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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结束,骄阳胜火。
胡一箭痛快大笑:“老雷,肉可口否?”
雷万春咧嘴报以同样的表情。
集体哈哈笑声中,迎来了惊讶。
旅顺港之北,漫天的尘土甚是骇人,一眼望去,估摸来兵过万。
胡一箭的笑意凝结,神色古怪地对屠步烈道:“老屠啊,你咋啥不学,偏偏学上将军抢王妃捏?那啥大王倾国前来向你讨人了!”
第605章 六宫粉黛无颜色
八月初五,大唐最高领导人李隆基的牛一。
八月初五,千秋节。
先有李隆基的生日,而后有千秋节,又称天长节,那是朝廷之上阿谀奉承之辈恭维李隆基的结果,后被倭国的同行山寨,拍到倭皇的马屁上。
皇帝生日,所有大唐公务员放假,普天同庆,大肆热闹一番。
闹,少不了恭贺,贺,离不开礼物。
古往今来,送礼难,送大礼更难,给皇帝送大礼最难。少了,薄了,有欺君之嫌,多了,厚了,不等于告诉皇帝老儿,俺的名字就是贪官吗?大臣们脑袋都大了,这道每年一遇相同的考题足以让他们徒添几根白发。
不管难易,这一关始终要过。
节日当天,皇城大门打开,群臣携礼涌入。
循例有乏味虚伪的试探:
那个侍郎,你送啥?
那个御史,你又送啥?
随之有丰富而精彩的表情:
张九龄淡笑,两袖清风。
李林甫打哈哈,扮猪吃老虎。
武家兄弟翻白眼,嘴角流露骄傲:今年过节不送礼,送礼还送壮阳药。
大臣们的贺礼未到,李隆基已然收到了两份贵重礼物,其一是安禄山退敌保营州,其二是李怀唐克辽西城。
胜仗常有,而恰逢生日送达的捷报前所未有。极好面子的李隆基自然龙颜大悦,喜形于色。欢乐的气氛弥漫在殿陛之间,大臣们轻松感之。
紧接着,张九龄锦上添花,递上秋收成果的捷报,让李隆基喜上加喜。
将水稻推广到河南的始作俑者是张九龄,在任河南种稻使期间,成绩斐然,而后向河北引种,今年成果集中爆发,河南丰收,河北试验成功。
外胜强胡,内丰粮田,两大方面的喜讯,在具有非凡意义的千秋节中,不但意味着大唐千秋万载的基业得到强固,还赋予李隆基超越尧舜禹功绩更多的资本。
哗啦一声,以奉承为饭碗的某些大臣立马应时而现身,嘴里的歌功颂德直至千古一帝的程度,乐得李隆基见牙不见眼。
李林甫也在跳大神之列,嘴上罗列着赞美词语,心里的妒忌化成恨意,直指张九龄。
越往上爬,位置越少,竞争越激烈。要领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的风光,就必须得将挡在前路上的竞争对手一个个搬掉,而后取而代之,李林甫的心思正如此。然而,按正常招数比较政绩战功,无异于以他之短攻敌之长,永无出头之日,所以,要达成目的,唯有另辟蹊径――咱不比经纬济世的水平,只较量阴谋诡计。
内阁之中,李林甫自感在金字塔之底,再获升迁之机极其艰难,像张九龄这样刚直不阿,才华横溢的人,天生就是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而且,中书令萧嵩年岁已高,与同为宰相的韩休不睦,嗅觉敏锐的官员都看出了一种端倪:皇帝有意让张九龄上位。
猜测变成真实的可能性与日俱增。如果让张九龄入相,他只有在骨感的现实中回味理想。
很自然地,张九龄成了李林甫确立战略以来首个要对付的目标,今天这种感觉尤为迫切,一个曾经琢磨好的毒计再次浮上心头。他下意识看向河南尹箫炅,使了一个眼色……
当然,计谋实施前,还得看铺垫计划的进展。
要对付眼中钉,必先取得皇帝的信任,欲取其信任,必先得其欢心。道理简单且就摆在那里,或许很多人都想得到,却鬼使神差交臂失之,李林甫想到了,也做了,以行动证明他在思想上与行动上同为巨人。
李林甫早就在武家的赌场里秘密收买了一名宫中内侍,皇帝的喜恶他了如指掌。好大喜功,贪花好色;忌讳权臣,猜疑太子……
表面上,李林甫送的礼物稀松平常,但是,他会错过投其所好的时机?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皇帝庆生的活动安排,秘密收买的内侍已然泄露给他。
李隆基接见众大臣后,会与武惠妃一同出城秋狩。他巧妙安排的“大礼”将适逢其时。
皇城西有两道门可以出城,那是皇家的专用通道,普通臣民只能通过其余三面城墙的大门出入。
皇城西的两道门之一的宣辉门又一次送走了李隆基浩浩荡荡的銮驾。
或许是受到边军大捷的影响,年近花甲的李隆基没有留在辇车里,与英姿飒爽的武惠妃一同策骑汗血马,劲装健骑良弓在手,威风凛凛。
皇家猎场,尘土飞扬,喧嚣动天……
猎场附近的一处温泉庄园旁,有一驾马车,车窗被拉开一条缝,里面的人在凝望。透过窗门,可以看见李林甫的笑脸。
通过暗线内侍,他不但了解李隆基,还知道些惠妃娘娘的生活习惯。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香汗淋漓的武惠妃必然会去沐浴。皇家牧场附近只有这一温泉,并不属于皇家资产,李林甫已经打听清楚,温泉的所有权月前改到了李怀唐的名下,改名为瑶池。
李林甫下意识望一眼瑶池大门外的数辆马车,其中有一辆属于杨慎矜的,还有一辆是李怀唐府上的。
“哼,好戏开锣了!李怀唐啊,前线你能耐,看你能否顶得住后院起火不?嘿嘿,老夫升迁之日还得感谢你哟……”
李林甫冷笑自言自语,音量之低,近在咫尺也只能听而不辨。
来了,銮驾终于来了。
打前站的是数十骑金吾卫和一名内侍,皇帝驾临,他们先来清场。
看见那名内侍,李林甫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大半。
如果没有内侍的提醒和建议,或许武惠妃不知道这里有瑶池,所以说,小人物的影响力不可忽视,特别是经常呆在武惠妃身边这样的近侍。
瑶池里,一片鸡飞狗跳,皇帝临时征用,闲杂人等必须无条件离场。
瑶池外,李隆基眉头直皱,手下人的办事能力低下,都半天功夫了还没给他准备好御用汤泉,直气得武惠妃跑到马车里梳妆去了。
经办的内侍诚惶诚恐。瑶池内尽是女眷,妇人的动作本就拖沓,何况一群妇人?
李隆基纳闷,什么人这么摆谱?竟然敢让皇帝干等!
在他怒火发作之前,李林甫来见驾。
“李卿家也来这凑热闹?莫非这里是李卿家的产业?”见到李林甫在此出现,李隆基颇感意外。
李林甫憨笑,“臣早听说瑶池的汤泉远近闻名,今天有暇,故而想来体验下,正好遇陛下视察民情于此,甚觉荣幸。”
“嗯,”李隆基欣然点头。人与人就是不一样,从李林甫的嘴里吐出的,扰民之举成了堂而皇之的体恤民情,换做张九龄韩休之徒,恐怕要用苦口怕心的唾沫将他淹没。
“卿家果然高雅!”李隆基正准备继续礼尚往来,忽然愣住,老脸,龙眼,满是惊艳之色,直勾勾盯着前方,貌似口水之物闪现在嘴角……
李林甫回头,瑶池大门口,一群刚刚出浴的妇人正慌乱上马车,当中一艾妇惹人注目,嫩白的肌肤如凝脂,泛着红粉之色,光彩照人,远胜出水芙蓉,娇美容貌和窈窕身材可以这样形容: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倾国倾城若等闲,羞绝天仙尚有余。
“她,她,她是谁?”
那一瞬间,李隆基忘记了等候的愤怒,忘记了凡尘俗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李林甫道:“回陛下,此女,臣好像认得。”
“快说!”李隆基迫不及待。
“如果没看错的话,她应该是辅国大将军李怀唐新娶的妾侍,杨姓。”
天下人尽知,李怀唐无妾侍,只娶妻。两字只差,区别甚远,妾侍可相送,而妻子不可。李林甫的看似无心之说,其实包藏祸心,有挑动李隆基横刀夺爱之嫌。
果然,李隆基接受了他的说法。本来,他贵为九五之尊,想宠幸哪个妇人只需一句话,甚至一个勾指,可李林甫的答案令他很沮丧,赛天仙美人有牛粪不要紧,偏偏牛粪姓李名怀唐,当初人大婚之日,他还到贺的,如何能抢?不是在天下人面前打自己的嘴脸吗?何况那李牛粪还是出了名的情疯子,抢他的妇人后果很严重,大食人,突骑施人,契丹人,都尝到了苦果的滋味。
然而,回味李林甫嘴里的妾侍二字又给了他无限希望。
“妾侍?”
既然是胡人,这事想必好商与。李隆基的心不停活动,释放复杂的化学物质……
李林甫继续撩拨:“是啊,陛下不知,辅国大将军的那次娶亲还成了洛阳城居民茶余饭后的笑料。”
“笑料?”
“嗯,我们华夏之人谦谦君子礼仪为先,上至君臣之礼,下至平民婚嫁之仪,莫不有章可循。娶亲六仪不见其四,被李怀唐践踏得无以复加,婚仪残缺与山大王娶压寨夫人何异?臣闻杨家之人以为耻。别人臣管不了,至少臣是不承认他这门亲事的,充其量只能算作一场闹剧。否则,天下人人仿之,国将不国,华夏将不华夏。”
李林甫大义凛然振振有词,在李隆基听来字字珠玑,句句金玉。但是,李隆基没表态,龙眼半眯,焦点片刻不曾离赛天仙杨美人。美人正扶着一老妇上马车,将欲离去……
红颜祸水!
旁边的高力士暗暗叹息,李怀唐绝非省油之灯,当初娶这杨美人数天不离榻,可见他多么喜欢这小娘,今天这一出,恐怕大唐又到多事之秋,祸福难料!
第606章 山雨欲来
洛阳城西城门不对平民开放,杨玉环等人的马车只能绕到北城徽安门入城。
杨玉环与她三姐还有母亲同乘一车。
“这皇家真是威风得紧。妹夫的产业说要征用就征用,我们还得感恩戴德。真扫兴!”
杨三姐既忿忿不平,又羡慕至极。
杨母厉声道:“三儿闭嘴,国家大事岂容你一妇人饶舌?早知如此,不该让你到长安来,更不该带你去汤沐。”
剑南道慕容家出事,杨三姐的夫郎惊吓过度病情加重而亡,杨三姐也迫不得已逃难,李怀唐前脚去幽州,她后脚到的洛阳。
杨三姐吐吐舌头,还在不满嘀咕:“说说而已么,母亲干嘛这么认真?太认真了,连好房子都住不上。”
杨母的自尊心极强,不愿李怀唐这个郎子颇费给她安家,暂且借居在二叔杨玄皦家中。杨三姐与她同住,自觉委屈。
杨玉环打断她:“姐姐莫要再讲。最多我们以后打听清楚,圣上不出巡时才去汤沐。”
“四娘啊,莫要理会你三姐,她的性格与你相差太远,给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的,莫让她连累了李郎子。以后这汤沐还是少去为好。”
杨母淡泊,本不愿出行的,一方面经不住杨慎矜夫人的怂恿,另一方面割舍不下汤沐的诱惑和抵挡心中的好奇,难得一次出门。
唐时,只有贵族才能享受到泡热泉水的乐趣,杨母与杨三姐还是第一遭。她们的兴致正浓,却受到驱赶,杨三姐憋气,杨母却担忧,怕惹祸。
说着说着,马车到了北门,守门官兵一看,见是李怀唐府邸的马车,全体肃立高呼:“辅国大将军威武!”
只半天工夫,满城皆知李怀唐大败叛逆渤海国,收复辽西城。守门官兵的敬意乃由衷自发,吓了马车里三位杨氏一跳。
护卫稍作打听,将实情转告给杨玉环。
“啧啧,妹夫果真威武无敌,强胡遇上他只有落花流水的份。嘻嘻,不知妹夫又收获了多少牛羊?”杨三姐抢先发表赞美言辞,丝毫不掩饰眼里闪烁的异样光彩。
杨玉环欢喜之中带着一丝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沾了辽西城大捷的光,李怀唐府上出入的马车都受到了礼遇,入城时,官兵主动开道,其余出入城的马车都被挡到一边。
“大胆?没看见是中书侍郎的马车吗?”
京城大官多,一辆马车撞死两人,其中一位估计都穿官皮。被阻拦出城的马车当中,恰巧有一辆是张九龄的。
门官宠辱不惊,淡淡向张九龄告罪:“只要是大唐臣民,都该向为国征战的勇士致敬,勇士在北方,我们只有向他们家人表达。”
张九龄颌首,对门官的态度很欣赏,并喝令车夫驱马让道。
经过张九龄马车时,杨玉环拉开车窗,诚恳道歉。
张九龄笑道:“夫人不必多礼,无妨。莫说让夫人先行,辅国大将军得胜返朝之日,老夫还想给他牵马呢!”
马车入城走远,张九龄惊叹:“李怀唐艳福不浅啊!娶妻当如杨氏!”
杨玉环留给张九龄的印象很完美,人长得不但娇美无双,还知情达理,少了一份达官贵**妾出行时的骄横跋扈趾高气扬,多了一份温柔贤淑。
插曲完毕,门官恭谨向张九龄提醒:“张侍郎,城门在傍晚时关闭,若要回城,莫要错过时候。”
张九龄笑道:“这个老夫知晓,不过还是谢谢你这位小郎。哦,还未请教!”
门官道:“在下关键。”
“关键?好,好名字。老夫记住你了。”张九龄呵呵笑。
随后马车出城,远去。
“阿郎(唐时奴仆对主人的称呼),那个关键要好好惩罚他才行!”车夫对守门官的无礼还耿耿于怀。
“你懂什么?这样的人非但不能罚,还要重用!”
张九龄的声音……
城门一侧的政道坊内,萧炅从坊门的角落走出,望着张九龄消失的马车背影,阴阴冷笑。
他身旁站着一商旅模样的人,俯首待命之态。
“萧府尹放心,那车石头都卖给了张九龄,也按照你的吩咐告诉他,石头来自华山。”
萧炅似笑非笑:“石头确实来自华山,他不会失望的。”
话说张九龄今天有点奇遇,午后加班忙完公务,在回家的路上遇上一卖石头的商人,石头论车卖,还不便宜,他好奇细问,原来石头采自华山,破碎之后能选出黄金。
张九龄随机取些石块试了试,果然见到碎石里含有一些金砂。他当场买下了整车石块运回府邸让仆人选金,收获惊人。
张九龄还是不甚放心,思索片刻,打算亲自去实地考察。如果情况属实,那么大唐的库房将又多一笔进帐。说干就干,张九龄当天就出发。
于是就有了北城徽安门的一幕。
杨玉环送母亲与三姐回叔父家中后,才转回府邸,不用说,府里洋溢在一片欢腾之中,胜利,意味着塔她们的夫郎凯旋而归的日子又近一步。
迎接杨玉环的是管家四喜。
四喜神色凝重,似乎忧心忡忡。
“玉夫人没遇到什么事吧?”
府邸里的人都管杨玉环作玉夫人。
杨玉环纳闷,“能有什么事?哦,想起来了,入城时,守城官兵主动给我开道,还拦住了一位中书侍郎的马车。”
四喜苦笑,犹豫道:“杨慎矜最近与上将军在朝里的敌人走得很近很频繁。恐怕其夫人会……”
杨玉环不以为然,莞尔一笑:“管家多疑了,家母初到长安与亲戚众见面,杨夫人喜欢与家母唠叨,我陪她们去汤沐而已,纯属亲戚之间的来往。”
四喜不好再说啥,毕竟纯属猜测,并无实据。
“咦?他们在干什么?”
府邸里许多忙碌的身影引起杨玉环的注意,有木匠,也有搬运工。
四喜刚想回答,玲珑双姝夸张地扶着裴若兮从前厅走出。
“玉环妹妹快过来,今天府里请来了戏班子,晚上我们一起观看!”
“戏班子?!”
杨玉环美眸闪亮,看戏是她的兴趣之一,更是她的梦想。少时,她曾随叔父窜门做客,见识过戏班艺术,从那以后,她就有一个梦想,请戏班子到自己的家里表演,起码不用看他人的眼色,也不用去争抢位置。
四喜道:“是的,夫人,戏台子搭在后院,很快能完工。”
“太好了!我看看去!”
杨玉环蹦跳到裴若兮身边,从玲儿小娘的手里抢过裴若兮的手臂,嘻闹转向后院。
后院里,人声沸腾动静不小,戏台子的雏形初现。
“今晚演的什么?”
杨玉环很激动,活脱个小小娘。
“嘻嘻,多着呢!”商珑掩嘴娇笑,“有李郎抢哈里发王妃做压寨夫人,还有孤身闯碎叶救公主……”
裴若兮忍不住露出幸福的笑意,“别瞎说,被紫紫姐听了又要抖你的不堪往事了。”
“什么不堪往事?”八卦乃妇人本色,杨玉环未能免俗。
“哎呀,别说,姐姐别说,不要告诉她!”商珑着急跺脚,恨不得给裴若兮带上一张口罩。
裴美人不说,却阻挡不了杨玉环的好奇心:“哼,妾身问紫紫姐去!”
“不准!”商珑伸手拦住转身欲走的杨玉环。
谁知,杨玉环一招双龙出海,直抓商珑胸前凸起的双峰……商珑惊呼怪叫。
“嘻嘻,那是李郎教的,要找麻烦找李郎去,啊,不要……”
商珑不听,李郎的绝招她也会,而且明显更纯熟,毕竟接招的次数要比杨玉环多些。
美人们嬉闹成一团,却不知此时的皇城城头上,一双痴迷的目光正透过暮色注视着她们的府邸,尽管那人看到的只有房屋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