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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致远来到面摊子,张阿么这儿也没几个生意。他对着方致远还有些印象,给他倒了杯茶水,问道:“客官,你想吃些什么。还是早上鸡汤面?”
方致远却是拿出二两银子放到桌子上,对着张阿么问道:“老板,我听说你和刘掌柜家的夫郎认识。我想问问,刘掌柜当年是怎么来这儿的,他早先的夫郎和孩子又是怎么去的。”
张阿么看着桌上的银子,嘴角笑了笑,听着方致远这样问,看看银子,开口道:“这也没什么,刘掌柜当年和吴业一块当兵的。听说是吴业救了他一命,刘掌柜心肠好,就过来看看吴业的家眷,想着给送些银子。吴家当时爹么都去了,吴业的夫郎生病也过世了,就剩下吴业的弟弟和吴业的独子,就是吴茵和吴忠。”
说着话,张阿么把银子就拿了过来,对着方致远接着说道:“早上你也听到刘掌柜怎么娶亲的了。刘掌柜原先的夫郎小子怎么去的我也不清楚,只是知道,当年刘掌柜很是思念他们。可吴茵怀着孩子,刘掌柜那个时候还没什么银钱,想回去也走不开。就托了来往的商人带些银钱给那原配夫郎和孩子,好像银子没带出去。就传出了原配夫郎和孩子在家乡就病死了的消息。起先那几年,刘掌柜伤心的不成样子,后来吴茵带着孩子,还有吴忠在后面要吃药喝的,刘掌柜就经起了商。”
张阿么这儿也就问出了这么多话,方致远心中却是有数了。这个刘掌柜必是刘庄的爷爷,刘阿么的丈夫,早已经“为国捐躯”的刘财。这一刻,方致远想到了第一次见着刘阿么的样子。
那样大的年纪,带着刘庄出来找活干,洗的发白的衣裳虽然干干净净可也是有着补丁。而刘掌柜这儿却是有了娇夫有了幼子,穿金戴银,过着富贵人家的日子。
方致远从没有这么的难受,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不知道是为着刘阿么,还是为着刘庄。
不过,对着刘掌柜,方致远就给一个字:渣!他这样的人就不该娶夫生子。从战场上九死一生,不是想着在家苦苦操持的夫郎孩子,而是先去报恩。难道刘掌柜不知道他爹么和兄弟的品性吗?
晚上,方致远早早的吃了饭睡觉。刘庄觉得奇怪,担心方致远心中有难事。也跟着进了屋子,摸摸方致远的额头确定他没发热,心中定了定心。对着方致远问道:“阿远,你是怎么了?货已经卖出去了,舅舅说刘掌柜还多给了一倍的价。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给我说说吧!”
方致远看着刘庄,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应不应该告诉刘庄。他知道在刘庄和刘阿么眼里,刘掌柜是天底下最最好的爷爷和丈夫。他说了,除了徒惹他们伤心,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刘庄瞧着方致远不说话,想到刘掌柜说道:“哎,也不知道刘掌柜能不能记起爷爷下葬的地方。阿远,爷爷虽然走的早,可嬷嬷却告诉我,他嫁给了爷爷从不后悔。”
方致远看着刘庄,这一刻心中下定决心,刘财早在战场上死了。刘掌柜永远只能是刘掌柜,不管怎么样,给刘阿么和刘庄留个美好的念想总好过如此残忍的现实。
一夜无话,早上起来,方致远调整了心态。和方曾打了招呼,再和刘庄说自己有事情要做。→文¤人··书·¤·屋←就一个人去了刘记商行,不论刘掌柜怎么想的,方致远要先发制人。
刘掌柜已经在方致远他们住的地方徘徊了半个时辰了,刚刚下定决心要找刘庄的时候,瞧见了方致远。方致远也看到了他,正好下来和他说话。
方致远对着刘掌柜说道:“刘掌柜,你这是来找人?还是有阿庄爷爷的消息了,阿庄知道一定会开心的。毕竟嬷嬷等了他爷爷一辈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把嬷嬷等成了白发苍苍也没半句怨言,临行前还再三叮嘱我们一定要亲自拜祭才行。哎!嬷嬷真是苦了一辈子,不过,他说了,比起那些娶小纳侍的汉子,阿庄的爷爷待他一心一意,就是去了,嬷嬷心中也不后悔嫁了他的。”
刘掌柜不是三十年前的愣头青,刚刚从乡下出来什么也不懂。他听着方致远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心中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开口道:“方家兄弟,我其实是……”
方致远赶紧截住他的话题,说道:“刘掌柜,相请不如偶遇,前面有个茶楼。咱们去前面说说话吧。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你请教,还望刘掌柜不要推辞。”
刘掌柜这个时候正想多知道一些刘家的事情,他昨天已经从方曾那儿知道了方致远是刘庄的丈夫,先下自然是有心亲近的。
两人坐在茶楼的包厢内,方致远先开口道:“刘掌柜,我从前听闻一个故事,对着故事的结局却一直不得其解。您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给我解惑。”
刘掌柜心中已经确定方致远是知道了什么,也很想知道方致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开口道:“哦,是什么故事能难住你。我倒是要好好听听了。”
方致远笑笑,说道:“从前有一个哥儿他是个官家哥儿叫王宝钏,可喜欢上了个乡野小子薛仁贵。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可王宝钏爹么最后还是拗不过自己家的哥儿,把他嫁给了薛仁贵。当然嫁了之后,嫁妆没了,娘家也是不走了。可就是这样王宝钏和薛仁贵在一块还是不后悔,后来,王宝钏生了个小子,薛仁贵为拼前程去当了兵。”
说到这儿,刘掌柜心中有底,方致远说道:“薛仁贵一去不返,王宝钏一个柔软哥儿带着小子就这么住在寒窑十八年。他日日盼着薛仁贵回来,一家团聚,为此吃多少苦受多少累也咬牙受着。而薛仁贵勇猛非常,被一小国西夏国主的哥儿看上。西夏国主只有一子,虽然是哥儿,可谁娶了他就是一国之主。薛仁贵有如此飞黄腾达的机会自然是抓住的。他成了西夏国主,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早把王宝钏忘得一干二净,可怜王宝钏一个人抚养孩子,苦苦支撑门庭。等十八年后,薛仁贵终于想起他后,带着后娶的夫郎一道把他接了过来尊为正室。可在寒窑中能过了十八年苦日子的王宝钏,在享尽荣华富贵的皇宫却只活了十八天。刘掌柜,你说这是什么呢?”
方致远把现代《王宝钏与薛仁贵》的故事,改编了一下,直接说给刘掌柜听。虽然和刘阿么相差甚远,可也有共同的方面。
刘掌柜却是说不出话来,方致远却是说道:“也许,薛仁贵一直不回去,王宝钏认为他死了,这样还能活的痛快自在些。薛仁贵美好的一面也一直留存在王宝钏的脑子里,不像后来,王宝钏虽然地位尊贵了,可他所坚守的一切都成了笑话。刘掌柜,你说是不是啊。”
刘掌柜叹气道:“你果然是知道了。方家小子,你是个聪明人。当年的事情我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我当年上了战场九死一生,还是吴业大哥救了我一命,他却没过多久就死了。死前托我照顾他家眷一些,我离了战场,想着吴业大哥的家眷在南方,先去照看一下,再回去找阿庄嬷嬷。可吴爷大哥一家只剩下一个弟弟和一个小子。我不得不住下照顾他们,等找到稳妥的人再走。但是,后来我……”
可能是在小辈面前羞于提及,刘掌柜模糊了一声就过去了,说道:“后来,我虽然碍于道义纳了吴茵,可他却是二房。我打算回去,又听闻朝廷再查假死的士兵,一个不好就要连累全家。为此,只好再次拖延下来,正好吴茵肚子有了孩子,孩子落地身子骨就不好。我只好再等等,但我托了来往的跑商人给阿庄的嬷嬷带了银子,告诉他们我还活着。可那商人再回来的时候却是把银子给了我,说阿庄的嬷嬷在知道我死后没多久,就病死了,阿和也跟着去了。我伤心的不行,可那个时候身上也没什么银子。又有着恩人的孩子跟着后面要养活,就想着过几年回去拜祭。但,后来事情一多,我就没来得及回去。可我在这儿给他们立了牌位,庙里点了长明灯,从没有一刻忘记他们的。”
方致远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刘掌柜,不说话,也没动。刘掌柜却感到了方致远对自己的敌意。他其实还有许多许多未说出口的理由,可在这少年面前,他却有些不想提。
方致远嗤笑一声,对着刘掌柜说道:“刘掌柜,你说完了?真是好理由,好借口。旁人听了总归会赞你一声重情重义,宅心仁厚。你知道你爹么对着嬷嬷和我岳丈是个什么样的吗?你知道一个哥儿带着小子成门立户的有多难吗?你知道知道你死了嬷嬷怎么样的悲痛欲绝吗?你知道的吧,你心中是清楚的吧。可你为着爹么为着兄弟,抛弃了自己的夫郎孩子。你是无愧于心了,对得起爹么的生养之恩了。可你想过你的孩子你的夫郎谁来照顾,谁来养他们?你不想,因为你把本该你担的责任毫无愧疚的推给了嬷嬷。”
刘阿么急急的想争辩什么,方致远接着说道:“你上战场了,九死一生终于活着回去了。可却是先报恩,报恩很好,可报恩能报到恩人弟弟的床上你也是第一人吧。酒后乱性,我就不清楚,你和一个单身哥儿住一块,家里还有等着你的夫郎孩子,有什么值得你喝酒的。你不知道避嫌两个怎么写吗,当年你是三十几岁了,不是十三四岁啊。再说你纳小了,顾了道义,你想没想过苦苦等着你的夫郎。更为好玩的是,随便托个人,他给你带个假消息你就信以为真。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就不能回来亲自看看吗?你二十年前没银子没路费,我不信你十年前还没有回去的银子。你回去了吗?难道,为你操持了半辈子,有着十几年夫夫情分的嬷嬷,就不值得你亲自回去上柱香。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真的不在了,凭着你爹么和兄弟的德行,他们死后无人拜祭,坟头没有供奉是可能的吧。这样凄惨,你却能无动于衷,我真的很佩服你。刘掌柜,请你告诉我,为何对着陌生人,你能宅心仁厚,处处照顾。对着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夫郎,自己的亲生孩子能这么的冷酷无情呢。”
第84章 回程
刘掌柜被方致远一席话说得傻在那儿,他想辩驳,想说不是这样的,可却辩无可辩。怎么会是这样的?他明明心中最为重要的就是阿庄的嬷嬷和阿和,为什么被方致远这么一说,他却对着他们如此的绝情和狠毒?怎么会这样?
刘掌柜颓然的低下了头,好像老了好几岁。半响,他颤抖的喝了口茶水,才出声道:“方家小子,不管怎么说,我已经错过了三十年的光阴。我就是以前做错了,但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弥补他们的,好好的对待阿庄和他嬷嬷的。我毕竟是阿庄的爷爷,他嬷嬷的丈夫,我们是一家人。”
方致远却是冷笑道:“刘掌柜,我说了半天好像你还没听懂。那好,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死了比活着更让阿庄和嬷嬷能幸福。他们可以活在一个对着他们很好,很爱他们却早逝的爷爷,却不能接受一个活着好好的,却已经又娶夫生子,把他们抛之脑后的爷爷。嬷嬷,有我和阿庄照顾晚年,以后他还会有个刘姓的曾孙,已经不需要你这个别人的丈夫和亲爹了。”
方致远接着说道:“刘掌柜,你是个好人,可你却辜负了对你最好的夫郎与和你最亲的孩子。所以,你这辈子,有名望,有人缘,可却没个真心对你的亲人。因为你总把他们放在最后,自然,时间一久,他们也不会在原地等待了。”
刘掌柜说道:“血浓于水,我和阿庄的关系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更何况,我是阿庄嬷嬷的丈夫,回去照顾他更是理所应当。这么多年,我以为他去了,可他好好的活着,我自然不会再不去见他。我们的时间真不多了,也没有多少时间能耽误的了。”
方致远却是说道:“哦,是吗?要不是你现在的的儿子不是亲生,你能如此的挂念嬷嬷?有些话我不想说,说出来怕我们面上都不好看。你在给旁人做了三十年的丈夫,三十年父亲,可嬷嬷呢?你知道吗,我岳丈十三四岁砍了你弟弟一刀。为啥因为,你的爹么和弟弟要强迫嬷嬷改嫁,贪你家的田地。岳丈就因为这一刀,到了二十几岁岁才娶上了夫郎。你知道,为着你战死,嬷嬷夜里流了多少泪。恨着你爹么,为此,给村里人又讲究了多少次。那个时候,阿庄说,嬷嬷总是一宿一宿的掉头发。而阿庄呢,五岁没了爹,阿么又改嫁,嬷嬷已经那么大年纪了,又重操旧业的帮厨起来。同龄人中,他老的比人家大上几岁。”
刘掌柜听着方致远的述说,心酸酸的,涩涩的,好像一把刀在割着他的心。可他又舍不得打断方致远的话,他太想知道这么些年,自己的夫郎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了。
方致远看着刘掌柜,直接说道:“我知道,刘掌柜,你疼了二十几年的孩子不是你亲生的。可能你受不了,想要回去寻求亲情。可你也要考虑嬷嬷的感受。你三十年都已经为旁人奉献了,嬷嬷已经为刘家撑起了三十年,他老了,该享享福了。你要是真有一丝心疼他,愧疚他,就请别打搅他。至少,让他保留记忆中那个对他一心一意,护他疼他的丈夫身影。”
刘掌柜看着方致远,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对我改变看法的。我对着旁人都是恩情罢了,就像你说的,我那个时候确实是混账。没为自己夫郎考虑过,可是,我这些年不回去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我不想回去面对和你嬷嬷生活过的地方,我怕自己受不住。而且,我知道他们不在了,心中不是不怨恨自己爹么和兄弟的。我不回去,他们当我死了,没了依靠,本就好吃懒做,日子怎么会好过?年轻的时候不觉得,年纪大了,有了银子,才明白其实只有阿庄的嬷嬷对我是真的好。我这些年,没有一天是睡个安稳觉的,我心中其实早就后悔了。”
方致远对着刘掌柜说道:“可真正享受到你的银钱你的关照却是你这些有恩情的人,你留给嬷嬷的除了苦就是累。我不觉得你那不值钱的思念愧疚对他和阿庄有什么作用。别再让我说了,你这么多年,就没想过,当年为何会传出假消息?你就这么相信这个给你传信的人?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我只是告诉你,就算你说了自己的身份。以我对阿庄的理解,等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也会像我这样看你。”
刘掌柜苦笑的看着方致远,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说道:“我没想到你把我的事情打探的这么清楚,我现在养大的孩子确实不是我亲生的。我也明白了,当年是吴茵做的计,就像你说的,消息也十有八,九是他设计的。我就像个傻子似得,被耍的团团转,帮人养了二十几年的孩子。供养了吴家二十几年,却让自己的夫郎在苦水里泡着,连阿和去了,也没瞧见最后一眼。你们恨我,怨我,我无话可说。但,我对着阿庄嬷嬷的心从没变过。”
看着方致远怀疑的眼光,刘掌柜说道:“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告诉旁人自己的真实身份。让阿庄和他嬷嬷好好的过平静日子,这也是我的报应吧。大概真想你说说的那样,我辜负了对我最好的人,所以,注定孤独终老。”
刘掌柜也没多坐,起身站了起来。对着方致远笑了笑,那笑容让方致远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有些解脱,有些释然,更多是孤寂。
方致远那一刻心有些软,可一想到白发苍苍的刘阿么,方致远的心又硬了起来。对旁人的仁慈往往是对自己亲人的凌迟。他,是个自私的人,只对自己好的人好。
方曾这儿卖了货,趁着丝绸,瓷器等货物便宜,多买了一些,打算带回去卖。这一趟下来,方曾和方致远也都打消了跑商的心。这一路上的风险不是他们这样势单力薄能扛得住的,所以,这一趟,方曾是打算能挣多少是多少,越多越好,反正就是一锤子的买卖。
方致远回来后,就积极的帮着方曾买货物。方曾和刘掌柜昨天的一番买卖,好像生出了交情,这些货都是刘掌柜找的渠道。方致远听了有些不乐意,他现在是一点也不想和刘掌柜有交集。可这话也不能明说,让众人起疑。
所以,方致远一个人气闷了好久,好在陈砚他们快要回去了。这样一来,方致远就想着再也见不着刘掌柜,也不用担心被旁人看出一丝不妥来。毕竟,这段时间,刘掌柜和他们来往的很频繁,还给他们送了不少的礼物。虽然他们没都要,可这也热情的过了头,已经引得大伙议论纷纷了。
陈砚这会是公干,回去的时候不用护送新兵,他手下有活络的人就打算带些货回去卖。陈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也假公济私的买了不少好东西准备回去送人。
定好了时间,大伙准备出发了,可在出发前,方致远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刘掌柜竟然也跟在他们中间,还带带着几辆马车。方致远忙开口问他舅舅道:“舅舅,刘掌柜这是干什么?他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要跑商,他不是在这有不少的家产吗?”
方曾看着刘掌柜的方向,有些头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很好说话的外甥对着刘掌柜就看不顺眼了。明明刘掌柜人就很不错,在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