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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来掩盖住伤口,但只要轻轻一碰,还是会痛。
这日侧峰下了雪,种在风逸那间算得上简陋的屋前的梅花,趁着落雪也开了几支。白雪皑皑之间几点嫣红,看上去煞是鲜艳,似是落在白色锦缎之上的血滴。
在这白雪红梅之中,子言看到了迎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而来的寒暮。他走得不快,像是在努力辨认着四周情形,脚步在松软的雪地上留下一串印记,雪花落在墨色长发上,让头发似乎也染上了洁白。
终于寒暮抬头,发现了站在一片梅花之间的子言,他松了口气。寒暮知道风逸长老住的地方偏僻,但是没想到这么偏僻,在玉衡宫门口问过路之后,还是找了许久才发现了这地方。
这里靠近山巅,处在一块巨大岩石的背面,恰好挡住山上的风雪。
寒暮朝前急走几步,看子言那迎上来时那激动却又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淡淡一笑,将装着长生丹的盒子取出,放到了子言手上:“我只在玲珑阁中找到了丹方,丹药是我师兄帮忙炼制,中间花了些时间,所以现在才来,希望没误了事情。”
子言打开盒子,丹药的清香萦绕不散,这气息仿佛带着暖意,身旁的那支梅花上的落雪瞬间消融,枝条上也钻出了新芽。五颗长生丹整齐的排列在盒子中,通透如玉,其间没有一丝杂质,仔细看去似乎还有灵气在其中流动,显然是极品中的极品。
子言大喜之下用力抱住寒暮,道:“感谢之意我无以言表,若是寒暮有任何事情需要帮忙,我都在所不辞。”
寒暮也是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得愣住了,等恢复过来他轻咳一声:“子言,站在你后面的,可就是你师父么?”
子言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于理不合,赶紧松开寒暮,面上免不了有尴尬之色。又听寒暮说师父就在身后,转过身来的时候更是低垂眉目,不敢抬头:“师……师父,徒儿失礼了。”
风逸淡然一笑:“你抱的又不是我,为何要和我道歉。”
寒暮见此情形,岔开了话题:“晚辈寒暮,拜见风逸长老。”
“常听子言提起你,之前听他描述你是金丹修为,今日却已经是元婴后期。我本以为子言已算是进阶极快,今日一见,方知天外有天。”
这话本是夸赞,寒暮却是面上一红——这进阶之中,少不了天魔之体的功效。他马上压下脑海中浮现的奇怪画面,回道:“长老谬赞,晚辈不过是碰上机缘罢了。”
“师父,这是寒暮带来的长生丹。”子言双手将长生丹奉上。
风逸结果盒子,稍一查看,也露出讶异的表情:“我方才听你们谈话得知,这长生丹是寒暮你的师兄所炼制。长生丹乃九品丹药,上清界九品药师数量极少,我看寒暮年纪也不大,若说是师兄的话。这丹药莫非出自万花谷裴元之手?”
“确实如此,因万花谷不出世,所以我当时并未自报门派,还望见谅。”
“你为我这个非亲非故之人如此耗费精力,炼制丹药。我与子言感谢你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如此贵重之物,我亦无以为报,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言明。”
寒暮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风逸突然皱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寂静的雪地中传来毫不掩饰的脚步声,听这声音有不少人朝这边赶来。
数名神情严肃,身着玉衡宫道袍之人,正是玉衡宫的执法弟子。
他们停在子言身旁形成合围之势,厉声道:“子言,你可知残害同门之罪!”
第五十五章 变天
“人是我杀的;不过所谓残害同门一说,我却是不认。是他们先要害我,否则我不会出手。”子言神情不变,未有一丝一毫的胆怯;他并未做错过什么;此时亦问心无愧。长生丹已然找到;他最后的担心也已经了结,此时更是坦然。
“这些话,留到审问时再说吧。”执法弟子并不听子言的分辨;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取出特制的镣铐准备封锁子言的灵力。
“且慢;我随你们一同去。”风逸伸手不着痕迹地将执法弟子的动作拂开,“子言是我的徒弟;若是他真的犯下过错,我绝不会姑息。”
风逸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寒暮。
寒暮记下风逸传音过来的内容,点了点头,默默地从一干人群中退出去。执法弟子正在考虑风逸的话,所以没有注意到他。
执法弟子思索片刻:“既然长老这么说,那么就请一同随我们来。”
风逸走到子言旁边,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心,这才跟着执法弟子前行。风逸所居住的地方离玉衡宫大殿有些远,路途走过大半的时候,大殿的方向接连传来浑厚的钟声。这钟声十分急促,一声的余音未散,第二声又起,共响了三声,整个玉衡宫都能听得很清楚。
子言疑惑地想,这钟是玉衡宫用来召集弟子的信号,钟声响三下,意味着所有弟子都必须马上到大殿外集合。此时突然被敲响,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执法弟子的表情也变幻莫测,这次子言之事由于涉及同门相残,传出去名声不好。而且又与丹门有所牵连,所以掌门的意思是由少数人单独审问就是,如今正要去大典,却又将所有弟子聚集起来,岂不是自己打脸。
风逸笑而不语。
另一旁却苦了要敲钟还要防着周围守卫的寒暮,幸而他现在有元婴期的修为,要不然别说是敲完就逃跑,就算是要敲响这钟都要费一番功夫。待第三声钟响,寒暮就混进了赶来的人群中。玉衡宫是个大门派,平常门中也会有许多客人,所以也没人对寒暮多做怀疑。
从风逸给自己的传音内容来看,他毫无疑问是想把事情闹大。寒暮联想起丹门雇杀手一事,而且听说玉衡宫现任掌门与丹门沈祖师交情不浅,当初又是掌门下令要杀子言,那么若是任由他们少数人单独审问,子言怕是百口莫辩。只是……闹得这么大的话,等于是和玉衡宫掌门彻底翻脸,看来风逸这次是下了狠心,就是不知道之后他要怎么收场。
混在人群中的寒暮看着大殿前的人聚集得越来越多,这其中不只是玉衡宫弟子,还有许多其他门派的人,估计都是来凑热闹的。
大殿中本来只有掌门和几位长老,此时他们也并未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掌门收了丹门的书信,他与沈祖师向来交情不浅,趁这个机会将子言除去,又能送丹门一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只是他没想到,风逸隐忍了这么多年,子言这件事情算是彻底触碰了他的底线。
困于浅滩的龙,即使当年被拔去鳞片,斩去利爪,也终有一日会直上九天。
寒暮方才敲得这三声钟响,让大殿中的所有人都有些慌乱。守卫们到处寻找着敲钟之人,却因为大殿外人聚集得太多,无从下手。听得钟声前来的人也都是不明所以,却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只等着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宣布。
不得已,玉衡宫掌门只得亲自从大殿中现身:“各位,今日钟响是个意外,并没有什么要事,请各位散去吧。”
听得这话,大家或是不相信,或是觉得被骗,或是各种猜测,总之聚集的人群并没有立刻散去,反而越发热闹了。
“掌门真是说笑了,今日怎么会无事?”风逸的声音有风的柔和,亦有风的凛冽,像是生生划开了议论纷纷的人群,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却又不使人厌烦。
此时人群中有人惊呼:“是风逸长老!”
这声一出,人群很快就沸腾起来。
风逸隐居不出多年,但他的当年所缔造的神话不会被时间湮灭。玉衡宫创派以来最为出众的一位弟子,两年筑基五年结丹,百岁便已跻身化神之列。他参悟出的雷光玄天真诀,一跃成为玉衡宫三圣道法之首。在当时,风逸一人在同辈中独领风骚,无人可匹敌。
他深受上任掌门所喜爱,所有人都以为他必然是下任掌门人选无疑。可惜上任突然仙逝之后,玉衡宫发生了一场内乱,这场内乱的经过至今没有人完全知晓。风逸在这场内乱中,被伤了气海丹田,再也没有办法进阶。此后,风逸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再也不与谁争,只身一人隐居侧峰不问世事,他的师兄才这登上了掌门之位。
即使最后重伤隐居,风逸也是玉衡宫曾经的神话。
风逸朝着众人微微一笑,当真是犹如谪仙般,一身仙风道骨,令人心生敬畏。“有人存心要置我徒儿于死地,我这个当师父的,自然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替他讨回公道。师兄,你说是不是?”
掌门一愣神:“师弟,就算是你的徒弟,做错了事情,你也不该包庇。”
“我说的是事实。”风逸脸上的笑意未变,就像是在说着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师兄,当年内乱我斗不过你们,我认了。所以我拖着这副残躯躲得远远的,也发过誓再也不会争什么。可是你们不想放过我,我也不能任人拿捏。”
“师弟,大殿之上不可胡言乱语!”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师兄自己心里明白。现在我只问一句话,子言之事你准备如何处置?”
“子言残害同门,还致使丹门弟子重伤。现在丹门沈祖师要人,我自然要将他交予丹门处置。”
“笑话。我玉衡宫的弟子,就算是真的犯了错,也轮不他丹门处置!师兄,你的骨气都到哪里去了,身为玉衡宫的掌门,何必对丹门如此讨好?就算你不觉得羞耻,玉衡宫也被你丢尽了脸面。”风逸的一字一言都如同重锤,稳稳击打在众人的心上。一个门派的荣誉感,往往是最能激起门下弟子情绪的东西,没有谁希望自己的门派向别人低头。
“你……!”掌门一时间竟然接不上话来。
似乎是嫌这还不够,风逸继续说下去:“事情还未查清,就如此急着给自己门下弟子定罪,掌门如此行为,就不怕众人心寒吗?我玉衡宫是道修第一大派,现在居然要向丹门卑躬屈膝,刻意讨好。师父在世之时,玉衡宫在上清界何等地位,岂会像如今这般!”
人群中的骚动越发明显,有些资历较长的人回忆起当年情形,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风逸沉默一阵,像是在平复心情,他低叹一声:“我知道师兄觉得丹门如今势大不可得罪,但是我却无法放任玉衡宫落到如此地步。当年师兄非要当这掌门,我想着我们师兄弟,无论是谁来当掌门都是好的,只是今日发生之事,看来是我错了。”
“你!这是何意!”
风逸并不答话,而是缓缓取出一把长剑——剑光凛冽,有蓝色光辉笼罩于其上,似是雷电翻涌,化而为龙。剑出现的瞬间,仿佛风云都为之变色,天际聚起重重漩涡,雷光乍现,仿佛在呼应剑光。
“天诛!是天诛剑啊!”
“是掌门才能持有的天诛剑!”
掌门面上神色巨变,这天诛剑是历代掌门相传的信物,当年这把剑不知所踪,他一度以为是剑已经在内乱中遗失,没想到居然是在风逸手中,“你既然持有天诛剑,为何要等今日才拿出!”
“我说过我不想再争,可师兄从来不信。若不是师兄这些年一直猜忌我、防备我、想要彻底铲除我,不惜和丹门勾结想置我徒儿于死地,我不会让这天诛剑再现身。”说这句话的时候,风逸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会被雷电之声所掩盖,“师兄,我们这代人,当年斗了那么久,依然是两败俱伤,受损失最严重的还是整个玉衡宫。”
“师兄不想得罪丹门,那就由我来得罪。”风逸的眼神十分郑重,“现在还请师兄把这掌门之位,交还于我。”
掌门看着风逸手中的天诛剑,和已然群情激愤的弟子,明白自己已经败在了风逸手上。若他此时死咬着不放,便会像风逸所说那样变得两败俱伤。他虽然当年与风逸争夺掌门之位,却也不希望玉衡宫因此而衰败。他咬了咬牙发出一个音节:“好。”
子言已然忘记了自己的事情,定定地看着风逸说不出话来,他还未明白如今的现状。
站在人群之中的寒暮看得比子言清楚的多,这群聚集在大殿前的弟子中,有不少故意在推波助澜的人,很大可能是风逸提前安排好的。想来以当年风逸在玉衡宫的地位和人望,有自己的手下并不奇怪,而他想推动这一场事,其实并不难。
风逸彻彻底底将这场审问,变成了对玉衡宫门派归属感的调动,以及对现任掌门的责问。自始至终在基本没有牵扯到子言的情况下,就彻底控制了主动权,所有人的情绪、行为甚至是思想,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五十六章 分离
玉衡宫的事情到这里并不算完,原先的掌门卸任之后就离开了玉衡宫;风逸并未阻拦;这大概是最好的结果了。只是之后所有的交接事物都必须由风逸进行处理;他这几日累得不轻。
本来这个时候寒暮送完长生丹就该离开;不过风逸这边累;连带着子言都忙得不可开交,寒暮也就打算留下来帮忙。帮着帮着,寒暮就忘了时间。
所以这天晚上,当叶尘从寒暮暂时居住的房间窗户跳进来的时候;寒暮惊得差点没把叶尘直接拍出去。“不是说有事情要忙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可是等了一整天;师父莫不是在玉衡宫玩得太开心,忘了时间。”叶尘倚在窗上,心不在焉地扫过屋中,好像有些不太高兴。
寒暮回忆了一下,似乎走的时候叶尘确实是让自己五天之内回去的。“这几天太忙,忘记这事情了。”
叶尘看寒暮一副还没想到关键之处的神情,倒是勾了勾嘴角,无比自觉地走到桌前坐下,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反正他不急,等时间到了,嘴边的肉也跑不掉。
寒暮被他这一笑,总觉得有些背上发凉,似乎有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灼热的温度,似乎能将皮肤燃烧起来。不过待他又去看叶尘的时候,却发现叶尘还是在慢悠悠地在喝茶。
怎么回事?
那幻觉似的热度并未消失,似乎顺着一开始的轨迹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叶尘突然站起身来,缓步向寒暮靠近,隔得越近寒暮就越发感觉到身上的灼热变成了燥热,等到叶尘在他面前站定的时候,寒暮能感知身体的焦躁。他很想靠过去,没有由来的想和叶尘贴近,似乎这样就能减少内心的焦灼。
寒暮此时微颦了眉,却由于莫名的热度眉间泛起淡淡的红色。
叶尘伸出手,用指尖描摹着寒暮的眉,似乎是想要抹去那淡红。指尖反复擦过眉间的皮肤,有些痒意,寒暮双唇微张想要缓口气,却在下一刻就被叶尘趁虚而入。
唇舌相缠的时候,那股焦躁感弱了下去。
离开时叶尘的亲昵舔舐着寒暮的唇瓣,声音压得很低:“师父不会以为,五天的时间只是我随口说说吧?先不说其他的,过了这个时间,你自己身体都受不住。”
寒暮知道自己此时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异常的热度,像是从骨髓中烧出一股火焰,侵入血肉不断叫嚣着,比最烈的催情之物还要强烈。这种时候没办法在磨磨蹭蹭,只不过他还有些顾虑:“……隔壁有人。”
叶尘一听这话就笑了:“那一会儿就麻烦师父小声点儿了。”
外面还在下雪,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中,渐渐夹杂了房间里传来的细微喘息。白雪皑皑之间,透过还未来得及掩好的窗,便可窥见一室春色。
雪停了的时候,第一缕天光也随之漏进了窗户。
子言早上来叩门的时候,看到的并不是寒暮,而是一张陌生的脸。这人眉目如冰雪,白发并未束起,散散地披在肩上,内衫上搭一件外袍,也没有穿好的意思。衣领间露出的皮肤上,有暧昧的痕迹还未褪去,但即使是这样,也让人感觉得到巨大的威压。
他细细打量了子言良久,子言被看得有些紧张,顶住压力往房间里看了一眼,隐隐约约在眼中勾勒出一幅图画来。现在还没起身的寒暮,衣服并没有穿好,只是松松搭在身上,难免有些地方露出白皙的皮肤,这就使得有些痕迹分外明显。连屋里的空气都透着一种特殊的诱人味道,顺着半开的门扉丝丝缕缕透露出来。
子言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当初的猜测,关于寒暮身份的猜测。看着眼前高深莫测的冰冷男子,子言定了定心神,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就是寒暮的……主人?”
叶尘倒是没想到子言会这么问,他挑眉道:“不完全是这样,但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子言心里有一阵心凉,愣了有一瞬间都说不出话来。虽然他早猜测到寒暮的事情,但今天确认了之后,还是有些悲哀。作为炉鼎的寒暮,不知道此时是何种心情……
叶尘看子言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多了,正想解释,寒暮已经醒过来,整理好衣衫走到门前,瞥了叶尘一眼:“你刚才又胡说什么了?”
“我只是顺着这位小道长的想法,随口一说。”
子言能明显看见这个人刚才还冰冷的面容,在寒暮出现的瞬间就消融开来。他越来越疑惑,不禁再次开口问道:“寒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寒暮还未开口,叶尘就已经接了话:“刚刚和小道长开了个玩笑,其实我与寒暮是道侣。你所担心的事情根本不存在,所以也不必多想。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