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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时代-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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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题为人,是很乐观的,我曾问他,你一路伴我逃难,你后悔么?他说:“不,没有逃难,那会到过庐山,那会坐长江的船、坐洞庭湖的船,那会游湘西、游贵州,而至重庆。”他每事均就好的方面着想,所以流浪八年,不觉得什么烦恼。    
    关于林科题的事,说得太多了。我是借科题之事,说明一般士大夫虽然读了圣贤之书,至其人格却未必比下层阶级为高。现在归到本题,我们住在南温泉,夜间常常看见敌机成群结队,往轰重庆,其投下的照明弹,有的发出红光,有的发出绿光,小儿们误为放花火,而远远地听到炸弹轰炸之声,又远远地看到重庆方面火光冲天,大约房屋烧了不少。但是中国人富有忍受之力,炸弹炸毁房屋,不久,房屋又重建起来了,街道由狭隘改为宽大,每炸一次,重庆市容却改善一次。中国是农业国家,炸弹炸平民房,与炸平工厂不同,毫无用处,只增加国人仇恨日人之心而已。    
    我们初到南温泉之时,看见路上行人头上均缠白布,以为是戴孝,但是那会个个戴孝。有人说是帮会的服饰,又有人谓为纪念诸葛亮之死。到底如何,应请四川人解释。任何一省都有排外之心,我们来时,四川人叫我们为“脚底下人”,因为四川在长江上流,来到四川的人多半是长江下流的人。“脚底下人”大约有轻蔑之意。住有一年之后,省界歧视即见消灭,不但南温泉许多地主与我们交际,就是抬滑竿的人也欢迎我们。政校师生住在南温泉与小温泉一带之地,人口增加,繁荣了南温泉的市面,增加了许多商店,冠生园在清华旅馆附近,也设了支店,我们有面包吃了,每遇警报,面包和热水壶是人人必须带往防空洞的物件。    
    南温泉有一天然的防空洞,叫做仙女洞。庙里供奉那一个仙人,是观世音么,是何仙姑么,我不甚注意。洞内有一个深坑,谓可通到桂林,因为无人胆敢冒险,所以无法证实。我们逃到仙女洞之时,只怕敌机往炸成都,一往一还,我们躲在洞里,须经过三四小时,警报才见解除。有时敌机也越过南温泉天空,但在战争初期并未投弹。夜里发生警报,大约均不逃避,反而站在楼上走廊,看探海灯搜索敌机所在,搜索着了,两个探海灯的光线便交叉起来,跟敌机而移动。高射炮轰轰之声大作,然没有亲眼看到射中敌机,也没有看到吾机与敌机交战之事。每早常常听到敌人侦察机嗡嗡之声。这是一种预告,我们知道下午必放警报,就买了面包,以备逃入防空洞之时充饥之用。    
    我在南温泉,闲极无事,就继续去写《中国社会政治史》,每次逃入防空洞之时,必将草稿放入皮包之中,带往避难。稿纸很重,常有友人开玩笑地说:“萨先生,看你皮包很重,是否存有金条?”我听了之后,必把皮包打开,取出草稿,不是单对朋友,且对全体避难之人说道:“看吧,那里有金条,不过草稿而已。”因为逃至仙女洞的人很多,良莠不齐,也许有人真认为金条,启其觊觎之心,所以我必将皮包打开,给大众看看,表示内部没有黄金,只是不值钱的草稿。我一生不甚重视身外之物,但草稿失掉,要想另起炉灶,实在不易,故逃避敌机,必带草稿,防空洞的人见我取出草稿,无不哈哈大笑。这笑也许是讥笑,而由我观之,却认为保全身家生命的笑。强盗那肯抢去草稿,小偷那会来偷草稿,我之草稿安全了。


第四部分 南温泉回忆第17节 花溪泛舟

    我们住在南温泉,而学校则设在小温泉,两地距离二三十里,有水路可走,水路叫做花滩溪,两岸都是峭壁悬崖,可惜两边沿溪之处没有杨柳及桃树。学校这一边有陆路可走,陆路是在山脚,回旋曲折,时而登上怪石,时又降到平沙,傍溪而走。隔溪对面须越过山陂,走上公路,而后才得步行至南温泉。学校备有二三条木船,每一点钟一来一去。船中左右两傍均设有座位,教员相对而坐,谈天说地,无所不谈。我记得有一位法文教授宋国枢,他留法甚久,精通法文,他虽然未得博士学位,而他一手制造博士之人却甚多。因为提出论文之人常请他修改文字之故。他喜欢谈神怪之事,坐在船中,听他说明神怪,亦觉有趣。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花滩溪有山有水,山不甚高,水不甚深。溪中有鱼,常常看见一位青年坐在溪边钓鱼。钓鱼可以培养钓者的忍耐性,性急的人,看到钓线微动,以为鱼已上钩,就将钓竿取起,往往终日毫无所得。据说,那位瘦瘦的青年是患神经衰弱之病,医生叫他钓鱼,即要使他神经宁静。    
    我们每天总要坐船一次或两次,若是两次,一次是在上午,一次是在下午,这要看课程如何排定。泛舟到了仙女洞之下,即见上面流下瀑布,瀑布大时,飞来水花常可沾湿衣裳。但一刹那工夫,船已过去。后来不知何故,瀑布消失了,不是因为久旱不雨,大约学校用竹子作水管,将瀑布流下之水,通过水管,送到邻近各家,供给人们煮饭洗衣之用。    
    一夜,我由小温泉回到家里,因为距离渡船开驶时间尚早,我即令船夫将我送至对岸,意欲爬上公路,由公路走到南温泉。是时没有月亮,手上带了一个手电筒,那知走上半山,干电用完了。糟糕,向上走么,路径不熟;向下走么,再回小温泉;等到校船开了之后再回家去么,而下山之路又不看见。我想只有坐在山中,等到天明。然而山中难保没有毒蛇,怎么办呢?我坐在石上,毫无办法,忽然想要吃烟,用手摸摸口袋,内存一匣火柴,灵机一动,即擦亮火柴,一步一步地,依火柴之光,走近溪边,看见校船尚未开驶,即高声叫船夫接我上船。从此而后,我常常告人,吃烟也有用处,如果我不吃烟,那夜我只有坐在半山之中,等到天明,而家里的人见我未曾回家,也许大起恐慌,以为我失踪了。


第四部分 南温泉回忆第18节 朴素生活

    抗战时期,每个人的生活都很朴素,四川高山为阻,洋货不易输入,而吾国纺织工业又集中于上海,上海沦陷,不但穿不到西装,连绸缎的中国衣裳也穿不到。政校教职员均穿阴丹士林的衣服,后来阴丹士林也缺货了,就改用“暗暗布”。人人都穿“暗暗布”的长袍,“暗暗布”便成为时髦的衣服。    
    抗战到了第三年,通货渐次膨胀,物价亦随之踊贵。初到四川之时,一担米不过六七元,渐渐提高,高到二十元一担了。俄而又高到三十元、四十元、五十元……一担了。大家都感觉经济困难,常向学校预支薪水,到了发给薪水之时,每人所得的纸袋(内存薪水)都是薄薄的几张法币,倘有一人收到很厚的纸袋,别人反认为怪事,该人亦必多方解释。总之,抗战时期,贫穷是原则的,而富裕则为例外。    
    当时缺乏皮革,因之我们都穿黑布制成的鞋,遇到雨天,则将草鞋缚在布鞋之下,布鞋不湿,走路不滑。有时在重庆可以买到车胎作底的皮鞋,这是贵重的物,非有大典,都舍不得穿。    
    生活固然艰苦,而抗战必胜则为大家所深信不疑的。动乱之时,大家都穷,不会有人说出不平之语,倘若多数人贫穷,少数人豪奢,民间不平之声势难避免。


第四部分 南温泉回忆第19节 疲劳轰炸

    我迁居于文钦路之时,不久,就尝了敌机疲劳轰炸的滋味,每早八时左右,就发出警报,我同程其保一家都爬上山顶,躲在山洞之内。程君除太太外,有四位男孩及一位老嬷,我除太太外,有两男一女,另有一位老嬷。两家人数相近,山洞不大不深,且甚干燥,上有数丈的岩石,下有斜斜的十余丈峭壁,我们都认为敌机不会来炸,纵令来炸,而上面坚固的岩石不会炸垮,炸弹苟掷在山洞前面,亦必滚下山去,洞里不会发生危险。    
    疲劳轰炸,确实令人感觉疲劳。清早上山,解除警报一响,我们就急急回家,准备午餐,往往午饭尚未吃完,而警报又响了,我们复急急上山。只唯夜里,我认为小孩睡眠重要,所以全家均留在家里,听其自然,看一家的运命如何。    
    南温泉的老鼠确实可恶,而文钦路又在山中,山中的老鼠又胖又大。家里养猫么?猫吃了老鼠之后,往往不久亦死,这大约因为南温泉缺鱼,鱼可以解除老鼠血液之毒。猫没有鱼吃,所以吃了老鼠之后,往往得疾而死。一夜,我同内子及强儿设法引诱老鼠进入一个房间,四壁都是墙壁,只唯一墙有门,老鼠由门户一匹一匹地进入房间,我们看到老鼠入室者有六七匹之多,各执木棍,赶快入房,而将房门关闭,打呀,打呀,老鼠受打,往往跳跃甚高,由这边的墙跳到对面的墙,由这边的角跳到对面的角,结果六七匹的老鼠都给我们打死了。此时有一客人来访,谓警报刚刚发出,你们在家何为?我说:“打老鼠。”他说:“为何不打老虎?”我笑笑一下,说道:“山中没有老虎,只有打老鼠为戏。”他劝我们进入下面防空洞,我说:“打老鼠,已经疲倦了,何能再入防空洞受苦。”老鼠是很聪明的,给我们打死它数匹同胞,就不敢再来,但过二三星期之后,老鼠又来了。这段故事可以说是轰炸期间的插曲,故特写出,以解人颐。    
    有一次,我同炯弟强儿同赴重庆中华书局购买新旧唐书(我的书籍均放在南京),买了之后,看见路人个个快跑,大约是三个红球已经挂出,以为不久就发警报,我们急急避入青年会地下室。因为深入内部,而又彼此交谈,忽然看见地下室没有一人,就相率走出,那知地下室的铁门已经关闭,高声呼喊,而竟没有一人答应,糟糕!这样,要等到下次警报了,我们将要饿死。高呼良久,幸有一人走过门前,知道内面有人,令工友开了铁门。我们三人均认为这比逃避警报,更觉危险。


第四部分 南温泉回忆第20节 抗战时期到东南各省旅行(1)

    抗战时期,我到东南各省旅行,共有两次。第一次是民国二十九年(?),我同顾毓琇、梅公任、王世颖、胡兆祥等奉命考察闽政。所到之省均以为我们是来考察该省政治,招待甚见周到。我们先到桂林,桂林山水确实不错,市内有山,并不稀奇,所稀奇的是平地之上,忽见异峰突起,高可数丈,而周围并无小丘,为其护卫。可惜我们住在桂林只有二十四小时。我们曾参观过一个天然防空洞,其名似是七星岩,洞大而深,可以容纳一万余人。入洞之处尚有阳光,数十步之后,非有手电筒,无法前进。向导告诉我们,此洞可以直达云南,我们冒险前进,固然知道未必能达云南,但洞深多远,由于好奇心,众皆徐徐前进,进到洞之宽度只能容纳一人之时,水声潺潺,同行的人手电筒忽然不亮,也许前面是条小溪,不慎坠入溪中,实在危险。由是我们又循旧径,用手摸着峭壁,走出洞外。至今想来,同行诸人事前既无探险的准备,既欲探险,又无决心,半途而返,实在可惜。后来有人相告,洞深之处,有毒蛇潜伏其间,所以自古以来,无人敢走至尽端。    
    翌日下午,广西省政府用汽车把我们送至湖南边境,再由湖南省政府派来的汽车,接到耒阳。耒阳是一个小县城,时方盛夏,既无名胜可以游览,而旅馆之内臭虫又多,那知此时前方军事吃紧,缺乏汽车。我们天天希望离开湖南,一天过去了,又复一天,我们住在小旅馆之内,竟有四五天之多。一天下午,湘省教育厅厅长李剑农(?)来告,车子有了。我们便摒挡行李,而到湘省东境的界化垅。住了一夜,江西省派汽车来接,到了泰和。负责招待我们的则为建设厅厅长杨卓庵,他本名裕聪,当我在公立第二小学时,他与我同班。据他说,他后入格致书院,毕业后,到邮政局工作,每天须将上万的信,分别市街,交与邮差去送。此时,我们一行人对于江西,确有好感,远途旅行的人,一须好好的安眠,江西省政府所办的旅行社,确实没有一匹臭虫,我睡得很甜。一星期来,没有一夜好睡,一旦住宿于没有臭虫的旅行社,何能不发生快乐情绪。二须休养精神,江西的旅行社知道随季节而变更旅社的设备,每件东西都是浅绿色,茶具是浅绿色,窗帘是浅绿色,沙发是浅绿色,夏天看到浅绿色,比之赤色的物似有镇静神经的作用。三是厌吃油腻的物,在江西旅行社,食物以清淡为主,像那种肥肥的肉,一望就要作呕的,绝对没有。所以此际我们对于江西,印象极好。    
    抗战时期,海口尽被敌人封锁,而过去纺织工业又集中于上海,上海沦陷,连“衣”都发生了问题,所以各省皆倡言发达工业,以达到自给自足的目的。然而机器既然无法输入,因之,只有利用手工生产。我们在江西,曾参观许多工厂,大率都是手工业工厂。纺织是用手工,工人则为妇女,梭子一来一去,亦甚快速。江西的麻织夏布本来出名,那个时候,又发现了龙须草(?)可以代麻。我们每人均由江西省政府送了一套龙须布造成的中山装,穿在身上,确实凉快。    
    泰和住了数天,东至吉安,旅行社还是同泰和旅行社一样,清凉而无臭虫,饭菜清淡,如香菇之类几乎每餐必有。我们在江西,逗留了一个星期,睡眠好,饮食好,个个体重都增加了。而且只有杨卓庵一人做伴,绝没有中午某人请客,晚上又另一人请客,长拖拖的油腻食物,令人发生厌倦之情。我们很佩服杨卓庵之作风。盖他深知长途旅客之心理及生理,不作无谓的花费。他曾对我说:“我们是小学同学,可以吐露心情,叫我做全国旅行社总经理,我可以办得很好,叫我做建设厅厅长,未必才得其所。”他确有自知之明。    
    由吉安北上,而至光泽,已经接近闽省了。卓庵劝我们再憩一天,等闽省汽车来时,而后前行。翌日闽省汽车来了,我们乘车出发,中午到邵武,在小饭店内吃了中餐。此时福建协和大学似亦迁在邵武,协大希望我们在该校演讲一次,我们以途中逗留期间太长,急欲视察闽政,遂婉辞谢之。晚间到了延平,住在福建旅行社之内,是时各省政府均开办旅行社,以供旅客住宿。延平旅行社客人甚多,没有江西各县旅行社那样清静。旅客来往多,不免有了臭虫,而我又不能安眠了。住了一夜,翌日乘车到了永安,永安是当时省政府所在地,亦有福建旅行社。我们一行与省主席陈仪见过数次,另外我与王世颖又与他交换意见两次,一次是他来旅社拜访,而是时在旅社之内,只有我与王君二人,另一次是我同王君回拜他的。彼此交换意见之后,我深深知道陈仪失败的原因。他极崇拜王安石,其实,王安石只可视为理想家,而不配称为政治家。他同王安石一样,刚愎自用。刚愎自用与意志坚强绝不相同。意志坚强是对于大的目标,虽遭磨折,亦不变更。刚愎自用是对于微末之事,亦必坚持己见。性格如此,已注定了失败的命运,而一切施设又有问题。抗战时期,固然需要统制,然亦不必事事统制。比方交通,汽船汽车固宜统制,而挑夫又何必统制。又如食物,米谷固宜统制,而水果又何必统制。也许此种统制,省府未必知道,下层工作的人变本加厉,乘机取利。后来我们到了闽西,听到一位农民之言,现在酿酒也归公营,我们农民早上赤足下田工作,非吃一杯白干,两足浸在水中,往往麻木,过去白干自酿,现在花钱去买,那有此种余款。及至闽北,又听一位商人之言,金华火腿也由省府统制,价钱比自由贸易为贵,现在市场之上很难买到。王安石的市易,神宗曾谓“市易鬻果太烦碎”,“市易鬻及果实,大伤国体”。不意陈仪竟蹈王安石的覆辙。说实话,他的意见也有可取之点,他谓闽省背山面海,沿海一带可兴鱼盐之利,山陆地带多种森林,闽江之水,由上而下,滚滚不已,可以供作发电之用。他后来变节,然君子不可以人废言。其在台湾失败,还是蹈王安石的覆辙。    
    我们同行的人曾至长汀,参观厦大,厦大校长本栋与顾毓琇同是清华出身。我好久没有看到他了,见他瘦了许多,而生活又甚清苦,家里没有用人,煮饭洗衣都由他的太太去做。夜里我们谈及家事,谓俊哥(师俊)因在军舰上指挥作战,早已殉职成仁。在海军高级军官之中,抗战成仁的只有我家俊哥。本铁尚在北平辅仁大学教书,本炘不知现在何处。年轻的兄弟只唯师炯尚在重庆。谈到这里,我想起白居易的诗“时难年荒世业空,弟兄羁旅各西东”之句,不觉惘然!    
    我们住在长汀,约有三天之久,由长汀南下,汽车须盘旋山岳之间,公路狭隘,且有极陡之处。坐在车里无事,顾毓琇喜欢作诗,常与王世颖互相推敲,我对于此道,无甚兴趣,而且也不会做。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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