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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妖沉默了会儿,觉得帝君的思维难以理解。依照正常思路,堂堂九重天上的尊神,不应该都是极其好面子的么?承认自己在吃醋,不应该很丢脸,很为神所不齿么?封霄他这么率真这么坦然,老实说,真的令她有点不知所措……
是以,田安安别过头去捏了捏眉心,打了几回腹稿后定定神,抬眸,伸手,目光同表情俱十分怜爱地摸了摸帝君如玉的脸颊,说:“乖,别闹,咱们身处险境,理当互帮互助嘛。”
封霄的反应却不在小猫妖的意料之中。
他清冷幽深的黑眸直直盯着她看,半晌后扬了扬眉,嗓音沉得有一丝寒意,道,“看来被困入昊天塔的这几日,我不在,你同魔君相处得很融洽。”
田安安是只脑瓜灵光的喵,偏偏在感情一事上十分木讷,大多时候都迟迟的。听他有此一问,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地便点了点头,乌黑的大眼眸子亮晶晶的,答得诚恳:“是啊。你没来的这几日,我同苍刑君朝夕相处,发觉他人颇不错呢。可见坊间那些说他嗜杀成性冷血残忍的传言,都不足为信。”
帝君眼底的神色却冷了几分,握住她小手的五指微微收拢,语气不善道,“一个不相干的人受了伤,你百般关心,你夫君受了伤,你却置之不理?”
闻言,小猫妖心道她与苍刑如今也算是建立了共患难的友谊,怎么也不该说他不相干,一头害羞他以“她的夫君”自居,一头又皱了眉,视线再次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小脸上表情仍旧不大相信,“你总说自己受了伤,伤在哪儿啊,让我看看。”
封霄静默须臾,然后握着她纤柔的五指覆上自己的胸膛,“这里。”然后略微低头,在她雪白的耳垂旁低低说了几个字,微凉的气息拂过她耳后的肌肤。
安安呆了呆,回过神后心跳飞快,有些不确定方才那极低沉的几个字是不是“我很想你”,双颊登时蹿起两抹红云。过去与帝君相处,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他欺负她戏弄她,她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不过,今日的帝君,好像十分不同。
她小脸通红,仰着脖子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很认真地喊他,“帝君。”
“嗯?”
小猫妖眨了眨眼,沉吟了须臾后,道:“帝君今天,嘴特别甜。”而且,对她特别温柔。她觉得很开心,虽然有些害羞有些窘迫,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丝甜而暖的东西在流淌,蔓延向四肢百骸。
听她说完这句话后,封霄清冷的眉眼间浮起一丝疑惑,好像有点好奇,“你都还没尝,怎么知道我嘴甜?”
“……”
田安安愣住,旋即脸颊更红,羞恼他故意曲解她话里的意思。在这昊天塔的幻景里好像胆子也大了不少,竟飞起一拳就朝帝君打了过去,嗔道:“喂,数日不见,你怎么变得比以前还坏了!”
帝君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修长手指捏住她尖尖的小下巴,低头准备吻下去。她吓了一跳,连忙伸出上手慌慌忙忙地推他,口里道,“做什么?苍刑君就在旁边呢!”说完眼风一扫,瞧见他俊美至极的五官隐隐有寒霜之色,当即又补充道:“绝对不是因为他在旁边才不许你亲的!我是单纯觉得,当着别人的面……影响不好。”
封霄侧目瞥了几步远外的魔君一眼,语气极是平静,“不碍事,反正他瞎。”
“……”他说的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
那头的魔君形单影只地蹲在田埂子上,抱着临渊剑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他愤愤然,觉得自己本就身上负伤十分可怜,瞎了眼还得忍受那条厚颜无耻之龙的嘲笑,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以眨眼之间,田埂子上的魔君以猛虎下山之时站起了身,愤愤然地怒喝:“喂,我说你们,卿卿我我够了么?完全当本君不存在么!”愈说愈觉得懊恼,随手一捞,捡起脚边的麦穗杆子“咔嚓”一声掰成两段,狠狠朝地上一扔,气急败坏道:“约法三章里头再加一条,脱险之前不许在我面前腻歪,如有违者便如此穗!”
前方不远处,帝君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兀自低头吻了吻小猫妖的唇瓣。她红着脸,舌尖抵着他微凉的舌往外推,不许他深吻,挣了半天才从他怀里挣出去,捂着滚烫的双颊瞪他,心跳一下比一下急。
接着又闻魔君充满愤懑的嗓音传将过来,道,“我说那条龙,这几日我试过许多法子,始终都在幻景里头打转,你真有办法能带我们出去?”
对于睁眼瞎的魔君,尊神的态度则十分直白——他将他,无视得十分彻底。是以,苍刑话音落地后,帝君完全没搭理他,只牵了小猫妖的手目不斜视地往前行去。
苍刑气结,只能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后来,田安安才从帝君口中得知,魔君盗走了昊天塔,入塔时强破结界,已将这方神塔的构造损坏了个七七八八。来路与出路的空间已经完全扭曲,若想从塔中走出去,便只能上到昊天塔的第九重,从佛光结界中破塔而出。
听了这番言论,小猫妖脑子里霎时炸开了一片。
身为一只有见识的喵,佛光结界这东西,田安安自然也是听过的。相传是用西天诸佛的佛光同梵音为源布下的结界,威力无边。过去黑蛇精闲着无聊,曾同应朝山另些个比他还无聊的精怪们讨论过,硬是将列出了一个“六界那些不为人知的事之最难破结界”排行榜。
其中,佛光结界便高居榜首。
是时苍刑已整个魔都不好了,他合上眸子捏了捏眉心,啃着不知在哪儿摘的野果子,道,“想不到元始天尊那老儿还挺舍得下本钱,不过一个破塔,竟然还布下四海八荒一等一的结界。”
小猫妖从苍刑手里抢了个野果子啃起来,颔首,再更正,“岂止是本钱,简直是血本。”言罢将啃了一半的果子递给边儿上跏趺而坐的封霄,道,“哎,帝君,这果子很甜呢,吃吗?”转头才发现他闭着眼,呼吸均匀而轻浅,像是已经睡着了。
她怔了怔,咬着果子单手托腮,十分神往地打量他。
月菩提下,玄衣青年的乌发垂落如瀑,俊美至极的五官清冷,犹如寒冰雕刻,睫毛浓密而长,月华照耀,在脸颊上投落淡淡的两圈阴影。她笑起来,一双眸子弯成两道月牙,接着便被身旁的魔君推了一把。
苍刑皱着眉,语气带着丝诧异,“咱们被困在佛光结界中,你这只猫倒是好胆识,半点也不慌张害怕。”
田安安眼也不眨地盯着尊神,捧着脸道,“反正有帝君在。”在她心中,他向来无所不能,区区一个佛光结界而已,应该也问题不大。
“……”魔君闻言却很是不屑,嗤了嗤后仰头一倒,翘着二郎腿倒在了月光下,合上眸子睡他的觉。
小猫妖眨了眨眼,转身化回了兽形,拿粉软软的小猫爪揩了揩脸,然后毛茸茸的小尾巴翘高,颠颠儿地朝帝君跑了过去。后腿使力往上一蹬,轻手轻脚地钻进他怀里,拿尾巴将自己卷作团小毛球,闭上了大眼睛。
然而还没睡着,帝君修长的手指就揉了揉她头顶的小软毛,嗓音沉沉地传了下来,“几日没洗过澡了?”
“……”困入昊天塔之后,的确没有机会洗澡什么的,难道……她已经臭了?
小白猫毛茸茸的小身子陡然僵住,颤抖着,挣扎着,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小爪子瞅了瞅。果然,毛都已经起油了= =……
安安着实尴尬了,她抬眸,视线对上帝君清冷的黑眸,想了想他的好洁之癖有多严重,又想了想自己现在这种脏兮兮的程度,最终可怜巴巴地喵喵两声,挣扎着起身,准备很自觉地从他怀里跳出去。
然而封霄大手一捞将她重新塞了回去,嗓音分明含着丝丝笑意,“睡觉。”
“……喵?”
小白猫眨了眨眼,看见帝君已经重新闭上了眼。她心念微动,壮着胆子支起身,将猫脑袋朝他毫无瑕疵的脸凑近几分,伸出粉嫩嫩的舌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舔了舔帝君的脸颊。
然后忙忙地缩了回去,小耳朵羞得软下来,拱了拱脑袋,心满意足地呼呼睡了过去。
在帝君怀里,小猫妖睡了自分别以来第一个安稳的好觉。
一夜无梦,再次醒来时却见天已大明。田安安睡得迷迷糊糊的,打着哈欠撑身坐起来,眼皮子隙开一道缝,瞧见周围幽光煌煌明灭绮丽,便顿悟过来,暗道看来又是新的一方幻景了。
是以她并未慌张,只是抬起小手揉了揉眼睛,然而这一抬手,却蓦地僵住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昨夜分明是一只小猫咪的形态睡在帝君怀里,怎么一觉醒来,她又成了人形了?
一个激灵赶跑了所有瞌睡虫,小猫妖彻底被吓醒过来,举目四顾,惊觉自己睡觉的地方像是一处女子的香闺,家当摆设极是庄雅华贵,屋舍四处摆着许多形状独特的蚌壳,而照明所用的光,则源于蚌壳中一粒粒硕大圆润的珍珠。
帝君呢?
田安安大惊失色,连忙掀开被子下床,然而双足屡地却蓦地踉跄跌倒下去。她疼得龇牙咧嘴,垂眸一看,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这副身体的纤腰以下,分明是一截线条流丽的白色鲛尾……
正是诧异的当口,房门却被人从外头推了开,安安抬眼,看见几个容貌娇美动人的女子施施然地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人额间悬着枚幺指大小的夜明珠,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她后喜极而泣,道,“大人,您总算是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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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9。14
宋体第五十二章
女子话音落地,莫名其妙长出了一截鲛尾巴的小猫妖就震惊了。一则震惊这侨娇娘如此纤细娇美的一截脖子,竟然受得住那么颗一看就很有分量的夜明珠,二则震惊她对自己的称呼。
方才,她如果神思清明已然睡醒了的话,那么那声“大人”,便当是没有听错的——那梨花带雨的美人儿,竟称她为,大人。
其后,那些娇娥们并没给田安安多少反应时间,一个个鱼贯而入,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接着便开始有条不紊地替她盥洗梳妆。
此情此景,若是放在好几个月之前,安安必定早受不住惊吓厥了过去。然而,现今的小猫妖毕竟是要做封霄帝君老婆的喵,在九重天的数日,她虽受过不少虐待,但值得庆幸的是,她也长了不少见识。是以,面对这起突变,她端坐在流纹镜前,表现得很沉稳,很淡定,甚至还能拐着弯儿地去套那夜明珠美人的话。
小猫妖是只狡猾的猫妖,夜明珠美人是个单纯的美人,田安安一来二回几番试探,美人都未曾起疑。待娇娥们替她梳妆完毕,镜中映出一个倾国又倾城的绝色美女之后,田安安也基本弄清了目下的境况。
根据夜明珠美人所言,田安安现在所处的这方天地,是漆吴海泽的海底。海底居住着洪荒时代的遗民白鲛一族,她名为绿衣,是一名侍女,伺候的是白鲛一族的大司空。大司空前些日子逛花灯节,看中了一个身段儿纤弱的俏郎君,强抢回屋要与之洞房,孰料俏郎君是个烈性汉子,洞房当晚拼死抵抗,将大司空硬生生给敲晕了过去。
而那位号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白鲛一族翻手为云覆手就能为雨,时不时还喜欢强抢良家男的雨无筝雨大人,正是还在纠结自己分明是只猫,却极其悲怆地变成了一条鱼的田某人她自己。
得知这方世界和自己的身份是个甚之后,近来胆子愈发肥的安安,再次被深深震撼。
关于白鲛一族,小猫妖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因为在四海八荒绝大多数的传言中,这个种族太过身娇体弱,没能扛过数十万年的功劫变化,早在洪荒末代便灭了族。对田安安这种两百岁的幼猫来说,上古史中的寥寥几笔,便成了她对白鲛一族的全部了解。
理所当然,对于突然变成了白鲛一族大司空,且还是个又霸道又好色的大司空这件事,田安安接受起来,着实是有点困难。
是时,替她梳妆打扮的侍女们已退了出去,田安安试着捏了个诀,发觉自己已经能十分顺畅地使用术力。她默默地坐在一个大蚌壳雕成的宝椅上,默默地盯着自己的那截又美又长的鲛尾巴发呆,默默地觉得,有点饿。随后,为了避免在饥饿之下吃了自己的尾巴,小猫妖将鲛尾化回人腿,半眯了眸子细细思考起来。
事情实在是古怪。
她记得自己此前被和苍刑一道被困在昊天塔中,后来,帝君来了,说要带她出去,她很开心。又后来,一向十分毒舌的帝君对她说了很多好听话,她心中格外甜蜜,在帝君怀里沉沉睡了过去。再后来,她一睁眼,却忽然到了漆吴海泽的海底,成了白鲛一族的大司空……
猫妖捏了捏眉心,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此时,她究竟是已经出了昊天塔,还是仍在昊天塔中?帝君曾言,昊天塔的出路已被苍刑损坏,若要出塔就务必要破开九重塔顶的佛光结界,那么,单凭她这只喵,在梦游当中便破开了佛光结界,并梦游到了漆吴海泽,顶替雨无筝的身份成为了上古白鲛一族大司空的情况,存在的几率有多大呢?
……呵呵,为零。
安安摸了摸下巴,对着面前的流纹镜皱起眉。镜中仍旧是她的脸,只是因为这个雨无筝常年执掌大权,眉眼间的将相之气映衬红妆,美得愈发明艳无双……也就是说,她十有八。九仍在昊天塔中,这处漆吴海泽,只是昊天塔的幻景之一。在昊天塔中,形神分离也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或许她睡着之后魂魄离体,误入这处幻景,依附在了这个大司空身上?
可若是如此,这个雨无筝的容貌,又怎么会和她一模一样呢?更糟糕的是,若是她真的魂魄离体误入幻景,那岂不是已和帝君、苍刑都走散了?还是说,在她睡着之后昊天塔中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他们三人都被吸了进来?
脑子里疑云四起,霎时搅成了一团乱麻,小猫妖大惑不解,托着下巴幽幽地叹了口气。正茫然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时,寝殿的内室帘子一挑,之前那名叫绿衣的美人又走了进来,这次的步子很急,神色间也极是焦灼,口中道,“大人,不好了,宫中出事了!”
田安安抬眸看向她,心道什么事能比老子从猫变成鱼更不好,面上却沉沉稳稳,气势很足地问道:“何事这样慌张?”
绿衣急得一下子就哭了,抽抽噎噎道:“陛下今早给您和五殿下赐了婚。殿下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可一听说是要娶您,立刻跑到陛下面前大闹了一通抗婚不从,陛下没搭理他,他、他方才竟然在寝殿里找了条白绫,上吊了……”
“……”听她抽泣着说完这番话,小猫妖的嘴角也跟着抽搐了一瞬,觉得这白鲛一族不愧是水族,眼泪说流就流,哭起来跟不要钱似的。半晌才极其艰难地道,“绿衣,你家司空……哦,我是说我自己,在漆吴海这一片的名声到底是有多差?”
貌美的小侍女呆了呆,眨着哭红的大眼睛看她,旋即回过神来,哭得更厉害了:“大人,咱们还是先入宫去看看吧,这已经是第三个一听要与您成婚便上吊的皇子了,在这样下去,您真的要嫁不出去了……”
“……”
***
因此处是在海底,鲛人出行不兴腾云也不兴御风,是以,从大司空府邸到白鲛一族的王宫,田安安硬着头皮招了朵小浪花,踩上去,由绿衣扶着疾疾而行。到了王宫门前驻足观望,只见这座海底皇城修筑得极是堂皇瑰丽,宫门是巨型珍珠雕成,仿照天族的式样植了层红珊瑚,缀着九重钉,宫门两盘立着数名人高马大的白鲛汉子。
猫妖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有几分稀奇,又是感叹这住在海底的上古遗族十分有钱,又是感叹这个遗族无论男女都生得十分耐看。正忖度着,守卫们已垂了头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大司空”,随后退到一旁,让出一条十分宽敞的大道来。
安安定了定神,对掖着双手从容自若地入了宫。
根据爱哭的小侍女所说,雨无筝是白鲛族的第一美女。照理说,这样一个要脸有脸要身段儿有身段儿的美人,最不愁的便该是婚嫁之事。无奈这位雨大人是个实打实的好色之徒,平日总爱对美男子言语轻佻,动手动脚,一贯令王孙公子们望而生畏,每回陛下有意赐婚便避之不及。一来二回,陛下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心态便变得有些扭曲,更是将“解决大司空的婚姻大事”当作了毕生目标之一,数月前,终于坑到了自己儿子们头上。
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先后遭受迫害,万幸这三位皇子皆十分贞烈,纷纷以死相逼,这才幸免于难。
听完雨无筝过去的种种行径之后,小猫妖扶着额头感叹了一句,“我真是个禽兽啊。”
三皇子的寝宫是松风苑,遍植海树海花,远远望去五颜六色一片,十分艳丽,足以见得,那位寻短见的皇子很醉心花花草草。田安安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