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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夏均感觉全身都僵住了，不听使唤，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来。那女孩面无表情地一抬手，仿佛毫不费力似地，将他提了上来，放在缺口边没有倒塌的楼板上，然后就定定地看着他，没了动作。
面对面地看去，夏均这才看清，这女孩大约只有十六七岁年纪，从那身蓝白色的校服来看，十有**原本就是这个中学里的学生。她毫无疑问有着实实在在的形体，并不是什么幽灵鬼魂之类的，但那么苍白的肤色和那么冰冷的皮肤，也绝不可能是人类。
那么，难道是丧尸？
夏均低头一看，这女孩的双手十指上，都长着长长的锋利指甲。那双白茫茫的瞳眸，虽然不像绝大多数丧尸一样布满了浑浊的厚厚白翳，但是色调多少也有点像。
可是她的外貌除了肤色、瞳色和指甲不太正常以外，其他地方还是跟人类差不多的，跟那些腐烂畸形的丧尸大相径庭。更何况，一只丧尸怎么可能看到一个活人掉下楼去，还会伸手去把他拉上来？……哦，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拉上来应该直接扑过来开啃才对，这么两相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含情脉脉地对视是要闹哪样？
那个女孩还是望着夏均，白茫茫的眼睛一片淡漠无波，没有动作。夏均再一看她身上的校服，裤子后面有一片灰扑扑的痕迹，像是刚刚在什么灰尘多的地方坐过。
“你……”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想，“……刚才在音乐教室弹钢琴的就是你？”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一只丧尸脱口问出这句话，但是如果刚才真的是她在弹钢琴的话，一只丧尸连《蓝色多瑙河》都能弹得出来，文艺到这种程度，就说明它也有一定的意识，感情，甚至思维能力？
那女孩先是毫无反应，在原地怔怔地站立片刻之后，仿佛终于才理解了夏均在说什么，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她居然真的能听懂！
夏均这时候简直觉得整个世界都错乱了。以前在森林公园时，他得知赵景行是高级丧尸的那段记忆，已经被赵景行用催眠术强行洗去，现在他脑子里对丧尸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凶残嗜血毫无人性上面。一只会救人类，会听人话，甚至还能弹钢琴的丧尸，这是什么样的概念？
“那个……”他再试探着弱弱地问了一句，“……你会说话吗？”
那女孩这次做出反应的时间稍微短了些，张开嘴巴，露出里面两颗尖尖的獠牙，这对獠牙很短，更像是稍微长了一点的小虎牙。她的嘴唇微微动了两下，但是只发出一个“啊”的音节，声音轻微而模糊，没有真的说出话来。
这个反应，就说明她是有说话这个概念的，只是还不会说而已。夏均更加感觉不可思议，正要继续开口，一阵嘀嘀声突然从他身上的对讲机里响了起来。
那边传来的是夏然的声音：“老弟，不用找了，刚才蓁蓁和徐哥都已经回到教学楼这边，你也赶紧回来，丧尸潮马上就要到镇上了。”
“好。”夏均挂断了对讲机，“我马上到。”
他转向那个女孩，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这女孩尽管是一只丧尸，但却有着人类的意识，那他应该把她当做什么来对待？
“那个……”他半天才开了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要走了，谢谢你刚才救我，再见。”
说着就往楼下走去，走得犹豫不决，总觉得自己像是把一个十几岁的柔弱女生给抛弃在了这里。尽管这女孩是一只丧尸，别的丧尸不会攻击她，在这里没有什么危险，但她毕竟还是有着人类的内心。一个人待在这死寂的校园里面，只能独自在黑暗的教室里弹钢琴，该有多孤单？
走到宿舍楼楼下的时候，夏均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结果赫然就看到，那个丧尸女孩已经跟着他走了下来，紧随在他的后面，仍然是用那双凝滞而茫然的雾蒙蒙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夏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要跟队友离开这里了，你不能跟着我，明白吗？”
这个丧尸女孩应该就是林涵之感知到的那只四级丧尸，尽管跟其他的丧尸不一样，能够单手就轻轻松松拉起他，应该也不会太弱小。但是不管她的实力怎么样，为了不让她跟着自己，就要他对一个没有敌意的十几岁女生动粗，他着实做不出这种事情，只能好好地跟她说。
那女孩这一次的反应又更快了一些，但是非但没有离开，反而伸出一只手来，怯怯地拉住了夏均的衣角。脸上仍然一片漠然，没有任何表情，这个姿态却流露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她的面容长得很单薄，巴掌大的小脸，纤细清秀的五官，一双大眼睛的眼角微微有些下垂，即使是现在这样淡漠木然的表情，也像是天生就有一种凄迷忧伤的韵致。
“啊……啊……”
那个女孩张开嘴巴，仿佛要说什么，但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似乎是想要哀求夏均不要丢下她，但又说不出来。
想来这也是能理解的。这女孩既然有了人类的初始意识，那么对她来说，周围这些丧尸就都是怪物，而夏均这个人类才是跟她一样的。她在这里独自生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同类，自然会有亲切感和依恋感，不愿意对方离开。
夏均顿时一阵头疼，看着这女孩的样子，怎么也狠不下心把她的手甩开。想起夏然去年的时候有段时间一直在寻找有人性的丧尸，决定还是先把这女孩带回去给夏然看看算了，之后要怎么处理，就由夏然来决定。
“你跟我一起走吧。”他柔声对那女孩说，“不用再拉着我了，我不会甩掉你的。”
那女孩真的就很听话地放开了夏均的衣角，默默跟在夏均的后面。夏均带着她回到教学楼前面的广场上，众人都已经上了车整装待发，车队都排好了。
“快点！”夏然从车窗里面探出头来喊道，“丧尸潮已经进入镇上，我们就等你一个人了！……”
她再一看，这才注意到夏均后面跟着的那个丧尸女孩，眉头一皱：“这是谁？”
“额……”夏均当着其他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敢说这女孩是丧尸，只是悄悄把女孩那双长着指甲的手拉到了她的背后，“……我在学校里面带出来的一个幸存者。”
夏然是什么眼力，一下子就看出来这女孩不是普通人类，但现在时间紧急，也没空多问，只是发动了车子：“先上车！等等再说！”
这时候，已经能够隐约感觉到从地面传来的千万只丧尸引起的震动，丧尸潮离他们距离不远了。车队立刻出发，将速度开到最大，朝着和丧尸潮相反的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连续开了两三个小时，这才把丧尸潮甩到几十公里之外，林涵之的生命体感知异能已经探测不到丧尸潮了。
“暂时安全了。”夏然传话出去，“大家先停下来吧。”
这时候已经是深夜十点多，他们这一次停下来的地方是一个早就已经被废弃的小村子，只有稀稀落落十几栋破旧不堪的村宅。好在村里一只丧尸都没有，众人也顾不上挑剔这里的环境，就在这里过夜了。
同舟小队几个人住在一栋半倒塌的平房里面，夏然和夏均几个人都没吃晚饭，叶纱再生起篝火给他们下了面条，夏然这时候才有空细看夏均带回来的那个女孩。
“林涵之感知到的那只四级丧尸，还有在音乐教室里弹钢琴的应该都是她吧？”
夏然一眼就看出了是什么情况。因为早就知道赵景行这只逆天丧尸的存在，而且之前又在青岭里面见过那个叫孟中南的丧尸少年，她现在比夏均淡定得多。
眼前这个丧尸女孩，虽然不像赵景行一样拥有和人类毫无二致的外貌，但是已经比孟中南更像人类了很多。皮肤苍白但没有发青，獠牙和指甲都要短得多，眼睛里也没有那层浑浊的白翳，只像是笼罩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
而且，就她能够弹奏出《蓝色多瑙河》这样的世界钢琴名曲来看，她的思维能力应该比孟中南还要高得多，脑海中的潜意识应该也更完善。只是她太长时间没有和人类接触，像是一张白纸一样，什么都不懂，也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和思想，甚至连表情都做不出来。
如果说孟中南是一个个例的话，那么再次出现这个丧尸女孩，已经可以说明，丧尸里面也存在一类特殊的群体，就像是普通人里面的异能者一样。
绝大部分的丧尸随着等级的提高，都是变异更加严重，实力更加凶悍。但是极少数的丧尸，像赵景行、孟中南和这个女孩一样，却能够进化恢复出人类的外貌、意识、思维和感情。而且随着等级的提高，变得越来越接近人类，最终极版本就是赵景行的样子。
孟中南的事情夏然已经跟队友们说过，所以其他人对于丧尸也有人类意识的情况，现在都还容易接受。只有夏均跟夏然失散了很长时间，她后来没告诉他在青岭发生的事情，所以他碰到这个丧尸女孩的时候是最觉得不可思议的。
“你还记得你自己的事情吗？”夏然问那个女孩。
女孩摇了摇头，雾蒙蒙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看来这些特殊丧尸也是有个体差异的。孟中南脑海中留着关于他女友的记忆，这个女孩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弹钢琴之类的习惯性技能还。赵景行留下的则是最少的，据他之前所说，他变成丧尸后整个人都是一片空白，什么也不会，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脑海深处还残留了极少量的模糊印象，连记忆残片都算不上。
“姐。”夏均忐忑地开了口，“我们现在该把她怎么办？”
夏然本来是想查出赵景行身上的谜团，之前碰到孟中南的时候，也有想过把他给带回上京基地去研究，但是看他跟他女友的恩爱模样，还是没能下得了手。现在这个女孩虽然是予然一身，但无论如何，她都有着人类的内心，也同样应该拥有人权。像贺韦一样，把活生生的人当做小白鼠拿来做实验，夏然还做不出这种事情。
“她是你带回来的，你的意思呢？”夏然反问夏均。
“我……”夏均一时语塞。其实在这一路上，他们遇到过无数的幸存者，其中不乏比这个丧尸女孩更加可怜百倍的小女生。但是他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从内心深处莫名其妙地感觉，不愿抛下这个女孩。
尽管在一般人听来，把一只丧尸收进人类的队伍里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荒唐事情，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坦率地说出了他的想法：
“……我想把她留下来。”
本以为夏然还不得骂他一顿神经病，但出乎他意料地，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落在那个女孩身上的目光深邃而复杂。
“好。如果其他人没有意见的话，这个女孩以后就留在我们队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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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什么人之间才有真爱？
夏然做这个决定，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丧尸女孩的特殊性。她虽然不能把这个女孩送到研究室里去解剖，但难得碰到一个这样的个例，把她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如果能弄明白这极少数的丧尸为什么会恢复到人类的外貌和意识，也许能研究出针对其他丧尸的解决办法，如果丧尸都能够重新回归人类，那末世自然而然就不存在了。
还有就是，她看得出来夏均很想收留她。反正留下这个丧尸女孩对他们没有损失，人是夏均带回来的，她尊重夏均的意愿。
夏均一阵惊喜。本以为夏然肯定不会同意，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干脆，这个从来对夏然都是阴阳怪气的傲娇货，这时候也忍不住脱口而出：“谢谢姐！”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夏然之所以能这么容易接受，完全是因为她自己早就认识了另一个丧尸男，而且何止是当队友，摸摸哒么么哒啪啪啪什么事情都做过了……
这个女孩留在队伍里的话，她的丧尸身份就不能暴露，之前赵景行显露身份的时候夏然就深刻明白了人类与丧尸之间的鸿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跟一只四级丧尸同行的。
夏然费了好大力气，才用风刃割掉女孩手上那些锋利坚硬的指甲，獠牙幸好还不是很明显，没有露到嘴唇外面，但是一张开嘴仍然可以看出来。这两颗獠牙实在太硬，夏然没有办法处理，只能让她平时出去的时候戴个口罩，顺便遮一遮她那苍白得不正常的肤色。
这女孩貌似还保留着爱干净的习惯，身上的那套校服除了后面有点灰尘以外，还保持得挺整洁的。但是穿着这身衣服在队伍里太奇怪，夏然就拿了一套普通的女生休闲装给她：“会自己换衣服吗？”
女孩一脸木无表情地点点头，接过衣服来，当着众人的面，拉住自己身上的校服上衣就要往上脱，把夏均吓了一大跳：“……别在这里换！我带你去隔壁。”
他领着女孩到了隔壁房间，一边背过身去，一边教她：“换衣服的时候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要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换，知道了吗？”
后面没有回答，只有衣物的窸窸窣窣声，片刻之后就停下来了。夏均估摸着她应该穿得差不多了，仍然背对着女孩问她：“你好了吗？”
后面还是没有回答，夏均小心翼翼地一转头，差点连鼻血都喷出来。
女孩的那套校服已经脱了下来，身上什么也没穿，露出一副纤细玲珑的身躯，那白得出奇的肌肤在黑暗中仿佛泛着淡淡的光芒。她手中拿着一件解开的罩罩，仿佛是百思不得其解地摆弄着它的带子，不知道这东西应该要怎么穿才对。
夏均受不了地夺门而出：“……姐！你去帮她换衣服！”
等女孩换完衣服出来，那边叶纱也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在外面众人一般吃得比较简单，就是大锅下的红烧牛杂面，里面加了生菜、甜玉米、西红柿等各种蔬菜，还有好几种饭后水果。
拜团子的勤奋研究所赐，夏然空间里新出现的那些植物品种，有什么功效还不知道，哪种最好吃倒是弄得一清二楚。空间里面不分四季，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吃到任何季节的水果，大家都已经吃得没有新鲜感了，夏然就经常摘一些新品种果实出来给队员们尝尝鲜。
“你吃不吃？”夏然端了一碗面条给丧尸女孩。一般丧尸是只吃活肉的，但是赵景行一般食物都能吃，只不过他身体内的新陈代谢和人类相差很大，几个月不吃东西都可以，平时大多数时候也就象征性地陪着夏然吃一点。
夏然也不知道这个丧尸女孩以前有没有吃过人肉，一个人在那座学校里吃的都是什么，但这些过去的事情她都不在意，只要以后能像人类一样吃正常的食物就行了。
女孩接过碗来，怔怔地看着碗里香气扑鼻的面条，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白茫茫雾蒙蒙的眼眸中隐约闪动了一下。她似乎是不怎么会用筷子，拿在手上一脸茫然地摆弄了几下，手一滑，就把筷子给掉落到地上了。
“是这样用的。”夏均拿着一双筷子，手把手地教她。这丧尸女孩连钢琴都会弹，自然不是真的不会用筷子，只是太长时间没用过而已，多试了几次，很快就能顺利地用筷子去夹面条了。
赵景行的丧尸等级已经很高，有一定的味觉，而这女孩恐怕是没有的，甚至连触觉似乎都不大灵敏。面条还在滚烫地冒着热气，但她吃的时候毫无反应，夏均在一旁看着都替她烫得慌：“面条太烫了，要先吹一吹再吃。”
他说着给女孩做了示范，女孩睁着一双空茫的大眼睛，学着他的样子，也撅起嘴唇朝筷子上的面条吹了吹，那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过去反而特别呆萌。
“她既然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我觉得我们应该给她起个名字，以后总要有个称呼吧？”
夏均看着那女孩夹一口面条，吹一下放进嘴里，然后又夹一口面条，再吹一下放进嘴里，眼神显得格外柔和。
“你来起吧。”夏然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夏均。这傲娇货因为长着一副标准男神的面容和身材，再加上以前在学校里极为优秀出众，追他的女生一抓一大把，但除了越发让他尾巴翘到天上去以外，并没有什么卵用。那些对他告白给他写情书在他楼下摆蜡烛的女生，全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撵了回去，夏然还从来没见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伙，居然也有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看着一个女生的时候。
“姓氏就不要随便定了，有个可以叫的名字就行。”夏均望着女孩那双眼角微微下垂，因而莫名显出几分忧郁凄迷的雾蒙蒙大眼睛，声音不知不觉轻了下来。
“就叫忧离吧，希望她远离忧伤。”
……
之后的几天，忧离就跟着他们的队伍一起行进，夏然对外的说法是忧离是他们收留的幸存者，貌似失忆了，脑子还有点问题，不怎么会说话。
但实际上，忧离的记忆和思想尽管接近一片空白，但学习能力跟正常人类没有什么区别，就跟一个初生的婴儿差不多。之前她在那座学校里面，周围除了寥寥几只丧尸以外，就只有一片空荡死寂，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