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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挡住了，但可以想象的是，内里一定很有波澜。
蓦地，一阵短促而刺耳的摩擦声，景虎姐手里的太刀拔出了半尺出来。
小豆长光雪亮的刀光让成政有了一瞬间的失神，等他回过神来，那半尺刀锋已经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给我一个理由，不然的话，你别想走出这里。”
景虎姐的表情没变，眼神没变，那犹如山岳一样的威压也没变。
然后，成政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讽刺的笑容。
他抬起头望向长尾景虎，正视着她的眼神。
只是一眼，成政就明白，长尾景虎现在是很想杀了自己，而且是特别特别想。
“我这么做，都是遵从了主公的指示……而且作为北条城一战主将的直江大人也赞同了我的提议……越后绝不缺乏猛将，越后缺的是像直江大人这样军政兼通，深明大义的武士。”
看着长尾景虎气得有些发抖的俏脸，佐佐成政开心地笑了笑，扬起了脖子，让小豆长光的刀刃更加贴近……
“这就是臣下的理由了，请主公裁决。”
极度的气愤让长尾景虎的脸颊都开始抽搐了……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可恶？
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让她恶心？
为什么这个男人让她如此厌烦？
为什么这个男人作出一切这么过分的事，她竟然还找不到理由杀他？
最后一条，尤其让景虎姐觉得沮丧。
依照春日山城评定会议之后，两人所达成的协议，佐佐成政、长尾景信和“长尾景虎”前往柏崎港与直江景纲军势合流。之后，这一支平叛军表面上的首领是“长尾景虎”，但实际的指挥官是直江景纲，副手是佐佐成政。
景虎姐就是信不过佐佐成政，这才让直江景纲做主将，但依照成政的说法……勒令北条高广切腹这一个决定，也是经过了直江景纲点头同意的……
怎么会这样？
直江大和守景纲，是她最信任的家臣之一啊，为什么连他也会背叛自己？
有没有可能是佐佐成政骗了她？
刚想到这种可能，景虎姐又马上否认了，佐佐成政没有理由骗她，这个恶棍，一定是看到自己吃瘪的样子才会觉得很开心，怎么会骗她呢？
如果要骗她的话，只需要像李维那样就可以了。
可佐佐成政显然不是。
经过了再三的犹豫之后，景虎姐终于冷哼了一声，还刀入鞘，转身又坐在了毘沙门天塑像的下面。
“武田信玄……你一定有办法的吧，告诉我。”
“力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计谋都将苍白无力。”
“力量……吗……”景虎姐抬头仰望着毘沙门天，思绪却随着窗外的雪花飘向了远方。
“可是……我没有足够的力量啊……中人……我……很没用……”
军神少女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拾章 寻找龙女 97出奔
天苍苍。
长尾景虎独自走马在越后边境的天险亲不知子不知，望着左边的断崖绝壁，听着右边的汹涌波涛，她丝毫不觉得这里的地势险峻可怖，听着风声、涛声，让她心情舒畅。
时为弘治元年（1555）二月。
长尾景虎出现在亲不知子不知并不奇怪，因为此地是经由越后进军越中的必经之路。
但奇怪的是，长尾景虎孤身一人出现在亲不知子不知。
没有随从、没有军队，只是她一个人。
而现在的长尾景虎，只是一副野武士的装扮，若非是熟悉她的人，也断然想不到这个野武士就是叱咤关东的越后之龙。
天地之间，一人一马在绝壁与怒涛中缓缓行进，待到快要走出这段绝境时，长尾景虎回头望了一眼。
她望向的是她的家乡越后，然而她并不能看到什么。
带着一分惋惜、两分怀念、三分讽刺和四分失望，长尾景虎头也不回地往越中去了。
你们要领地是吗？
给你们。
你们要了领地，又想要权力是吗？
给你们。
你们有了领地、有了权力，难道还不满足？
是的，不满足。
……算了，整个越后都给你们。
长尾景虎在命令侍从送出一封信之后，便从春日山城驰马而出，飘然远去。
——我把整个越后都给你们，所以，这次可以别来烦我了吧？
这正是此时长尾景虎内心的真实想法。
就在长尾景虎越过亲不知子不知的同一时间，整个春日山城陷入了莫名的骚乱。
在绫姬的组织下，春日山城的常备军几乎是不分昼夜地在春日山城和附近搜索景虎的身影。
这样的搜索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
日落之时，派出去的人手纷纷返回，绫姬却是心急如焚，根本静不下来。
——果然到了关键时刻，就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到天色尽黑之时，绫姬蓦然想起佐佐成政来……也许，他有办法？
想到就立刻去做，从这一点上来看，姐妹俩是惊人的相似，绫姬马上就找了匹马，循着大道向春日山城东面的竹里馆狂奔而去。
佐佐成政此时刚吃了晚饭，正在抱着阿市讲故事……
才到2月，春寒料峭，阿市生性体寒，便把两只小手放进成政的怀里，只觉暖暖的很舒服。
她才不关心佐佐成政讲的什么劳什子灰姑娘白雪王子的故事，她只需要一个能给她温暖，让她撒泼的怀抱就可以了。从某种程度上讲，成政似乎担任了她父亲的角色？
幸亏成政不知道，不然他得伤心死。
就在阿市萝莉昏昏欲睡的时候，被突然接近的一阵马蹄声吵醒了。她哼唧了两声，在成政的怀里扭了扭，换了另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装睡。
早有足轻跑过来向成政汇报，在听到来者的名字之后，成政也不由有些惊讶。
绫姬来这里干什么？
祭奠旧＂ｑｉｎｇ ｒｅｎ＂李维吗？
摇了摇头，赶走心里那龌龊的想法之后，成政立刻让人把绫姬请了进来，他则是轻轻抱着阿市来到了卧室，正要把小萝莉放到榻榻米上，阿市却哼哼唧唧起来，两只圆滚滚的小胳膊也从成政怀里掏出来环住了他的腰身。
成政莞尔一笑……这丫头，看来是赖上自己了。
赖上就赖上，老子才不怕。
成政再度抱起阿市，就这样来到了会客厅里。
早有侍女把暖炉点燃，绫姬进了客厅之后，骤觉温暖，竟然打了个喷嚏……
“果然是不应该大晚上的骑马来这里啊……”绫姬的心里有些发苦，但事已至此，长尾景虎的失踪显然是更重要的事。
但是看到成政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的时候，绫姬还是觉得有些愠怒……佐佐成政怎么这样呢？
罢了……终究是自己有求于人，就别那么多讲究了……
“绫姬公主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反正佐佐成政绝不会相信绫姬是来找自己喝茶联络联络感情什么之类的，所以他也很直接地开门见山，有事说事儿，没事赶紧撵人滚蛋。
“是虎千代的事……她，失踪了！”
“纳尼？失踪？”
成政心头一沉……不由有些担心景虎姐了，如果她出了事，那么自己的关东大乱炖计划就要破产了……更何况，作为外貌协会的核心会长，佐佐成政很珍惜长尾景虎这个大美女的。
“是的，失踪！据侍女所说，虎千代是昨天一早离开了春日山城，到天黑还没回来……到今天早上，仍未见到她的踪影，因此我便派人四处搜索了一整天，都未能发现她的踪迹。”
听完绫姬的解释，成政却是叹了口气，这让绫姬有些不解。
“敢问大人……为何叹息？”
“以主公的武艺和胆略，就算一个人在外，平安无事的可能性也较大，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对主公失踪一事的处理上……绫姬殿的举动，十分的不妥啊。”
“纳尼？”
绫姬本来就着急，听了成政的话，不由更着急了。
“……绫姬大人今天的搜寻行动，无疑是告诉整个春日山城，主公失踪了！”
听到这里，绫姬才恍然大悟……她情急之下派人去找长尾景虎，果然是失策了啊。
“只是……事已至此，可有补救的策略呢？”
看着绫姬急切的神色，成政的脑海一阵恍惚，绫姬的脸似乎影影绰绰的和景虎姐的脸重合在一起……如果能看到景虎姐这么着急地求自己的话，该有多爽？
“大人？”
“喔……补救的办法，可以说，没有！”
成政的回答让绫姬心头发凉。
难道真的没有补救的办法了？
“补救的办法没有，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回主公，才能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绫姬默默地在心里吐了个槽……说到底不还是要找回虎千代？这么说话大喘气……吓唬人啊……
“目前可有主公的任何线索？”
“没有。”
“那么……如果主公有了难以解开的心结，通常会找谁开导？”
“这个……”
绫姬蓦地想起了一个人。
虎千代是自己走出春日山城的，如果她失踪了，一定是有所预谋……她会不留下任何痕迹就离开吗？
有可能，也有可能不。
如果虎千代留下了线索，那么会是谁？
没错，应该就是他！
拾章 寻找龙女 98骚乱
次日一早，佐佐成政和绫姬一同赶往了春日山南麓的林泉寺。
林泉寺是长尾家的菩提寺，也是当年绫姬和景虎姐一起长大的寺庙。
林泉寺有个老和尚，法号天室光育，是绫姬和景虎姐的老师。
作为林泉寺的得道高僧，天室光育和尚没少被小时候的景虎姐气得胡子发颤，但天室光育的教育竟然成功了！
他竟然真的教导出了一个毘沙门天加持的姬武将来！
而长尾景虎也真的正气，短短几年里，从枥尾城的城主一跃成为越后守护，继承并超越了他父亲长尾为景，取得莫大的成就。
每每想到这里，天室光育和尚就很自豪。
他刚从北越后游历归来，刚进了山门，就看见了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似乎有些眼熟，那个女人怎么这么早就出家了？
没错，佐佐成政、绫姬与天室光育在林泉寺的山门遭遇了。
看到绫姬——已出家的仙桃院，天室光育有些惊讶，这丫头怎么又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没想到绫姬直接就地拜倒在了天室光育的膝下：
“请师父告诉我虎千代的行踪！”
“虎千代的行踪？”
天室光育更疑惑了。
三个人一边走一边说就到了林泉寺内，早就有一个小姓在这里等老和尚等了两天了！
“此乃吾主国主大人给大师的书信。”
小姓半跪在地板上，举起了那封写满了吐槽的信。
天室光育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来，甩开一看，一张老脸已经苦的不能再苦。
“傻孩子啊……”
老和尚长叹一声，转手把长尾景虎的信给了绫姬。
佐佐成政凑过来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
景虎姐的汉学素养很高，能够认得和书写大部分的汉字，因此这封信里也多以汉字为主。不仅如此，景虎姐的书法也不错，至少比成政那狗爬一样的字体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让成政发笑的东西就是……景虎姐用精美的书法和华丽的辞藻写满了她的怨念和吐槽！
没错，就是怨念！就是吐槽！
比如领主A和领主B相邻，结果A截断了上游的河流，让B的领民无法灌溉农田，因此两家打了起来……
比如在领主C造反失败之后，没收了一部分领地，然后从领主D到领主X全都上来问她讨要那一块无主之地……
如是各种，大部分集中在家臣们之间的领土纷争……其实在成政看来也就鸡毛蒜皮大的地方……就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利益，越后的家臣们吵个不停，然后景虎姐爆炸了。
临界点突破！
或者称之为……精神污染！
一怒之下，景虎姐说自己“功成名就，急流勇退”，去山里修行，寻找佛法的奥义去……越后这么大一国，让他们闹腾去吧。
——至此，景虎姐出奔的前因搞清楚了。
从林泉寺归来之后，成政让深雪和阿春留守和查探消息，自己带着果心循着景虎姐走过的路追过去了……
虽然不清楚景虎姐所谓的“山里”是哪座山，但仔细想一想，无非是比叡山或者高野山罢了，佐佐成政得抓紧时间，尽快把景虎姐找回来。
就在佐佐成政横穿天险亲不知子不知的时候，琵琶岛城内正进行着一场秘密的会议。
在南越后有极大势力和极大私心的宇佐美定满和长尾政景两个，很快就得知了景虎姐出奔的消息。
好消息啊！
历来只有家臣出奔，现在换做主君出奔，简直是天赐的机会！
他们俩一合计，立刻就找到了老将中条藤资一起商量。
三人一拍即合，为了今后的前途和钱途，很快就达成了统一的意见。
恰在此时，稍晚一些获得消息的大熊朝秀掀起了反旗。
大熊朝秀，独立！
得知大熊朝秀独立的消息，宇佐美定满三人组高兴地一拍大腿。
真是要什么来什么。
就在他们继续建立威望的时候，大熊朝秀这个不开眼的就自己撞上枪口来了。
在瞒过了绫姬的情况下，宇佐美定满、长尾政景、中条藤资突然间兵临春日山城下。
无主的春日山城自然不可能阻拦他们，于是宇佐美定满与中条藤资宣布，拥护长尾家的宗家——上田长尾家的当主长尾政景暂时主持大局。
他们的措辞很小心……“暂时”“主持大局”，说白了就是暂时奉长尾政景为主的意思，但使用这样的措辞，却能够麻痹众人的神经，让越后的豪族们在不知不觉中接受长尾政景的统治。
温水煮青蛙的策略，从来都是一手好棋。
之后，长尾政景、宇佐美定满和中条藤资在春日山城纠集了数千豪族军队，前往大熊朝秀的居城平叛。
从这时开始，越后国主长尾景虎出奔的消息，像风一般传遍了关东各国。
就在长尾政景率军包围了大熊朝秀居城的时候，遥远的甲斐踟蹰岐馆之外，武田信玄发布了再次出阵北信浓的命令！
总计八千武田军从踟蹰岐馆出发，经过上原城时，与南信浓的秋山信友军势合流，增至一万人；
抵达北信浓砥石城时，与小诸城、海之口城、砥石城军势合流，总兵力增至一万三千人；
抵达川中岛后半天，与自深志城出发的马场信房军势合流，总兵力增至一万五千人。
总数一万五千的武田大军大摇大摆地从善光寺下开过，直扑北信浓饭山城！
那里是长尾家附庸高梨家的领地，也是北信浓领内唯一一块还未被武田军掌握的地域。
这一带也叫做——上野原。
迫于宇佐美定满的压力而派兵跟随长尾政景平叛的高梨政赖，立刻就以守卫领地为由从大熊朝秀的居城外撤军，以飞一般地速度回到了高梨家的饭山城。
高梨父子怀着对武田信玄的深深畏惧，在领内作了最大程度的动员，准备笼城死守。
与此同时，南越后枥尾城城主本庄实乃出阵，他也是前往大熊朝秀的领地，只是，他的目的却并非攻破大熊朝秀的居城，而是……
在北越后的本庄城，年轻的本庄繁长在同一时间掀起了反旗。
“北越后是我的！”
“北越后是我的！”
不仅本庄繁长这么说，毗邻北越后的芦名家当主芦名盛氏也这么说。
芦名盛氏动员了总计六千人的兵力，趁着大雪化尽，向北越后极速挺进。
一时间……越后一国，风声鹤唳。
拾章 寻找龙女 99故人
数日之后，佐佐成政和果心已经穿过了整个北陆，从金崎天险南下，横渡琵琶湖之后，进入山城国。
从比叡山旁边越过的时候，佐佐成政一分钟也没有停留。
他要先去京都。
晨光初现，佐佐成政和果心并辔而行，他发现从比叡山之后，挡路的就多了起来。
挡路的……顾名思义，挡住道路的。
大部分是乞丐，少部分是流寇，流寇里面以拿着竹枪和锄头的农民居多，拥有打刀或太刀的野武士很少。
饶是如此，从比叡山到京都这一条路，佐佐成政还是杀了不少不开眼的小贼。
他早非初至战国的那个懵懂孩童，他早已懂得在乱世之中，人命犹如草芥。
果心在不知不觉中落后了成政一个马头，看着成政挥刀杀人的时候，混血御姐的眼神里有了些鄙夷。
她讨厌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日本武士，她喜欢的偏偏是有妇人之仁的小主公。
起初几次，成政还会很爱惜宗三左文字，会把刀刃上的血小心地擦掉，但他杀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干脆直接提着一把染血的太刀，反倒省了很多功夫。
到达京都的城下町后，佐佐成政收起了宗三左文字，把它放到了行囊里，将太刀换成了光秀的佩刀。
去年夏天，他在明智城与明智光秀交换了佩刀，就是眼前的这一把。
光秀的佩刀算上刀柄也只有二尺，相对于宗三左文字来说是小巧玲珑，成政小心地将这它绑在腰带外面之后，随便找了个人问路之后，便往町内的一家医馆去了。
根据先前光秀给他的书信，佐佐成政知道了明智光秀在京都跟一个叫做曲直濑道三的医生关系不错，光秀说曲直濑道三新开了一家医馆，找她帮忙管理。
“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