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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静谧又幸福的生活,不知还能有几日?
这一日阿铁依旧入山樵采,正午刚过,尚未回转之际,他和雪缘的家中却来了不速之客。
来者沿着湖畔步行而至,一白一灰,白得胜雪,灰的似影。日光把他他们的脑袋照的锃亮,原来是两个和尚。
“施主,叨扰了。”
两个和尚走到阿铁家门前,不待雪缘去迎,便推开柴门,步入院中。
雪缘听声辩位,知道这两人的修为一个深一个浅,怕是来者不善,连忙回头去看。
“竟然是你?”
为首的那个白衣和尚见到雪缘的惊讶,只是微笑应道:
“正是贫僧,许久不见,施主还好吗?”
“不虚大师进屋坐。”
雪缘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心中却是忧虑更多。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虚今日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不虚大师来此,是欲寻外子的么?”
“不错。”不虚点了点头,却是欲言又止。
“大师若有事,直说便是。”
雪缘仍是在微笑,但她心中渐渐浮起不详的预感。
“无妨,等霍施主回来吧。”
不虚双腿盘坐,又睁大眼睛念起经来。倒是他身后的小和尚有些不悦,当下开口道:
“师父你想说又不说,顾忌这么多干什么?绝无神入侵中原,又控制皇帝,要在十日后行禅让大典呢。无名出师未捷先栽了个跟头,被无神绝宫下毒拘禁起来了。你来这里找惊觉,不就是想要联合他一起去救无名嘛!”
那小和尚唤作不虚师父,但眉眼间却无多少敬畏之意,不虚亦是不以为忤,听徒弟把此刻的难关道出,只是微笑着叹了口气。
“惊觉是否愿去,还要等他回来才知道。”
灰衣小和尚努了努嘴,也是靠墙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解开,抓起一只肥油油的鸡腿大快朵颐。
不虚看起来年近四十,一双长长的八字眉,透着一脸的慈悲之意,但他清澈的双目中,更多的是无奈。
不虚念经,并不似寻常和尚那般闭目诵读,反而是张开眼睛,茫然凝视着门外的白云蓝天,口中念诵的,正是佛门绝学“般若心经”!
因为他深信,只有无,才能接近佛,只有佛,才能找到真实本心。
念佛无非念自心,自心是佛莫他寻。
他道行虽高,却未能克服自己眼中心中的无奈,那是对世人的无奈,对人间的无奈……
他无奈,只因世上有太多悲惨的故事,多得连他亦爱莫能助……
他无奈,只因世上作恶的人太多,而报应来得太慢……他一切的烦恼,皆因无奈……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故知般若波罗蜜多……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不虚?
在一片祥和的诵经声中,这个身披素白的和尚戛然而止。
但不虚并非因为念到他的法号而止声,而是因为他心头蓦地一动。
诵经本为静心,为何他刺客反而难以自控?他为何心动?
不独是不虚,他身旁的灰衣小和尚似乎也有感应,空举着半根鸡腿忘了咀嚼。
而雪缘,已经推门迎了出去。
他来了。
阿铁回来了。
阿铁还未进屋,不虚就已经断定,这绝非他要找的人!
因为此人的气息,根本就不是步惊云!
倏忽间,不虚回忆起十年前他初见步惊云的那天。
那时步惊云方才十三岁,却已经是天下会帮主雄霸的第二弟子,多次率众出战,无一不克。
那日步惊云前去灵隐寺拜会不虚,献上的,却是三个小小的骨灰盒。
那三个骨灰盒,正是步惊云的父亲霍步天的弟弟霍烈,和霍烈的两个儿子的骨灰。他们前去天下会刺杀雄霸,失败被擒。
而霍烈的头颅,亦是被步惊云亲手斩下。
不虚对这个孩子的身世唏嘘不已,立刻就将他珍藏已久的孟婆茶冲了。
孟婆茶乃是不虚的师父僧皇搜尽天下奇药所炼制的两枚丹丸,其中之一已经在不虚十五岁的时候被他喝掉,而另一枚,不虚准备用到步惊云的身上,让他忘记前事,重获新生。
不虚已经不记得十五岁之前的一切,他只记得他喝完那杯茶醒来时,僧皇温言对他说:
“孩子,你实在有太多的伤心往事,这样也好,从今以后,你便可收拾心情,专心向佛……”
在不虚看来,十三岁的步惊云,犹如十五岁前的他。
故此,他才毫不犹豫地用掉世间唯一的丹药,只为那一碗孟婆茶,能让这个属于黑暗的少年重新来过。
然而,他不愿。
步惊云不愿。
步惊云不愿遗忘。
步惊云不愿放下仇恨。
他的生存,就是为了复仇。
又怎有忘却过去,抛却复仇的道理?
到底意难平,死不甘心!
精卫填海,恨海难填!
纵是不虚运起因果转业诀,要将那茶水强行灌下,亦是被步惊云偷学来的一式悲痛莫名而化解。
那时的步惊云,终究无法忘却。
一晃十年过去,不虚没料到的是。
世上已无步惊云。
他身前的这个男子,虽然长着步惊云的脸,留着步惊云的发型,甚至他的手臂,亦与步惊云的麒麟臂一模一样。
但面前的这个人,不是步惊云。
当年他想让步惊云忘却过去,却无能为力。今日他本要借步惊云之力营救好友,却发现步惊云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这一切,莫非真的是机缘造化?
“我是阿铁,也是这家的主人,不知大师找我们,有什么事?”
听到青年自称阿铁,不虚便已打定了注意,不再打扰阿铁和雪缘的生活。
他蓦地起身,双掌合十道:
“贫僧不虚,此次前来,乃是为施主化解即将到来的一个危机。”
阿铁听了很是疑惑,雪缘却是面有忧色,问道: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了吗?”
“自攻灭无双城后,天下会势力极大,已经一统江湖。西湖乃是形胜之地,更容易被发现。”
“要不,我们搬家……总能躲得过去。”
雪缘也似不虚那般,眼神里多了无奈。
“天邪,你留下襄助两位施主,我去找断浪。”
不虚说走就走,转眼间已经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
那小和尚原来唤作天邪,他见师父走得远了,又开始啃咬手中的鸡腿。
“阿铁大哥,雪缘姐姐,你们可要好好招待我,不然的话晚上来了蟊贼,我吃不饱可是没力气打的。”
天邪笑嘻嘻躺在院中的墙角,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视若无睹。
242夜渡
七月九日这天,“佐佐成政”再一次作为攻城大将指挥各部进攻河越城。
眼见着河越城迟迟不能攻陷,“佐佐成政”为代表的联军将领也卯足了力气,准备了一轮又一轮的猛攻。
一道道军令、一骑骑的使番如流水般从本阵进进出出,“佐佐成政”作为长尾家屈指可数的名将,在指挥大军团上竟然也有如此的才能,倒是让守城的北条军大吃一惊。
前线的战斗越发激烈起来,佐野昌纲、小幡信贞为代表的上野、下野猛将也拼了血本,不计伤亡地冲向城池。
经过多日的拉锯和填充,河越城外的第一重壕沟已经被填出了一条条的道路,再也无险可守。
可关东群豪们的脚步却仅限于此了,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战斗,他们仍然未能突破第二重壕沟。
午后,“佐佐成政”开始指挥越后诸将进攻。
杨北猛将本庄繁长发动的第一轮冲击就突破了第二重壕沟,虽然他马上又被打了回来,但此举振奋人心,无异于给好勇斗狠的越后将领们打了一剂强心针。
在本庄繁长之后,安田长秀、色部显长也先后摸到了河越城的城墙。
经过一个下午的激烈战斗,河越城外的第二重壕沟已经残破,相信找这个势头猛攻下去,不出三天就可夷平了吧。
本阵之内,“佐佐成政”却是解下了太刀,放在手中来回的抚摩着。
这柄太刀已有数百年的历史,仍然锋利无比,论及规格,也比眼下的大路货色要稍微长一点。
“佐佐成政”握住太刀的刀柄,缓缓拔出半尺,光如镜面的刀身上映出她那双秀气英挺的眉毛,刀柄一侧的吞口上,刻着“とき”的假名。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青年武将来到了她的身后。
“主公……是否该收兵了?”
“嗯……早击组的情况呢?”
“枪支检查完毕,正在晾晒火药。”
“让她们做好准备……传令收兵吧。”
明智光秀将太刀重新绑好之后,望向湛蓝的天空和西垂的斜阳,一颗心渐渐担忧起来。
历时一个月的梅雨已经结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论是铁炮队、还是骑马队的威力都能够全部发挥,可是……成政要面对的对手乃是擅长夜袭作战的北条氏康,下总方面的联军都是大名级的身份,远非上野豪族那样的小喽啰,并不容易相处。
对手很强大,队友却心思迥异,佐佐成政只是个万石的小大名,他指挥得动佐竹义昭、里见义尧这些人吗?
不知道。
明智光秀眼下能做的,只有尽心尽力地扮演佐佐成政的影武者,带着越后早击组做好随时行动的准备。
提到越后早击组,不得不说的是……光秀很喜欢早击组的这身军装,不过……也太偏向德国风了吧……
等到斜阳如血一般染红了西面的半边天空,攻打河越城的联军也各回各窝,在大营中完成了布置。
利根川的东岸死尸遍地,暗紫色的血液染红了整个河滩,也把宽阔的水面染成艳红,宽广的水面连着天边的晚霞,就像是天上的云彩飘进了河里,又像是血红色的河水漫到了天际。
看了看身边已经所剩无几的赤备军士,北条纲高咬紧牙关,失去了言语。
惯用的长枪早已因用力过猛而折断,太刀也在连续的砍杀中崩出了多处缺口。
猩红色的血液一层涂了一层,涂满了纲高这一身鲜红的大铠,把他染成妖艳的紫红。
他是赤鬼,他是修罗,他是北条纲高。
可纵然是强如北条纲高,也在今日的战斗中占不了半点的便宜。
甚至可以说……他败了!
是的,身为北条家第一猛将的北条纲高,败了。
联军凭借着优势的兵力连续派出备队挤压和冲击渡河而来的北条军,数次将他们赶回了河道中,青备旗头富永直胜和北条三家老之一的远山纲景轮番率领备队在利根川的东岸据守,无一例外地被打了回来。
从午后开始,北条纲高亲自率领赤备队冲向了河对面。
在主将身先士卒的鼓舞下,赤备队足轻在利根川东岸一度建立起了坚固的阵型。
但他们战力再强、士气再旺,人数仍是占了大大的劣势。北条军的兵力本就较联军为少,能够在跟着北条纲高第一批次抢渡登岸的则是少之又少。
赤备队的鲜艳甲胄和旗帜立刻就引起了联军的注意,里见家的家督里见义尧更是亲率数量三千人的旗本队向纲高的赤备队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北条纲高惯用的长枪,就是在抵挡里见军的时候折断的。
战况异常地惨烈,纲高的身边更一度战至只有寥寥数名的近卫,多亏富永直胜拼死带人把北条纲高又拖进了利根川里,这才保全了他的性命。
同样地……他们也再次丧失了立足利根川东岸的机会。
这样的拉锯在午后一共重复了六次,他们六次登上东岸,然后五次被揍了回去。
“主公!请下令撤退吧!”
家臣们在耳畔大喊着,纲高回望身侧,发现跟着他一起站在河岸上的赤备队将士再一次寥寥无几,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纲高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扭头大步踏过横七竖八的尸体,踏过散落一地、被河水和烂泥包裹着的指标旗,踏进又浑又红的河水里。
身后的士兵们在有条不紊地向后撤退,天气闷热非常,偶尔吹起的一阵热风,带起的却是浓浓的血腥味道。
他们六次登上东岸,也六次被揍了回去。
纲高挫败至极,在利根川西岸的军营中夜不能寐,他的耳边回想着一遍又一遍的喊杀声,他的视野里满是联军那一张张狰狞的丑脸和手下士兵们战死时的期望。
“抱歉了……诸位。我纲高,辜负了你们……”
他脱下了一身盔甲,换上轻便的武士服,按着太刀开始了巡营。
经过这样惨烈的战斗,北条军还能维持编制、没有人当逃兵,这让他很欣慰。
强渡利根川的举动虽然受挫,却不代表他会就此放弃。
他依旧斗志昂扬,依旧有信心可以越过利根川,他依旧有信心将河对岸的那一群乌合之众击败!
然后他就在营地的边缘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
北条氏康亲率援军抵达!
纲高还未来得及着急军中的大将,北条氏康就下达了全军行动的命令。
大军再度站在利根川西面的河岸上时,风魔小太郎也回来了:
“联军的忍者已经肃清,可以放心渡河了。此外,联军似乎在营中举办了盛大的宴会。”
“立刻渡河!真是天助我也!”
北条氏康刻着刀疤的脸上扬起了狰狞的笑容,他仿佛已看到了联军的末日。
后世有赖山阳题诗曰:
鞭声肃肃夜渡河,
群狼啸起雄狮落。
十年夜袭终成败,
流星光底逸长蛇。
——这首诗咏的是相模雄狮北条氏康,但“群狼”又是何物?
——距离当年的河越夜战已经整整十年,不知北条氏康这一次是胜……是败?
阿铁(步惊云外传)4
是夜,阿铁又是只睡了两个时辰便醒来。他心里记挂那个不愿睡在房中的小和尚,便蹑手蹑脚地起来,披了短衫出门。
只见小和尚面南危坐,身前横着一根棍子,足有丈余。
阿铁不想惊扰了雪缘,便缓步走到小和尚面前,这才发现小和尚面色沉静,眼睛却是闭上的。
莫非……他在睡觉?
“小师父?”
天邪似乎睡得极浅,阿铁只轻轻唤了一声,他便睁开了大大的眼睛。
“阿铁大哥有事?”
“雪缘已经睡了,小师父不妨也进屋歇息。”
“不了,我就在此间。”
天邪轻飘飘地拒绝了,阿铁也不再说,就在天邪身旁坐了下来。
沉默。
令人压抑的沉默。
彼时的步惊云绝不会因为沉默而感到尴尬,但此时的阿铁,却是欲言又止,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该不该说。
“长夜漫漫,不如我讲个故事给阿铁大哥听?”
天邪似乎洞见阿铁的尴尬,打破了沉默。
阿铁并未多言,点了点头。
“廿多年前,有一个唤作步渊亭的一流铸剑师。有一天,步渊亭要寻一块天外陨铁,好打造一柄上佳的宝剑,因此他抛下已经怀有身孕的妻子,独身前往漠北寻找。但好铁又岂是这么容易找的,直至步渊亭的妻子分娩,产下一个儿子,步渊亭都没有回来。后来,那孤儿寡母终于等到了步渊亭,但步渊亭去的是一个人,回来的只是一具尸首。”
“他死了?这人真是心狠……”
阿铁不知天邪为何要讲这么奇怪的故事,但步渊亭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步渊亭虽死,那孤儿寡母却要继续生活。那年轻的寡妇唤作玉浓,她在安葬了丈夫的遗骸之后,便带着五岁的儿子改嫁到了霍家庄,成为了庄主霍步天的后妻。但是好景不长,玉浓再嫁之后不过数年光阴,便香消玉殒,不治身亡。她的儿子,又孤零零的了。
“幸而庄主霍步天乃是个大大的好人,他并不因为那孩子不是亲生,便冷眼旁观,他反而对那孩子倍加关爱,更将家传的霍家剑法悉数相传,大有将其作为下一代继承人培养的意思。
“按理说,那孩子此后大可继承霍步天的衣钵,成为一方侠士。但此时恰逢天下会扩展势力,雄霸手下杀手蝙蝠、赤鼠劝降霍步天不成,便将霍家庄满门屠杀殆尽。唯有那个步渊亭的遗腹子,因为外出晚归,逃过一劫。”
听到这里,阿铁已经忍不住地浑身颤抖。
玉浓!霍步天!
这两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
这两个本该被世人遗忘的名字,却又被天邪提起,当做一个故事,讲给眼前的阿铁。
“如若那孤儿只是个寻常孤儿,可能就要流落街头,像同龄的乞儿一样,为每日的一餐发愁,顶着北风瑟瑟发抖。”
说到这里,天邪叹了口气。
“但那孤儿的命运,注定不会平凡!
“他矢志复仇,便投效了自己的仇人——天下会帮主雄霸,并在三年后,成为了雄霸的第二弟子,其后,更是掌管飞云堂,作为雄霸最得力的臂膀南征北战。他接近雄霸,只为学得一身武功,伺机复仇。但人算不如天算,南麟剑首断帅之子断浪横空出世,挫败了他的复仇计划,又将他打成重伤,击落悬崖。
“从此以后,那孤儿杳无音讯,世人都以为他死了。
“而他的名字,叫做……步!惊!云!”
步惊云!
阿铁心头巨震!
难道,他就是步惊云?
他苏醒之后的这些日子,总觉得还有些事没做,难道就是复仇?
他之所以对天下会帮众见怪不怪,难道就以为他自己,也曾经是其中的一份子?
他不希望这些是事实,但他从天邪的眼中发现,他就是天邪所言的步惊云!
“若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