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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一道道大咒自红景、自公冶、自龚正、自樊长老虞长老雷长老秦长老等等有所离山弟子口中冲霄而起,雾升展流云,流云结天盾,离山仍在,共水仍在,这一战还没打完。
星天不碎、离山未死,这一仗就打不完。
第七息弹指而过。。。。。那是怎样的一声巨响!星天再一次急跃猛进,正正迎上冲起的长城、重做铺展的云天、狂狷凶悍的两位大圣、万剑勾连的剑网和犹自苦苦支持的所有人间阵力。
肉眼可见,两方巨力相撞于天外一刻,乌黑的颜色如气浪奔腾,疯狂扩散!
乾坤疯狂摇晃,大山裂璺横生、汪洋巨浪滔天,世界乱成一片,可世界还在,而那星天在第七次七息过后的猛跃。。。。。。只十里,随后便被挡下,硬生生抵挡下来。
两块蔓生锈蚀的马蹄铁在耳边摩擦,是什么样的声音?
现在中土世界,所有生灵耳中,就是这样的怪响。星天杀灭与人间护篆死死抵住一起,势均力敌,相较、厮磨。
一息、两息。。。。。。九息过后,沈河听到遥远处接连三声轰鸣巨响传来,天地间三道冲霄光华就此散去了,三道来自隐修的大阵崩溃了。
摩擦怪响愈发刺耳,中土世界的颤抖从未如此剧烈,盏茶的光景,一声凄厉啸叫接近着一声鹰隼哀啼,天酬地谢楼万妖大阵与紫霄国‘为君一击,鹰搏长天’巫阵崩塌。
再半顿饭时间,一声叹息萧萧,大成学的‘天子守城门’败了,叹息未落,又一道佛偈传过四方,弥天台‘五十三参,参参见佛’阵溃,那执剑的桀骜君王与捏印的慈悲童子,身形同时消散在星天之下。
‘天子’长叹时,大成学蒹葭先生也沉沉一叹、瘫软在地。力量耗尽、深受重伤,连一根手指都难再动,老学究目光安详。全力以赴、心安理得,可以无憾等死了:大阵崩碎,阵中人必受反噬,即便众人全盛时是都抵挡不住的巨力,现在的情形又如何抵抗?死定了。
贲烈大响,以大成学结阵处为心,整整八百里方圆大地轰然塌陷,若从天空鸟瞰,偌大深坑!蒹葭老头和徒子徒孙们无一例外摔落下去,个个灰头土脸、不少人骨折筋断,不过修家炼气亦炼体,筋疲力尽之下身体仍远远比着凡人结实,凭空摔下几十丈、身上再挨上几个同伴或者土块夯砸,还不至送命。
蒹葭还活着。
未死?很意外,本应袭于身躯的反噬阵力并未发生,哪里去了?
看看身周这八百里巨坑,老学究恍然大悟:反噬来了,只是没打到修家身上,而是被大地吸敛了去。
若是天地乾坤没有灵性,又怎么可能孕育出这繁华世界?
剑冢万剑有灵性,所以能被林清畔唤醒,发动江山入剑;一圆长城有灵性,所以能被人间万众凝结起的御劫之念唤醒,将残存力量击向星天;仇三祖法蜕有灵性,所以毁尸传力,守护门宗保护弟子。。。。。。天、地、世界也有灵性,所以浩浩大地接下了大阵反噬力量:
你负了天地,天地全无反应,永远不会从天上掉下一块石头来砸你的头;
但你若不负乾坤,乾坤必不负你!
正道修家讲究正以载道。。。。。。就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天地,才会有真正‘正’,才让‘道’有了存身之处。
好天地,好修家,一场浩劫,还了这世界本来颜色。
天不负,道不负,乾坤各处有灵犀。(未完待续。。)
第六二二章 三杯酒,大逍遥
(更新晚了,万分抱歉,主要是这是这章我觉得分开不好,就六千字大章了,二合一,今天的更新。)
星天、阳世的对抗未停,巨力仍在倾轧中。来自人世的大阵,一座接着一座的毁灭,他们溃了、退了,但人间未败,因那星天也早都失去了初时光华!
那些来自人间、只能用‘疯狂’形容的抵抗,急剧消耗着星天之力。
天阴晦、星沉黯。
因奇妙阵法的勾连,自巨大陨石崩碎一刻,星天就结布做一个整体,它不像人间阵法那样会零落损丧,这道大阵更像一条牛皮筋,弹性十足韧性更强,要破它就要让它不断绷紧绷紧绷紧直到彻底崩断。。。但哪怕将它绷到临界,若功亏一篑容它弹了回来,中土世界就再没了第五圆!
此刻中土诸阵,就是在绷这根‘牛皮筋’。
天空中忽然一暗,来自涅罗坞的烧天大火也告熄灭了,同之前的大成学、妖家楼、弥天台一样,千里巨坑塌方,涅罗坞沉陷,数千年中主掌东土正气、地标一般的天宗灵秀地,又被巨坑吞没了一个。
不过人还活着,忍受着重伤于巨痛折磨,咬着牙瞪着眼睛,死死盯向天际,我已退下,但我的同道中人还在。
再过不久,仙鹤啼鸣袅袅,天元道的鹤阵溃了。
连串怪响刺穿耳鼓,天魔琴七弦连崩,嫁衣娶绝响中土!
琴碎了。弦断了,魔君一头栽倒在地,可他在笑,嘶声大笑!十根手指白骨森森,但骨头未断,中土的天魔崽子,骨头硬得连灭世陨星都磨不断。
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也许只是几个呼吸,也许三五时辰,长墙崩裂、万剑归冢、头戴红花的巨蛇隐没、就连天真大圣的身影也在微微振动中散了去!
都离开了。但他们曾来过。便已足够。
只剩离山共水。
阵力消散的顺序,与大阵强弱并无直接关系。比如离山共水大阵,得西海中所有成了气候的精怪入阵,这一阵的威力远胜其他天宗。但这一阵担下的压力远胜别宗。若长城未显形三祖无灵犀。离山共水绝不会不比其他天宗大阵晚崩塌半分。
能撑到最后,只因三祖为离山又添新力。。。。。。
星天愈发阴暗了,当星星不再明亮时。那天也显得死气沉沉,肉眼可辨,那九千九百九十颗星都在微微颤抖,牛皮筋绷得几近极限,陨星再如何沉重、阵法再怎么奥妙,终归也是一道法术,总有灵气枯竭阵元耗尽之时。
离山又开始缓缓沉陷,三祖仙力堪堪耗尽,天洪倒灌的轰轰水声不知何时变再次入耳,人间的最后一阵,又到崩溃边缘。
皆已到强弩之末。
成、败、生、死,仅在毫厘间,有这一毫一厘,断牛筋崩碎敌阵;失了这毫厘,万灵损丧人间寂灭。只是。。。离山的阵基已然松散,八百里明秀山川随时都会坍塌,若真如此,阵法自会随之倾灭,这一重大不利,除非有神祇降临为离山重铸山基,否则无以弥补。
自从三祖法蜕之力入阵,沈河就闭上了眼睛,直到此刻双目重开,他的眸子浑浊不堪,血红颜色混沌了黑白,可他居然在笑。。。。。。原本必败之局,因前辈眷顾、因人间同心,硬是支持到了现在、硬是打出了胜利的希望,为何不笑,不但要笑,还要笑得开怀畅意!笑容之中,沈河开口:“三阵云锦,可好?”
振云锦,供水大阵第四变中暗蕴的一道攻势变化。以守做攻,如战场上盾阵冲行。
怎会不好?简直再好不过!笑,是传染病症,见沈河笑,阵中修家都笑了。。。。。。打到了这个份上:对天地、对身边同伴、对自己、对孜孜教诲于己的先祖英灵、对崇拜自己力量的凡俗之人,何妨一笑!无愧无悔,这一仗打得:妙不可言。
乱糟糟的应喝声自共水大阵中响起,有人说‘谨遵沈真人吩咐’,有人说‘就听你的’,有人说‘妙不可言’,还有个看上去三十出头、身居高位可总也摆不脱小师妹的调皮、总也忍不住缠着师兄说这说那要这要那的美貌女子,面带笑容满目爱怜地望着沈河,轻轻说了声:“若有来生仍盼相伴。。。师兄,保重。”
她主掌共水大阵阳门极位,可她已经竭尽所能,坚持到现在,靠得早不再是修为或外力支持,只剩一颗心、一段执念!
枯竭的女子,最后的三振云锦,是她用生命凝结的最后一滴甘露,人间不人间、世界不世界都已不再重要,今生此世,我的最后一个笑容只为你而绽放。。。。。。红景望着沈河,笑得妩媚而娇艳。
离山红鹤峰,红景,她是个美丽女子,此时此刻,中土世界最美丽的女子。
沈河看不到她,他的视线模糊一片,眸子混沌不堪目光又怎还能清澈,但是他的声音清澈、清透、清清朗朗:“天地对你我或许不够好,但你我所得于天地、远胜你我奉于天地!它给我的,远胜我还它的!今日沈河与诸君一起,愿以共水做酒,敬奉乾坤!。”
轰然喝应,仍是乱糟糟的声音:愿以共水做酒,敬奉乾坤!
随即沈河昂声传令:“云锦第。。。一。。。振。。。起啊!”
那层层旋转的流云,陡然凝滞、万里云天顷刻结冻尽化坚冰,如刀如剑如戈如一座浩荡到无边无际的巨峰,轰轰烈烈撞向星天!
贲烈巨响贯彻宇宙!星天大阵剧烈摇晃,中土世界也在疯狂摇曳。坚冰崩碎,重归流云。云翻卷、云咆哮、云疯癫。
一振过后,沈河提息。。。。。。空气仿佛变成了铁渣铜屑,沉重且锋利,吸入肺腑时让他痛苦到无以形容,可沈河还要维持着神情从容,疼,但不能哼,他还要对阵中同道说话,非说不可的。
不止是直抒胸臆那么简单。打到现在,放眼望去:平日里威严煌煌的修行之辈。个个披头发散、面色惨白。重伤加于身、鲜血染于袍。。。。。。修为耗尽真元枯竭,真正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没有力气了,维持共水流云都难,又如何还能发动‘共水云锦’。站稳都难的战士。又怎能再发动反攻逆袭?
唯独两个字:士气。凡人唤作士气。修家唤作‘执妄’。
以执念入残躯,榨最后一点骨血之力,换作生死狂妄。三振云锦。靠得就是这份‘执妄’。
共水修家的‘执妄’,锦绣中土的指望。
无可抑制的,沈河的声音嘶哑难听,可他的语速平稳、语气认真:“能于诸君并肩,沈河心中快活无以言喻,万万言辞尽归一句:共水做酒,我敬诸君。共饮此杯,决斗乾坤!云锦第。。。二。。。振。。。起啊。”
阵令落流云重振。冰再现怒袭重来,疯狂攻势,第二次反击。
轰轰巨响自九天之外传来,震颤乾坤!但就在二振云锦、攻于星天同时,沈河似是隐隐听到不远处有沉闷声音响起。。。。。。不过无暇顾及了,因天上很快又有另一道怪声传来:
那是‘咔咔’的脆响,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枚天外碎星,无一例外爬满裂璺,堪堪就要粉碎了。它们绝不挡住第三振云锦,大胜在望。
只差最后一击。
沈河再次提息,可是等他张开口却发现,这一口气吸不进来了,咽喉被堵住了,浓浓的血腥味道充斥嗅触,让他郁结难当让他恶心欲呕,但他呕不出、也不能呕。
除了血腥,还有恶臭,那股味道让沈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正在腐烂。。。就算真的在腐烂,他也要说过最后一句、提振‘执妄’发动最后一阵:“离山。。。。。。”才说了两个字,嘶哑声音戛然而止,一声大咳、一块碎肉猛从他口中喷出,那是他自己的肉,来自五脏!随即浓稠到几近凝固的金红色鲜血涌出,沈河的话被自己的本命精血彻底湮灭。
红景脱口一声哀呼,起身想要去救护师兄,可她又比着他好了多少,不等站起就跌倒在地。
想要去救护掌门的又何止红景一人,那是怎样的一阵哀呼,来自公冶、来自龚正、来自虞长老秦长老雷当老风长老申屠长老。。。。。。来自所有离山第二代弟子!人人想动,可人人动弹不得。
疯子的战役,疯子的透支,疯子的坚持终告崩溃。所有这些离山二代精锐,早都结连做一个整体,用今生所有的修行彼此扶持、咬碎牙关支持着这座大阵,抵至这灯枯油尽一刻,再没了坚持的办法,一溃尽溃。
拼劲全力了啊。
功亏一篑。但共水阵中其他修家并无埋怨,若非这十几人,共水大阵根本存留不到现在。
离山大修力量远胜阵中同道,可是他们对大阵的付出也一样远胜旁人。
虽败犹荣,他们无愧于。。。无愧于所有一切。
唯一遗憾,共水做酒,未能喝到第三杯。。。。。。就在红景摔倒一刻,忽然觉得肩膀一紧,一只手稳稳扶住了自己,熟悉声音传来:“歇一歇,我来了。”
不等红景抬头看清搀扶自己的人是谁,眼前突然强光绽放,那雷霆来得如此凶猛如此突兀,狠辣无匹,落于来者头顶!
红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贺师伯。。。。。。”
贺余破关!
一本尊与三分身齐齐入阵,分别替下了阳门红景、阴位公冶、主阵沈河和辅位樊真照。
分身救护的是三个伤得最狠、也是身在大阵最最重要的穴窍的长老;本尊救护的则是掌门沈河。
沈河只觉一阵厚重的同源水行力量自天灵灌入,顷刻游走身体、镇住了他的伤势、遏止他本命精血的流失,元基受损但因救护及时。至少沈河不会死,来日仔细调养脚下的飞仙大路仍在。
修元枯竭,但心智不曾沦丧,沈河全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奋力甩头想要摆脱贺余传力的手:“不可啊。”
贺余闭的是什么关?
三劫十二境最终一境,大逍遥问的智慧领悟关,他自封于法阵自灭灵识与五听,若不能成功破道便会枯死关内;能破关就说明:他破道,悟透了自己的‘大逍遥’究竟是什么、究竟在何处。
破关,即为破道!
天大喜事。
只是。。。勘破最后一境时。最后一劫也如影随形。
贺余破关一瞬。就是修行人最后一道飞仙劫数降临一瞬!
最后一劫,何其严酷何等可怕,全神全力以对尚嫌不够,何况本尊与分身一分为四。舍却自己的力量去救护晚辈?
但贺余要做的。又岂止救护几个晚辈?
贺余破关一瞬。也是沈河修元崩、离山共水大阵堪堪崩溃的一瞬。。。。。。
云锦第二击时,沈河听到的闷响就是贺余明心见性、领悟大道而引动的自身修元振鸣之声。那时贺余已然缓缓回神,掌门提振‘执妄’之言入耳。当时听不到但破关后能立刻回想起来。
贺余何等心智,破关后见了眼前的情形、回想沈河之言、再追忆‘噩兆’前因,又怎会想不通发生了什么?
与这中土所有生灵不同的,贺余有的选。今时此刻,中土阳间千万修家,只有他一个人可做从容选择:
专心迎抗自己的飞仙劫数,成功则永享逍遥,即便失败又有何妨,结局还能比着眼前情形更糟糕么?说穿了吧,他已勘破天地,所以他和这天地再没丁点关系了。
至于另一个选择。。。。。。除非他是傻子。
他就是个傻子,被飞仙雷劫追打于头顶仍要救护晚辈不算,他还要入大阵,要还要去迎抗另一道劫数。
几道人影闪动,沈河、红景、公冶、龚正四个人得贺余灵元相护后,被接连扔出了大阵,他们的阵位,贺余坐稳了。
飞仙劫数因人而异,是以贺余领受的考验与蓝祈不同,大师娘的劫数为‘寂静杀灭’,旁人不可见,只有她自己能感知;贺余的劫数则是‘冥煌雷火’,恶雷炸于本尊与分身的天灵顶盖,人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无论什么的劫数,都只对悟道修家一人,旁人就算立足身边也不受伤害,贺余入阵于同道无害。
有望飞仙之人,自寻死路之人。
身体落地,摔在阵外的松软泥土横纵,之前对天劫傲然以对的沈河,此刻嘶哑痛哭:“恭喜。。。恭喜贺师叔领悟大道。。。破。。逍遥。。。逍遥关!”
他知道师叔要做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唯有恭喜。。。。。。恭喜师叔破逍遥关。
头顶处恶雷凶悍,炽烈光芒遮掩了贺余的身形,阵中人看不到他,眼中只有一团团雷光绽放。
但阵中人都能‘感受’到他:那充沛水元流转,四大主位得巅顶大修重新入主,共水大阵正迅速稳定下来。
劫数雷光中,贺余的声音缓缓响起:“天机不可泄露,我参悟的天道从未告知旁人。。。现在无所谓了,告予你们知道,我参悟的天道为:气运。”
“自破无量算起,两千六百年,我都在参气运,想我的气运何在,想如何才能让气运更上层楼,当然我也曾领悟,我自己又何尝不是旁人的气运。我行善,仗剑于天地,不少人因我偶然行至某处而得惠,我得人间气运同时,我也是旁人气运。”
“但我从未想到,有朝一日,我竟会是这天地、这世界的气运所在。我破关时,决战最后时,乾坤存亡系于贺余一念。我。。。心砰然、血沸腾!神祇待我不薄,贺余何其有幸,能以我身躯,换天地气运永昌!”
“参悟气运之人,能化身乾坤气运。。。此刻我所见之‘逍遥’,比着先前我所悟之‘逍遥’,更要逍遥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