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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土拍了拍手，正要抱着酒坛再倒两碗，却被佐佐成政挡住了。
“这里不方便喝酒，我们换个地方。”
于是，他们去了今井宗久的屋敷喝了个大醉。
数日之后，他们终于等来了葡萄牙商人。
葡萄牙的商船船体狭长，船头带有撞角，两侧安置了不少的火炮——这个玩意儿在日本叫大筒，在大明叫红衣大炮。
不过……深究起来的话，日本的大筒基本上是大号的铁炮，并不是这种大口径火炮。
火炮什么的，佐佐成政暂时没有这方面的计划，葡萄牙的铁炮才是他关心的东西。
但对方似乎生意很不错的样子……一连许多天都有人拜访，佐佐成政也想跟着一起去看看，但今井宗久和铃木灌土却建议他先等等看。
……道理很明白，无非是买方市场和卖方市场的转化罢了，佐佐成政也算是从谏如流，继续住在今井宗久的屋敷里，每天跟着光秀和灌土一起在堺町拜访大商人或者乱逛。
半个月内，葡萄牙商人的出货量显著减少，也就是说，到他们去买东西的时候了。
到了葡萄牙商人临时租的商铺——幕后老板貌似是今井宗久——之后，成政才知道原来船上还跟了个传教士。
传教士叫做路易斯·弗洛伊斯，如果熟知历史或者熟知太阁的话大概就知道他是有名的葡萄牙传教士……不过很可惜，佐佐成政不知道。
还有葡萄牙商船的船长……拉斐尔·卡斯路特，一个很帅气的金发青年，佐佐成政也不认识。
不认识没关系，只要有钱就好，一切向钱看嘛。
成政、光秀和灌土三人到达商铺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在跟拉斐尔谈生意。
有人来买东西——比如铁炮啦铁炮啦还有铁炮啦之类的东西，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那家伙脑门锃亮，顶着6个戒疤，一身僧袍，脖子上挂着一串大念珠。
一个小和尚，大概十七八岁？
“嗨嗨，小和尚！”
灌土朝着那个和尚招了招手，他们俩竟然认识。
小和尚扭拧着两条眉毛扭过头来看是哪个家伙这么大胆，但在看到是铃木灌土之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土罐你也来了啊，你的铁炮已经被玩坏了吗，可是我记得你好像没钱买吧！”
小和尚很不客气地嘲讽着灌土的贫穷，因为他是有钱人啊。
“切……铁炮在我手里，就像是鱼得到了水，只会越用越好，怎么会玩坏……倒是你，身为一个出家人，整天打打杀杀的，还来买铁炮，这可是杀人利器哦。”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小和尚煞有介事地单手立掌，装了个13，接着很不正经的把灌土拉倒身边，一阵低语，听起来很是得意。
这两个逗比的逗比举动让佐佐成政和拉斐尔都很疑惑，在小和尚说完之后，灌土就大声喊了出来：
“下间赖廉说他只花了一千五百两就买了二十挺铁炮！可是你们的标价不是八十两一挺吗！”
他大声地把小和尚和葡萄牙商人之间的秘密抖了出来，这让小和尚有些不爽，也让拉斐尔有点尴尬。
但灌土不在乎，他大大咧咧地用葡萄牙语对拉斐尔道：
“铁炮还有没，我们也要买！我家主公很有钱的呦！”
他伸手指了指佐佐成政——成政和光秀怎么看都是日本贵族的样子。
“既然是这样的话……只要贵方的购买数量与这位大人一样，我们也会给贵方七十五两一挺的优惠价格。”
拉斐尔毕竟是个奸商，马上就笑容和煦地从身后的商柜里拿了一挺精致的铁炮出来。
佐佐成政摆了摆手，示意灌土全权负责，他自己倒是拉着明智光秀打量起别的货物来。
说实话，他很惊讶，也很开心。
这个葡萄牙商人不远万里，穿越大半个地球来到日本这里，竟然带了这些奇葩的东西。
……怎么奇葩呢，比如说，雨伞、凸透镜、怀表、小型座钟……貌似还有小提琴。
日本人要雨伞有什么用？
穷人会自己编斗笠和蓑衣来挡雨，有权有势的就会用传统的大伞盖……雨伞的市场在哪儿呢？
日本人要凸透镜有什么用？
也许大名可以把凸透镜拿来当新奇的玩意儿把玩，也许有个别人……比如织田信长那种中二病患者，能想到用凸透镜烤蚂蚁。
怀表呢？小型座钟呢？
很好的东西，但对于没多少时间观念的日本人来说，这个东西尚无必要。
……最逗比的东西，就是小提琴了。
据说小提琴的练习异常困难，需要从小就下苦功，持之以恒……所以咯，全日本有谁能拉？
佐佐成政也不能，他是穿越来的不假，他甚至很喜欢玩自行车，但是玩乐器……还是算了吧。
“把琴拿给我。”
光秀指着商柜最高处的小提琴。
虽然惊讶，但灌土很快就中止了和拉斐尔之间的砍价，至于拉斐尔和弗洛伊斯，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明智光秀娴熟地将小提琴搭在肩头，用下巴抵住，端起琴弓擦了两下。
吱……吱……
“喔……忘记了……给我松香。”
光秀向拉斐尔伸出了手，而此时……拉斐尔、弗洛伊斯和佐佐成政3个人的下巴，已经砸穿了地板，砸进地幔。
……光秀到底是什么身世？
拾叁 上洛 147光秀的身世
收起震惊的心情之后，佐佐成政和拉斐尔等人就开始欣赏光秀娴熟的琴技和美妙的音乐……成政很快就陶醉了，因为光秀拉得很好听，而拉斐尔和弗洛伊斯两人，更是震惊震惊再震惊。
光秀拉的曲子……莫扎特的小夜曲，属于18世纪的东西，大概在200多年以后才会出现……不过这一切佐佐成政都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好听，以及，光秀专注的样子真迷人……
可光秀的这一举动，已经让拉斐尔和弗洛伊斯无法想象。
带小提琴过来纯粹是拉斐尔一时抽风……事实也证明了他在抽风，从非洲到日本，这把琴一直无人问津，没想到……在最不可能有人会拉琴的地方，竟然真的有人会拉，而且还拉得相当之好！
一曲终了，拉斐尔和弗洛伊斯先后鼓掌喝彩。
光秀却是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讪讪道：
“多年没有摸过……已经生疏了。”
这个时候，佐佐成政突然搂住了光秀的肩膀，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
“这把琴送给你，有些事我们回去再说。”
成政的鼻息扑在光秀的耳孔里，这让她半边身子有点发麻……对面的灌土和拉斐尔等人看见成政和光秀如此地亲密，都是露出了“原来乳齿，我懂哒”之类的表情。
这种会心的微笑更让光秀显得窘迫起来。
佐佐成政清了清嗓子：
“灌土，继续谈生意！”
“是！”
灌土从拉斐尔手里夺过了那支铁炮，上下打量一番，就咧开嘴笑了起来。
“卡斯路特先生……只是这种程度的铁炮就要八十两一挺，未免也太黑心了吧。你看哦……这个火绳枪漆皮都掉了的，这是刚涂的漆，枪管是有损耗的，算起来起码开了3枪了已经。这种用过的二手货……不能再用高价唬人了吧？”
佐佐成政早就从今井宗久的口中知道了灌土熟悉铁炮，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熟悉！
给力！
面对铃木灌土的质问，拉斐尔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砍价，灌土成功地把铁炮的价格压到了三十两一挺，而且，他们买光了拉斐尔仅剩的30挺，一共是900两黄金成交。
“等等！”
佐佐成政开口打断了两人，横插一杠。
“这些卖不出去的垃圾货，我也要了，给你们一百两怎么样？”
他指着柜子上那些奇葩的商品道。
等到灌土把成政的意思翻译过去，拉斐尔又惊又喜。
喜的是有人识货，东西能卖了，惊的是这家伙好像也不是什么好鸟，肯定会狠狠地砍价。
“不行！这些珍贵的商品本身的价值就很高，更不用说是不远万里，远渡重洋而来的了，一百两根本就不够！”
“那你想要多少，说说看。”
佐佐成政痞气十足地拍了拍腰间的太刀，但拉斐尔似乎对他的暗示视而不见，又或者说……是装傻？
“一千两。”
“一千两！你还不如去抢！……二百两最多了！作为一个领主，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佐佐成政往身后挥了挥手，光秀就堵住了商铺的出口。
一旁的下间赖廉见到这是一个大宰葡萄牙人的机会，看在灌土的面子上，也站到光秀的身侧，一只手按在戒刀的刀柄上。
拉斐尔和弗洛伊斯脸色发苦……他们有些后悔为什么非得下船把东西搬到商铺上了……在船上卖不是挺好的么……
“五百两！我们葡萄牙商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如果大人非要动武的话，我们奉陪到底！”
拉斐尔把颤抖不已的传教士拉到了身后，在成政的威胁前硬气了一把。
佐佐成政眉毛一挑，他有些喜欢这个金发的帅哥了——在不搅基的情况下。
“既然阁下也是有节操的人，那么我就可以放心地跟阁下谈谈今后的合作了。”
佐佐成政不怒反笑，让拉斐尔和光秀都有些讶异。
这家伙难道只是在吓唬人么？
“我的主公——也就是我效忠的人，是在这里掌握着一个大国的领主，差不多相当于你们葡萄牙的一个公爵，这次来这里呢，就是为了找到服务于本家的御用商人……怎么样，拉斐尔先生有兴趣么？”
佐佐成政是这么说的，但经过灌土的翻译，就夸大了不止一分……长尾家变成了东日本地区最强大的大名，而长尾景虎也被灌土渲染成战国第一武将——虽然本来就是哈，长尾家掌握的领土，更从越后一国扩展到了越后、上野、信浓3国……
不过，这些东西佐佐成政不知道，他只是神色平静地盯着拉斐尔看，把对方看得心里直发凉。
……明明有这么强的实力，却还是显得很理所应当的样子，拉斐尔产生了错觉——他错误地认为佐佐成政和佐佐成政身后的势力在日本狠吊狠厉害。
基于这样的利益考量，拉斐尔很快就答应了担任长尾家御用南蛮商人的提议，所谓御用，顾名思义……就是专买专卖权，意思是以后长尾家的南蛮贸易，将以拉斐尔为中心。
剩下的就是一些细节的讨论了，因为也不急于这一时，所以由灌土提议，六人来到了今井宗久名下的一家豪华鲸屋里吃饭喝酒。
吃饭是他们的，铃木灌土只是喝酒而已。
让佐佐成政惊讶的不是铃木灌土只喝酒不吃饭，而是小和尚下间赖廉喝起酒来跟喝水一样。
……日本的和尚真可怕，不光能娶老婆生孩子，还能让孩子继承家业！
在成政的八卦攻势下，光秀也渐渐透露了一些关于她的秘密。
原来，光秀出身高贵，她才是真正的天生贵胄！
据光秀所说，她之前是维多利亚女皇的第二个女儿，名字叫做爱丽丝·维多利亚，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说起来是够倒霉的。
爱丽丝公主一直从小到大都被关在宫殿里生活，但她渴望的却是沙场秋点兵，虽然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却有指点江山的气魄和才智。
到了爱丽丝公主十七岁的那一年，终于因为心脏病发作而嗝屁了……然后她就带着完整的记忆重生为明智家的一个婴儿。
这一世……虽然还是一个女孩，但自小就被明智家当做男人来培养，可以说是满足了她做男人的愿望，这让佐佐成政不知道是该为她高兴呢，还是悲伤呢？
想起前些天晚上……光秀性感的锁骨和颈子，成政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连忙低下头灌了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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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叁 上洛 148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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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妥生意之后，佐佐成政特意邀请弗洛伊斯和下间赖廉又吃了顿饭。
灌土一听说有酒喝，马上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但是在经历了这一天的苦难之后，他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原来佐佐成政找这两个神棍聚到一起，真的是不安好心！
“弗洛伊斯先生是传教士吧，能否为我们介绍一下关于‘主’的事情呢？”
佐佐成政很和善地对弗洛伊斯下了个套。
在灌土把成政的意思翻译过去之后，弗洛伊斯的一双绿眼睛冒出了耀眼的绿光。
喵了个咪的，终于有人肯接受主的福音了！
他是一个传教士，第一任务当然就是传教，传教传教，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叫做传播主的福音，拯救无知的人们，引导人们信仰天主和教会，因为这样才能赎罪。
弗洛伊斯跟着拉斐尔的船来到日本已经半个月了，来这里的人百分之一百是奔着新奇的南蛮货来的，天主是什么，日本人哪里知道？
弗洛伊斯在这期间尝试过几次，但是都碰了壁……他很苦恼，也很无助，但万万没想到，佐佐成政竟然给了他希望！
……面前这个拥有实权的武士，就有可能是新的信徒啊！
就这样，弗洛伊斯说一句，灌土翻译一句，佐佐成政就听一句；
弗洛伊斯再说一句，灌土再翻译一句，佐佐成政再听一句；
弗洛伊斯说到第三句，灌土也翻译了第三句，佐佐成政刚刚听完，下间赖廉再也听不下去了。
小和尚怒发冲冠（划掉，没有头发也没有帽子）怒得戒疤都快脱离头皮了，肉掌拍在餐桌上竟然是“咔”地一声，把另外三人吓了一跳。
“胡说八道！一切事物皆缘生，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
听着下间赖廉的话，佐佐成政也开始犯迷糊了……小和尚这什么意思？
一切事物皆缘生还比较好理解……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难道是说你有我有大家有，大家一起找朋友？
什么鬼！
但出于预料的，灌土似乎很明白下间赖廉的意思，叽里呱啦地跟弗洛伊斯解释起来。
“不不不！”传教士连连摇头，一本正经地伸出1根手指：
“神创造天地……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宇多田光（划掉‘宇多田’）……这是第一天。”
然后传教士伸出2跟手指：
“神说……是第二天。”
…………
“神说……是第三天。”
刚说完第三天，铃木灌土连忙拉住了传教士的手。
“别一下说这么多，我翻译不过来。”
弗洛伊斯很无辜地瞪了铃木灌土一眼，然后又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第一天的经过。
等到灌土把第一天翻译给成政和小和尚听的时候，小和尚只是冷哼一声，不屑一顾。
折腾来折腾去，弗洛伊斯和铃木灌土满头大汗地讲完了7天创世，下间赖廉只是冷笑了一声，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神在哪儿？”
成政眉毛一挑，倒是觉得下间赖廉颇有慧根……应该说挺聪明的。
因为这个问题问的的确很好，天主教的“天主”，在哪儿呢？
这是一个高度概念化的东西，天主是天主，但天主哪里都不在。
弗洛伊斯的回答是——
“神无所不在。”
“神无所在！”
下间赖廉也干净利落地反驳。
“可怜的人啊……不懂得聆听主的福音，你是迷途的羔羊，会受到惩罚的……额慢（读作eman）！”
弗洛伊斯一脸的悲悯，伸出手来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我现在就对你的神不敬，你的神呢？你快点代表天主消灭我啊！”
下间赖廉嚣张地夹了一块生鱼片大吃大嚼，无情地嘲笑着满头是汗的传教士。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额慢！”
弗洛伊斯也许是一个虔诚的传教士，但绝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传教士，他此刻只能用这样无力的话来当做最后一块遮羞布——誰让他的天主不显灵呢。
撇开了弗洛伊斯之后，佐佐成政忽然向赖廉问道：
“什么是佛？”
下间赖廉一愣，没想到佐佐成政会问这么小儿科的问题，刚要说“佛是佛”，他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佐佐成政有这么白痴吗？
“不知道大人想听哪一种答案？”
“净土真宗如何理解，我并不是十分关心，我更想知道大师的佛……是什么佛？”
成政尊称比他还小两岁的下间赖廉为“大师”，显然是给足了赖廉面子。
“佛本是人，然而众生之所以为七情所苦、六识所困，是因为未能成佛，若能成佛，则一切烦恼自去。六祖慧能有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小僧以为，佛本是人，但芸芸众生，能成佛的却极少。”
这番见地听得佐佐成政目瞪口呆，这并不是因为成政无法理解赖廉的话，而是他无法想象……赖廉作为一个日本籍的小和尚，竟然能将“佛”理解至这种程度！
不是说日本和尚都是只会欢喜禅的光头吗？不是说净土真宗只要诵读“南无阿弥陀佛”就能上天堂吗？
……下间赖廉刷新了佐佐成政的感官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