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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凝不禁失笑,问道:“青瓷,我同你说过么?我面前不必随便跪下。”
“哦,凝儿现在好大的气派啊。”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
谢凝脸色一沉,青瓷瞬间暴起,一手扣着暗器挡在谢凝面前,目如夜枭盯着来人。
来人一身大红锦衣,外边套着一件翠绿的云锦半臂长衫,头上戴着一顶镶鸡血石的金冠,大雪天手上居然还拿着一柄白玉骨描金的扇子。这一身搭配不伦不类,宛如一直色彩斑斓的公鸡,只差扇扇翅膀打鸣了。但注意力从他身上斑斓的色彩离开后,立刻就被他的脸吸引了。
那张几乎跟陆离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陆离气势森冷,这人却满身纨绔之气,恨不得向天下人说他有权有势,能横行霸道。
谢凝双手笼在斗篷里,淡淡道:“陆坤。”
陆坤将扇子唰的一下展开,笑嘻嘻地叫道:“凝儿,别来安好?哥哥好想你,凝儿可……唔!”
话未说完,他已跪在地上,脸色痛苦。
青瓷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方才就是她踹了陆坤的膝弯。她冷冷地看着那张纨绔的脸,目光就像在看一只肮脏的老鼠,沉声道:“陛下在此,谁敢放肆!”
陆坤被踹得脸都白了,一手撑在地上颤抖着,却还勉强地保持微笑,望着谢凝委屈道:“凝儿,你好狠的心啊,竟让你的侍卫打我。”
谢凝便道:“青瓷。”
青瓷俯首:“属下在。”
陆坤满脸得意地看着,脸上都是笑。
谢凝微笑道:“再听到一句不禁,随意动手,不必请示。”
陆坤脸上的神色一僵,琼叶便冷笑道:“青瓷,方才他唤陛下名讳四次。”
青瓷二话不说,拎起起陆坤的衣领,提起戴了护手的拳头。
“不,等……”陆坤才说了两个字,脸上已啪啪啪啪挨了四拳,登时鼻青脸肿。
青瓷瞬息之间打完了,将人扔在地上,冷冷道:“行礼。”
“你……”陆坤牙也被打落了两颗,从地上挣扎起来,笑着说:“你这丫头……长得如花美貌,竟……竟做这等粗俗之事,不如……不如跟了公子我……唔!”
青瓷面无表情地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听到一声清晰的骨骼折断的声音。“行礼。”
陆坤一口鲜血都呛了出来,眼睛一瞪再一闭,不动了。
青瓷低头检查了一下,禀告道:“陛下,昏死了。”
“那便回侯府吧。”谢凝面不改色,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转身回了侯府。谢凝回来了便到正房里头去换衣服,随后穿着她的凤尾大袖衫回来了,在正堂旁的书房里见了陆离。
“太尉阖家团聚,朕未来得及祝贺,倒显失礼了。”
这话是明显生气了,只是别扭着不肯明说而已。陆离知道,他将茶盏放下,道:“我也才接到消息。陆坤当年只是流放三千里为奴,你大赦天下,他也在赦免之内,遣返原籍也是情理之中。”
谢凝扬手就将几上的茶盏给扫在地上,汝窑的杯子摔得粉碎。“陆离,朕忍着将陆坤扒皮的怒气,不是听你说缘由的!”
陆离最怕她无动于衷的样子,仿佛当年初见她时那木头雕的姑娘,反而爱她生气时的嚣张,忙哄道:“陆坤回京之后究竟见了谁,谁给他锦衣玉食叫他来恶心你,我都会查出来的,你又何必动怒?”
“朕怎能不动怒?”谢凝怒道,“陆离,你不将此事查个清楚,小心你那小妾的贱命!来人,摆驾回宫!”
谢凝坐在回宫的銮驾上还不放心,叫来青瓷,下令道:“去把那个脏东西盯紧了,朕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竟敢将他锦衣玉食地养着!”
“是!”青瓷立刻前去。然而等谢凝回到紫宸殿,刚将衣服换了,青瓷就回来就咚报道:“陛下,属下无能,前去查看时街上已经无人,附近的痕迹也被毁灭得干干净净。属下无能,求陛下责罚!”
谢凝经过一段时间,人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深知一个晕倒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更不可能在金吾卫到来之前不见,除非有人守在暗处等着,将陆坤这只老鼠放出来恶心她,再将半死的耗子拎回去,弄好了再回来恶心她。
“你不要惊动其他人,同时跟太尉府的人联络,有任何进展都告诉朕。”谢凝沉吟道,“不要隐瞒,任何事情都跟他们说,陆离再心疼他兄长,他那些手下可不厌恶得很,巴不得将陆坤大卸八块。你去跟叶睿图说,朕不禁要杀了陆坤,还要将陆坤身后的人都揪出来。叶睿图号称骁骑营之智,他若是让人逃了,朕就给他赐一个骁骑营之耻的牌匾,挂在他的院门上!”
青瓷想着一向骄傲自负的叶睿图跪受骁骑营之耻的牌匾,嘴角不由得翘了翘,差点没来得及压下来。只是这一下也没能逃过谢凝的眼睛,她瞬间意识到青瓷和叶睿图之间恐怕有什么纠葛,便道:“当初给你那个令牌还在么?”
“回陛下,令牌已交还兰桡姑姑。”
“兰桡。”谢凝立刻道,“去将令牌取来,从此以后交给青瓷,由她处理宫廷之外的事务。”
“是。”兰桡立刻去取令牌给谢凝。
谢凝亲手将紫宸令交到青瓷手中,叮嘱道:“你现在还未有职位,但□□与裕安帝都曾设立贴身护卫的职责。青瓷,你若是能顺利抱办成此事,朕便可名正言顺地将你册封为紫宸卫,领从五品武将官衔。朕的一片苦心,你清楚了么?”
青瓷神色激动,立刻双手奉起,恭敬地将令牌接过了,俯首道:“是!属下遵旨,属下必定竭心尽力!”
谢凝看着几乎是雀跃地离开,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兰桡笑道:“毕竟青瓷才十六岁,年纪小得很,不稳重也是人之常情。”
“也是。”谢凝靠在锦榻上歇息,忽然问道:“兰桡,你入宫多久了?”
“回陛下。”兰桡恭敬答道,“婢子十一岁入宫,如今已经十四年了。”
“十四年……”谢凝垂眉,“你一直在长秋宫?”
“婢子初入宫时,是在掖庭宫,后来在尚宫局司薄司呆了三年。太后当年要查后宫籍薄,婢子奉命护送籍薄去长秋宫,恰好先帝驾到,太后妆容难整,婢子便斗胆为太后整理妆容。太后看婢子的手艺还行,便将婢子留在长秋宫了。”兰桡将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忽然跪道:“陛下恕罪,婢子曾在司薄司见过……薛姑姑的籍册,彼时年幼无知,曾大胆找过薛姑姑。”
她口中的“薛姑姑”正是谢凝的母亲薛明岫,谢凝丝毫不吃惊,温和道:“朕记得你,从前你为朕梳过头发,所以那天你为朕梳头,朕就记起来了。”
“蒙薛姑姑与陛下恩德,婢子没齿难忘。只是……陛下,婢子当直言。”兰桡轻声道,“薛姑姑的籍册是一片空白,并无籍贯、父族姓名与罪名,籍册上只有一句话。”
她咬了咬嘴唇,道:“善文墨,通经史,终身不得离开掖庭。”
善文墨,通经史,这两点谢凝是知道的,因为她从小受母亲教导,从前她不懂那些打发时间的故事与篇目有何用处,直到嫁入侯府,才知其中蕴藏了许多道理。但谢凝不知道的事,她的母亲竟然让先帝为之忌惮,特意叮嘱不能让她离开掖庭,更将母亲没入掖庭的罪名也抹去了。或许母亲早已猜到这点,所以直到她病逝,也不曾提起半个跟身世有关的字,只将裸银镯子交给她。
谢凝记得这个裸银镯子是母亲一直贴身戴着的,知道这镯子意义非凡。而白天宋明璋的神色她记在心里,宋明璋与这个镯子关系匪浅,但他们究竟是兄妹还是仇敌?
谢凝心中猜不透,眉头不由得皱起。兰桡见状便道:“陛下且不必烦忧,待明日传召宋明璋入宫便知分晓。”
谢凝点头,立刻让人去安排,一整夜都睡不安稳,总是梦到母亲刻板又温和的脸,带着欲说还休的表情。谢凝惊醒之后难以入眠,又一大早地赶去上朝,回来时才将朝服换下,琼叶便来报道:“陛下,宋先生来了。”
“传。”谢凝淡淡道,去了御书房坐下。才将茶喝了一口,便听一声通传,接着便是稳健的脚步声传来。谢凝在宋明璋跪下行礼之前先抬了头,笑道:“宋先生,瞧朕怎么说的?不久就会见面,对吧?”
宋明璋抬头,只觉得那张脸更像了。
第54章 身世
京城城西的某个小院里,昏迷的陆坤躺在床上。隔着重重帘幕与屏风,两个人对坐着,一黑一白都被斗篷遮住了面容。两人看着昏迷的陆坤,白先生道:“当年陆坤害她几乎背上不贞的罪名,进而被迫同意与陆离和离,再度见到陆坤,谢凝心中只怕杀了她的心都有,不曾想谢凝竟能忍住怒气将陆坤放走,只为顺藤摸瓜。同三年前相比,谢凝稳重了许多。”
黑先生道:“毕竟是那家的血脉,三年前她也足够冷静了。一个寄人篱下的女子忽然冒出来,说怀了她丈夫的孩子,她还能忍着怒气和伤心将证据找出来,半天的时间而已,就证明了林翎儿腹中的孩子并非陆离骨肉,对一个女人来说,这已难能可贵。”
“可惜她回了院子便将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同陆离大闹了一场,从此遭到陆离厌恶,病体缠绵,直到被陆离送到紫宸殿上和离。”白先生将茶饼放在炭火上烤了一下,慢慢地捏碎在沸水里。“到底年轻气盛了些。不过,如今回来了,谢凝当真稳重了许多,从前那些手段,都不能用了。”
“毕竟是那家人的血脉。”黑先生看着茶水又一次沸腾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何况害死她孩子的陆震已经被陆离弄死了,陆坤与陆巽两人的罪名一个是觊觎谢凝,一个是同陆离争爵位而已。比起这个,老夫更好奇的是那丫头到底教了谢凝什么,宫里的一个木头姑娘,到了侯府,对陆离一倾心,什么主意都能给陆离出。现在莫名其妙被请到了龙椅上,竟然不慌不忙。你看看最近她弄的这些手段,竟在短短半个月内就将自己的人放在朝廷里了。那家的血脉,都不简单啊。”
两人沉默许久,白先生将煮好的茶分了,端起仔细品尝了一回,问道:“今日宋明璋面圣,你猜他会说么?”
——
谢凝看得到宋明璋惊愕的表情,她沉吟片刻,第一次无法做决定。她大可以用宋明璋和母亲之间匪浅的关系来左右宋明璋,让他为之奋斗。可任何跟母亲有关的东西,她都不想列在算计的范围内。
“陛下何必犹豫?”宋明璋忽然道,“陛下,请看此物。”
他将左手上的银镯褪下,琼叶上前来,他却越过了琼叶走到御案前,将镯子放在谢凝面前,道:“陛下那个,镯子内侧刻了一句话——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这是《易经》里的一句,说的是君子终日奋斗不息,夜晚也不敢有所懈怠,故而能逢凶化吉。
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陆离也不知,因为她从未将镯子从手上脱下。谢凝抬头看着宋明璋,问道:“那先生这个刻着什么?”
“含章可贞。”宋明璋低声道。
这也是《易经》中的一句,意思是胸怀才华而不显露。谢凝登时明白了:“你这个才是娘亲的。”
君子终日乾乾这句出自乾卦,含章可贞则出自坤卦,男子身上戴着坤卦的镯子这样女气的东西只有一个可能,来自家中女眷或者未婚妻。
“陛下,岫娘与微臣……私下许了终身。”宋明璋说得直白,脸色微红,但神色是温柔的,随后跟谢凝讲了一个极其普通的故事。
温柔娴雅的官家小姐到道观上香,不慎被恶徒调戏,危急之时寄居在道观里的书生路见不平相救。小姐与书生意气相投,从此常常相伴,谈经论道,议论国事。两人逐渐引为知己,相互倾心,终于在一次中元节的花灯会上许了终身。书生才华出众,许诺获得功名之后便登门提亲。为了表明心迹,两人还一同卖了字画花灯,以挣来的钱铸了两个裸银镯子,同时请道观里的道士为之算卦,将卦象刻在镯子里侧。小姐虽是书香世家,但父亲非常通情达理,对于这门亲事非常赞成。
但是这个故事却有个极其不寻常的结尾。
某一个雨夜,小姐独自找到了书生,要书生别再等她,说了许多绝情的话,要同书生诀别。书生说什么都不肯,也不愿放小姐走,无论如何也要知道原因。小姐终于被书生的言语打动,道父亲获罪于上,家族很可能被抄家灭族。但再具体的原因小姐却不能说了,只道作为女眷,她很可能一样会死,最轻也是没入奴籍。按照大梁的律例,奴籍不得为正妻,他们再也不能成亲。小姐担心牵连书生考公名,是以出此下策。
书生却不愿放弃,他与小姐交换了镯子,许诺此心不变。若是小姐身死他便为小姐收尸立碑,书以正妻之位,终身不娶。若是小姐没入奴籍,他必定为小姐寻求出路,找回小姐,即便是只能做妾,也当与小姐相守一生,不娶其他女子。
“然而不曾想,三天之后,她竟是没入掖庭之中,微臣费尽心机,却不曾找到她一丁点消息。”宋明璋叹道,“微臣一直以为她在宫中死了,否则她那样聪明的女子,不可能没有办法给微臣传递消息。”
“她没有。”谢凝轻声道,“她一直同朕说,她年少时太天真太自负,以为天下无她不能妥善之法,遭逢大变方才知晓自己对于许多事都无能为力。她说,她恐怕耽误了一人,愧疚非常,所以不如让那痴人以为她死了,好断了念想。毕竟,就算知道她还活着,她也不能践行诺言。”
她说着顿了顿,道:“宋先生,朕生于隆昌四年冬至。”
“隆昌四年冬至……”宋明璋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她是隆昌四年春天入宫的,那时还未春闱。”
也就是说,她刚入宫便遭到了先帝的玷污。
谢凝想到那个父亲,眼神都冷下三分了,但她迅速藏好了,轻声问道:“宋先生,朕从未听母亲说过她的身世,方才先生说母亲出生书香世家,朕寻遍宫中存档,却未曾见任何薛姓官员获罪的记录。”
宋明璋摇头道:“岫娘随父姓不错,但当时薛大人丁忧在家,身上并无官职,获罪的是岫娘的外公闻公。陛下恕罪,微臣二十年来苦心调查却一无所获,只知道闻公一家一夜之间被先帝处斩,只剩岫娘一人没入掖庭。陛下,闻公讳如深,官至史官太史。”
闻如深……讳莫如深,看来是个史官世家才有的名字。谢凝垂眉沉思,她一时间接受了太多信息,无法同时处置,只能先将正事处理了。她问道:“宋先生,朕当日同你说手下无人的话,您可还记得?先生怎么说?”
宋明璋非常欣赏她这种果断与沉稳,眼底一片赞赏之色,拱手道:“陛下,微臣当为陛下与孙大人一同守住国库,不负陛下嘱托。但是,陛下,微臣有句话要同陛下说。”
谢凝点头:“先生请说。”
宋明璋缓缓道:“国君不可一日无兵。”
他说到她的心坎上了。谢凝叹了口气,“先生所言,朕心中也清楚得很,先生放心,朕心中已有主意,只能先生上任后,便能开始。”
宋明璋再拜:“微臣自当为陛下尽忠竭力,死而后已。”
“先生不必如此。”谢凝忙伸手虚扶了一下,郑重道:“先生是朕的前辈,娘亲若还在世,见此情形只怕要将朕罚跪了。”
宋明璋不禁失笑:“胡说,岫娘不是这样的人。”
谢凝一笑,又与宋明璋商量了几句,才亲自将宋明璋送出了紫宸殿。一直等宋明璋的身影彻底消失了,谢凝脸上的笑容才彻底消失了。她冷冷地叫道:“禄升。”
“奴在。”禄升赶紧出来应道。
“去传旨,让陆离立刻来见朕!”
禄升一愣:“陛下,立刻么?若是太尉……”
谢凝看了他一眼,问道:“嗯?”
禄升心一抖,立刻不敢多话,跪下道:“奴遵旨!”
谢凝轻哼一声,回到宫殿里。禄升便不敢停留,立刻前往永定侯府传旨了。
“进宫?立刻?”陆离将手中的笔放下,语气疑惑。
“是,陛下的口谕便是这样的。”禄升小心翼翼道,“太尉,陛下自从知晓奴是太尉的人之后,便不让奴近身伺候,只用琼叶与兰桡二人。奴只知今日陛下见了宋明璋宋大人,其余的……奴一概不知。但陛下下口谕时非常生气,太尉,您……”
“我知道了。”陆离皱眉沉思着宋明璋与他到底有何牵连,竟让谢凝今日二度对他动怒。他迅速换了衣服入宫去,到了紫宸殿就被琼叶引入御书房中。
“臣……”
“咣啷——!”
陆离才说了一个字,谢凝就将手边的茶盏给砸到他脚下,陆离抬头挑了挑眉,看着她满脸愤怒,恨不能将他撕了的样子,镇定地问道:“臣愚昧,不知何处引陛下龙颜大怒,还请陛下明示。”
“陆离!”谢凝咬牙道,“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说!”
第55章 梨落
谢凝从来都有这个性子,生气了就要砸东西,手边有什么砸什么,从不管多喜欢、多贵重。陆离都习惯了,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哪里又惹到你了?从前就同你说过,有什么事都要说出来,否则就算心心相印也不能两心如一。”
“你别想用从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