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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云翼原本以为,自己烤的就算没有高以纯好吃,但烤熟应该没有问题,哪知烧烤也是一门技术火,比用锅炒菜还要难得多,更难的是用木签子的时候,一会的功夫,他就开始麻爪,穿着鸡翅的木棍已经要烧焦断折了,鸡肉才只有三四分熟,他越想要往前送,木棍烧得越快,如果不是他反应快,那么好的一个鸡翅,就要掉进火堆里了。
看着他懊恼的样子,高以纯回头一笑:“你先别烤了,等我弄完了,亲手烤给你吃,直等现成的吧,你要是饿了,那有烤好的鱼,还有他们采来的三印子,先垫吧垫吧。”
穆云翼怎么可能让一群小孩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个人吃鱼?也就只接过计秋时递过来的一小捧桑椹,吃了十几个,弄得牙齿都发紫了。
好在高以纯没让他们久等,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的鸡都退完毛,再用来带的清水洗净,然后用刀切开,穿在木棍上烤,他一只手拿着好几串鸡肉、鸡腿、鸡排,缓缓地移动翻转,另一只手拿了一根粗木棍,小心地拨着下方的篝火,把火焰的大小掌握到最佳程度,然后小心地只用火苗的顶端去烤鸡肉,尽量不让其烧到穿肉的木棍,时不时地还拿回来,往木棍上抹些湿泥吧。
很快,香味就飘出来了,好几个小孩子早把穆云翼早上带来的精盐、酱油、十三香等调料准备好了,他将料条按照次序,均匀地涂抹在上面,鸡肉便逐渐成了暗黄色,几个小孩子全都不由自主地咕嘟咕嘟咽口水,连穆云翼都不例外,甚至被这香气一勾,连肚子都开始咕噜噜地响起来。
穆云翼先前那份烤的半熟的鸡翅最先好了,经过高以纯的加工,已经变得金黄油酥,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香气,高以纯先给他递了过来,穆云翼拿在手里,看着周围的小伙伴们期盼的眼神,实在不好意思先吃,不过那香气又太过诱人,让人无法抵挡,他便先从翅尖上撕了一块肉,送到高以纯的嘴里:“来,先给你这劳苦功高的人尝尝。”
高以纯有些意外,不过随后便满脸幸福地张嘴接了:“很好吃啊,你也吃吧,这块马上就要烤好了,他们也都有。”
穆云翼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诱|惑,很是丢脸地把鸡翅送进嘴里,那鸡翅已经被烤的表面一层酥皮,咬开之后,里头是油香嫩滑,穆云翼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鸡翅,吃了第一口,就忍不住吃第二口,其他孩子都看着他吞口水,他还是有些不自在,幸好这时候高以纯已经把所有的都烤好了,拿过来分发给大家。
孩子们齐声欢呼,过去接了木棍,不顾烫地张嘴便咬,一边嚎叫一边吹起,一边不住口地猛吃,嘴里头含糊不清地说着:“好吃!”“太好了吃了!”“谢谢以纯哥!”“谢谢小先生!”
他们平时都是吃玉米饼子腌咸菜,喝野菜粥的,一年吃到肉的机会满打满算也就十来次,这会吃到这样好的烤鸡肉,那真是无异于天上的美味了。一个个光着脚丫子蹲在沙地里,两只小油手或是捏着一根鸡腿,或是抓着一块鸡排,全都吃的吧唧吧唧地响成一片,腮帮子跟塞满粮食的仓鼠一般。
高以纯把手里最后一块鸡腿递给马乐,然后又开始切肉穿串,穆云翼又递过来一块鸡肉:“你也先吃啊,等吃完了再烤下一波。”
高以纯笑呵呵地说:“不用,反正今天的鸡肉也够,这是从我奶那弄来的,也不好往马家拿,足够咱们敞开了吃的,我先烤着,等你们都吃个七八分饱再吃不迟。”
穆云翼就把鱼拿过来,坐在他身旁,把烤鱼撕下来,挑干净了鱼刺喂给他,高以纯看穆云翼两次都是先把第一口给他,直觉的胸口热乎乎的,他不像别的孩子那样,习惯性地把别人对自己的好意当做理所当然,他是从小带着弟弟,挣起性命活这么大的,早知人情冷暖,见穆云翼这是真心待他好,而且也是敬重他,顿时颇为感动:“元宝,你吃吧,不用管我。”
穆云翼自己也吃了一块,高以纯做饭的手艺真是不错,这鱼因用了米醋,考好之后还撒了香菜,火候更是恰到好处,没有一点土腥味,只有满口的鲜美,真的是美味无比。
他吃一口,给高以纯喂一口,看着互相抢食打闹,欢笑一片的孩子,忽然想起初中时候学的那篇课文,鲁迅先生写的《社戏》,晚上在地里头煮豆吃,尤其最后说的,再没有看过那样的好戏,吃过那样的好豆了,自己将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这个机会,再吃上这样的好鱼、好鸡了。
野炊这个东西,最重要的是个心情,要是像后世那种,带着香肠罐头,各种零食水果,铺上凉席,放上音乐,哪怕风景再好,吃着也不如像现在这样的情趣。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土坡上,见那里趴着一个男孩,正咬着手指头,眼巴巴地看向这边,乍一看有点面熟,用手指着问高以纯:“你看那个孩子,是不是牛大叔的孙子,叫什么来着?过年以前,我去送年货的时候见到过一次,牛大叔说完我就忘了。”
“叫牛元义,大家都叫他牛大宝,可能是被香味吸引来的,你去把他叫过来一起吃点吧。”
穆云翼就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摆手:“是大宝吗?过来玩啊!”牛元义面上露出惊惶羞愧的神色,转身就要跑,穆云翼喊道,“牛元义,你不认识我了啊?年前我去你家的时候,你还喊我元宝叔呢,现在就不认人了!”牛元义站在原地不动了,穆云翼走到他跟前说,“大宝,你怎么在这站着,咋不下去跟大家一起玩啊?”他看牛元义身上好几个脚印,半边小脸还肿着,心里头就咯噔一下,“你怎么了啊?被你家大人打了?”
牛元义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刷往下淌:“我五叔打我,呜呜,还说要告诉我二叔打我……我又不是故意弄倒食盒的……呜呜……”
他一边哭着一边说,穆云翼也听不太真切,只知道可能是他闯祸了,把饭弄洒,被牛五郎打了,他给他擦了擦眼泪:“好了,别哭了,叔叔带你玩啊,乖,别哭了啊,跟元宝叔叔走,带你去找以纯叔叔吃烤鸡肉去!”
第91章 三仙洞
穆云翼把牛元义领到篝火边上;没敢给他鱼;怕他让鱼刺扎到,正好高以清拿着一只鸡腿蹲在高以纯旁边喂给他哥吃,穆云翼叫过来:“你哥我给他吃鱼呢;你那个带着大宝一起吃去吧。”
高以清便拉过牛元义;过去跟小伙伴们打成一片了。
很快;另一批鸡肉串也烤好了,高以纯拿过来分给大家,又给穆云翼一个鸡翅,自己留了一个鸡爪子;这回牛元义也分到了一块鸡肉,抱着在那啃。
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只有高以纯和马乐是十四岁;饭量比较大,其他的吃一会也就饱了,高以纯把篝火熄灭,剥了些带着火的灰烬,把大家捡回来的鸟蛋都放进去埋起来,这又是个技术活,灰堆大小,里头的火星多少,都至关重要,火多了,就要烧焦了,火少了,又不熟,而且密度也不容易掌握,得让它持续缓缓受热,要是太急了,还可能爆开,这种活计,也就只有高以纯这样多年总掏鸟蛋烤着吃的,才能做好。
埋完鸟蛋,大家又下水打仗,如今是农历四月下旬,如果按后世的公历算,差不多已经是六月份,今天尤其之热,穆云翼估计差不多得有三十度,古代衣裳又太严谨,大家都热得不行,方才吃烤肉,又弄得满脸满嘴的油污,这回正好又把衣裳都脱了,再度跳进水里,十几个小孩子,全都光溜溜的,排着队站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往水里跳,跟下饺子似的,噼噼啪啪,在水里扑腾开了。
穆云翼刚学会游泳,还不敢这么往里头扎,又怕被别的孩子嘲笑,便说:“我跟大宝在岸上,你们下去玩吧。”
高以纯笑着说:“大宝也会凫水,而水性也好着呢,你莫陪他在岸上,还是陪我在水里吧!”他不由分说,过来把穆云翼腰带扯开,剥了个|精|光,然后打横抱起来,几步跑上那块石头,奋力一抛,把穆云翼像个炮弹似的抛进水里,然后自己也迅速脱了衣裳,跳了下去。
穆云翼这下又呛着了,大脑开始发蒙,惊慌失措地乱抓乱踢,连喝了好几口河水。
孩子们看到这样子就要来救,被高以纯撵开:“你们玩你们的去,这里有我,元宝不会有事的!”他潜到水里,用脊背把穆云翼往上托出水面,然后再游开,大声说,“元宝,你别慌,用我教你的法子凫水啊!”
如此反复进行,不时地喊着:“露出水面的时候要吸气,尽可能地吸气!沉入水里的时候要憋住气,不要怕,我就在你身边呢!”
穆云翼终于逐渐镇定下来了,用高以纯教的法子,一点点地稳定情绪,不再无助地上浮下沉,能够在水面上漂着,他奋力游到岸边,扶着那块石头,又咳嗽了几声,这几下呛得极狠,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他回头看了高以纯一眼,高以纯在水里露出一个脑袋,笑嘻嘻地说:“元宝,我这个法子灵吧,保管你一天就学会凫水,以后也能跟我们一样在水里随便玩了。”
穆云翼如果是个真正的小孩子,此刻肯定是得哭出来,并且发狠再也不理高以纯,偏偏他不是,那样耍脾气就没意思了。看着高以纯那张初显帅气的笑脸,穆云翼有些不确定,这村里的孩子是都这么胡打海摔过来的,还是他单独这样捉弄自己。
“元宝,怎么了?过来啊,咱们追他们去,咱们这上游还有好玩的地方呢。”高以纯见穆云翼这样看着他,便游过来抓住他的手腕,“走吧走吧,他们都过去了,咱们也去,等回来的时候,鸟蛋就烤好了。”
穆云翼不好发脾气,只得跟他一起游过去,这次却是逆流而上,可就没有上午那般轻松了,穆云翼这个身子没干过体力活,孱弱娇嫩,本就没有多少气力,水流虽然不急,他游了半天,也只出去不到百米远,而且只一慢了,就被冲着后退。
感觉双臂越来越酸,穆云翼赌气道:“我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吧!”他实在是游不动了,就仰面朝天躺在水里,一动不动,要让水流把自己冲回去。
“你干嘛不去!今天是一定要去的!”高以纯忽然从水里窜出来,仿佛鲤鱼跃波一般,直接扑到穆云翼的身上,双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他砸进水里,好在穆云翼有了前几次的教训,不再惊慌失措,及时闭住了气息。
两人沉到水里,高以纯伸手在河底沙子上一撑,转过身子,再用脚奋力蹬起,借势带着穆云翼向西窜出,也不见他手脚划水,身子像游鱼一样摆动,便急速向前划出老远,然后双手抱住穆云翼,用脚打水,两人旋转着又往上升,浮出水面。
穆云翼大口喘气,高以纯倒着划水:“元宝,你抱着我的腰,我带你划过去。”穆云翼还在犹豫,高以纯催促道,“快些吧,他们可能都已经到了呢。”
穆云翼把心一横,过来抱住他的腰,少年的腰极细,高以纯这个地方的肌肉很是发达,在皮肤地下鼓鼓|胀胀,抱着很有手感,因蘸了水,滑不留手,他只能张开双臂环过高以纯的腰,然后两手再扣在一起,高以纯面向着他,双臂倒着划水,走了一会,嫌速度太慢,又转过身去,双臂用力,身子往上一窜,紧跟着便又钻进水里,他手脚并用,虽然是逆流,又带着一个人,速度竟然也是飞快。
穆云翼他简直怀疑自己抱着的是不是一头海豚,在水里上蹿下跳,一会上浮,一会下沉,浑身几百个骨头节全都甩开,时而手脚并用,奋力猛划,时而双手紧贴大腿,仅凭腰力摇摆,向前潜游,穆云翼就好像处于风暴之中一样,只能把双臂用力抱紧,他这会已经滑到高以纯的左侧,被高以纯带着急速向前,在露出水面的时候,赶紧换气,下水之后,再用力憋住,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周围的风景,又不敢在水里睁眼,一不留神,还要喝上几口老汤。
诚然,穆云翼也不讨厌如今这种感受,甚至感觉很是刺激,他不是个喜欢刺激的人,作为文科生,他更愿意安安静静地端着咖啡,在画板前面默默地画上一个下午,然而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已经爱上了这种刺激,心里头崩崩地跳,河水在耳边哗哗地响,怀里头的人生龙活虎,上下翻腾,带着他迅速冲向未知的境地。
穆云翼向来得让局势处于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否则的话,就会觉得不安全,譬如他刚来到这里那会,就觉得高家不安全,哪怕跟着高以纯,每顿饭吃一个窝头,也能度日,但是那种人生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让他像受惊的鸡雏一样,惶恐不安,所以第二日,说什么也要一个人跑出来,到镇上,乃至于县城里寻找生路。
现在这种情况,很显然也是属于不被他掌控的,甚至只要高以纯拖长一段时间不到水面上去,他的小命就完了,但是他却很安心,没有一点惶恐,因为他笃信高以纯不会害他,更佳确定高以纯是个细心地人,绝不会只顾自己玩的开心,忽略了他的换气时间。
“哗!”一声水响,高以纯带着穆云翼游到岸边:“元宝,到了!”
穆云翼本就不长干体力活,折腾了大半日,游泳又最耗体力,此刻已经近乎瘫软了,双脚踩地上,直发软打颤,刚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就跌在坐在上。
“元宝,你怎么了?”高以纯赶紧把他扶住。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穆云翼左右一看,见这里河道收窄,岸边不再是细碎的河沙和鹅卵石,而是长满绿苔的泥土,除了河面,周围全是茂密的树林,他们上的是南岸,西边是座小山,东边是个高岗,就这个地方最矮,湿乎乎的苔藓上面,印满了乱糟糟的脚丫子印迹,想是先到这里的那些孩子们留下来的,“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我们的三仙洞,快跟我走吧。”他看穆云翼有些乏力,便又要把他抱起来,被穆云翼拒绝之后又要背他。
穆云翼还是拒绝:“就这么扶着我走吧,你比我还累,得节省着点体力才行。”
高以纯就搀扶着他上岸,往林子里头走去,地上的苔藓又湿又滑,高以纯却走得极稳,他手脚修长,又是走惯了山路的,虽然带着穆云翼,仍然健步如飞。
再往前走不远,便开始有鹅卵石和细沙铺成的路,能有两尺多宽,左右两侧的草里头都种满了各种野花:“这是谁弄得啊?”忽然又担心道,“会不会有蛇?”
“有我在这里,你就尽管都放心吧,便是来了熊瞎子,也保管不会弄伤你一点油皮的!”高以纯略带得意地说,“这里都是我们弄得,这段日子我们没来,但他们想必是经常过来打理的,这小路上都没长蒿子。”
第92章 拜大仙
小路修得很齐整,底下铺了鹅卵石;上面撒了一层细沙;光脚踩上去;也不会被硌得疼;而且还会发出悦耳的“咯吱吱”地响。左右两侧的蒿草野花都有一米多高,茂密得看不见草丛里的东西;只有超过蒿草的一株株枝繁叶茂的大树,穆云翼看了看;认出是桃树,他前世没少吃桃子;桃树却没看过几遭,在他的印象当中,桃树就应该是两米左右高,枝条不过胳膊细,而如今看到的桃树,却又三四丈高,大树冠张开,遮天避日,穆云翼看得目瞪口呆:“这真的是桃树吗?”
“这就是桃树啊。”高以纯有些奇怪他的反应,“快走吧,他们肯定都玩上了。”
又往前走了大约两百米的样子,小路将尽,前方蒿草密布,已经是走到了死胡同里。
高以纯带着他继续往前走,等到了跟前,穆云翼才看见,迎面是一片草墙,仿佛屏风一样挡在这里,左右两侧各有一条小路可以通行,走进去,不过几步远,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已经到了桃林深处,一株株桃树,大都有脸盆粗细,枝节斜生,千姿百态,有的横生的树干上垂下绳索,做成秋千,有的树桩在地上,做成桌椅,还有在树顶上用树枝茅草搭成的小树屋,地面上也都铺着鹅卵石和细沙,先到这里的孩子们,正在拔除从鹅卵石缝里长出来的蒿草。
“好不好玩?”高以纯问穆云翼。
“好玩!这些都是你们弄得?”穆云翼又惊又喜地问。
高以纯点头,然后用手指着不远处一个最大的树屋说:“咱们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那是咱们家,走,我带你上去。”
那个树屋在最中央一株最大的桃树上,借着三个枝桠修建而成,有几个主要的枝干都被凿透,穿过结实的椽子,然后就依托这些椽子做地基,上面铺上木板,弄得颇为平整,顶棚也依托树干作出人字梁,铺上两块木板做脊,再附上蒿草,前后左右,都是用草编成的帘子做墙壁,看那些草帘子,已经枯黄,是有些年头的了,外面又爬满树藤,披上一层带着野花的绿衣。
虽说是最大的木屋,也只能并排坐三个人而已,因都没穿衣裳,高以纯特地把下面的木板弄干净,然穆云翼坐在上面。
其他的孩子们拔完了草,也都玩闹开了,互相追逐打闹,有的在两棵树中间,用草绳和木条连接起来,颤颤巍巍的“独木桥”上走过,有的围着秋千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