一刀解决。
公孙文远诧异地望着眼前的亡命之徒,不得不佩服敌人的勇敢和坚决。
佩服,不等于手下留情,强弩手的弩箭再次满弦。这一次,不再是仰射,而是极其刺激的直射,百步内的直射!
两侧的骑兵在跃跃欲试,公孙文远放箭的命令不但是发给弩手的,也是他们的出击令。看来情况并没想象中那么糟糕,残羹中还带点肉碎。
强弩手的配合无懈可击,一排接一排,发射完毕就蹲下,腾出空间给身后的弩手。
昆坚很幸运,躲过了四轮的弩箭,不过,运气没有伴随他走完全程,他很倒霉地倒在了最后的一支弩箭上。强劲无匹的粗大箭矢瞬间将他洞穿,毙命,带飞,与身后的一名老头串在一起。
豹子惋惜地痛骂强弩手,他刚刚瞄准了一个有价值的目标,貌似是敌人的首领,夺取最高勋章的希望却被无情地破碎。
两百骑呼啸出击,将胆气耗尽,接近崩溃的敌人收拾得一个不剩,杀红了眼的骑士不分青红皂白,只要是还在呼吸的,通通一刀两断。
秋风萧索中,李怀唐立马横槊,锐利冷漠的目光在环视战场。百步之内,除了尸体就是鲜血在默默流淌,数百步之内,他的骑兵在制造更多的尸体,增添更多鲜红的涓涓小溪,极目之处,还是一边倒的屠杀,骑兵对步兵的屠杀。
随着最后一股的抵抗力量消逝在强弩手阵前,这个庞大的草原聚会之地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屠宰场,刚刚还在疯狂庆祝的草原牧民,要么倒下化作牧草的肥料,要么在慌不择路,四散逃窜,任由铁蹄弯刀收割生命。
所有的光明骑骑兵都在行动,连武骑的强弩手也威风凛凛地客串起轻骑兵的工作,肆意收取战功。
在轻易就可获取战功的诱惑下,将军骑的骑兵也失职了,在混乱的战场上,来回冲杀,不亦乐乎。
一座简陋的高台引起了李怀唐的注意,台上的十根柱子都绑着人,有的人明显已经死亡,死状惨烈。有一个却还活着,不但活着,还在释放着好奇的光芒,打量着自己。
商祺又看到了那名神秘又神奇的将军,明显是唐人模样,只是装束与唐军有很大区别,不知道他身上穿的是什么铠甲,好像是布,可没听说过有布铠甲的,那不是找死吗?商祺忘记了他的处境,陷入胡思乱想,直到那名神秘的将军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能看看你的马槊吗?”这个问题出乎李怀唐的意外,这名幸存商人模样的人刚从绳索中解套,按常理来说,感激这类的话应该少不了,可是,相当意外!没有俗套的谢谢,也没有小心翼翼的询问,直接就对他的杀人兵器感兴趣。
见到李怀唐不解,商祺赶紧解释。
“我看见,在你的这条马槊下,死了至少有十名胡人。将军的马槊技术简直就是出神入化了。”
兴奋,商祺越说越兴奋,一点都没有刚脱离厄境的觉悟,仿佛刚刚战场舞槊夺命之人就是他。
“救你的同伴去,如果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呆在这里。”这种环境说这样的话,要么是大智大勇之人,要没就是疯子一名,无论是哪种,都需要勇气。李怀唐赞赏地望着商祺笑笑,却没有理会他的要求。
战场的屠杀还在继续。十数个部落聚合一起,头颅的数量确实可观,够光明骑骑兵手忙脚乱一段时间了。
“将军,有数百骑夺马逃跑。我们是否追击?”战场毕竟太大,三千骑无法阻挡散兵游勇窜入马场夺马,漏网之鱼总是有的。
“追,一个不留。杀他个数百里尽赤!”
第215章 战果
腥风血雨渐渐平息,又到获利了结之时。
“各种马匹五千余,牛过万,羊,羊只应该有五十万,金银财帛无数……斩首过万,俘虏女子一千三百人,包括这俩……”
羊只太多,没法数,再加上之前五珠部的贡献,六猴子感觉就像遇上了世上最难的难题。
“什么?你居然把我当作俘虏?”一旁被六猴子用手指指着的商祺感到了奇耻大辱,跳将起来,欲与六猴子过招。
“闭嘴,再嚷嚷就把你的两只耳朵割下。”李怀唐似乎得了“割耳朵”综合症,看谁不爽就威胁要割两只。
威胁果然管用,商祺悻悻地坐下,他很奇怪,他自认不怕李怀唐,却不知为何很自觉地顺从他的威严。
牛羊,妇人。李怀唐很蛋疼地环顾一周,在将士们眼睛里,表情上,闪烁着的尽是这两样东西。
与以前一样遗弃?
不,等等,军心不可违。一丝坏坏的笑意从李怀唐的嘴角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